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妍面色慘白,嘴唇微顫道:“……你跑來這裡,就想說這些?”
“當然不。”楚弗唯道,“賈珂妍,你還有一次機會,一旦犯罪嫌疑人落網,服刑期間,他的財產都得人代為管理,這可能是你結婚以來,為數不多掌控經濟大權的機會。”
“更不用說,嫌疑人被判了死刑。”
倘若韓旻熊被判死刑,財產就變為遺產,賈珂妍作為配偶,無疑分得最多。
這是巨大誘惑,不必再為錢財忍辱負重,甚至能像楚弗唯、梅淑敏等人般獲得一席之地。
婚姻本質就是利益聯結,失去感情濾鏡,隻剩權錢交易。
賈珂妍下意識地咽了咽:“我要是不答應呢?”
“那就夫妻在牢裡團聚,你們待在國內,應該會先進去。”
冰冷無情的宣判,讓周遭安靜下來。
“媽——”韓暌看破母親動搖,他面色惶惶,嚷道,“彆聽她胡說八道,爸要是知道了,我們就完蛋了!什麼卷款潛逃,他不會不管我們的,我可是他兒子啊!”
“我以為你都姓韓,更該明白一件事,在這個家族裡,兒子毫無價值。”
楚弗唯斜睨韓暌,反問道:“真的想要個優秀繼承人,為什麼選一事無成的你?”
韓暌心下駭然。
賈珂妍五指攥緊,垂下眼,抿唇道:“我要是答應你,你有幾成把握?”
“隻要補上賬目虧空,你的罪名不會太重,剩下的股權和不動產,足夠你們衣食無憂。”
她質疑:“那你的利益豈不是變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就這麼幾個臭錢,你當我看在眼裡?”楚弗唯眼神寒銳,冷颼颼道,“你們最好祈禱韓致遠沒事,不然韓旻熊活下來,我也要讓他死回去。”
良久後,呼啦啦的人群散去,彆墅門口變得空空蕩蕩,仿佛洪水淤積般的景象從未發生。
數輛汽車疾馳而去,陸續消失在大門口。
屋內,韓暌渾身發顫,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難以置信道:“媽,你太讓我失望了……我要去告訴爸……”
他不敢相信,母親竟背叛了父親。
賈珂妍一掃方才的緊繃驚亂,深吸一口氣,心臟在此刻狂跳,掙脫沉重憋悶的枷鎖,品嘗到久違的暢快淋漓。
即便她看到爛泥扶不上牆的兒子,都沒像往日般恨鐵不成鋼,反而迎來極致的平靜。
“去吧。”
賈珂妍望著垂頭喪氣的韓暌,扯了扯嘴角,譏誚道:“你以為他隻有你一個孩子?”
*
賈珂妍曝光元宇宙海外項目的賬目問題,在恒遠集團裡引發軒然大波。
如果此事傳到外面,必然給予恒遠重擊,尤其兩位項目負責人不知所蹤,更讓局面陷入僵持、撲朔迷離。
正因如此,恒遠集團緊急召開臨時股東大會,罷免董事韓旻熊職務、聯係相關機構立案調查。
同
時,韓旻熊、韓致遠未能出席會議,其他人一致同意在兩人失蹤期間,由董事楚弗唯代為負責元宇宙海外項目。
散會後,楚弗唯匆匆出門,正打算奔赴機場,卻聽到背後聲音。
梅淑敏追了出來:“楚總,你要準備出發?”
楚弗唯接手元宇宙項目,自然要前往海外展廳。
“對,今天下午就飛。”楚弗唯回頭,她看清來人,感謝道,“梅總,這回多虧您幫忙,才能召開股東大會。”
雖然賈珂妍指認韓旻熊,但能夠開會罷免董事,奪得項目的控製權,少不了梅淑敏推波助瀾。
“不是我出手幫忙,是所有股東選擇了你。畢竟你是現階段最了解項目的人,我們也沒有其他人選。”
梅淑敏面露遲疑:“韓總還沒有消息麼?”
“沒有。”楚弗唯眸光顫動,“但現在沒消息,都算是好消息,至少發現的不是……”
她將後半句話緩緩咽回去。
救援的黃金時間是七十二小時,再往後面拖,就是壞消息。韓致遠和韓旻熊都沒出現,有可能是被衝刷到海岸,也有可能是被卷到極遠位置,難以打撈或生還。
楚弗唯最近用忙碌壓製惶恐,她寧願相信海外勢力盤根錯節,韓致遠得確認安全後再聯絡,否則有繼續遇害的風險,都不敢思索他當真葬身大海怎麼辦。
他們從海裡成功遊上岸,不代表吹響勝利的號角,關鍵是能跟信任的人接頭。
因此,她才會抓緊時間奪權,剪除韓旻熊的羽翼,以免他脫險後,對韓致遠再下毒手。
梅淑敏:“雖然我也出不了什麼主意,但韓旻熊在國外長期投資地產項目,連韓董都一直插不上手,他要是露面,說不定會動用這方面資源,沒準會留下蛛絲馬跡。”
楚弗唯一怔,回道:“好的,謝謝您,我會調查看看的。”
*
僻靜公寓內,垃圾桶內丟有醫用品包裝紙,血液和藥水的味道混雜。
數名男子齊聚一堂,圍繞在韓旻熊身旁,清點起現場人數。
“要不是馬托動作快,真讓他給打中了。”韓旻熊已經處理完傷口,簡單地包紮結束,他略微抬起胳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嘶——警局那邊有消息了麼?”
“沒有,賀哲他們還在找。”
“一旦韓致遠露面,馬上組織下一次,不能讓他回國,不然沒機會了。”
山崖間,韓致遠抬手開槍,卻被身邊人阻攔,僅僅打傷韓旻熊胳膊。如果韓旻熊被當場擊斃,韓致遠屬於被綁架期間正當防衛,不但不負刑事責任,還坐實韓旻熊雇凶殺人。
倘若不是這回警方被事先提醒,飛速地抵達據點,韓旻熊過往不會在綁架中露面,免得惹來懷疑。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子彈射程歪斜,連帶二人在搏鬥間失足。
迅猛衝勢導致雙方落海,韓旻熊負傷上岸時,找到接應自己的人,卻沒發現韓致遠蹤影。
警方來得過
快,韓旻熊不敢耽擱太久,決定暫時藏匿在彆處,等韓致遠現身後再找內應動手。他在海外經營多年,不像國內束手束腳,總能尋找到新時機。
屬下一邊敲打鍵盤,一邊倉皇地彙報:“韓總,他們說股東大會罷免您職務,已經立案調查……”
“怎麼可能?”韓旻熊愣道,“他們招了?”
綁架團隊訓練有素,按理被捕也不會鬆口,深知其中的利害關係。
“不是韓致遠的事,賈珂妍舉報您職務侵占,集團由楚弗唯代為理事……”
“草!”韓旻熊罵了句臟話,痛恨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追問道,“國內賬戶凍結了?海外的呢?”
“我現在看看。”
正值此時,公寓外傳來喧嘩,有人咚咚咚敲門,用英語高聲呼喊:“Police!SearchWarrant!”
眾人面面相覷,剛剛抓起槍械,就聽見破門而入的爆響。
槍林彈雨,喊聲四起,家具碎裂,激起層層煙塵。場面一片混亂,警方突襲將韓旻熊等人殺個措手不及,大門和窗口都被迅速堵住,再無插翅而飛的餘地。
一行人來不及抽身撤退,在激戰中徹底敗北,終究被布好的網抓住。
*
韓旻熊被捕的事情很快傳到集團。
楚弗唯剛下飛機沒多久,見到奔波許久的賀哲,便得知此事。
賀哲彙報道:“楚總,韓旻熊上岸後果然沒露面,先抵達掛在海外公司名下的住處,已經被當地警方擒獲。”
雖然公寓明面上不是韓旻熊購買,但購房公司跟他其餘企業,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梅淑敏的建議給楚弗唯提供思路,她一邊聯絡何棟卓通過萬星渠道搜查,一邊追問賈珂妍是否清楚韓旻熊的海外置業情況,這才能爭分奪秒地定位區域。
韓旻熊再次動手前的空暇,就是她絕地反擊的時機。
楚弗唯腳步匆匆,跟隨賀哲進屋,問道:“韓致遠有消息了麼?”
賀哲面露難色:“韓總一直沒聯係我,好消息是我們分析海水流向,他們落水後不可能被衝遠,最多是漂到沿岸,附近都沒有人影的話,沒準他摸黑離開海域。”
“畢竟那片都是韓旻熊的人,韓總的通訊設備落在車裡,一時半會兒發不了消息。”
賀哲是韓致遠心腹,假如韓致遠成功獲救,絕對會率先聯絡對方。然而,他至今沒消息,難免惹人焦心。
尤其韓旻熊和韓致遠同時落水,前者都上岸露面,後者卻杳無音訊。
屋內,連軸轉的抓捕塵埃落定,楚弗唯大腦卻一片空白,怔怔地枯坐了許久。
賀哲不敢多言,隻能靜立原地。
近日,楚弗唯用無數事情淹沒恐懼,此刻卻湧上不知所措的無力,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這是一種久違的失落,緊繃的弦徹底鬆開,隨之而來是酸澀惆悵。
她已經竭儘全力,卻不知能否拉回他,創造童年時的奇跡。
沒有哀傷,沒有悲痛,重擔卸下後是迷茫,致使她喪失思考能力。
那是有可能要迎來,沒有他的世界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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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輕快的音樂響起。
賀哲提醒:“楚總,您的手機響了。”
楚弗唯拿起手機,但屏幕漆黑,並沒有亮起。
“不是這個,是包裡的。”
楚弗唯一愣,她將手提包打開,取出另一個手機,不由微微睜大眼。
這是她放有國外電話卡的手機,當年旅遊時來找留學的韓致遠,他給她辦理的,說要是在國外行動,就用這個號碼來聯係。
這些年來,她懶得更換,每次出國就隨手帶上,基本沒有用到過。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海外號碼。
楚弗唯屏住呼吸,她輕輕將手機放在耳邊,生怕驚醒美夢般的場景。
電話接通,雙方陷入漫長沉默,彼此聽到些許雜音,卻都沒有率先出聲。
良久後,他按捺不住,打破了寂靜。
“莫西莫西。”
輕柔又低沉的男聲。
楚弗唯突然鼻酸,深吸一口氣,隻覺眼角溫熱,拚命地眨眨眼,快掉落點滴晶瑩。
失而複得的碎片,填補空缺的心口,以至於身體都輕盈,猶如踩在飄然雲端。
她甕聲甕氣道:“……居然打我不用的號碼,你這是什麼求救態度?”
“沒想到能打通。”韓致遠道,“……你好快。”
街角,韓致遠終於能夠聯係旁人,他應該第一時間告知賀哲,卻莫名精神恍惚,稀裡糊塗撥打她電話。
或許是潛意識驅動,他脫離危險後,最先想到的人,是最信任的人。
即使楚弗唯來到海外,也不一定會用此號碼。那是過於久遠的記憶,早就相隔多年,沒準她都忘掉隨意的約定。
但年少時斷開的信號竟再次接通。
她千裡迢迢趕來,跟從前沒有變化,照舊帶著往昔的燦爛熱烈。
“你好慢。”
楚弗唯悶聲抱怨,又道:“你在哪裡,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