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致遠低頭,看不到楚弗唯臉頰,隻能看到她的耳朵,柔順長發中若隱若現的玉白色。
他明明被人壓住,卻不覺得身上悶沉,胸前皮膚隔著輕薄衣料,感受到她呼吸的起伏,竟讓他五臟六腑輕盈起來,絲毫不敢出聲,生怕驚擾到她。
楚弗唯將臉龐埋在他懷裡,過了一會兒,察覺到姿勢彆扭,又在他身上蹭了蹭,突然就扭過頭來,側身枕著他,抬起了眼睛,像摻雜倦意的星辰。
客廳光線過盛,玻璃長廊裡沒有點燈,卻被朦朧綽約的餘光籠罩,照亮她的眼眸及嘴唇。無關風月,隻因懷裡是她,都能吸引人。
韓致遠喉結微動,他莫名有些懊惱,在此刻反思平日對她的放縱,以至於隻能小心翼翼、瞻前顧後。
“看什麼?”楚弗唯如有讀心術,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壞心眼道,“彆忘了約法二章。”
“我現在就糾結一件事。”
“什麼?”
韓致遠目露深意:“是毀約受的懲罰更重,還是你想引我毀約、我卻沒上當受的懲罰更重。”
“……我什麼時候引你毀約了?”
“你的眼睛這麼說了。”他道,“跟夏令營一樣,叫我靠近一點。”
楚弗唯當即失聲,眼看韓致遠俯身。
衣料摩挲聲響起,他的面容驟然拉近,連睫毛都清晰可見,帶來柔和的吐息。微光從他身後投來,致使他的五官隱沒在陰影中,帶來未知的忐忑和緊張,不知他的唇落在何處。
嘴巴?眼睛?耳朵?
楚弗唯嘴唇微抿,她一動也不敢動,直到聽見玻璃門處爆發的起哄。
“哇哦哇哦——”
數聲怪叫,驚住二人,讓心臟都漏跳半拍。
韓致遠抬起頭來,沒再進行下一步。楚弗唯更是瞬間起身,腰杆都挺得筆直,差點撞到韓致遠。
林聽和劉沛站在玻璃門邊,前者手裡握著拍立得,後者是開門的罪魁禍首,正大呼小叫地看熱鬨。他們滿臉打趣,頗有種前線吃瓜的亢奮,像極在校時扒後門偷看的學生。
劉沛幸災樂禍道:“兩位不好意思,我們要合照了,能抽空賞個臉麼?”
楚弗唯故作鎮定地站起:“到哪裡拍?”
林聽:“屋裡光線亮點,這邊也太暗了。”
韓致遠見二人要走,他在座椅上停留片刻,終究一言不發地跟上。
劉沛發覺對方恨不得殺人的氣場,索性伸手拍拍好友,安撫道:“行啦,好不容易同學聚會,你倆回家再膩歪唄,彆成天著急上火的。”
他都驚歎於韓致遠和楚弗唯感情深厚,上一回文創園聚餐時還算正常,現在是越過越變得如膠似漆。
楚弗唯佯裝無事,卻見林聽湊過來。對方若無其事地掏出一物,問道:“要不要?”
“什麼?”
“我可是先問你了,彆說我不講義氣。”林聽晃晃手中的紙片,調侃道,
“你不想要的話,我就送另一位,刷刷曾經丟失的好感度。”
楚弗唯定睛一看,發現是一張拍立得照片,恰好是玻璃長廊的畫面。她和韓致遠靠在一起,在水晶宮般的夜景中依偎,半明半暗的光影,親昵放鬆的氛圍。
林聽不愧是學藝術的,構圖頗有水平,隨手定格回憶。
楚弗唯抿了抿唇,緩緩地伸出手來:“拿來,原諒你聚會沒先通知我了。”
“嘖嘖。”
客廳內,一群人排列好站位,將周圍的燈光打開,準備留下聚會照片。
林聽忙前忙後地調度,一會兒指導在座眾人的位置,一會兒從旁邊拉出反光板,又到外面找服務員來掌機,好半天都沒有停下。
片刻後,眾人陣型排好,看著像模像樣,皆是俊男靚女。
林聽望著老同學們,卻用手支起下巴,蹙眉道:“好像差點什麼?”
楚弗唯長籲短歎:“班長,我都被你擺弄累了。”
專業人士的缺點就是職業病,不肯放棄場面調度的機會,力求儘善儘美。
“馬上馬上,我知道差點什麼了。”林聽拍板道,“你跟韓致遠挨近些,互相摟著一點對方,都領證就彆矜持了!”
“?”
林聽跑到空餘位子,擺好拍照的姿勢:“快快快,我們抓緊時間。”
楚弗唯隻得照辦,摸向韓致遠的腰,察覺他伸出胳膊,手指搭在自己的肩膀。她和他並肩依靠,面對鏡頭露出笑容,留下第一張集體合照。
哢嚓哢嚓,數聲連拍。
劉沛拍到一半,驚醒般拍腿:“對了,我們前兩天還討論來著,你倆當初結婚少了照片。”
楚弗唯和韓致遠皆是一愣。
劉沛果斷掏出手機,點開相冊裡若乾圖片,如數家珍地介紹:“你看看,有抱著的,有坐著的,就是沒有接吻的,現場攝影師不稱職啊!”
楚弗唯望著無數相片,吐槽道:“……朋友,為什麼你手機裡存我倆的結婚照?”
她不理解劉沛的腦回路,難道是顯擺他內存驚人?
“我沒法去現場,就隻能看照片。”
林聽得知此事,不知從哪兒掏出單反相機,提議道:“那不是正好,今天有機會,我給你倆補上。”
其他人聞言,唯恐天下不亂,此起彼伏地慫恿起來。
“親一個!親一個!”
“韓致遠,主動點,裝什麼呢!”
四周都是哄鬨之聲,楚弗唯被鬨得耳熱。
“主動不了,沒有地位。”韓致遠瞄她一眼,鎮定地解釋,“在家都是被蹂-躪的。”
“噫——”
歡聲笑語和鄙夷嫌棄同時響起,充斥明亮的客廳。
眾人平時衣冠楚楚、舉止優雅,現在卻丟掉工作時的裝腔作勢,像回到無拘無束的青春歲月,借著酒意亂叫起來,不肯放過班級情侶。
楚弗唯不堪其擾,她決定速戰速決,用餘光偷看韓致
遠,趁其不備就親了上去。猝不及防的攻勢,微微揚起的下巴,柔軟濕潤的唇瓣,如同撲進他的懷裡。
韓致遠下意識地摟住她,還未細品親吻的滋味,便聽耳畔傳來哢嚓聲。
正是林聽按下快門。
楚弗唯一吻結束,她板起臉來,不敢再看他,匆匆走向林聽:“我看看。”
其他人攛掇成功,發出陣陣的尖叫。
歡鬨中,韓致遠唇角微彎,接著以手掩面,轉身往屋裡走:“拍完就進去吧。”
“哎呦喂,某些人臉都笑歪——”
“捂臉也沒用,這時候裝不動高冷了!”
拍照環節告一段落,林聽承諾儘快出片,將合照發到聚會群裡,便隨眾人到桌邊閒聊起來。
畢業後,大家的生活逐漸不再接軌,居住在不同城市、不同國家,對彼此的處境一無所知,難得有機會分享近年狀況。
劉沛:“改天該回學校一趟,不知道老班咋樣了。”
“他還沒退休?”
“返聘了吧,我記得。”
楚弗唯和林聽坐在一起,交流起海外影視的事。
林聽得知恒遠文娛,大大方方地說道:“行啊,你們到時候發個方案,我閒來無事幫你們跑跑,應該沒有大問題,推個負責人給我就行。”
林聽已經長期生活在國外,對海外文娛較為熟悉,人脈絕對比國內人士廣泛。
楚弗唯頷首:“好,我回去商量一下,隨時聯係。”
其他人聊起家中生意,忽然又想起一事,問道:“致遠,聽說你二叔開始在海外布局了?”
韓致遠:“應該是。”
旁人唏噓:“還在爭啊,什麼時候是個頭。”
眾人同樣隱隱知道恒遠內鬥,韓致遠和韓旻熊互不相讓,近年戰況陷入膠著。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群人都家境優渥,不乏有相似的經曆,自然知曉水深火熱。
“這也不歸我說了算。”韓致遠冷靜道,“我不爭還有人管,他不爭就真敗了,所以逼那麼緊吧。”
到這個階段,他就算放下恒遠業務,韓旻熊也絕不會相信,早晚要決出勝負。
楚弗唯聞聲,質疑道:“你不爭還有人管?”
韓致遠望她:“不是有你管我麼?”
“……”
旁人當即坐不住,怪叫道:“呦呦呦!”
談天說地,觥籌交錯,老同學們聊得口渴,不知不覺喝空了酒,又聚到旁邊打台球。
楚弗唯和林聽互相傾訴,沒過多久講得口乾舌燥,也湊到台球桌邊打幾杆。
楚弗唯向來不擅長玩兒,不論是涎玉齋聚會,又或是梅淑敏攢局,都沒周圍人精力旺盛,很快就會湧生出乏意。
韓致遠看穿楚弗唯變化,他不動聲色地放下球杆,朝她略微側頭,示意出去轉轉。
喧囂聲漸遠,兩人走到冰櫃旁邊,從中取出飲料解渴,感慨同伴們活力無窮。
“他們好
八卦,總愛開玩笑。”楚弗唯喝完小半瓶冰飲,聽到不遠處的嬉笑打鬨,歎道,“這要是在高中,簡直學不下去了,一天到晚被起哄。”
同學聚會極愛拿二人起哄,起承轉合,屢試不爽,積攢多年的吃瓜熱情如山洪,肆無忌憚地洶湧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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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不敢想象,在校跟韓致遠戀愛,那會鬨得有多轟動,恐怕比今日聲勢還猛。
“確實,但也錯過了人生難得的機會。”韓致遠道,“要不要模擬一下,假裝回到了過去,填上空缺的經曆。”
“什麼經曆?”
“早戀經曆。”他挑眉,“就我們倆,不帶他們。”
電影院牆壁有隔音效果,阻擋外界吵鬨,留下一片清淨。
巨幕的電影設備,卓越的音響效果,不亞於正規影廳,連片源都一應俱全,涵蓋愛情、冒險、懸疑等多個題材。
楚弗唯和韓致遠甩掉旁人,偷偷地溜進電影院,選擇了喜劇歌舞片,總算在柔軟沙發上舒展身體,享受來之不易的休閒時光。
她長舒一口氣,找來一張巨型毛毯,舒適地包裹住自己,感慨道:“不錯,確實是學生早戀水平,翹課出來看電影。”
韓致遠握著遙控板歸來,坐在她的身邊,問道:“要吃東西麼?”
楚弗唯搖了搖頭,害怕他感覺冷,拉開一點毛毯:“你要蓋麼?”
韓致遠聽她出言邀請,審視起柔軟的毛毯被窩,一時躊躇不前。
他沉吟數秒,咽了咽道:“釣魚執法?”
她是不是真覺得,合約極有威懾力,能夠約束他的言行,甘當坐懷不亂的君子。
“?”
楚弗唯用力扯回毯子,惱羞成怒道:“你愛蓋不蓋!”
舒緩音樂響起,精美畫面在眼前展開,帶領二人進入電影故事。
兩人津津有味地觀看起來,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直到走廊裡傳來腳步聲,影院的門把手被人扭響,才驚覺熱情奔放的同學們追殺至此,居然還不肯放過二人。
楚弗唯和韓致遠對視一眼。
她和他都讀懂對方臉上的隱匿情緒,那是氣力耗儘、不願再卷進社交的遲疑。
下一刻,影院門被打開,內裡一片漆黑。
劉沛環顧一圈,望著空蕩影院,詫異道:“人呢?不在?”
這裡晦暗又安靜,隻有夜燈亮著,沙發上沒有人影。
電影屏幕隱有微光,但沒播放任何影片,估計方才有人看過,已經將設備關上了。
“他倆不會上樓休息了吧。”林聽轉過身,取出了手機,“發條微信,這才幾點,還沒打牌呢。”
交談聲漸弱,劉沛和林聽離開此地,到其他房間尋覓起來。
倘若有人仔細勘察現場,就會發現沙發上毛毯隆起,隱約可見輕緩的起伏。
輕滑的毯子如天幕般展開,竟嚴嚴實實地蓋住二人。韓致遠飛速關掉設備,下一秒扯開毛毯罩住她,拉著她順勢臥倒藏身,居然稀裡糊塗地逃過視線。
毛毯內隻剩昏昧,看不到彼此神情,卻能捕捉到潮潤吐息。
楚弗唯縮在韓致遠懷中,緊貼他的胳膊被對方體溫浸透,連鼻尖都被他的氣味盈滿,總覺得他也像藏身的網,將自己牢牢地遮蔽。
狹窄的毯子裡,空氣被緩慢消耗,隨之而來是曖昧悶熱,隻叫人心煩意亂,攪動了滿池春水。
屋外腳步來回徘徊,頻頻挑動她和他神經,帶來頭皮發麻的戰栗,前所未有的刺激。
世界寂靜,心跳狂嘯。
韓致遠暗自後悔,不該用魯莽的昏招,剛才坦蕩地露面,沒準不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一邊擔憂被外人發現,一邊混亂於她的溫良親近。
楚弗唯挨著他,絲毫沒有反抗,甚至配合收聲。
柔軟和堅韌昏沉相觸,他高估自製力的後果,就是僵硬地不敢動彈。
一方空間,幾多旖旎,如被酒液灌溉,催得人頸側發燙。
韓致遠沉默良久,不料理性和克製,終被她擊得粉碎。
“我還是想提醒你。”
走廊的燈被啪得關掉,楚弗唯確定同伴走遠,她藏在毛毯下許久,終於忍不住張嘴。
“這可不算早戀,算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