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早上好!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在陽光明媚的海濱市, 位於市中心的老式建築內,有這樣一段對話無數次重複使用。
沒有夏日不絕於耳的蟲鳴,沒有高綴枝頭的鳥叫, 隻有時不時突然從某方向冒出來的問候聲。
嘻多多心理谘詢與治療中心內部, 在未被常春藤與樹木遮蔽的道路上, 一行嘻多多病院的醫務人員正浩浩蕩蕩地前往病院大門,去迎接主動前來就診的病人。
“你好!請出示你的病曆本——修理工?”
為首的醫生瞬間收回臉上燦爛的笑容, 重新變回面無表情的樣子。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扛著梯子拿著工具箱的人,對方雖然頭戴黑帽臉上也是口罩蒙面, 但目光毫不退縮,坦然地回看了過去。
“去開門。”醫生A對手邊上的護士A開口, 對方表情笑容不變, 動作迅速地來到大門內部右側, 似乎操作了什麼, 隨後鐵門發出“哢噠”一聲。
醫生A輕而易舉地推開了鐵門, 但對比昨天受到熱情款待的男性病人,他這次僅僅推開鐵門, 然後就後退一步,懨懨開口:“進來吧。”
放下這句話後, 醫生A又帶領著浩浩蕩蕩的護士們再度向醫院內部折返——至於被他們拋下的修理工?抱歉, 他們是醫生護士,又不是接待人員, 那家夥應該知道自己的本職工作的。
這群人來時聲勢浩大,離開時依舊如此。
而被他們拋下的修理工先是慢吞吞地將沉重的梯子搬進鐵門,隨後摘下帽子。
一團混合色的雲搖搖晃晃地從她腦袋上飄起來,像是吃飽了一樣打了嗝,吐出一小團白色煙霧。
羅詩琴將黑帽重新戴了回去, 抬頭看向換了個皮膚的小雷雲。
按照之前計劃的那樣,小雷雲被放出來後,搖搖晃晃地飄向病院的上空,隨後和明媚的天混於一體,沒人能看出有什麼區彆。
等到被她放出去的小雷雲徹底觀察不到後,羅詩琴壓低了帽簷,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著裝,隨後再度拎起梯子,朝著剛剛那群醫護人員離開的方向走去。
從病院大門一直往內走,羅詩琴不斷觀察著這座病院的內部。
外出做活動的病人簡直少得可憐,反倒是隔三岔五就有三兩護士排成一隊圍著病院主體打圈巡邏——這裡似乎沒有正常的安保。
直到走到病院深處,標著“門診”牌子外的一片空地上,在那裡,羅詩琴發現了有不少活動的病人與護士。
你說這家病院正規吧?但看上去要好像沒那麼正規,畢竟截止到目前為止,她所切實看到的病院內部醫護人員,隻有醫生和護士。
而現在,偽裝成修理工的羅詩琴放緩腳步,看著站在大院裡活動的幾個病人,以及站在周圍微笑著看著他們的護士,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詭異的微笑。
嘻多多心理谘詢與治療中心內部,有著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穿著護士服的護士,以及穿著病號服的病人。
除此之外,這家病院再未出現其他身份的人——病人的親屬也不被允許進入,能進到這裡的外來人員,就隻有【病人】。
現在或許還增添了一位。
羅詩琴·維修工版低下頭,不和那群護士對上視線。
或許病院裡面還有一位院長——但她從酒店裡打探醫院家屬的口風中,並沒有聽到他們對於周圍病院院長的評價。
是沒有設置這個職位,還是說對方蹲守在幕後?
正這樣想著,羅詩琴壓低了帽簷加快了腳步,垂頭若無其事地從這群護士與病患的身邊經過。
“——你好。”
她手中的梯子被一股阻力截住,羅詩琴臉色不變,回頭望去。
截住她手中梯子的是一位穿著白色護士服的女性,對方揚起如同複製粘貼一樣的微笑看著她:“三樓右邊洗手間壁燈出現了問題,麻煩你前去維修一下。”
她的胸前吊牌上注明了【護士A】,這和羅詩琴昨天看到的那一群護士一樣。
羅詩琴沒做聲,隻是點頭。
對方看起來並沒有察覺她的異樣,隨後鬆開了手,微笑著看著羅詩琴進入了門診部。
門診大門兩邊玻璃的拉門敞開,提著梯子,羅詩琴很快順利的來到了前台。
正在櫃台內的護士微笑著看著她:“請問是來維修的嗎?”
“……”點頭。
“感謝您的到來,請在前台領取一份[嘻多多病院守則]。”護士微笑著從櫃台內拿出一份藍白色的宣傳冊,調轉個頭將東西遞交給羅詩琴。
“請在維修過程中謹遵病院守則,如遇不測,嘻多多病院概不負責。”
羅詩琴:……
還挺囂張。
她沒說話,隻是保持自己先前沉默的人設點了點頭。
嘻多多病院守則被羅詩琴放在工具箱上,就目前情況來看,這裡不是一個仔細觀看守則的好地方。
她必須得找一個安靜且沒有人打擾的地方。
三樓衛生間……
先前那位【護士A】給她傳遞過這個信息,說不定那裡是一個暫時比較安全的地方。
這樣想著,羅詩琴拎著自己的東西慢吞吞的走上了三樓。
在前往三樓的過程中,羅詩琴並未發現在病院內遊走的病人。這個時間點,反倒是來查房的醫生和護士更多。
走上三樓平台,她向右一轉,直接對上了從病房內出來的醫生,而他的身後則跟著兩位抱著巨大針筒的護士。
羅詩琴:……
除了嚴肅的【醫生A】外,兩位抱著針筒的護士臉上的笑容就沒下來過,這也顯得她們臉上被濺上的血漬格外的可怖。
而被她們抱在懷裡的巨型針筒裡,深紅色的液體不斷晃蕩,這個分量,看上去就像是直接把一個人抽成乾屍。
羅詩琴左手夾著梯子,右手拎著工具箱,她垂頭,打算和先前一樣,打算和這群醫生護士擦肩而過。
“你好。”
醫生A站定在她面前,出乎羅詩琴意料的開口,“請問你是病人嗎?”
羅詩琴:……
將沉默進行到底。
護士A:“請問你是病人嗎?”
另一位護士A:“請問你是病人嗎?”
三個人都朝她發問,羅詩琴隻好抬起頭,輕輕搖搖頭,最後提起右手的工具箱示意自己隻是個維修工。
醫生A表情嚴肅地看了她很久,最後離開了視線,什麼也沒追問,直接帶著兩個護士離開了這裡。
羅詩琴鬆了口氣。
她緊了緊左手的梯子,不急不緩地朝著三樓儘頭的衛生間走去。
而當羅詩琴路過之前醫生A與護士A走出來的病房時,果不其然,透過染血色的玻璃,看到了裡面浸透了的血色地板。
看來裡面的病人凶多吉少。
羅詩琴移開了目光,穩了穩心態,隨後抬腳再度朝著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接下來沒有碰見查房的醫生護士,她很順利的到了三樓儘頭的衛生間。
擰開門把手,隨後將工具箱內的禁止入內警示牌,掛在衛生間外的門把手上,羅詩琴走進了裡面。
衛生間的燈一亮一暗,還有一盞在不斷的閃爍,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這裡的確需要維修。
但羅詩琴又不是好心維修工,她隻會爆破。
衛生間門口,女生警惕地查看了一下周圍的情況,隨後放下工具箱,將其打開。
擺滿工具的箱子裡躺著的是一個詭異的新娘木偶。等到羅詩琴將箱子打開後,它才慢慢的起身,雙手撐在工具箱邊緣上,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這間衛生間分男女兩側,羅詩琴站在公共洗漱池旁左右看了一眼,然後將梯子擺放在一邊,登上梯子,打開了通風管道,將新娘木偶送到上面。
“去找找有誰辦公室裡有遺漏的工作牌。”
得到指令後的新娘木偶乖順地鑽進通風管道,隨後消失在黑色管道的儘頭。
而現在,羅詩琴終於有短暫的時間,來查看她在前台拿到的[嘻多多病院守則]。
守則呈現藍白色調,看著這張卡紙,羅詩琴的記憶瞬間回到了昨天晚上。
……
之所以選擇維修工的這個身份,而不是在院中醫生護士以及病人這三種身份之一,不僅是因為之前遇見過的男性病人所遭受的待遇,更是因為羅詩琴在傍晚入住的酒店中,她打探到了新的消息。
那是一家病患家屬住的酒店,雖說不是專門的酒店,但因為靠近嘻多多病院,這裡大部分住著的客人都是病院中病患的親屬。
而和之前羅詩琴在男性病人頭上看到的一樣,當她試探著開口向對方詢問有關嘻多多病院的事情時,對方頭頂上標注著自己人生小傳的人生書名,瞬間變換為《嘻多多病院守則》。
還沒反應過來,羅詩琴就不要說自己是一位網絡小說作者了。
很顯然,這一次她遭遇的異變人生書具有極強的傳播感染性。
凡是聽見嘻多多精神病院的正常市民,在下一秒就會被感染成這本異變人生書的配角。
而他們大腦裡的認知也會被強行修改成嘻多多病院守則。
簡而言之,已經完全變成了嘻多多病院的樣子了。
羅詩琴又在網站上面查了一下,有關於這座病院的百科知識。
但幸運的是,百科上面並沒有這座病院的地址和任何信息。
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如果將這座病院的名字上傳到網絡上,是否會像電子病毒一樣,以極快的速度傳播並感染正常的人呢?
雖然沒有在網絡上得到很多信息,但就憑這一點猜測,就讓羅詩琴覺得這也並不完全是壞事。
“這是?”
在交談過程中,一張藍白色調的宣傳冊被大娘塞進了羅詩琴的懷裡,對方幾乎是狂熱地開口:“女娃,這是咱海濱市最大的特色!我跟你講,來和海濱不去嘻多多,肯定是白來了!”
羅詩琴:……
我記得嘻多多隻是個精神病院而非地區特產?
然後在接下裡長達十五分鐘的宣傳講解中,羅詩琴勉強從對方狂熱得如同邪/教聖典的語句中濃縮出幾個精華點。
【醫生】
【護士】
【病患】
嘻多多心理谘詢與治療中心裡,隻有這三種人。
而羅詩琴之所以不選擇這三種身份中的其中一個,大娘給她的宣傳手冊上附著的一張病院作息時間表。
在這張表上,所有人,所有身份,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該做什麼事,都標注的清清楚楚。
如果羅詩琴以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的身份加入進去,有極大的危險被迅速發現。
而被發現的人將會有什麼後果——大概就是直接從偽裝的身份變為真正的【病人】。
被那群【醫生】【護士】們判定為【病人】後,會有什麼待遇……
先前羅詩琴所看到的染血病房裡,或許就是最好的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