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50.(1 / 1)

上鉤 川瀾 6548 字 6個月前

從在南湖灣分手那天起,盛檀就沒睡得這麼安穩過,精疲力儘的身體溺進一片熱浪,舒服得不想動,幾次試著掙紮醒過來都失敗,她迷迷糊糊棲息在熟悉的巢裡,不知道過多久才忽然睜眼,沒有焦距地望著床邊懸掛的輸液瓶。

鬨鐘沒響,還不到時間?

輸液瓶已經……

空了?!

盛檀愣了幾秒,腦中一涼,徹底醒了,忙坐起來去看陸儘燃打針的那隻手,透明管裡沒有血液回流,針頭拔掉了,隻剩醫用膠布還貼在他手背上,暈了一小塊暗色血跡。

她有點懵,醫生肯定沒來過,看血的顏色,至少是一個多小時之前,拔針手法也不細致,有其他能開門的人進來?

想到房子裡可能有彆人,盛檀難免緊張,先觀察了幾眼陸儘燃的臉色,太蒼白,好在燒出來的紅基本退了,她才掀開被子,要下床去外面檢查,然而剛一挪動,她手腕就毫無預兆被握住。

幾乎同時,她視線也落到了枕邊剛按亮的手機屏上,偌大數字顯示晚上十一點半,比她訂的鬨鐘晚了兩個小時。

盛檀渾身血液凝住,遲滯地轉過頭,不可置信撞上陸儘燃半挑的眼,錯落睫毛下,裡面幽深漆黑,房間僅有的燈光都要吸納進去。

等等……

他燒那麼厲害,絕對是剛醒吧?!就算醒了也應該以為還是幻覺吧?!

盛檀反射性把手蒙在他眼睛上,給他催眠:“你還沒退燒,天也還沒亮,繼續睡,睡著就不難受了。”

度秒如年地等了一會兒,盛檀把最糟的可能性全想了一遍,感覺那對長睫不動了,她以為他又乖乖閉眼,試探把手挪開。

陸儘燃在黯淡光線裡直勾勾跟她對視。

……艸。

盛檀保持鎮靜,側頭跟他說:“彆看了,都是高燒的幻覺……”

在他醒過來的時候,她躺在他床上,和他睡一塊兒,這算什麼?!最好就是趁他暈,騙他幻覺還沒結束。

她試著抽出手腕,找機會走,也奇怪江奕答應好的怎麼沒來,電話都不打一個,緊接著就聽到陸儘燃緩緩開口,嗓音低啞,衝破夜色:“幻覺……包括你告訴蔣曼,讓她撒謊,是她來照顧了我,也包括通知江奕,來替你陪夜嗎。”

盛檀動作定格,呼吸驟停。

“那包不包括,”他病氣還是很重,語速放慢,直截了當問,“在我昏睡以後,抱了我的盛檀。”

盛檀隨著他說出的話用力閉起眼,心墜進未知懸崖。

她嗓子哽著:“陸儘燃,你一直裝睡?!還是從所謂的幻覺開始就在耍我!我又被你騙了是不是?”

她懷疑她手機響過,被他看到,關了鬨鐘,以她口吻拒了所有人,自己拔掉針,讓她睡到自然醒。

陸儘燃不出聲了,就那麼定定看著他,缺水裂著小口的唇瓣泛白。

盛檀宣泄地審問完,也理性意識到,不會的,他身體快要透支了,之前的狀態作不

了假,至少不能完全是裝的,輸液的藥裡有安眠成分,他最早也一定是真睡。

陸儘燃攥著她不放,沙沙說:“以前你不在的時候,為了讓我聽話,經常有人給我吃安定類的藥物,成分都差不多,有抗藥性了,我聽見你在跟我說話,拚命要醒過來,我知道,一句都不能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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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檀太陽穴針紮似的猛跳。

她還遠遠沒做好被看透的準備,像被踩到尾巴的高傲白貓,毛都要炸起:“你聽見什麼了?我是看在你病的份上——”

“盛檀,還要說狠話麼,”陸儘燃把她拽近,她不受控地撐著床倒向他,長發散落,掃在他起伏的喉結上,呼吸過了電地互相纏住,心臟敲疼肋骨,“你隻差當面說讓我去死了。”

“想說也可以,我聽著,”他呼出的氣息包裹她,“你說,那些話隻是哄我的,或者同情我可憐我,你實際還是巴不得我快點消失,彆再纏著你,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說!”

盛檀額頭發脹,揪住他散開的衣領,舌根長了刺,之前手到擒來的話說不出口。

他盯進她收縮的瞳孔深處,引誘也威逼著問:“你對我有感覺的,是嗎。”

盛檀無法平穩的喘息緊成一條線。

陸儘燃的手托住她臉頰,聲音在顫:“姐姐,我是不是從來沒跟你說過,我要的是盛檀,不是某一年,某個片段,某個瞬間的盛檀,就隻是盛檀本身,溫不溫柔有什麼關係,你想理智,薄情,都無所謂,你活成什麼樣,我就要什麼樣。”

他手臂繞上來,恨不得抱斷她,兩幅身體跨越時光,在陰影幢幢的床上一邊推拒一邊相融:“是我沒保護好你,你不想這樣,你不想逼我,我疼,你也會難過,可我真的心甘情願!”

“對不起姐姐,我讓你這麼為難,”他凸起的指節棱角淩厲,齒關緊咬,“最好的檀檀,運氣怎麼這麼差,遇上了我這樣的怪物,如果早死了還好,可惜你又回來救了我,我不可能放你走第二次。”

陸儘燃用眼睛深深描摹她五官:“我們沒有分手,也不會分,你再狠,隻要我還活著,都沒用。”

他在她耳邊甜而澀地笑,混著深喘:“你想戀愛,我就是你男友,不想戀愛,我給你做床.伴,你喜歡彆人,我跟你談地下情,你要找彆人結婚,我是你出軌的情人,不要名分……不要光明正大……你不想的,害怕的,我永遠不要求,這樣夠嗎。”

陸儘燃每一句都在磋磨自己,更點爆了她。

“盛檀,夠不夠?”

長久困住盛檀的暗疤被明晃晃挑破攤開,字字帶著火.藥。

盛檀掙開陸儘燃的鉗製,居高臨下,灼灼審視躺在她面前的人。

如描似畫的純真模樣,怎麼就裝了這麼瘋魔的裡子。

可閘門一旦開了口,就隻會越來越大。

她鼻酸得想找到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忍不住厲聲:“陸儘燃,誰教你這麼發瘋,這麼戀愛腦的,你爭來爭去,就算得到了,最後也不過就是幾個瞬間!”

“哪幾個,你不再推開我的瞬間,你有一天會喜歡我,愛上我的瞬間,你每天早上在我身邊醒過來的瞬間?”陸儘燃沒有血色的唇扯開弧度,“那我要的,就是這些。”

他手向後移,攏住盛檀的後腦,把她拉回來,壓到更低:“你隻需要負責給我這些瞬間,怎麼還給你一輩子,那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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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破開裂紋,發出隱隱崩壞的轟響。

那道曾經以為要讓陸儘燃去跳的懸崖,現在就擺在她的腳邊。

盛檀沒想過今晚會發生這些,她眼下回答不了,心理準備差得不是一截,也說不出任何能明確回應他的話。

她騎虎難下,管不了還有沒有姐姐威嚴,逃開陸儘燃擁著她的手,扯過枕頭軟綿綿砸他身上:“你彆咄咄逼人,我沒有什麼答案能給你!”

給她一點餘地!

“明天會有嗎。”

陸儘燃問。

“後天呢。”

他瞳中清寂:“我可以給你空間,你能不能也給我一點什麼,讓我活下去?”

盛檀頭疼得吃不消,避開他的眼睛。

她爬到床邊下去,又恨恨返回,拿起床頭桌上的體溫槍,對著陸儘燃額頭測了一下,確定他隻剩少許低燒,馬上就要走。

這臥室是一分鐘都待不下去。

她的包隨手放在地上,提起來有重量,裝著一個上午就買到的盒子,棱角分明地凸出著。

盛檀想起裡面是什麼,手指繃住,幾次捏緊鬆開,胸中隱秘的地方塌下缺口。

她終究把盒子取了出來,扔到床上,語氣還很清冷:“你要彆的沒有,就這個。”

“陸儘燃……”盛檀餘光看著他拆開,眼睫有些忐忑地落下去,“你的手表,會走了。”

是一模一樣的,被扔進冰湖裡,他摸索許久,滿臉淚和水混合著,問她“不會走了怎麼辦”的那隻手表。

盛檀邁開腳步,後面有人倉皇起身,膝蓋碾過堆疊的被子,撲上來把她攔腰死死纏住。

陸儘燃雙臂圍和,摟著她,她骨頭都在疼,他把她揉在胸前:“十二點了,你不能走,不安全,今天就住這兒。”

他側過臉,悶聲咳嗽,任由聲線加倍倦啞,給她聽:“你睡臥室,我出去,在客廳沙發上過夜就行了。”

陸儘燃緩緩抬起身,單薄衣服掛在肩上,額發垂下,半擋著病蔫蔫的眼。

盛檀焦躁的心像潑上了熱奶:“……我去沙發睡,你這張床我可不敢躺。”

也忘了她之前是怎麼躺,怎麼睡到醒不過來的。

她這話意有所指,陸儘燃當然聽得懂,他輕聲問:“你是覺得我在床上想著你自.瀆過,嫌惡心是嗎。”

盛檀聽著這種字眼兒太刺耳,跟“臟”一樣難受,又不想辯駁,辯駁就意味著戰敗,她斂起唇忍著,就當默認了。

她穿好鞋,抓著手機往外走。

陸儘燃裹著潮濕的語調在身後響起:“抱歉姐姐,沙發上,我也做過一次那種事,就像今天這樣的深夜,我一個人倒在上面,也發了燒,不停想你,想到硬得發疼,就大逆不道。”

盛檀頭皮一緊,實在沒什麼武器可用,轉身把手機丟向他。

陸儘燃迎接她的惱羞成怒,他身上衣服在她扯動下全開了,從鎖骨露到線條蓬勃的腹肌,還帶著病中的薄紅和汗意。

他說:“或許你要去書房?書房你的氣息最重,我做的也最多,書桌,椅子,小沙發,姐姐,我是怎麼叫著你名字弄自己的,你要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