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看上去有些年頭的老建築了。
牆壁上是似乎除了很多次, 但依舊野蠻生長的爬山虎常春藤。密集的深綠翠綠聚焦在一起,為這棟主要色為白藍的建築物增添一抹不一樣的色彩。
常春藤遮蔽了火熱的天空,給它底下的土地帶來蔭涼——但透過鏽跡斑斑的鐵門, 羅詩琴並未看到病院空地裡有醫生護士又或是病人來此乘涼。
那裡很安靜, 安靜得讓羅詩琴感覺這像是一棟死物。
羅詩琴低頭又去看了一眼筆友之前給她發過來的地址——
【花濱路037號(盛世果園對面)】
這座精神病院門口的確豎著放了一座老舊的深綠色郵箱, 羅詩琴走了過去, 往裡面費勁看了看。
那裡面什麼也沒有。
而病院大門口牌子上也貼著037號的標識。
“——嘻多多心理谘詢與治療中心。”
在這座精神病院的旁邊圍牆上, 甚至還掛上了本市特彆頒發的金色牌面。
明明眼前的一切都透露著正常, 但羅詩琴的大腦和眼睛在進行過初步探究後,直接告訴她“這非常不正常”。
雖然筆友之前隻給過地址, 但通過日常的聊天,羅詩琴也能判斷出對方所處的地方是普通的小區樓,而並非什麼精神病院。
最直觀的證據就是筆友偶然拍下發在空間裡面的照片。
在對方拍攝的路面凸面鏡中,除了被手機遮住臉的筆友本人, 還有對方身後真的能夠被稱之為‘油畫般’的建築。
羅書琴仔細對比照片顯現出的東西, 和她現在親眼看到的建築, 終於不得不承認, 這次的異變人生書恐怕有著她都沒辦法預料到的強勢能力。
畢竟筆友拍攝的這張照片在五天前。僅僅五天時間,是沒有辦法將小區完全推倒後再重修一座精神病醫院的——更何況這座建築處處都有曆史沉澱的痕跡。
看上去, 眼前這種場景和先前在《囍》中羅詩琴接觸到的情況類似。
這棟精神病院是憑空出現的,它的存在就像是被拚接縫合在了原本的小區圖層之上。
但這種情況不可能沒有人察覺到啊?
本市的人呢?
羅詩琴拉著箱子左右看了兩眼,終於在這沒有多少路人的驕陽天下, 找到了一位路過的行人。
“不好意思,我能問一下這裡——”
還沒完全說出口的問題被堵在嗓子眼,羅詩琴忽然閉上了嘴。
而眼前被她攔住的男性路人,正微笑著看著她,看上去並不在意羅詩琴沒有說完的話。
“你也是來複診的嗎?”
男人微笑著道:“還是說你是第一次來?”
“……”
沒有在意眼前女生的沉默, 男人自顧自地開口道:“沒辦法,我們城市最有特色的就是‘嘻多多精神療養院’了!也不是沒有外地人慕名前來。”
羅詩琴:“……是嘛?”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動聲色的向著男人頭頂看去。
《嘻多多病院生存守則》
這位被羅詩琴隨手攔住的路人,似乎也是這本異變人生書的配角。
然而,在羅詩琴伸手前,對方的頭上人生書就是他自己的小傳,而非這本生存守則。
怎麼回事?
還未等她細想,眼前的男人不知從哪裡掏出薄薄一本病曆,熱情地向她科普。
“不管你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隻要去病院前台領病曆本,就可以入院成為喜多多病院的病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建議你現在趕緊去醫院前台領自己的病曆,入住嘻多多病院吧!”
羅詩琴:?
你倒是聽聽自己在說什麼胡話啊??
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後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話:“我沒病……”
男人眼睛一亮,看著她篤定的開口道:“一般有病的人都說自己沒病!”
羅詩琴:“……你不是去複診的嗎?你得了什麼病?”
男人可惜地收回了目光,最後答道:“‘沒臉症’。”
“……什麼?”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羅詩琴的沉默震耳欲聾。
“就是沒有臉啦,”男人無所謂道,甚至反過來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她,“一看你就是外地人,一點都不了解我們海濱市的特色。”
羅詩琴:……
你們這特色和筆友的審美一樣超前。
男人自顧自的抬手搭在自己的臉上,十分幽怨的歎息:“你知道的,我從小沒有臉,直到長大後進入嘻多多病院,接受醫生護士們的治療,最近才得到允許出院。”
“我這張臉治了很多年,才變成如今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樣子。”
“你彆看我現在這麼帥氣,實際上,十幾年前,我的這張臉還什麼都沒有呢。”
男人哀怨的抬手,按在自己的眼角,一雙純黑色的眼瞳微微向左移動,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生。
“你看,雖然你長的也很漂亮,但有一個地方非常的與眾不同呢。”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給羅詩琴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這不像是單純沒有惡意的誇讚,反倒是像惋惜商品有瑕疵一樣。
充滿了令人厭惡的打量感。
男人恍惚地朝著她伸出了手,語氣捉摸不透:“你的右眼下,為什麼會有一顆痣呢……這也太·特·彆·了·吧?”
羅詩琴大驚失色:“黑色素自由沉澱你也要管??”
管得也太寬了點吧!
她一把拍開男人的手,把對方瞬間從恍惚的狀態打清醒了。
“……”
男人:“……我覺得我等會兒可能需要多掛一個骨科。”
在男人從那種恍惚狀態清醒後,他的態度再度恢複了正常。
但通過先前幾段對話後,羅詩琴總覺得他臉上的表情格外的僵硬。
就像是男人先前說的那樣,他真的從小沒有臉,直到經曆過十幾年的治療後,才擁有了這樣厚實的臉皮。
簡單的對話結束後,男人沒再理羅詩琴,捏著自己的病曆本,他抬腳走向了病院門口。
本以為對方能夠順利進入,但沒想到他是按了下門口的門鈴(說真的,這裡竟然會有門鈴?),然後不出半分鐘,眼前最為明顯的老式建築內快步走來五六個人。
為首的是穿著經典白色大褂的醫生,身後跟著幾位穿著同樣經典白色護士服的護士。
這六個人浩浩蕩蕩的走鐵門口,隨後他們隔著鐵門檢查了男人的病曆——
其中一位護士“唰”地一下,從背後掏出拘束帶,像給寵物狗套上項圈一樣,給男人套上了帶子。
然後由醫生牽著拘束帶,七個人浩浩蕩蕩的回到了老式建築內。
這行雲流水的操作,以及男人臉上略顯激動和崇敬的表情和堪稱乖順的動作,全部讓羅詩琴看得目瞪口呆。
……這難道也是什麼城市特色嗎??
看起來不太像啊?!
她原本打算像男人一樣,按下門鈴進入這所病院,現在這個念頭被她掐得一點苗頭都不願意冒出來。
那要怎麼辦才能進去?
她看了兩眼,又圍著病院的外圍走了兩圈,實在是找不到能夠偷溜進去的地方。
眼瞅著天色逐漸暗淡,羅詩琴還是決定在周圍找一家旅館先住下來。
新找到的旅館距離病院很近,而這裡面羅詩琴也碰到了不少病人的家屬。
如果不去細究,這裡似乎也稱得上是一家普通的酒店。
“——我不去!我不去啊啊啊!!放開我!!”
羅詩琴:……
她先是歎了口氣,隨後小心地將行李放在酒店內,自己悄聲來到門邊貼耳仔細聽。
“——我都說了我沒病!我隻不過是喜歡化妝,多畫一點妝而已!我有什麼錯?!”
“——說了快放開我!我不想去什麼嘻多多精神病院!這裡哪來的什麼精神病院!!”
門外罵聲持續不斷,還不時伴隨著掙紮發出的激烈響聲,但緊接著,羅詩琴又聽到一聲悶響——“砰!”
怒罵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後就是重物拖拽的摩擦聲。
而且聽這聲音,似乎越來越靠近羅詩琴所在的房門外。
羅詩琴想了想,將腦袋抵在門口,透過酒店自帶的貓眼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去。
一個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正彎腰拉著什麼東西,正從她門前經過。
拖拽聲不斷接近、變大。
隨後,羅詩晴看見了被防護服拖拽著的人的臉。
這是一個看上去年齡不太大的男生。
但格外奇怪的是他的臉上有不少烏青,特彆是那雙眼睛,青色中夾著紫和紅,看上去就是加了色彩濾鏡的熊貓眼。
昏迷的男生被防護服拖拽著離開,結合她先前聽到的消息,這個男生估計是被送去了精神病院——嘻多多病院。
但還沒等羅詩琴思考要不要現在擰開門把手衝出去救人,和她緊貼的貓眼內,一隻純黑色無眼白的眼睛堵住了羅詩琴的動作。
那隻眼睛看了大概一二十秒,最後像是確定了什麼一樣,又乖順的退開。
羅詩琴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符紙,隨後迅速擰開先前沒辦法破開的酒店門,打算讓門外的這個鬼東西見識下什麼叫時代在變化。
……不見了。
不僅是幾秒前還堵在她門口的詭異眼睛,還有之前彎腰費力拖拽男生的防護服。
在這筆直的走廊裡,羅詩琴沒有找到它們曾經存在的任何信息。
嘻多多病院……
重新回到房門口的女生打開房門,隨後反身關上上鎖,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看樣子,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入那所病院。
而進入那所病院後,再度出來的人也不一定都是正常人。
現在擺在羅詩琴眼前有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如果接下來她搜索到的信息全部指向那座詭異的病院,那麼,她將要如何順利進入嘻多多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