紅薯挖出來, 畝產讓人滿意,讓人震驚。
當天餔食徐希被嬴政帶到了王宮吃的,還有韓非, 沒有張良。
紅薯磕碰掉皮的幾塊被挑出來,蒸了一塊, 其餘下鍋煮粥。
因為白心薯用以出粉,用來喂豬, 或者工業用途的。口感沒有紅心黃心的紅薯甜,但特彆粉,有白心薯的甘面粉糯,煮透爛糊了,和粟米粥一起, 也是噴香。
至少對沒吃過紅薯的嬴政, 韓非, 扶蘇他們來說, 堪稱美味, 尤其這紅薯是自己勞動挖出來的。
徐希懷念的吃了一碗, 就衝著那些美味佳肴去了。
“福卿不愛吃紅薯嗎?還是不舍得多吃?”嬴政喝了三碗,見她隻用一碗, 就問她。
徐希隻能說, “終究是粗糧, 吃著有點噎得慌。”吃多了放屁。
嬴政揚眉,鷹眸中直接不信,“你竟然還嬌氣?”
“我自幼跟著師父, 沒吃過苦。我是村裡最胖的。”徐希驕傲。
嬴政輕笑出聲。
韓非看他對徐希的態度不似君臣,喝著紅薯粥,掩飾眼中神色。
嬴政實在高興, 恨不得大宴群臣,被徐希勸住了。
“王上,紅薯不易儲存,這隻有兩壟,等第二茬收獲,留作種子,明年再種兩茬,就可以多多育苗,往外分發了。”今天這一頓吃的,都是沒乾過活兒的幾人下過手的。
“好,寡人暫且忍忍,等著看下一茬。”嬴政心情格外好,人也很好勸。
他目光又落在韓非身上,“先生以後就跟著福卿了嗎?”
韓非斜了眼徐希,“還沒確定。”
徐希立馬說話,“我願意給先生養老送終,讓先生安度晚年。”
韓非:“......”
嬴政看這情景就知道,徐希也沒讓韓非這老頑固好過,不管他來做什麼,大秦統一無人爭鋒。
看他心情好,徐希趁機告狀,“王上,大巫醫看了我的醫書絕學,不願意給我當老師。”
嬴政鷹眸含笑的瞥著她,“你私人學堂裡的事,寡人也管不著啊。”
“醫師多了,沒人亂治病,也提高百姓成活率啊。”徐希仰著頭,求做主。
“你祈望沒人亂治病,卻找一個你認為亂治病的去,大巫醫能同意才怪。”嬴政直接道破。
徐希歎了口氣,“我就是讓他改弦易轍,用我的醫書教,他不願意。”
“該。”嬴政輕哼。
“那我能請夏無且嗎?偶爾講學就行?我把我的醫書藥典都給他看,以後都學夏無且正經當醫師,氣死大巫醫。”徐希準備用禦醫刺激大巫醫。
嬴政哈哈笑,“你要體面大,那你就去找吧。”
“禦醫的醫術水平高了,也會更好的服侍王上的。”徐希知道這是能扯大旗了,笑的齜著牙。
嬴政微笑嗯了聲,算是認同。
扶蘇看他對徐希這態度,是不是有些過於親近?比對他這個兒子還要親了。
目光落在徐希瑩白傾城的臉上,忙垂了眸。
告狀成功,徐希告退。
韓非隨著回到家,端上初春茶,看裡面還有茉莉花,皺了下眉,把花兒挑出來,這才端著茶盞慢慢地喝起來。
徐希嗤了聲,“不要再給這老頭泡我的明前茉莉茶。”
管禾笑著道,“好,下次不泡。”
韓非才不稀罕,“這清茶味道本來就清淡,還偏偏擱裡面放花兒,放點橘皮紅棗和花椒才好。”
“聽見就喝不下去了。”徐希翻了一眼。
韓非瞥她一眼,出口道,“你想要改革變法,還有一法可行。”
“什麼法子?”徐希忙問。
“嫁給秦王嬴政。”韓非沉聲道。
徐希嘴角抽了又抽,“我以為是個什麼好法子......”嫁給秦始皇?她不配。
想想以後史記上說,徐福和秦始皇,成親了。
她自己先渾身狂甩。
“不失為一個妙法。前朝路走不通,你可以走後宮。以你的謀略,王後之位不在話下,以你的才能本領,秦王嬴政必定要用你,讓你臨朝參政也不是不可能。”韓非慢悠悠的說著。
“彆想了,沒可能!我好好地仕途不走,去乾宮鬥?我又沒病。”徐希哼道。男人都知道手握權柄爽,她為什麼不知道?
韓非看她官迷到這個程度,也不再多說,隻丟下一句,“伴君如伴虎。”
徐希撇嘴:政哥可沒殺過功臣。
挖了一場紅薯,還一口沒吃上,被扔下的張良,失魂落魄的回到住處,跽坐在窗下,仰頭看著天。
韓翽沒受邀,沒能去,他是韓王安的嫡子,太紮眼,被盯得緊也不愛偷溜出去。
見他出去一趟回來又變成這樣,過來勸他,“不若你去求娶,若是能和她結親,你不僅能出了這牢籠,也能得償所願。至於複國......也彆再想了,那不是你應該背負的。”
張良人沒動,雙拳卻握緊了,拳頭哢嚓哢嚓響。
韓翽看他這樣,吃了一驚,“她和彆的男子好了?”
“極儘溢美之詞,執手互相稱讚算是好了嗎?”張良怒道。
韓翽張了張嘴,“那......那應該是的,在鄭時,我和良人便如此。”
張良冷笑著從牙縫擠出聲,“我倒是不知道,她竟喜歡那樣的。”
“哪樣的?看你如此,定是配她不上。難不成對方有權勢?”韓翽看著他猜測。
“權勢滔天。”張良冷笑連連。
韓翽驚的張嘴,“秦王嬴政......”
兩人都不說話,沉默下來。
韓翽歎口氣,“如此也說得通了,若非仰慕秦王嬴政,她又怎會費勁謀略襄助秦國統一。”
張良想不通她為什麼會喜歡嬴政,明明比她大那麼多,比她父親都大。她第一次見嬴政,應該就是他讓蓋聶挾持她那次,她十歲。
想到她天生多智,見嬴政時,他二十九了,若因老祖的關係,如父如兄的對她,可能真的會喜歡上他。
所以知道秦國東出,知道他要滅六國,就一腔熱血投奔,為他削弱楚國,做廢了齊國;為他造紙煉鐵傾力輔佐。
還收他的兒子為徒,幫他教導子女成才。即便被誤會不配,誤會教廢了公子王女,也在所不惜。
“為什麼呢?”張良望著上天,眼中清淚閃過。
不光身邊的人,滿朝文武大臣都發現王上對徐福的態度好了太多,之前就好,現在簡直親密且有些黏糊。
九卿議事結束,還要叫福卿多留片刻。
連接手的楚國美人都沒臨幸幾次,反而出宮去找徐福。
曾經被徐希罵思想肮臟的陳溯,一口咬定她和王上有首尾,找淳於越商量大事。
“你是說,奏請王上納了徐福,讓她到後宮去?”淳於越說著摸起胡子思索。
陳溯點頭,“對,徐福再厲害,再多手段,進了王上後宮,那就讓她去管後宮的美人去。即便是做王後,咱們這位王上,可不是能容許後宮女子插手朝政,分奪他的權利之人。”
“王上非重欲之人,這幾年宮中已無生育......”淳於越覺得有點行不通。
陳溯嘲諷,“王上若真不重欲,就不會生下那麼多子女,不會仿製幾國宮殿,住上千美人。淳於博士你沒看出來,我是完全看出來了,王上早對徐福起心了。”
淳於越聽他分析嬴政對徐希的種種親近,眉頭越皺越緊,“王上可納她入後宮,卻不能寵愛。她最善巧言詭辯,又心思陰險,有她吹耳邊風,即便王上專權霸道,也總會聽進去一些。到時候,就沒有你我的活路可走了。”
陳溯面色沉下來,“難道現在就有你我的活路可走了?”
淳於越謹慎,沒有多說。
等陳溯走後,叫來了扶蘇,先是考校一番他的學問,然後問起他去學堂之事,“可有收獲?”
扶蘇應聲,“學堂所教,淺顯易懂。徐上卿於治地強民確實有道,我昨日去,她正教學子熬製滅殺麥上害蟲的藥水。明日講學內容是醫道之術的滅毒菌,這個扶蘇不懂,是用大蒜所製,可治痢疾,百日咳,腸胃疼痛感和毒菌的感染。”
“大蒜可治痢疾,百日咳?”淳於越覺得不可思議。
扶蘇不懂,“扶蘇準備明日去聽個究竟。”
淳於越心裡裝著事兒,也沒多細想,問完學識,就轉移了話題,“你認為,王上近日對徐福如何?”
扶蘇訝異,“父王對徐上卿......”
“怎麼?”淳於越看他的神情,分明有事,知道的比其他人多。
扶蘇思躇片刻,還是告訴他,“父王近日對徐上卿格外親近,扶蘇以為,甚至超過了我和將閭,超過陰嫚王妹。”
淳於越自是信他的消息,“隻怕王上真有納她入後宮的想法,真是......”
扶蘇忙問,“徐上卿有大才,若父王當真心愛,她可當得王後之位。老師,如此她就不會再出現在前朝了是嗎?”
“她在前朝攪風攪雨,禍國殃民。若到了後宮,隻怕吹起耳邊風,更肆無忌憚。”淳於越低哼一聲。
扶蘇之前認同,但現在卻不認同‘禍國殃民’這個稱號了,“扶蘇以為徐上卿......確有大功績,算不得......禍國殃民了。”
紅薯的事,嬴政封了口,雖然吃了一頓,但沒人敢往外說。
淳於越聽這話,心裡一咯噔,急忙道,“扶蘇,你不要被那妖女迷惑了!她巧言詭辯,連王翦老將軍都言說她善忽悠,滿嘴胡沁,都是謊話。面對王上,面對權貴,皆是些趨炎附勢的誇大溢美,對不如她的儒生士子極儘嘲諷鄙薄。”
看他情緒激動,扶蘇張了張嘴,沒有再多反駁,“扶蘇不會為她所迷惑,老師也會明白的。”
“你以後少去學堂吧,她們要講的書,你拿一套回去看看也就是了。你要學的是治國之道,不是給五穀治病,給人看痢疾,那些都有農人和醫者去做。”淳於越又跟他講了一套為君之道。
扶蘇聽著應著。
也認為自己應該少去學堂,父王喜愛她,他應當避嫌,不應多接觸。
但炮製大蒜滅毒菌的他還是想知道,所以次一天又到學堂聽講。
徐希令人攢了幾筐的大蒜,加上其他化學製品,試驗教給學子們製作簡易版大蒜素。
所費時間久,步驟多,連李佩姑侄都跟不上,隻有徐桃,徐梨和薑初一她們能打下手,跟上事兒。
扶蘇記著筆記,覺得她講了很多教材上沒有的東西,聽她講學總會發散一些其他學識,他不懂化學物理,但能感到,處處離不了這兩樣。
簡易版大蒜素教完,徐希讓學子們自己動手實踐,“分成小組做實驗,等這次實驗成功結束,下個周我們講水楊酸。此物不僅可以用以治病,做農藥,還可以用來做香料,染料助劑,亦可用來護膚。”
“諾。”眾學子拱手應聲。
扶蘇面上有些痛苦,說的少來學堂,下次又講水楊酸,他不知道是個什麼,但光聽效用就知其重要,若是錯過......
看徐希離開,他猶豫著要不要上去請教問題。
蒙樂已經拿著筆記去問了。
蒙小妹很有天賦,尤其是在化學炮製上,徐希愛惜,也不介意給她開小灶,給她講一些課外知識,和更深的東西。
扶蘇在欄外聽了半天,也記了些筆記,但很多字都不對,更彆說意思。
蒙樂一臉受教的出來,看他一眼,點點頭,抱著筆記走了。堂規說了,在學堂裡,學子之間沒有身份之彆。
徐希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府,見他還在外面沒走,不禁疑問,“是有什麼不明白的想問嗎?”
扶蘇比她高大半個頭,見她仰著臉詢問,兩眼清澈剔透,輕眨著眼,哪裡像老師,分明是個年紀不大的傾色少女。他心下一驚,忙後退了一步,赧然道,“我......扶蘇想知道,老師所說的化學,物理。”
“我現在所教的,就屬於化學,之前給你們演示過的硝石製冰,鐵粉發熱,那便是。農學課本中的水車灌溉,水車磨盤,包括飛梭織布,就屬於物理的力學。”徐希邊走邊跟他解釋。
“何為化學?”扶蘇之前沒來,不知道她的試驗,不過夏日裡殿中用的冰,確實是硝石所製。
“簡單說,就是研究物質中的成分組成,有何性質,組合變化。就如水能導電,若人立在水中,雷電劈在水面,水中的人也會中電死亡。若舉一把木傘,雷劈在傘上,也不會導電,隻會是力的作用。”徐希儘力換個能讓他理解的說法。
扶蘇想了半天,她說的不知是否為真,但堂訓寫的實事求是,應該不是有假。
又問,“物理我應該明白一點,隻是還不清楚本質,還請老師賜教。”
“墨家機械便是物理運用,物理基本就是研究物質的運動,互相作用,小到風吹紙鳶,孔明燈上天,物質不同,稱出的重量不同,水流推動水車和水力磨盤,大到雨雪為何落地而不飛天,所有地面物體會吸附在大地上,天地日月為何運轉如何運轉,皆是物理。”徐希回他。
扶蘇連忙記下來,越品越覺得有道理。
徐希問他,“還有問題嗎?我要回家吃飯了。”
聽她肚子餓的咕咕叫。
扶蘇臉一熱,朝她拱手一禮,“多謝老師解惑,扶蘇告退。”
回到宮中整理了一番筆記,想了想,去向父王問安。
嬴政內殿中的禦案已經換成了書案,跽坐的軟墊也換成了楠木椅,常年跽坐雖然習慣,但坐在椅子上伏案書寫,一下子放鬆了雙腿,書案外面有雕花擋板,腿腳可以在書案下隨便活動。
竹簡又換成了紙張,即便每日的奏疏依舊上石,嬴政精力充沛,不覺勞累。每日處理完政務,還有些空閒時間。
見扶蘇過來,放下竹筆,“近日去學堂,可有所得?”
扶蘇拿出筆記呈給他,又把近日所學講了一遍,“所學皆是實用的,不論治地,治粟,治病,皆對症開藥。”
“嗯。”嬴政看過教材,知道她人雖忽悠,但教學卻極其認真。
“寡人觀你言語,可是對徐上卿改觀了?”
扶蘇心下不解,父王為何問他這個?若是父王心愛徐上卿,直接娶進宮中便可。父王娶親,應該......也不會過問他的意思。難道父王想讓他為徐上卿說話?
“父王,徐上卿不僅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於格物一學,尤其擅長。講學教弟子,也甚是有道。”
嬴政聽他這話,面上笑意多起來,“福卿所知甚多,所學甚廣,你可多去請教,必有所得。”
扶蘇不知該不該應諾,老師讓他少和徐上卿接觸,父王偏讓他多接觸。
見他面色為難,嬴政眸光微動,沉下聲來,“怎麼?求學解惑也為難你?”
“不是。父王,徐上卿多才,是該多學,隻是......課堂所講都是基礎,扶蘇與徐上卿皆以成年,私下理應避嫌,不適太多接觸。”扶蘇一臉難色的解釋。
“心無齟齬,便行坦蕩。”嬴政低哼了聲。
扶蘇隻得應聲,“諾。”
嬴政都對徐希講學感了興趣,教材中的他已經看過,但教材之外的,她在講學中不自覺帶出來,也甚至有道。
想他如今政務多,但桌椅紙張也便捷不少,便召了徐希,“寡人聽福卿所講格物,甚至有理有道,福卿若得空閒,以後給寡人也講一講吧。”
徐希皺著臉看他,“王上,讓我給你講一些亂七八糟的,我這是侍講,還是帝師?”
“帝師?你想得美。”嬴政瞪她一眼。
“哦,那侍講。”徐希從善如流的點頭。真閒。
侍講?倒也貼切。嬴政直接命令,“以後每三日來給寡人侍講。”
“臣領命。”徐希能有給他忽悠洗腦的機會,怎麼會拒絕。面上很為難,心裡樂開了花。
當即就給他講了一課基礎物理。
不過嬴政也不是要學習的人,所以徐希講的很隨性,想到哪講哪,還是帶有神秘色彩或者是解謎類型的。
不知道她有幾分忽悠,嬴政是聽的很入迷。
講完從王宮出來,天色已晚,徐希神情滿意,面上帶笑。
管猗等了她半天,半本書都讀完了,看她這樣,“是有什麼好事?”
“我又多了一個職位,帝王侍講,雖然還是沒有實權,但是可以給王上講學,近距離接觸。”徐希笑著上了馬車。
荊軻一臉不可思議,你不會是心悅了嬴政吧!?
管猗可知道她,這麼高興絕不是因為愛慕秦王嬴政,而是抓住了忽悠嬴政,給他洗腦的機會。怪不得樂開了花兒。
把書放到馬車上,禦車回家。
她這每三天就要在餔食後去王宮面見嬴政,更讓朝臣們猜測確認。王上要被徐福迷住了!
幾個朝臣博士一番商議,決定上奏,請封徐希為妃。既然弄不走她,那把她弄去後宮,總好過在前朝與男子爭權奪利,禍亂朝綱的好。
還沒等他們發起奏請,齊國的國書到了。
齊國獻地投降了。
齊王建不乾了,他要乘船出海,去找三仙島了。
齊國?秦王嬴政已經統一六國,反正齊國也要被統一,是被天雷仙丹轟炸一頓,打個血染沙場被統一,還是好好說話,獻上國土,帶著封賞和金銀珍寶去修仙,還落個識時務的好名聲?
齊王建覺得,凡塵俗務已經成為他的束縛了。他如今引氣入體,身體輕健,能從丈高的房頂一躍而下。若是之前,不是摔死也是殘疾,現在他駕輕就熟。
是時候出發去尋找仙山門派了,等他拜入仙門,求得修煉法訣和築基丹,就能禦劍飛行,得道長生。
聽著使臣的話,嬴政神情呆滯。
滿朝文武,鴉雀無聲。
啪嗒——
誰的嘴張開太久,口水滴在了地板上。
嬴政深吸口氣,望著一臉方外之人,仙風道骨的使臣,又看向徐希。
徐希一臉無辜,兩個大眼睜的很圓,還出聲驚訝一句,“啊!是什麼樣的仙山?我們能不能也去仙山啊?”
嬴政蹙起刀眉,一言難儘。
偏偏使臣神情倨傲,還真回她,“出海尋找仙山,路途遙遠,海上有大妖把守,亦有刀鋒般的罡風所化陣法,非一般凡塵之子能往。我家王上已經修煉幾年,引氣入體,已是練氣三層,又有仙緣,才可通往。”
“啊!齊王從哪獲得了這樣的機緣?可否請仙師也給我家王上引氣入體,修煉一番啊?”徐希又問。
使臣皺眉抗拒,“仙師要帶我們王上去海外拜師,無法教導秦王修煉了。你們還是快快派人去齊國接手。我們王上馬上要走了。”
徐希也不可思議的瞪大眼,“齊王建已經走了?”
“現在還未走,等你們去接手,立即起航。”使臣回答,仿佛拋棄了什麼不好的東西一樣。
徐希齜著牙嘴巴動了動。
嬴政看出來她沒好話,估計罵人的,心中感慨萬萬千,“福卿之前所言,錯了啊。”
這哪是投降,這是白送!
徐希也沒想到侯廉這麼猛,齊王建這麼蠢,他蠢,他手底下的那一幫臣子也都蠢。
李斯和尉繚大喜,齊國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拿到了!
但看這個情況,看看齊國的使臣,又讓他們興奮不起來。
氣氛詭異,複雜,微妙。
齊國使臣還在催促,他還要回去搭船,怕回去晚了,有票也上不了船,到時豈非被丟下,那他可失去進入仙山門派的機會了!
誰知道他們拜入仙門之後還會不會再回來?
說的會回來帶家人和屬臣,可這麼多年也沒見過幾個真仙人。修仙閉關,動輒百年,眼睛閉合間,修為進步了,凡塵中的他們可已經作古了。
六國滅了,天下統一了,嬴政卻沒有覺得很開心。
平靜的皺著眉下令,“令王賁,蒙恬帶兵前去齊地接手輿圖。”
群臣齊聲應,“諾。”
齊國使臣看任務達成,多一天都不願意多待,帶著屬下就狂奔而去。
朝臣中還有人懷疑有詭詐,各種商議,不能中了齊國埋伏。
韓非沒有坐他那個躺椅,而是跽坐在廊下,小爐子裡煮著橘皮紅棗枸杞花椒,見徐希回來,神色反而不好,問她,“千古絕謀啊!為何不開心?”
徐希拿眼睖他。
“得齊地不費一兵一卒,此乃上謀。秦軍不損,齊地將士亦不損,庶人也免受戰爭離亂。一謀謀之一國,前無古人的絕謀。”韓非真心稱讚她,也為這手腕謀略讚服。
“你再誇,我也覺得你是陰陽怪氣。”徐希皺著小臉不服聽。
“陰陽怪氣?”韓非又學一新詞,“非也。”
徐希不想聽他的誇讚,悶頭就走。
韓非還在後面說,“不要真把自己當成虛偽的儒家腐儒了。”
徐希回了客室,在這裡見到了侯廉的徒弟,侯遇。
侯遇給徐希見了禮,遞上了師父的手書。
侯廉在信中言辭懇切的告罪了一番,不是他墨跡,說是身為她的親傳人,不能給她丟臉,也要乾一番大事,青史留名。
他已經在臨淄安排好,把齊王建和後勝那一幫昏君庸臣奸佞之人都送上大船。金銀珍寶給他們換成糧食,以後就去海外自生自滅了。
他再令人散布齊王建帶全部財寶逃跑去海外的消息,不會讓仙山和修煉的謠言散開來,會告訴世人他教的是修心,煉體,打太極的養生之道,不會敗壞了主君的名聲。
徐希嗬嗬一頓。
侯遇看她那笑不似很滿意,不知道是氣怨師父還是氣恨齊王建君臣廢物,他也不敢多問。
徐希冷笑完,目光落在他身上,見他年紀也不大,就問他,“你師父煉丹多嗎?他也日日修煉?”
侯遇被她盯住的一瞬間,背後就緊了,有些磕磕巴巴的回話,“師父修煉多,煉丹少,平日除了講道,就是學習主君賜的醫書藥典,研習醫術。”
侯廉知道,他能在齊國大行忽悠之術,但到秦國不行,跟著徐希不行。不論美化的多好聽,都會有人因此罵主君是陰險奸佞,而非聖賢。
所以他要到秦國找她,必定得換個身份。主君給他的醫書藥典就是為他指的路。
不僅他學,底下的徒弟們也都得學。
“知道了,你可還要回齊地接應他?”徐希問。
侯遇看看她,垂下頭,“師父說,讓我聽主君的。”
“醫術學了多久?”徐希看著他。
侯遇乖巧的答話,“學了三年半,醫書藥典都會背,會炮製藥材,也會針灸,針砭,拔罐刮痧,就是脈學實踐的少。師父讓我來了秦國,專心鍛煉診脈之術。”
徐希眯起眼,“你有過目不忘之能?”
侯遇搖搖頭,“多背幾遍就能全記住。”
“他把你送到我這來......”徐希旋即起身,讓管禾去叫人。
管猗和荊軻,蓋聶很快都過來。
“你們三個留下一個,另外兩個去一趟齊地,侯廉可能有麻煩了。”徐希沉聲道。
“鄭伯立他們已經過去......”管猗擰眉,對上她的雙眸,閉了嘴。
荊軻這兩年苦練劍法,已經追趕蓋聶,但他也知道自己沒有那份謀算的心,“我和管猗去吧?蓋聶留家裡。”蓋聶有妻兒有家人,他和管猗都沒有。
管猗同意,點頭應下,把一塊令牌掏出來遞給蓋聶,“再調幾個人手來阿希身邊,府上必須盯緊。”
蓋聶鄭重的接過令牌,“放心,有我在,就有她在。”
徐希沒有意見,“立即出發吧。”
管猗和荊軻二人朝她拱手一禮,轉身立馬出門去。
齊國白送的消息已經傳開了,當然沒有使臣說的那樣,齊王建是去海外尋求仙山門派去了,而是畏懼大秦鐵騎,順應天命,特向秦國獻地。
整個鹹陽黔首一片歡騰。
消息飛一樣傳出去。張良自然也知道了,齊國雖然最後一個被滅,卻滅的太過詭異,他不相信齊王建在還沒見到秦國大軍時就主動來投。
忍不住跑過來找韓非,或是能找到徐希。
就見管猗,荊軻二人背著弩戴著佩劍,輕騎狂奔出城。
韓翽雖然見徐希的次數少,但也認識她身邊的三大劍術高手,“一下出動兩個,是有什麼事發生?”
張良擰眉就往上卿府去。
韓翽眸光轉了轉,拉住他,“他們像是出遠門,一下子走了最厲害的兩個,就剩一個蓋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