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49.(1 / 1)

上鉤 川瀾 5735 字 8個月前

眼前這幅畫面,手上濕熱的觸感,陸儘燃燙人的體溫和要求,都是潑在心口上的猛藥。

盛檀恍惚想,她談過的戀愛,都是輕鬆就相處,不想玩了就散,不用走多少心,分或和無所謂,她可以清醒控製,不被感情反向操縱。

她篤定過,她的戀愛都該是這麼安全自保的,不要長久,彆談責任,當調劑就行了。

她害怕情緒和未來脫離掌控,不想動心,也從沒遇到過真正能讓她動心的人,最擅長的感情處理,就是摧枯拉朽式的斬斷。

人不都是善變的麼,不都習慣朝秦暮楚麼,他怎麼……

盛檀垂眸,看看此時此刻在她腿邊,戴上狼耳貼著求著的人。

隻有他,能無限勾住她目光。

隻有他,成了她用完各種辦法也無濟於事的例外。

狠話說儘了,天翻地覆過了,她見過他最反差的狠暴面目,明知這是個巨大危險品,為什麼還是會為他心疼……

盛檀抬了抬手,放在陸儘燃臉上,指尖刮掉他眼睫間濕熱的霧氣。

他怔住,又空又深的眼睛緊緊看她,隨後湊上來,歪過頭把臉頰壓進她掌心,嚴絲合縫貼住,脹痛喉嚨裡發出一點小獸似的低啞嗚咽。

“抱我……”他固執,握著她手腕不放,想把她另一隻手拉到自己身上,“這隻是摸,不算,想你抱抱我。”

皮膚摩擦,溫度交融,他的燙往她身體裡鑽,他還在蹭著,哀哀望著她,得不到回應,他眸光又跳出凶橫的戾氣,虛張聲勢地逼她威脅她,讓她給他滿足。

盛檀覺得要瘋的人或許是她。

她進樓門之前,蔣曼追上來問她的那句話回到耳邊:“如果當初,我兒子不是陸儘燃,是其他人,你還會用這種方法對他嗎?”

盛檀一陣惡寒,她其實知道答案,不可能的,因為是陸儘燃,勾引的這個假設才會在最開始建立起來,直到今天難以收拾。

陸儘燃無論如何也要不來盛檀的擁抱,他踉蹌站起,手還綁著,腿撐不穩身體,就不管不顧地往她那裡摔。

盛檀抵住他肩膀,不讓靠太近,他豎著的狼耳低下去,在她臉頰邊磨,凶狠可憐:“就一下也不行嗎,不是真的,隻是在我的幻覺裡!我已經放你去抱彆人了,我要……要你不屑的那些邊角料,你都不能給我嗎?!”

她乾澀吞咽著,因為某些撬開了邊角的真相而惶恐,也被層疊的酸疼反複襲擊,一時不知所措,騙他說:“你先去躺好,蓋上被子,我就抱你。”

陸儘燃慌忙上床,淩亂衣服扯得更開,用這幅傷病小狼的狀態躺進被子裡,灰白耳朵尖顫巍巍。

盛檀想給他解綁都來不及,她不得不挨過去,弄掉他手上的大尾巴,他被釋放,馬上張開手臂,目光已經含混到失焦了,還是堅持等她來抱他。

盛檀心裡吊著巨石的頭發絲繃得越來越細,她能麼,這樣抱了算什麼,他會以為她在給他機會。

可不抱,他

從小就沒有被抱過的那些歲月比刀還利,紮著她,她怎麼無視他窮途末路的求救。

就一次沒關係吧,反正他以為是幻覺。

盛檀碰到他胸口,他溢出渴求到痛苦的碎音,外面的門鈴這時候響了,她一驚,驀地收回手,清醒過來,看了眼時間,知道是送藥的到了。

“彆動,我去取藥,回來抱你。”

盛檀拿到藥,還有交代外賣員幫忙買的快餐店甜粥,她猜陸儘燃一整天什麼都沒吃,空腹吃藥肯定胃疼,家裡做或者等更精細的外賣都沒時間了,這麼燒下去會出問題。

她把藥按量摳出來,倒了熱水,端進臥室坐在陸儘燃床邊:“先把粥吃了,再吃藥,都好好咽下去,才能抱。”

陸儘燃一直等待的手臂慢慢垂下,吃力撐起來,手沒有從被子裡伸出,無助地低喃著:“我拿不動勺子。”

盛檀離近了些,舀好粥吹溫,遞過去喂給他,他頸上筋絡都繃起來,看看粥,再看她,眼尾紅得太厲害,在她作勢要撤走時,他忙張口含住。

“不吃藥行不行,”他嗓子裡都是沙礫,“你上次喂我,還是我上初中發燒的時候,這次病得真好,我不想醒,我以前,都不敢幻想你還會這麼對我。”

盛檀不說話,隻是繼續喂他吃飯,碗裡的粥減少,他速度跟著變慢,一口停好久才肯咽,舍不得吃,怕回到現實。

“快點,”她輕輕催促,“吃完了才能休息,你還想不想抱了?”

一個抱有太大魔力,陸儘燃不敢拖了,囫圇吞下,主動拿她手裡的藥,不知道喝水就往下咽,有幾樣不帶糖衣,化在嘴裡多苦,盛檀趕忙給他水杯,質問他:“急什麼,不苦嗎?!”

陸儘燃搖頭:“我吃過很多比這個苦的。”

盛檀聽得手一晃,水灑出來,陸儘燃搶走她的杯子丟到一邊,他幾乎睜不開眼了,漆黑睫毛裡裹著病態的水汽,坐著都很難。

“盛檀,我聽話了,抱,”他低低發聲,嗓子扯得劇痛,“抱一下。”

抱一下多簡單,隨便一摟,騙騙他就行了。

不代表什麼。

盛檀手搭在他腰上,又收回,蜷起手指,自己都嫌拖拉:“你等會兒,我問問醫生到哪了。”

她不想他這幅樣子讓彆人看見,剛抱上就被敲門打斷也很煩。

誰知道電話一打,醫生正好到了門外,她說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某種異樣的空落,把陸儘燃按回床上躺好,去客廳開門。

醫生能攜帶的設備有限,給陸儘燃做了基礎檢查,查看了吃過的藥:“沒什麼大問題,肯定是有炎症,他身上沒大的傷口吧?”

盛檀擰眉說:“手上那些是劃破的,還泡了水,更大的應該沒有。”

醫生不解:“那奇怪,小口不至於,燒成這樣也不像單純著涼,咳嗽輕微,肺大概率沒事,總之再掛個消炎針吧,如果退燒了就可以放心,到晚上十點以後還不退燒,那必須去醫院。”

盛檀不知道陸儘燃腿上大

片的紋身,隻能先這麼處理,針紮進他手背固定好,醫生就先走了,晚上再來拔針。

藥物裡加了少量安神催眠的成分,輸進陸儘燃血管,他本來就強弩之末,眼簾重得挑不起來,還朝著盛檀的方向,臉色白得像窗外積雪,聲音幾近於無:“你騙我的,你根本不想抱我,是吧,你還是嫌我臟。”

盛檀剛把燈調暗,想兌現承諾,他沙啞說完,就閉上眼睛,半張臉陷進枕頭,水痕壓在太陽穴下,沒讓她看見,很快昏睡過去。

臥室裡靜得無聲無息。

盛檀看著他睡著,終於筋疲力儘地喘了一口氣,放任自己情緒外露,不用再藏著掖著,在這個熟悉的房間裡,她捂著眼低下頭,清瘦肩膀顫動。

她拿過手機,發了兩條信息。

一條給蔣曼,她之前在盛君和的要求下,存過蔣曼號碼,還沒刪:“明天早上,你給陸儘燃打電話,說今天是我幫你開了門,讓你進來,你照顧的他,其他都是他生病的幻覺。”

一條給江奕:“十點之後燃燃拔針,你過來看護他一晚,你到了我就走。”

盛檀丟了手機上床,把另一側被角掀開,陸儘燃烘人的溫度席卷過來,她緩緩靠近,俯下去把他抱住。

她身上涼,很快被他熱度燒得陷進火海。

不知名的淚靜靜流下,從眼角滑到他胸前,她還是冷,拉過他無意識的手臂繞在自己肩上,把他腰摟緊。

“有多疼啊,陸儘燃,”她小聲問,“從那麼小到今天,你累不累,以前怎麼不說呢,我還能早點多抱抱你。”

她自嘲地笑:“你比我勇敢,這些年,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愛的人,變成了一個現實利己,心狠麻木的施暴者,因為我知道自己不值得,為了能跟你分手,讓你死心,就把能想到的壞事,惡言惡語,絕情過分的話,都對你做了一遍,還以為能推開你,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那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也收不回了……我挺害怕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你。”

“你能不能放棄啊,”她茫然地聽著他心跳,“我都這麼對你了,你還愛我乾嘛,就讓我孤獨終老挺好的,我是教你長大,教你功課,可我不會怎麼愛人,教不了我自己,你心太重了,我弄傷你太多,隻想躲著。”

陸儘燃昏睡著,像有所感覺,手勒住盛檀,往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裡壓,扯動了針頭,疼得額角沁出薄薄的汗。

盛檀抬了抬身,抱著他,朝他血管隆起的手背上吹了口氣,閉上眼,在他一無所知時輕聲哄著:“乖啊,姐姐吹吹,我們阿燃就不疼了。”

她馴化不了的獸,自己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竟然還在縫合她這個不值得挽留的破爛世界。

盛檀怕自己會扛不住睡著,訂了九點四十的鬨鐘,儘量睜著眼跟他說話,過了十來分鐘,她音量就逐漸低下去,躺在他臂彎裡,呼吸均勻。

床邊亮著一盞昏黃小燈,輸液管的液體滴滴答答。

而本該陷入半昏迷的人,違背本能,微微挑開了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