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那些事兒 挽月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1 / 1)

挽月覺得鼇拜這一家子都是社牛。雖然才見她第一面,從門外走進來到現在,大嫂富察氏溫哲已經拉著她噓寒問暖一路了。尷尬又不好意思的反而是她。

不過絲毫不在意,更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於是非常貼心地換了話題,不詢問她過去事了,轉而同她介紹家裡宅院的布局。挽月頗為感懷,像溫哲這樣的人,是真正適合做高門大戶宗婦的,交際應酬得心應手,為人處事妥帖周到。

當前的鼇拜一家正如烈火烹油,在朝中權勢滔天,這樣得意的時候,怎麼可能想到後來的危機?更何況,如今這個年紀的康熙,在他們眼裡還是弱的時候,壓根就不放在眼裡。

挽月心下思忖著,走在他前面的鼇拜興致勃勃地同女兒回頭道:“我們鑲黃旗剛到京城的時候,大多住在安定門這一帶,如今咱家置辦的新宅子在什刹海那邊。住慣了,也不想搬。就是有點小,有點舊了。特彆是你侄兒達福去年也已成家,現在你也回來了,這院子到底小了些。”

挽月忍不住咂舌:這麼氣派的大宅子還小?走了這麼久還沒到正堂呢!

溫哲“咯咯”笑道:“小妹這會兒恐怕目不暇接呢!沒事兒家裡布局慢慢熟悉,回頭我讓樂薇多陪你轉轉。”

“那就多謝大嫂了。”

“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麼!”

納穆福接過話頭插嘴道:“你嫂子剛剛在大門口說了,她庫房裡的東西隨便你挑,大哥悄悄告訴你,那可都是好東西!哈哈!”

鼇拜:“嗯,我也聽到了。溫哲啊,你賴不了賬了!”

被眾人打趣的溫哲哭笑不得,“我親口答應的事情怎麼可能反悔?不過納穆福,你這‘悄悄告訴’是不是聲音太大了點兒?”

“哈哈哈!”

一大家子有說有笑,好不熱鬨。宅子裡的下人們可算看了個清清楚楚,不但眼睛清楚了,心也清楚了。

“哎哎,我就說吧,今兒上午關大門攔著不讓進那事兒不能乾!這下要出褶子了吧!瞧瞧,老爺親自接回來的,門房兒車老六瞅得真真兒的,坐老爺轎子來的。這在府裡可是獨一份的寵!我看老爺喜歡這個閨女,往後樂薇小姐都能被比下去!”

“唉!誰不知道這事兒乾不得?可大小姐誰又能得罪得起了?反正主子打架,最後傷的都是我們這些奴才。受著吧!”

廡廊拐角一個端著茶盤,梳著把子頭的中年婦人不動聲色在何處繞了一圈,然後飛快地去向一道垂花門。

“吉蘭姑姑好!”

竹簾被刷地掀開,吉蘭將茶盤匆忙放到桌子上,看到自家小姐正歪靠在榻上慵懶地抽著水煙袋,頓時又是心疼又是恨鐵不成鋼。

夫人走得早,老爺隻顧著朝中,軍中事,根本無暇顧及兒女。對大爺這個兒子還算上點心,對小姐這個女兒,父女倆脾氣一樣,不對付,每回見面都要吵上一回,時間久了更是能不管則不管。

婚事也不順。好端端的一個名門貴女,沒人疼沒人愛的,就這麼蹉跎年華。

“姑姑回來了?怎麼樣?那小賤蹄子哭鼻子了吧?”敏鳶伸了一個大懶腰,將水煙袋擱置到一邊,她知道吉蘭不喜歡看她抽這個,旁人她不怕,但吉蘭的看法她還是在意的,因整個家中也隻剩吉蘭是真心疼她了。

吉蘭板著臉:“小姐說話注意些!什麼小賤蹄子這種粗俗的話往後切記不要再說了!您是大家閨秀,不是那些市井潑婦。二小姐同您一個阿瑪,跟您流著一樣的血液,您罵她,就是罵您自個兒,罵了全家人。”

“哼!誰跟她是一家人?她一個漢女,生母連個名分都沒有,身份不下……”敏鳶剛要罵出口,見吉蘭黑著臉瞪自己,於是咽下去那個字眼,改口道:“身份不卑微嗎?憑她也配和我平起平坐?”

“您彆一口一個漢女的,如今連太皇太後和皇上都說‘滿漢一家親’。”吉蘭輕哼一聲:“而且人家也沒哭鼻涕。門房車老六說了,人見大門關著,就不進來了。逛了半天前門大街,滿載而歸。這下好了,受委屈的成了她,老爺親自去接,還讓她坐自己的轎子回來的。滿府誰不看在眼裡?誰敢欺負她?”

呼啦一聲,小幾上的果盤被劃拉了一地,摔個粉碎。屋裡其他婢女本能性嚇得哆嗦,這大小姐不知又要發什麼瘋了,說不定又要遷怒她們。

“阿瑪竟然,……竟然讓她坐他的轎子!我這個大夫人親生的,還不如外頭一個來路不明的。”敏鳶不甘地吼出這句話,伏在塌上哭了起來。淚珠滾過她美麗的臉龐,飛揚跋扈中帶了一絲令人惋惜的破碎感。

吉蘭輕輕撫摸敏鳶的背,“我的小姐,吉蘭怎麼會不曉得你心中的酸楚?可做人不能太過剛直,老話說的好,過剛易折。夫人早就過世了,吉蘭從小就跟著夫人,臨終前夫人托我照顧好你。你是吉蘭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怎麼會不盼著你好?聽吉蘭一句勸,彆再跟你阿瑪置氣了。他雖脾氣不好,可對你也並非是完全不疼愛。彆的不說,他可是為了您和德裡少爺的婚事,與蘇克薩哈大人徹底鬨翻了呢。”

敏鳶抽抽搭搭回過頭來,“他哪裡是為了我?他那是早看蘇克薩哈不順眼了。明明看不起蘇克薩哈賣舊主多爾袞跟順治爺求榮,還要把我嫁給他的兒子,這不把我往火坑裡推麼?”

吉蘭耐著性子道:“那蘇格少爺呢?您把他抽了一頓,說要休夫,回娘家了,老爺不也認了?您看人看事彆看對方說了什麼,要看他為您做了什麼,那光說好聽話的,未必是真心對您好。”

敏鳶撇撇嘴,擦了擦眼淚,“吉蘭你怎麼對我又好,又說好聽的話?”

吉蘭輕歎了口氣,“小主子,你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長大啊!您就彆跟新來的二小姐使絆子了,夫人走的時候,還沒那面那位呢,老爺算不上對不起你額娘。再說她一個孩子就更無辜了,人家娘也沒來京城找老爺,是老爺一直不死心到處尋人。除了這位程娘子,據說以前是救過老爺的命,那老爺不也一輩子沒續弦納妾,放眼滿蒙貴族裡妻妾成群的還少嗎?”

“矬子裡拔將軍,不納妾反而成好的了。妻妾成群就一定是對的麼?我往後就要我夫君一心一意對我。”

吉蘭心裡知道,自家這主子是個倔強性子,總是口出驚語,陰晴不定。

“行了,你不必勸我了。我是不會去跟那丫頭一起吃飯的,你跟我阿瑪他們說,我病了。”說罷一頭栽倒在榻上,重新蓋上了薄毯。

吉蘭無奈地搖搖頭。

挽月一行總算走到了這宅院的正院榮威堂。鼇拜剛坐下,溫哲已經跟下人吩咐去了:“把少爺,少奶奶還有小姐都喊過來吧!”

鼇拜將她領到跟前,方才在八方食府沒來得及仔細端詳,現在終於到自己家了,再好好看看還是感慨,太像她的母親了!

“好孩子,咱這就到自己家了!你的嬤嬤應當已經同你說起過我,我是瓜爾佳氏的後人,鑲黃旗。鑲黃旗是上三旗,入關的時候由太宗親自統領,所以和正黃旗並稱內二旗,比其他旗都要尊貴。瓜爾佳也是大姓。我們家三代元勳,你曾祖是蘇完部落首領索爾果,你瑪父,哦就是祖父,是八門提督。”

說罷,他笑著指了指兒子納穆福,“你彆看你這個哥哥腆著個肚子,方才在門口我是說玩笑話呢,襲二等公!他可也是精通騎射的。今天也是被人勾去打獵,才耽擱了接待你回來。”

被提及自己,納穆福站在前頭,背著手笑笑。

“咱們家可以說是世代武將,榮耀滿門。你的那把刀,是當年我同太宗皇帝鬆錦之戰在遼西的時候,虎爪下救了他一命,險些沒了一條胳膊。太宗喜歡我、器重我,賜了我這把刀。”

鼇拜提起當年勇猛,恍如隔世。這麼多年過去了,輔佐完太宗,支持他兒子順治爺登基;先帝去後,臨終受托輔佐康熙這小皇帝登基。他輔佐了愛新覺羅家三代帝王呀!怎麼感覺玄燁這孩子,跟自己越來越不親了呢?甚至還針鋒相對!以前老索尼還沒死的時候,皇上有什麼時候都聽他們四個輔政大臣的,大家有商有量。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不但娶了索尼的孫女,將他拉攏到了自己的陣營,還開始提防他獨大了。

“瑪法!”

屋外進來三個人。兩個女的一個男的,個子稍高些的女子瘦削身材楊柳腰,瓜子臉丹鳳眼,穿著一身玉色底子玉蘭花紋的對襟褂襴,下著沉香色百褶裙,看起來文靜端莊,嫻雅秀麗。另一個稍微矮些的,看上去與自己差不多大歲數,二把頭上簪著一朵瑪瑙做的紅海棠,赤色氅衣配縉雲色月華裙,襯得鵝蛋臉紅撲撲的,頰邊一對圓酒窩清甜可人。

男的生了一張喜慶的圓臉,上半截眉眼同溫哲一模一樣,臉型和嘴有點像納穆福。一看便是他們倆的孩子。

果不其然溫哲介紹道:“這是你大侄兒,達福。”

“小姑姑。”達福謙和地拱拱手。

“這是他媳婦兒馬佳氏雅琪。”

雅琪過來跟挽月福了福身子,挽月瞧見溫哲蹙了蹙眉,不易察覺地白了雅琪一眼,似乎對這個兒媳一言不發隻笑笑很不滿意。而雅琪似乎也看到自己婆婆的反應了,並不覺得難堪,而是也若無其事地回到了丈夫旁邊站著。

挽月心裡道:呦,看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赤色衣衫的姑娘走上前來,“小姑姑,我叫樂薇。你長得可真美!”

鼇拜笑了,“樂薇和挽月年歲差不多,雖說差了輩分,可以做個伴嘛!”

溫哲眯了眯眼,附和道:“我也正想著呢。橫豎這些日子天熱,乾脆告兩天假,讓樂薇陪挽月好好熟悉熟悉家裡,也親近親近。”轉而又對挽月道:“我的這個丫頭憨憨的,你可彆嫌棄她笨啊。”

“嫂子哪裡的話?我看樂薇大方端莊,一看便是行事極有規矩的大家閨秀。”

樂薇聽了心裡喜滋滋的,她想,第一眼看人總是沒錯的,她很喜歡這個小姑姑。

鼇拜一拍大腿,“既然人都到齊了,天色也不早了,那便開飯吧!不對,敏鳶呢?怎麼吃飯還要人請?”

溫哲心一驚,今兒敏鳶捅了簍子,這會子怎麼也沒出現?“我這就去叫……”話音還未落,敏鳶身邊的吉蘭姑姑便過來了,“老爺,大爺、大奶奶,大小姐病了,說沒胃口不想吃飯。”

完了!溫哲這下心都涼了半截。就是想替敏鳶打圓場都不好打了。

“病了?”鼇拜冷冷盯著吉蘭,“哪兒病了?”

吉蘭有些心虛,卻還是直直地抬起頭來,“說不上來,睡完午覺就覺得身子不爽利。”

鼇拜指了指額爾赫,“你去章太醫家瞧瞧,看他下值了沒有。若是在家,請他來給我們就愛大小姐把個脈;章太醫不在,就找李太醫。有病治病,若是裝病,那就是無理取鬨,我非教訓她不可。”

額爾赫打量中堂的臉色,知曉大小姐此次是難逃一罰了,隻得歎了口氣領命下去。

今晚的家宴是挽月活了兩世都從未見過的豐盛。不但有各色家常菜,還有足足巴掌大的鮑魚,兩指粗的海參燉小米粥,桌子中央擺了一盤不知名的烤肉,發出濃鬱香氣。

納穆福指了指那盤肉,“二妹妹,這真是烤鹿肉。”

溫哲驚異,“真是你打的?”

“哪兒啊!是我厚著臉皮同你堂弟要的!”

各人哄堂大笑。

深藍色的天幕上掛著一輪皎潔的滿月,照得地上亮堂堂的。額爾赫套了馬車,吩咐趕車的老常道:“去鴉兒胡同章太醫家。”

“這麼晚了,府裡是誰身體有恙啊?”

額爾赫沉著臉,揉了揉太陽穴,“趕你的車,哪兒那麼多廢話?”腦子裡繃著的弦,此時此刻非但沒有變鬆,反而又上緊了。明月照不進心底,人不能有僥幸心理,一旦踏錯一步就如墜落萬劫不複的深淵。

墨藍色的馬車駛入雅兒胡同,與另一輛褐色的馬車擦肩而過。

褐色馬車向東走了一會兒,到宮門口停了下來。

“什麼人?”

“是我。”

當值的侍衛看見馬車裡的人,又看見出入宮廷的令牌,趕忙行了個禮,“原來是容若大爺!您請!”

容若放下車簾,一瞬間看見那明晃晃的月亮,心裡有一絲甜:月圓好啊!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許久沒見吾友玄燁,甚是想念!

也不知是不是被念叨上了,玄燁正躺在禦花園的躺椅上,接連打了兩個噴嚏。太監顧問行關切道:“萬歲爺,您留神著涼,這天也黑了,蚊蟲也上來了,奴才去屋裡給您放些冰吧?”

玄燁擺擺手,“你先去放,朕就在這兒坐坐。”

“嗻。”

銀色的刀鞘,月光照在刀鋒上,玄燁將刀重新插回刀鞘裡,對著月亮比劃了一下,喃喃自語道:“今兒這月亮可真圓啊!要是彎彎的月牙該多好!”

“所以你要用刀將月亮削一半?什麼好刀?”

玄燁一愣,還未來得及反應,隻見一隻手已經伸到了自己眼前。他眼疾手快一個鷂子翻身,從躺椅上躍起,躲過了來人的搶奪。與此同時,對方並沒有放棄進攻,對了十幾個回合,對方的簫抵在了他的胸口,而他的短刀還未來得及架上對方的脖子。

“嘿!這是朕今年第二次被人偷襲到了。”玄燁沒好氣地放下短刀,納蘭容若也收回了長簫,恭恭敬敬地叩拜:“奴才叩見皇上,皇上金安。”

“你小子沒良心,遊山玩水兩年都不回來看朕!”

容若淺笑:“您不是還有曹寅、圖海、葉克蘇他們麼?”一面目光看向了康熙手中不離身的短刀。

“皇上又新得寶物了?可否借奴才開開眼?”

“不行!”

容若不惱,反而繼續打趣:“看樣子,皇上似乎對這刀寶貝得不得了。奴才很少見皇上對一物愛不釋手。連看都不願意給旁人看。”

是麼?玄燁一愣,心下仔細回憶了回憶,沒有過麼?

玄燁略一思忖便明白過來,得意地指了指納蘭容若,“你在用激將法,還是想看朕的刀。朕偏不如你意。倒是你,走南闖北那麼久,回來兩手空空來見朕,不夠意思!”

容若啞然,“奴才哪有兩手空空?奴才本在兵器店訂做了一把西域寒鐵寶刀,今兒下午就要去拿來贈送給您的。誰知被一小姑娘捷足先登了。那姑娘很喜歡這刀,說是對那刀一見鐘情,要出雙倍的價錢買奴才的刀,您說奴才該不該成人之美?”

玄燁大馬金刀地坐到石凳子上,笑著搖了搖頭,“怪不得納蘭容若總找姑娘喜歡,原來你是多情見誰都心軟啊!”

容若也一同坐下,同康熙一起飲茶,“倒也不是,隻是這姑娘說了一句話,讓奴才決定忍痛割愛送這把刀給她。”

“什麼話?”

“她說,她要送給她的救命恩人,她救命恩人叫納蘭容若。”

“咳咳咳!”

顧問行趕忙上來,“萬歲爺您慢些喝,留神嗆著。”

容若仿佛不知情似的,一臉茫然,“您說稀奇不稀奇?奴才根本不認得她,她也不認得奴才。奴才懷疑有人在市井冒充我,招搖撞騙無知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