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簌簌下著,掀起棉簾的瞬間,寒風裹挾著些許雪花進來,仿佛頑皮流連的白色蝶蛾。
容若站在門口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先進來給皇上請了安,旋即便道:“皇上,方才在門口,奴才瞧見挽月了。氣急敗壞地就朝那邊走去,說是……您拆了她的好姻緣。”他笑了笑,“皇上,您當真是手段厲害,雷厲風行。”
知道在打趣他,玄燁也無奈笑笑,搖了搖頭,“朕可什麼都沒做。你莫要同她一樣冤枉朕。”
容若走近,故作稀奇道:“可這外頭不是六月飛雪,沒人受冤啊!這是臘月飛雪。”他小聲好奇問道:“皇上,您究竟如何讓裕親王願意打消念頭?”
玄燁放下手中書卷,“是他自己打得退堂鼓。覺得挽月是鼇拜的女兒,鼇拜與朕關係微妙,還是娶一位家世簡單的福晉好。本身皇祖母也隻是提議,並未下旨賜婚,朕不過是順水推舟,答應福全去皇祖母那裡說一聲,他自己也會去說。”
容若恍然大悟,“皇上,高!”
玄燁忍不住笑了,“當然了,朕也忍不住誇張了那麼一點,朕對鼇拜今後的看法,加深了福全不同意這門婚事的決心。回絕的事情就更加順理成章。”
容若豎起大拇指,由衷讚歎:“皇上,妙極!”他皺眉,轉念又道:“皇上,親政障礙已除,接下來您隻待親政。那……您和挽月之間的障礙也無了,您是不是也得快馬加鞭追趕上?免得夜長夢多!”
玄燁一怔,旋即深覺有道理,劍眉舒展笑意,頷了頷首,邊在心裡思忖。
容若像想到了什麼,大為驚訝,試探著問道:“您該不會是想直接……拿下吧?”
他自嘲輕哼一聲,“那她能當場找個稱手的物件砸朕腦袋上!”
容若爽朗大笑,“也是!好事多磨!不過這回,奴才這個狗頭軍師,隻給您獻一個計策,隻有一個字的計策!”
說著他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個字。
“誠?”
“嗯,有道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您哪,這回少些路數,依照您的誠心做便是了。”
誠?玄燁仔細端詳紙上字,挑了挑眉。
一夜間雪停,卻仿佛是整個今冬最冷的一夜。晨起,所有的屋簷下都掛著尖尖長長的冰溜子。顧問行正帶領著乾清宮的太監們,搬梯子去掰那冰淩,防止貴人走過來,一不小心被砸到。
“挽月姐姐!”三福熱情地同她打招呼。
“哎!”挽月淡淡笑笑,眉間似有心事。
她與皇上之間的關係再微妙,這差事也還是要乾的。
議政的大臣們剛走,挽月將奏折從專門負責遞送各地上折子的宮人手中接過,端到懋勤殿。
折子摞好,卻聽玄燁道:“怎麼了?心事重重?”
挽月回過神來,忙道:“臣女知罪。”
玄燁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悠悠道:“朕今兒打算出趟宮,您也跟朕一道吧!”
挽月微微
驚喜,但旋即蹙眉,“不知皇上是要去何處?”
玄燁站起身,去身後的書架上拿書,“不該問的不要問。”
挽月沒有作聲,也沒有同他辯駁或打趣。隻靜靜看了看窗外,雪停了,看樣子能放晴。放晴後的雪地更泥濘,希望阿瑪他們一路順利。隻是她困於深宮,終究是不能相送了。
古代路途遙遠,很多人一分彆便是一輩子,再也見不到。她真的想再去看看樂薇,南星和忍冬也被一並帶走。她們倆都是土生土長的江南女子,到盛京那麼冷的地方,一定不適應。
想到這裡,挽月忍不住悵惘。她終究也是尊泥菩薩,救不了所有人。隻希望阿瑪提前在盛京做的安排,能讓大家過得好。
馬車搖搖晃晃出了神武門。今日天太冷,挽月穿了一件灰紫色的鬥篷,坐在馬車側邊座位,挨著小窗。玄燁則換了一身鍺色福紋常服,玄色披風,端坐著半闔目養神。
他悄悄打量著,見挽月微微垂首,又不時通過小窗向外看去。
驀地,一隻檀木匣子赫然出現在挽月面前。她一驚,見是皇上拿出來的。
玄燁先睜開眯著的一隻眼,接著索性不閉目養神了,直接放到她手上,淡淡道:“雲繡坊的年底分紅,你那蜀錦賺多了。”
挽月面露驚訝之色,近來事情太多,宋鑫被抓後,她幾乎快忘了這件事。更沒想到分紅。
鼇拜所列罪狀裡有受賄,以權謀私,家宅被抄,凡是不當謀來的財產儘沒。其中自然也包括她和樂薇這種未出嫁女的嫁妝。她便是想給家裡補貼一些,也好去盛京的時候用,到底身邊所剩不多。她總不能把皇帝送給她的那枚牡丹雙鳳簪給當了!
可雲繡坊她雖參股,明面上的大東家卻是皇上,自然不會被牽連。
她一臉驚喜,打開匣子後,看到了厚厚的一疊銀票。
這麼多天,玄燁終於再次見她在他面前露出會心笑容,一時間隻覺得冰雪中開出了爛漫春花,叫人心生明媚。
“皇上,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玄燁故意賣關子,也掀起窗上簾子,觀察外頭路上景色,然後放下來,再次閉目養神,“待會兒到了就知道了。”
不知不覺已經出了皇城,上了北面官道,兩邊都是山,挽月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想。
她的心莫名加快了跳動,目光落到他的臉上。
玄燁聽馬車裡半晌無任何動靜,悄悄眯起眼睛看向右側方,忽覺她也在看著自己,趕忙又裝作閉上眼。
山野覆蓋雪原,滿山鬆樹被雪壓得彎了腰,又如同給鬆針包裹了銀飾,遠看像一幅山水畫。
出了北京城,有一隊人馬浩浩蕩蕩走著,人不少,帶的箱籠不少,舉家搬遷似的。
如今的達福像個大人了,和紮克丹一起,騎著馬前前後後盯著人和物。
他本身材微胖,因著這些日子事情太多,自己阿瑪參與謀逆一案,額娘也牽扯進去,自己卻被迫長大,雅琪也成了這個家新的主母。
“人都齊了吧!得快些,不然天黑到不了住的地兒!這大雪天住在山裡可就慘了。”
達福最擔心妹妹,自打家裡出事,她變了個人似的,再沒有以前活潑明麗,總是一言不發。於是騎馬到她的馬車前,問道:“樂薇?”
樂薇這回卻掀起了馬車簾子,從馬車上下來,回望京城。她出生在京城,長在京城十六年,如今竟然要永遠離開這片故土,怎麼能舍得?
她濕了眼眶,道:“北京城的一磚一瓦,我都帶不走,也見不到了。還有阿瑪、額娘。還有我小姑姑!你們誰見到我小姑姑了!”
達福也心中酸酸的,“瑪父不是不久前剛見過?讓我們放心,說小姑姑好著呢!她在宮裡錦衣玉食,又是正三品,隻是伺候筆墨而已。”
樂薇撇了撇嘴,“那還不是伴君如伴虎!”
達福訓斥製止道:“樂薇!哥哥跟你說過,以後說話要小心!不要口無遮攔!”
樂薇垂眸,小聲應允:“知道了。”心裡卻更加難受,都變了。哥哥曾經何時這麼謹慎過?那時候京中人人都巴結她們,她走到哪裡都是引人注目被追捧的存在。哪像現在這麼冷冷清清?
仔細想想,那時候依附過來的,也都是一些趨炎附勢之徒。如今她們家牽扯進謀逆大案,其餘的黨羽幾乎都被殺光,能保住性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正在風口浪尖,彆人不想沾身也是情理之中。
隔壁馬車鼇拜聽見孫子孫女對話動靜,也走了下來。對著不遠處的城關,背手而立,捋了捋胡子。
這些日子,他覺得自己仿佛一下蒼老了許多。倒不是外貌,變得是心境。再沒有先前的氣焰,也沒了那會兒的精氣神。可當面對連綿起伏被雪覆蓋的青山,鼇拜心中卻忽然開闊了許多。
這萬裡江山本就不是屬於他的,嘴上說著不覬覦,實際上卻做了覬覦的事。至高無上權力的滋味,有多少人嘗過了輕易能舍下?現在也算物歸原主了。
要回盛京,他忽然想起了早年跟隨太宗南征北戰的日子。輔佐帝王成就霸業,自己也能名垂青史,這便是他那時的初衷,簡單純粹。不知不覺,慢慢變了心境。也許是被身邊追捧的人太多,迷失了本我。也許就是自己貪欲升起。
這錦繡江山就在自己腳下,有他的一份治理功勞,誰也不可抹殺。他不可能將權力握在手裡更久,他不能,即便是太宗他們也不能。遲早都該把它交接給後來人。長江後浪推前浪,流水前波讓後波。
如今似乎一切又回到了當年,沒有攪和進權力鬥爭的漩渦。心底反而一片澄明。
達福知道祖父是要離京了心裡不好受,先前依附人眾多,那麼多兵營曾出生入死的舊部,如今連相送的人都沒有。也忍不住站在青石上歎了口氣感慨道:“當真是樹倒猢猻散!”
鼇拜卻豪氣一笑,“趨炎附勢,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怪不得任何人!走!瑪父不坐馬車,和你一起騎馬!”
達福見他並非惆悵,也被這豪氣感染,連連點頭,揚起馬鞭,喊道
:“回老家嘍!啟程!”
遠遠的,一輛馬車駛向他們的隊伍,並沒有從他們身邊經過,反而是在不遠處一棵大樹下停了下來,從上頭走下來一個身穿淺紫色鬥篷曼妙女子。
鼇拜和達福正好奇著,卻是樂薇第一個認出來,“小姑姑!是小姑姑來了!”
南星和忍冬聽到聲音,也紛紛從馬車裡下來,“小姐!”
幾人奔跑著過去,緊緊擁抱在一起。
這一刻,挽月知道了自己惦記至今,也想出宮相送的意義所在!因為皇城外,也有這麼一群惦念著她的家人友人!
樂薇哭得像斷了線的珠子,握著挽月的手,哽咽道:“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往後還會有機會的!去了盛京,沒了阿瑪額娘庇佑,要聽達福雅琪的話!不要任性了。那邊自由自在,也很好的。”她看了看南星、忍冬,到底於心不忍,擁抱住了她們。“你們是跟著我從江南來的,被我所拖累。我若不帶你們,你們還是王家的人,也不用跟去奉天府那麼遠的地方!”
“我和忍冬都是心甘情願跟著小姐!您待我們如親姐妹,都這個時候了還替我們打算,我們隻是舍不得您!”南星淚水漣漣。
一旁的忍冬也道:“您帶我出去學做綢緞生意,教我看賬本和為人處事的方法,忍冬永遠銘記您的恩情!小姐,您放心,忍冬餓不死,忍冬到了奉天府,也能把生意做起來。”
彎彎帶著笑意的眼角有淚,有高興欣慰也有感動,“往後你們就跟著樂薇小姐吧,好好過!”
她又拍了拍達福健壯的肩,“是個大小夥子了!往後這家得依靠你和雅琪!”
達福鄭重其事地點頭保證,“放心吧!小姑姑!等您找到小姑父,彆忘了寫封家書!”
挽月羞赧,鼇拜在一旁笑著推開達福,“這不用你發愁!月兒!你怎麼出宮了?”
她淺淺一笑,將匣子捧上給鼇拜,鼇拜狐疑,打開後與達福皆驚訝地對視一眼,轉而看著挽月。
挽月朝身後大樹下那輛馬車回望了望,“他讓我帶給您的。說……感念您多年的教輔。恩怨至此,隨風散。”
達福在心中震驚不已,能讓她出宮,又說出這種話的人,普天之下隻有那人了。
鼇拜久久凝視那盒子,轉而蓋上,乾脆地道:“好!恩怨至此!”他朝那輛馬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同女兒道:“你在京城萬事小心,不必為我們憂心。我鼇拜的兒女子孫都是不懼荊棘的勇士。你想走什麼樣的路,大膽地去走吧!不走怎麼知道通不通呢?”
挽月彎了彎眼睛,笑著應了。
達福翻身上馬,“走吧!天黑前得趕到城中。小姑姑!保重啊!”
“保重!”
馬車與板車漸漸皆消失在官道上,眼前隻剩碧藍高空與茫茫雪林。
挽月依依不舍地告彆,轉身向樹下那馬車走去。
“走了?”馬車中端坐著的那人問她道。
“嗯。”
挽月抬眸凝視玄燁的雙眼,幾乎在同時,他對她伸開雙臂,擁她入懷,她靠了過去,兩個人緊緊依偎在一起。
玄燁輕輕撫摸著她的背,“月有缺有圓,人有聚有散。隻能珍惜眼前。如今你與朕一樣,都是無爹娘在身邊的孩子,注定走的路比常人更艱辛。可我們還有彼此可以相攜相伴。不過將來,朕希望與你的孩子走的路能夠順暢平坦。”
紅暈從臉頰一下燒到耳後,挽月一下子從玄燁的懷中出來,重新坐回到來時路上自己做的位置,彆過臉去看馬車外。
玄燁一愣,旋即笑道:“怎麼一說這個,你就離朕那麼遠???[]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皇上迷糊了,說夢話呢。”
他發出輕輕笑聲,“好,是夢話,朕的確做了一個美夢。”
挽月偷偷暗自打量他,一觸碰上他的灼灼目光便趕忙收回自己的,緊貼著馬車側邊坐著。
忽然,一個顛簸,挽月驚呼一聲,卻被玄燁順勢拉回到身邊,她不覺又好氣又好笑,蹙眉掙紮著就想推開。聽到外頭趕車的梁九功道:“剛才路上有個大坑,皇上、挽月姑娘!你們沒事兒吧!”
玄燁一邊“禁錮”美人手腕,一邊一本正經地同梁九功道:“行穩妥點兒!”
“嗻!”
“嘶啊!”玄燁隻覺腳背被狠狠踢了一下,疼得鑽心,卻見她眼中滿是狡黠戲謔。
她白了他一眼,輕輕嗔道:“皇上老實坐著!這路上坑很多!”
說罷,兩個人就一左一右,端端正正坐好。如一對貼在門上的金童玉女剪紙。靜默了片刻,終於忍不住瞥向對方,一見對方正襟危坐的模樣,各自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挽月笑得俯身快伏到膝上,玄燁像抓到了把柄,“是你先動先笑的!你不老實!”
挽月卻一臉不以為然,起身坐好揚起下巴,驕傲道:“是臣女又怎麼樣?是您之前說的,臣女比您小,您得讓著我!”
“那也不能不講道理啊!願賭服輸!”
“賭什麼?”
“誰先笑,誰以後聽對方的!”
兩個人重又板住臉,一個高冷,一個清寒,緊緊盯住對方的眼睛。不一會兒就都繃不住了,卻死死咬緊牙關,故意瞪了又瞪。
“哧!”
二人同時背過臉去,笑聲越來越大,這回是真不知道是誰先破的功。
“皇上輸了!以後您得聽臣女的!”
“誰瞧見了?馬車裡有旁人麼?梁九功!你聽到什麼了?”玄燁衝外頭喊道。
“皇上!馬上進城了,有點吵,奴才什麼都沒聽見!”
梁九功一邊催促馬走,一邊笑道。
馬車駛入熙熙攘攘的街道,隱沒進熱鬨繁華中。雪昨日已停,斜陽照在一片片灰瓦上,有些冰淩和雪已經開始融化,水順著屋簷滴落。
沿街的商鋪有的在門口撐起了傘,或者遠離屋簷牆角。
玄燁聽到外面熱鬨的叫賣聲,也不免心動,喃喃道:“許久沒有悠哉悠哉
地在北京城走走散散心了。”
他說完,見她並不作聲⒄_[]⒄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於是好奇地打量過去,“你在看什麼?”
“好像到東堂子胡同了。”
玄燁若有所思,忽然對梁九功道:“停下!”
梁九功依言,將馬車趕到胡同口,停了下來。
玄燁吩咐道:“你在此等我們。我走走便回來。”
“是。我就在這裡等爺!”
玄燁先下了馬車,拉住挽月的手。
“這兒不是上回去過的萬寧家附近?”挽月想起之前和玄燁一起去萬寧家看人家辦喜事的熱鬨。
“這片胡同大著呢!”玄燁指了指,旋即同挽月一道走著。
挽月心道:先前光她們鼇拜家就占了這一片半邊地界呢!如今沒了人,胡同裡都有回聲了。
“這片宅子沒了人,怪冷清的。”玄燁也道,“連雪都沒人掃。”
“查封的宅子會如何?”挽月忍不住問道。
“會被賣給彆人,錢財充公。”
挽月垂首,不無悵惘,終究是物是人非了。
玄燁猜出了她的心思,拉過她的手,同她道:“等案子了結,你家這宅子我讓容若買下來。”
她倏然握住他的手,輕柔細語道:“謝謝!”
胡同裡安靜,有一點人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鄭堂主派你們來接我?”
“人在哪兒呢?”
“彆急!我不得到了安全地界再告訴你們。”說話的聲音很特彆,陰柔尖銳,不陰不陽。
挽月一驚,在心中猜道:是個太監?
卻覺攥著自己的手明顯緊了緊,她看向玄燁,見他神色凝重,對她無聲地動了動嘴唇。挽月看懂了口型後,瞳孔猛然放大,竟然是吳良輔!
十三衙門被裁撤,聽說吳良輔犯了大事兒,人提前逃了,到處在抓他。沒想到他竟然藏匿在此!挽月想起,這附近正是班布爾善的一處舊宅子。她無意中聽納穆福說起過。
真是燈下黑!
“天黑不好出城!拿了銀子,趕緊從南城門混出去,守城的兵衛是我們的人!”說話的人很是不耐煩。“馬車在胡同口大槐樹下,青色車蓋。這下你總該信了吧!”
吳良輔輕輕發出笑聲,在巷子裡顯得格外瘮人。“胭脂胡同彩蝶坊,口令是楊柳心。”
“信物呢?”
吳良輔給了一個物件到那人手中,那人仔細端詳,也掏出一個令牌樣的東西,催促道:“快走!一路往南,會有教裡兄弟接應,留意記號!”
“如此多謝鄭堂……”
刀進血出,吳良輔還未來得及說完客套的話便瞪圓了眼睛倒在地上。
藏有銀子的包袱重新回到那人手裡,“媽的!一個早就沒了利用價值的閹人,也配和堂主討價還價!早該死了!”
歹人凶神惡煞的聲音在安靜的長巷子中回蕩,他繼續低聲吩咐,“帶著口令去彩蝶坊把人帶上!”
挽月聽得心驚肉跳,真是出門沒看黃曆!在胡同裡也能撞見這樣的陰私事!
她拽了拽玄燁的手,直覺告訴自己此地不宜久留。
“想跑?”
挽月頓覺脊背發涼,兩把長刀悄無聲息地架在了她和玄燁的脖子上。
玄燁心道:是高手?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察覺!
剛剛殺吳良輔的人遞過來一個眼色,正好落入挽月眼中,她急中生智道:“好漢饒命!我能給你們五千兩!”
刀停了下來。
冷汗順著額頭慢慢沁出,“不夠?一萬兩!我阿瑪特彆有錢,你彆殺我!”
“真的假的?”拿刀的人目露貪婪,又將信將疑。
玄燁:“你看我們的穿戴,也可知家境殷實。好漢若是不信,可以取了她頭上的珠花簪子去附近當鋪兌一兌。”
殺手愈發心癢,朝頭頭看了一眼。
“殺了,再把他們渾身上下值錢的東西都拿走。天不早了,不要節外生枝。”
“你們出不了城!”
“臭小子說什麼!”
“你們想往城南走吧!城南守衛今兒一早剛被九門提督換了一批,因為昨日從中揪出了血月教的奸細。應當就是你們口中的自己人。信不信由你們!殺了我,你們出不去城,死路一條;不殺我,我能帶你們出去,還有銀子,很劃算。”
剛剛殺了吳良輔的頭頭,臉上有道刀疤。他緩緩走了過來,盯著挽月和玄燁打量。
“你怎麼知道城門今早換了守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