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攜來徐徐波浪,在燦爛陽光下,替其鍍上雪白花邊。
海灘人煙稀少,平坦沙地上僅有海洋生物刨出的小洞,偶爾被上湧的海水淹沒,咕嚕咕嚕冒泡。
這是一座偏僻的海濱小鎮,遠離繁華的市中心及旅遊區,鎮上的人都是自駕出行,每周出去采購大量食材,過著重複又寧靜的生活。
此地的娛樂場所極少,近海處有一座酒吧,老舊木門咯吱作響,平日很少接待外來遊客。
街邊,酒吧老板照常開業,卻碰見一位陌生的亞裔男子,對方聲稱在遊玩中溺水,恰好跟家人衝散,手機也不翼而飛,想借用酒吧的電話。他五官清絕,發絲漆黑淩亂,襯衣被海水浸泡,曬乾後留有縷縷痕跡,確實像剛從海裡遊上來。
但附近沒有適宜的遊泳海域,加上他穿著皮鞋,多少就顯得蹊蹺。
好在他身無長物,不像鬨事的人,老板才出借電話。
通話結束後,男子將電話歸還,坐在酒吧門口等待。倘若他來時神經緊繃,此刻就放鬆下來,在戶外長椅上曬太陽,眺望無邊無際的海平線。
酒吧老板身材魁梧,他端著一杯水出來,用英文詢問道:“你給家裡人打電話了?”
“對。”男子回頭道,“她待會兒來接我。”
語氣聽起來莫名愉悅。
“不用特意強調‘她’,她就算來到這裡,也會由於你在深海區遊泳,將你臭罵一頓。”老板將水杯放下,“你是我見過第一個敢來這邊遊泳的人。”
“謝謝。”韓致遠拿起水杯,“能看她發火,倒也挺難得。”
酒吧老板搖了搖頭,暗道對方像青春期不懂事的孩子,用危險舉動引起家人的注意。
良久後,數輛深色豪車疾馳而來,穩穩地停在旁邊的馬路,吸引酒吧老板的目光。
一群衣著光鮮的人從車上下來,都是東方面孔,沒有用英文交流,朝著長椅上的亞裔男子湧去。
韓致遠留下的地點離山崖極遠,楚弗唯得知消息後不敢耽擱,生怕路上橫生事端,馬不停蹄地帶人出發。
她全程惴惴不安,直到遙遙看清酒吧門口的人,懸起的心終於落下,宛如世界從黑白切換到彩色,一切都變得鮮活、生動。
韓致遠的襯衣發皺,袖口被挽到手肘處,懶散地沐浴日光。他偶爾用視線追逐來往車輛,像隻等待被接回家的小狗,渾身狼狽,翹首以盼。
車門一開,楚弗唯率先跳下,奔向失蹤許久的韓致遠。她上下掃視他一番,心口有些發澀,竟被氣笑了:“出差一趟,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
“完璧歸趙。”韓致遠起身迎她,眨了眨眼,“但為了維護你的財產,我在這家店賒了筆賬。”
楚弗唯不解。
韓致遠:“借用電話,還吃了頓飯。”
賀哲聞言,忙道:“我去結賬。”
“不用,我來吧。”楚弗唯製止,“畢竟是寄養費用。”
“…
…”
一行人向酒吧老板表示感謝,不但結清賬單,還留下致謝費。出手闊綽的手筆,聲勢浩大的陣仗,讓久居小鎮的老板震撼不已。
酒吧老板看了看楚弗唯,又望向韓致遠,唏噓道:“這還想不開?換做我是你,不會冒險的,活著不挺好。”
一通電話就叫來富豪女友,儼然是上流社會做派。
韓致遠頷首:“嗯,活著是挺好。”
他心知酒吧老板有些誤會,認為自己投海自儘,才會在附近溺水。
“彆讓你女朋友傷心。”
“是我的妻子。”
酒吧老板嘖了一聲。
楚弗唯聽他們英文交流,冷不丁道:“再這麼搞一次,估計就不是了。”
老板瞧韓致遠瞪眼,不禁哈哈大笑。
片刻後,眾人打道回府。
楚弗唯和韓致遠乘坐前面的車,賀哲等人則登上後面的車。車隊緩緩地啟動,消失在道路儘頭。
車內,司機被隔音牆相隔,聽不見後排的交流。
楚弗唯等到四下無人,不必給對方留面子,才喋喋不休道:“可把你牛壞了,獨自深入敵營,還跟犯罪分子搏鬥,小時候學了些散打,出國接觸點射擊,你就拽上天了,開始玩孤膽英雄?”
韓旻熊落網後,她聽聞一些現場細節,頓時心驚膽戰,難以想象畫面,尤其同樣墜海的韓旻熊負傷,更讓人擔憂不見蹤影的另一人。
韓致遠聽她訓斥,忍不住彎起嘴角。
楚弗唯當即質疑:“你笑什麼?”
他抿唇:“老板猜對了,真的會發火。”
韓致遠深知,不該在此刻得意,但眼看她滿目憂色,心情卻如放飛的風箏,在碧海藍天上自在翱翔。
他想說,倘若自己有一天真要離世,必然提前打電話跟她告彆。這是他在海邊放空思維時的決定,沒有報備就放不下牽掛,隻要她還在,他舍不得離開這個世界。
但他現在不能說這種話,無疑給憤怒的人火上澆油。
“不要嬉皮笑臉,有沒有意識到錯誤!”
“意識到一些。”
“為什麼隻有一些?”
“那怎麼辦?”韓致遠靠近她,故意將臉湊上去,“你要怎麼罰我?”
楚弗唯眼看他近在咫尺的嘴唇,睫毛微微顫動。
下一秒,她以吻封唇,給予他答案。
這是一個激烈的吻,像在確認彼此的存在,胡亂地用舌尖探索、索取,與其說是情熱和迷失,倒不如說在核實她和他是否清醒,生怕眼前是南柯一夢,水中月,鏡中影。
直到呼吸徹底紊亂,她和他才有真實感。
韓致遠擁緊楚弗唯,重新抱住他的世界,發出輕輕的喟歎。
許久後,楚弗唯側頭,伸手推開他,假裝嫌棄道:“走開,好鹹。”
其實沒有味道,單純看不慣他嘚瑟,便隨口誣陷。
“有麼?”韓致遠眉頭微
動,他摸了摸面龐,頓時表情古怪,“車上有沒有濕巾,我稍微擦一把臉。”
早知道該在酒吧提前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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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致遠回歸無疑給韓旻熊一記暴擊。
如果說賈珂妍的舉報隻帶給韓旻熊經濟罪名,那韓致遠的指認就是一塊巨石,不但提供韓旻熊是綁架主使的證據,還聲稱在綁架團夥中,找到父母當年車禍的凶手。
一直以來,韓旻熊都小心地維護名聲,從不跟暗處走狗多加聯絡,生怕被人抓住把柄。
倘若不是韓老爺子臥床養病,韓旻熊略微放鬆警惕,中了韓致遠布的陷阱,再加上楚弗唯在國內當機立斷切掉其後援,韓旻熊不會在公寓被一網打儘。
公寓中恰巧就有當初製造車禍的黑手。
韓旻熊提出,要找強大的律師團隊為自己辯護,卻在羈押期間見了韓致遠一面。
玻璃牆後,韓旻熊被嚴加看管,眼看韓致遠露面,咬牙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韓老爺子最初不是沒懷疑過車禍,無奈韓旻熊早就清理蛛絲馬跡,凡事要講究證據,主觀臆斷地定罪,顯然不可取。
韓旻熊自詡天衣無縫,他在製造車禍當天,甚至沒有待在國外,力求真正地置身事外。
“二叔,你記不記得我回國以後,你來家中安慰我,當時是怎麼說的?”韓致遠面無表情地抬手,“你朝我伸出手,向上揚了揚,說‘以後二叔會好好照顧你的’。”
“所以呢?”
“那是爸媽出事那天,我爸臨彆前說的話,他朝我伸出手,說‘叔叔阿姨會好好照顧你的’。”他眼眸深黑,反問道,“你怎麼會知道?”
這是韓旻炆怕兒子不願走,安慰對方的話,勸其陪楚弗唯再玩一會兒。話畢,他就帶著妻子上車,沒想到意外出事故。
韓旻熊明明不在國外,下意識地說出這句話,或許是曾聽人轉述。
他自認為無懈可擊,卻在細節露出馬腳,隻是單憑此點,沒法作為罪證。
因此,年幼的韓致遠在暴怒中拍掉了那隻手。
“二叔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爺爺的。”韓致遠道,“至於你,恐怕要迎接下輩子了。”
雇凶殺人,情節嚴重,加上諸多罪名,一旦判決生效,結果就是死刑。
賈珂妍等人是否會花高價聘請律師替其辯護,尚不可知,又或許怕他外面的子女來分家產,恨不得儘快了斷此事。
韓旻熊聞言,他面色煞白,差點咬碎了牙。
*
恒遠集團的內亂爆發得快、平息得也快,眾人為了在外的聲譽,壓下諸多影響股價的消息。
不管是韓老爺子病重,又或是韓致遠失蹤,再到韓旻熊被捕入獄,都像拋進汪洋大海的石子,激起點滴浪花,轉瞬隱於潮水。
很快,韓致遠重新回到元宇宙項目,但韓旻熊悄無聲息地消失,連其曾經主管的部門,都對此人閉口不言,唯恐惹火上身。
當然,韓致遠同樣遇到小麻煩,遭遇不曾預料的職場霸淩。
辦公室內,賀哲無奈地解釋:“韓總,不好意思,由於上回臨時股東大會的任命,楚總現在是項目的主要負責人。”
“您當時意外失蹤,楚總臨危受命,想要調整回來的話,得等下次董事會了。”
韓致遠:“?”
為什麼他曆經生死,回到公司卻被降職?
“沒想到啊,風水輪流轉,年年到我家。沒關係,我允許你打個副手。”
楚弗唯坐在辦公桌前,她雙手交疊,打量起韓致遠,笑道:“好久沒有端茶送水,儘快回憶一下小弟身份吧,韓副主席。”
韓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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