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的前因後果並不是捉摸不透。

更何況雙方當事人的個人信息已經在星網上如同病毒一樣快速傳播, 甚至在嚴厲禁止的前提上仍然不斷更新解碼。

仿佛嘲笑法律的古板。

羅詩琴站在圓柱形水箱的後面，雙眼不斷接收GT傳來的畫面與資料。

但可笑的是，哪怕到了3333年, 所謂的未來世界，“受害者有罪論”一如既往地“超常發揮”。

[——不會吧？不會真有人可憐這種女的吧？懂不懂得一個巴掌拍不響？男的不是好人, 這女的就是什麼清純女了？]

能說出這種話的家夥, 哪怕不用去看對方的臉, 知道對方的名字，羅詩琴都能斷定其內心的扭曲。

滿是汙穢。

她抬手將掛在右耳上的通訊器摘下, 然後塞進小雷雲的體內，隻聽一聲輕輕的悶響，那玩意兒就在小雷雲體內炸了個悶炮。

小家夥蹭了蹭羅詩琴的側臉，隨後抖了抖，從雲霧中震出兩張黃色的符紙。

羅詩琴挑眉，有些好笑地將柔軟的符紙抽了出來, 定睛一看。

兩張符紙紙面上均寫著“渡劫雷雲”四個大字。

之前小雷雲隻是靠近GT就讓對方從18G直跌到2G網，一道驚雷落下就能讓整棟大樓瞬間斷電斷網。

渡劫雷, 可不是浪得虛名。

羅詩琴又瞅了兩眼狀似無辜的小雷雲, 最後無奈勾唇。

“好像是個辦法。”

抬手間就是兩朵閃爍著雷光的雲出現, 新出現的渡劫雷雲融進了小雷雲的體內, 隨後又被它分了出去，指揮著兩朵雲端同步了數據的小雷雲直衝32層底下正大言不慚的直播路人。

隨後, 羅詩琴扭過頭, 手上動作也不空閒——她再度將工牌掛在了胸前, 將兜帽戴起後，身體迅速向前衝去。

圓柱形水箱處於天台最高處，擁有一小塊的獨立空間, 圍繞在周圍的隻有寬度不足十厘米的圍壁。

她就在這上面飛速前進，然後在關鍵時刻往前一躍！

接下來就是所有人看見的那個場景了。

小雷雲自然而然地接住並吞下了那張被她扯下工牌——比起輕生者離奇起飛，然後被鋪天蓋地的流言網傳其身份不正常，還不如讓羅詩琴正面出場回應。

她想的很全面。

同樣的，異空間的作者對此配合得完美無缺。

至少楊瑒以及在場一眾救援人員對她的出場目瞪口呆。

……

這個黑袍人是憑空出現的。

所有人都能意識到這一點，更何況神秘黑袍人和輕生者此刻正懸浮在半空中，底下沒有一點可接觸的東西！

雖說以現在的科技水平，也能夠做到使人短時間內在空中保持平衡，但那玩意兒製造的聲音很大，根本不可能逃得過在場所有人的眼睛。

而且……

“我、我是出現幻覺了嗎？”

楊瑒身後有名消防員喃喃出聲，隨後難以置信地加大了聲音：“我沒看錯吧，它……她好像是那個！那個啊！”

沒錯，至少在這個“小說家地位無限度抬高”的時代，幾乎不存在沒有看過賽羅羅小說的人。

“——這不是羅詩琴的兼職嗎？！”

不遠處，黑色兜帽下的唇角一僵。

“這麼說好像也沒錯，”

那邊的黑袍人抬起頭，露出了袍子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來，“但是我現在更希望聽到的是死神LL。”

她輕巧地摟住現在正呆滯望著自己的女生，從半空中往前走了幾步，落在了高高牆壁平台上。

“畢竟我還是挺有職業素養的。”

羅詩琴一本正經：“工作中，私人勿擾。”

“……”

目前似乎沒有人有心情去理解這一句玩笑，而之前靠得最近的那位消防員此刻雙手哆嗦著接過楊萌萌。

小姑娘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沒有什麼掙紮地就從天台上被拉了下來。

直到被人從上面拉下，天台的風撲在臉頰兩側後，她忽然渾身一震，雙眼瞪得極大。

“你、你是——”

在眾目睽睽下，黑袍女人摘下了兜帽。

“‘自我介紹’其實不算工作的一環，但這個世界有點奇怪，所以也沒什麼關係。”

羅詩琴微笑：“而且你們應該比我還要更熟悉那個身份了吧？”

她沒有明說，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她的言外之意。

畢竟在異空間作者的設定下，這時代沒看過賽羅羅小說的人少之又少。

“聽著，寶貝，”羅詩琴蹲下，一手架在膝蓋上支著下巴，像是聊天一樣對著已經安全了的女孩開口，“不要因為彆人的問題去懲罰自己。”

“或許對現在的你來說，這算是一句不明事理的勸解。”

“但是啊寶貝，這個世界上仍然有很多在乎你的人，如果你將目光一直放在那些攻擊你的人身上，那麼絕沒有發現那些一直支持你、陪伴你的人們的可能。”

黑色的死神溫柔地看著她，臉上的笑意柔和但說出的話又格外的強勢。

“你是你自己身體、精神、意誌的主宰，你有權利作出自己的選擇，並為其選擇承擔後果。”她起身，風呼呼地刮起那寬大的黑袍，“如果你依舊堅定地，想要離開這個世界，死神無法阻止你的抉擇。”

被消防員拉住手的楊萌萌眼眶再度濕潤，淚花模糊了所見，卻依舊能聽清楚羅詩琴的聲音。

“但是，羅詩琴會毫不猶豫地拉住你。”

“如果你有一點希望，哪怕像顆米粒一樣大的希望，”

“我，我們，”她說，“他們，都會去為了這一絲希望努力。”

“回頭看看他們，”

死神的聲音很柔和，女人的臉逐漸清晰了起來。

“比起那些惡意的猜測，真實出現在你周圍的善意，難道不值得你回頭嗎？”

“再多等一等，不僅是為了自己，也為了以後和你處在同一困境的人。”

法律無情但又有情。

畢竟在人類社會中，應該沒有什麼從最開始誕生就是完美無瑕的存在。

就拿小說來舉例，哪怕最開始做足了準備工作的作者也會在小說不斷更新中，對曾經思考過的設定再度更新完善。

它們都需要時間。

“萌萌，”

羅詩琴說：“再等等——我許諾，正義絕不會遲到。”

天台上的死神許下了諾言，而她的雙眼在現場的所有人臉上刮過。

楊瑒注意到對方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那雙棕黑色的眼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

她的心中微動，不露聲色地緩緩向後退，隨後退出了天台。

“——發生什麼事了？”

一直貼耳在門上的組長有些急切地開口。

他神色激動，架住攝像機的手都有些顫抖。

楊瑒想了想，還是給他留了條縫。

小記者一本正經地開口：“組長，我給你留了個大新聞，小聲點進去拍。”

組長大喜過望：“沒白帶你啊！”

等到男人鬼鬼祟祟地進去後，楊瑒低頭，從口袋裡掏出一部耳掛式通訊器。

她登上了星網，給上午聯係過她的聯係人發過去一條消息：“你來海濱市了？”

天台大門外，已經做足了勸解的羅詩琴打算退場了，但臨走前她的耳朵微動，視線也向另一邊看去。

目前因為她極具戲劇性的出場，沒有人敢朝她說話，但不少人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然後與正悄咪咪飛到32層高樓的直播機械球對上了視線。

直播機械球：“……”

[啊啊啊啊我果然沒有看錯！死神LL！]

[這不是coser吧？這不是cos吧？！]

[我的天啊，賽羅羅筆下的角色成真了？！賽羅羅本人呢，有沒有出官方聲明！！]

[等等，所以羅詩琴coser這是為了勸人下來所以才趕過來的？]

[感覺不太像coser誒？我剛剛明明看到那女的跳下來了啊？]

[！！我宣布這肯定不是角色扮演，明明就是真人啊！她看過來了！！]

羅詩琴知道這個世界大抵是能夠娛樂至死的時代，但沒想到就這個時候了，都有人為了看熱鬨利用機械球把直播開到現場來。

是真看熱鬨不嫌事大啊？

這麼喜歡看熱鬨是吧？

所有人看見身著黑袍的女人冷笑一聲，隨後——

[嗯？怎麼感覺天變暗了？]

[是不是分辨率開低了？往高點調嘛]

[不對，主播你的機械球感覺出問題了，星網變得好卡！]

[我靠我大概知道了什麼……不是星網的問題，而是羅詩琴她——]

直播間上那條關鍵的彈幕還沒完全出來，所有人就聽見一聲巨大的雷聲，緊接著屏幕一黑。

“……”

隻有在天台現場的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天上的雷雲湧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彙聚在一起，隨後就是一道小臂粗的閃電精準地落下，劈在了正在直播中的機械球身上！

“我的直播——！！”

樓底下傳來了一聲慘烈的哀嚎，但現在沒人去關注了。

等到刺眼的雷光消失後，眾人再次睜眼，不見了天台上的黑袍。

似乎隻是一次幻覺。

**

“前面的懸浮車好像動了。”

原本正低頭看著直播的司機忽然渾身一顫，他猛地回頭，看向車後座的女人。

“不走嗎？”穿著休閒西裝的女人勾唇看了回去，無光的眼眸深如海底，“怎麼？”

司機隻覺得喉頭一緊，不自覺地吞咽過後，他訕訕一笑：“沒，準、準備了，這就走。”

“您坐好！”他補充了一句，隨後回過頭，若無其事地攥緊拳頭又鬆開，這才緩緩發動車子往前開，“對了，我給您停在路邊？”

他還記得對方之前的要求。

雖然知道前面遠處的大樓上，一切事情結束，但司機依舊裝作什麼也沒發現一樣兢兢業業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

“不用，”坐在後座的女人側頭看著窗外，語氣平淡，“事情都解決了。”

司機：……

他的背後緩緩爬上一絲寒意。

但緊接著，後座的女人右手將車窗打開，一顆小機械球從外面飛了進來，一本正經地為她播報：“女士，聯係人[楊瑒]希望與您連線。”

女人挑眉，下意識地抬手按在自己空蕩蕩的右耳。

羅詩琴：……

之前眼不見心不煩把通訊器給炸了，還真是衝動了點。

“接通吧。”

她抬頭，看著前座一本正經開車司機的背影，忽然笑了笑。

GT：“好的，正在為您連線中。”

小機械球晶藍色的屏幕忽然變成了音頻模式，記錄聲音大小的圖案不斷變化著，隨後傳出了楊瑒的聲音。

“羅詩琴。”

對面的人肯定地開口：“你現在在哪兒？”

羅詩琴：……

她看了一眼前面隻差沒捂住耳朵當自己聾了的司機，憐憫地抿了下唇。

“在坐車，”她說，“待會兒我們在華興大廈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