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 彆說陸月靈不理解。
就是許冥自己,都不是很理解自己看到了什麼。
那兩道穿著長裙的、充滿違和感的古怪身影也就算了,更令她費解的是, 那兩道人影旁邊還有一隻黑色的、像狗一樣的巨大影子, 影子的牙齒上則連著一個破破爛爛的行李箱, 破爛行李箱的上面還插著一把閃閃發亮的短劍……
就這場景,西幻中帶著驚悚, 驚悚中帶著違和, 違和中帶著莫名其妙。如果不是因為她手正按在工牌記錄上,許冥真的會懷疑這其實是某種詭異力量導致的幻覺。
另一方面, 雖然因為觀測的視角問題,許冥沒法看清那兩道人影的正臉,但從體型和氣質來看,其中一個似乎好像真的有可能是蘭鐸……
不過冷靜下來一想, 如果真是蘭鐸, 那裝扮似乎也能理解。畢竟這怪談的基礎要求就是, 要儘可能地貼近郭舒藝的形象……但為什麼是黃色裙子?
她還以為對方會比較喜歡粉的。
畢竟托她買新抹布和圍裙的時候, 都是挑的粉的。
懷著這樣的疑問,許冥強定下心神,閉起眼睛, 再次將左手按在了蘭鐸的工牌記錄上。
眼中所見再次變幻, 觀測的視角也再次打開。許冥這回沒再管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隻專注觀察著那道穿著黃裙的人影, 終於確定,對方正是蘭鐸。
跟著,毫不猶豫地收回視線。許冥再次睜眼,略一遲疑, 用左手拿起筆,開始吃力地往蘭鐸的工牌記錄上寫字。
*
同一時間。
遙遠的另一個世界。
一個荒涼的廢棄小公園內。野蠻生長的綠化帶後面。
至少兩米長的、大狗般的黑色影子嗚嗚咽咽地趴在地上,兩腿直直向後,兩隻前爪則抱在鼻子上,被迫張大著嘴。外翻的可怖利齒上,猶穿著那個破舊的行李箱;蘭鐸站在旁邊,正在試著幫它拔,然而稍微用點力,大狗就開始嗚嗚嗚地叫,甚至慫慫地往後挪。
搞得蘭鐸一點辦法都沒有。
田毅亮則沉默地站在旁邊,幫拎著蘭鐸那把寶貝陽傘,視線時不時落在正插在箱上靜靜放光漂亮短劍,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道:
“你這個……寵物,不是可以變小的嗎?
“你讓它再變回之前那個大小,不就可以直接把箱子弄下來了嗎?”
“沒法變小。”蘭鐸聞言,卻是頭也不回,“身上掛著彆的東西,就沒法變小。”
田毅亮:“……”
意思是我現在想要去拔劍也不行咯?
他疲憊地推了下墨鏡,目光掃過正因為蘭鐸動作又開始連連後退的“大狗”,不知第幾次在心裡暗歎口氣。
行吧,看上去是真不行。
“抱歉。你再等等。”似是察覺到他微帶怨念的目光,蘭鐸趕緊道,“這個箱子正好卡住了,它害怕不讓我弄……我儘快把這它取下來。”
“……沒事。不急。我的劍不急著用。”田毅亮說著,抬頭向四周張望了一下,“不過你最好是還是快點,或者想辦法把這大狗藏起來。這公園外面像是個學校,等放學了,可能會有學生路過這裡。”
這麼詭異古怪的大狗,一旦被人發現,必定引來關注。讓與這大狗在一起的他倆,搞不好會因此被人懷疑郭舒藝的身份。
經他這麼一提,蘭鐸也更有些急了。俯身再次研究起怎麼將那行李箱弄下來,研究的同時,內心又不由再次湧上一陣陣荒謬。
——天曉得,當時在遊樂場裡,他隻是在意識到打不贏對方後,果斷選擇了逃而已。誰能想到這箱子就卡得那麼緊,得到他指令的“大狗”猛地向外一拔,沒有把自己的牙從箱子裡拔出來,反倒將整個箱子,從對面怪物的脖子上拔了下來……
反正蘭鐸是沒想到。所以他傻了。
那隻大狗也傻了。腦袋上忽然涼風吹拂的怪物同樣傻了。
唯一沒傻的,隻有站在衛生間裡觀戰的田毅亮。
恰好此時傳點已經開啟,他立刻揚聲向蘭鐸示意。蘭鐸猛地回神,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逃跑的同時拖家帶口,他帶著狗狗帶著箱箱帶著劍。
當然,沒忘捎走許冥送的折疊傘。
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就那樣烏泱泱地全塞進了一個小隔間裡。兩個男人本來就占空間,為了確保隔間門能順利關上,那“大狗”都被迫站成了香腸型,插在箱上的短劍隨它的動作不斷亂動,沒能收掉怪物的人頭,反倒差點割了田毅亮自己的喉……
還好,千鈞一發之際,蘭鐸總算手速爆發,愣是鎖上了已經鼓到變形的隔間門。
再之後,他們就一起來到了這裡。
一座沒什麼人在小公園。
也幸虧沒什麼人。不然這種令人費解的隊伍構成和集體造型,真的很難解釋。
保險起見,蘭鐸他們還是躲到了有一定遮蔽能力的綠化帶後面。趁著這會兒沒人,抓緊解決起了行李箱的問題。
“不是,你能不能不要亂動……我又不會把牙給你拽下來。你到底在怕什麼?”
在又一次拔箱失敗,蘭鐸終是忍不住,在“大狗”的鼻子上輕輕拍了下。後者發出一聲細微的嗚咽,再次趴回了地上。蘭鐸搖了搖頭,正要再有動作,卻感到胸口忽然傳來一陣明顯的暖意——
似是意識到什麼,他趕緊低頭,從領口拽出了怪談拆遷辦的工牌。
低頭看了一會兒後,又見他臉色微微一變,驀地抬頭向上望去,跟著又飛快抬手,整理起淩亂的假發,想了想,又迅速與趴在地上的“大狗”拉開距離,還不斷衝著對方擺手。
“退遠些,再退遠些。”田毅亮聽到他對那“大狗”道,“彆讓她看到你,這樣子太難看了。”
“?”田毅亮好奇看了過來,“誰?”
“我主……”蘭鐸話說一半,頓了一下,似是在遲疑要不要說實話。頓了幾秒,開始生硬地圓話,“我萬能的主。”
田毅亮:“……?”
那又是誰,閻王爺?
蘭鐸卻沒再進一步解釋,隻飛快整理了下儀容儀表,旋即便撿起了放在旁邊的折疊傘,朝田毅亮低聲說了句“有事”,便轉身匆匆離開,往不遠處的衛生間走去。
而幾乎就在他離開的瞬間,趴在地上的“大狗”像是明白了什麼,再次嗚了一聲。明明方才還死活不願讓蘭鐸動它牙,這會兒卻主動開始搖頭晃腦地扒拉起來,扒拉一陣,發現自己實在沒法弄下,又開始拱旁邊的田毅亮,催促著他趕緊幫自己處理。
田毅亮被它拱得身體一晃一晃,不得已隻能收回遠眺的目光;另一邊,蘭鐸終於趕到了衛生間附近,卻沒進去,而是繞到了建築後方的一個小角落,深吸口氣,再次拿起了那張工牌。
隻見工牌的空白處,不知何時,已然多出了一行歪歪扭扭的文字。蘭鐸按照那文字的指示,將折疊傘小心拿在了左手裡,幾乎就在拿上的瞬間,熟悉的聲音,在腦海中輕輕響起。
“喂喂?”許冥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縹緲空靈,語氣裡則帶著些試探,“蘭鐸蘭鐸?聽得到嗎?”
“……”無意識地摸了下脖子上的鈴鐺,蘭鐸唇角微動,同樣在腦海裡輕聲應了一句,“嗯。”
“那就好。”許冥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我第一次用這功能,還擔心出什麼岔子。也幸虧跟進來的是你……”
能夠建議遠程意識交流的前提,是交流雙方身邊各自帶有對方的東西。正好,許冥身邊有蘭鐸給的鈴鐺,蘭鐸身邊則有許冥送的折疊傘,滿足這一條件。
不然這會兒,許冥怕不是還得苦哈哈地繼續用左手在本本上寫字,鬼知道得寫到什麼時候。
“總之你記得,交流期間折疊傘不要脫手。”保險起見,許冥對蘭鐸又囑咐了遍,“而且隻能左手拿,彆忘了。”
蘭鐸聽到這話,卻是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左手?為什麼是左手?
“你右手怎麼了嗎?”
“……?”民宿內,坐回床上的許冥明顯一怔,顯是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問起這個,頓了兩秒才道,“不是,主要是不方便?”
“是受傷了嗎?”蘭鐸眉頭蹙得更緊。
許冥:“……”
“好了讓我們言歸正傳吧。”再次沉默片刻,許冥果斷選擇結束了這個話題,“這技能是要耗我體力的,所以我們還是快點切入正題……你那邊大概是個什麼情況?進來後都遇到了什麼?和我好好說說。”
“……”聽她這麼說,蘭鐸也配合地沒再多問,隻快速講起了自己這邊的情況。許冥安靜聽著,邊聽邊記,聽到最後,卻是又一次陷入靜默。
“也就是說,你們在遊樂場裡見到的那個怪物,它的脖子上也有玫瑰紋身……”
許冥無意識地在腦海裡重複起這個事實,在得到蘭鐸的再次肯定後,不由閉起了眼睛。
遊樂場,同樣曾在郭舒藝案件中出現的場景。同樣位置的玫瑰紋身,大郭身上也有一個。
兩個事實,讓自己的猜測再次得到了論證,許冥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似是察覺到她的消沉,蘭鐸本能地抬頭朝上看去,儘管他知道,自己什麼都看不到:“冥冥?你還好嗎?”
“……沒事。”許冥深深吐出口氣,再次睜開眼睛,也沒在意蘭鐸的稱呼問題,隻繼續道,“那再談談那個大力除草的人吧。聽你的意思,他應該是對這裡有些了解的……”
“嗯。”蘭鐸點頭,“可他並不是很願意分享情報。”
“不,他和你說的已經挺多了。”民宿內的許冥抿唇,“但這些,還不夠……”
“這樣,蘭鐸。”
停頓片刻,許冥的聲音再次在他的腦海裡響起:“接下去,你按我說的做。記住,折疊傘千萬彆鬆開。”
……
同一時間。
綠化帶後面。
“啪”的一聲,死死嵌在“大狗”牙齒間的行李箱終於被拔了下來。田毅亮低頭看看那沾了不少涎水的箱子表面,心情複雜地推了下墨鏡。
就不太懂,蘭鐸是怎麼折騰了那麼久的。
而就在他低頭,準備將自己的短劍也拔出來的時候,不遠處的腳步聲響起。蘭鐸終於回來了。
剛剛還在愉快甩頭的“大狗”一個激靈,巨大的身形飛快坍塌萎縮,轉眼便縮成了小小的形狀——不過它顯然沒發揮好,把自己搞成了一隻小熊貓尾巴的博美。偏偏自己還沒注意到,快樂地對著天空搖了好幾秒尾巴後才反應過來,趕緊往地上一趴,將整條尾巴都藏在了身體底下。
田毅亮在旁邊沉默地看著,想想還是將湧到嘴邊的疑問咽了回去,轉頭看向走回來的蘭鐸。
“怎麼,和你萬能的主交流完了?”他向蘭鐸打趣地開口,顯然早就看出這話隻是蘭鐸瞎掰的借口。
不料蘭鐸聞言,卻是認真點了點頭。
田毅亮:“……?”
跟著就見蘭鐸直直走到他的跟前,神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田先生。”蘭鐸正色道,“事已至此,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了。”
“……”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蘭鐸表情的感染,田毅亮儘管莫名其妙,卻也跟著正了神色。甚至身體都站直了一些:“談什麼?”
“談談之後的事。”蘭鐸道,“我想你也應該看出來了,光靠傳點移動,實際沒有任何意義。所有的世界都是怪談的一部分,我們隻是在從怪談的一角,傳到另一角。”
“再在傳點相關的線索上折騰,隻是浪費時間。如果想要真正掌握離開這個怪談的方式,我們必須另起一種思路。”
“……”
蘭鐸說得認真,田毅亮看向他的目光,卻漸漸帶上了幾分古怪:“……你怎麼會突然想到問這個?”
“因為現在的關鍵就是這個。”蘭鐸持續認真,“你該不會真的認為,傳點對人類是有益的吧?”
“……我沒這麼說過。”田毅亮再次打量一番蘭鐸,斟酌著開口,“我隻是很驚訝你居然這麼快就跳到了這個層面。”
“……”蘭鐸似是噎了一下,表情顯出幾分古怪。過了會兒,才聽他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田毅亮:“?”啊?
“哦不對,是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蘭鐸頓了一下,趕緊修正,旋即恢複滿臉認真,“而我們,剛才至少三分鐘沒見了。”
“這麼長的時間,就算產生一些變化,也是很合理的。”
田毅亮:……
“嘶,行吧。算你有理。”閉眼呼出口氣,他還真的放棄糾纏這個問題,“至於你說的那個什麼離開思路……抱歉,我還真沒有。”
伸手將墨鏡拉下些許,他透過墨鏡的上方看向蘭鐸,目光裡再度帶上了幾分審視:“老實說,我還以為你們有呢。”
這是實話。他是真以為拆遷辦是有備而來,隻是這個準備,沒備在蘭鐸的腦子裡。
蘭鐸聽了,卻是再次一梗。不過很快,就聽他輕聲開口:
“有……確實是有。但那個方法,僅適用於我們拆遷辦內部。
“如果這個怪談區域有其他活人在的話,我們沒法幫助她們離開。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我們來到這裡的理由。”
“活人?”田毅亮聞言,卻是微微挑了挑眉。
隨即輕輕嗤了一聲。
“如果是擔心這方面的話,你們可以先把心收收了。”田毅亮道,“整個怪談區域,目前能稱得上是活人的,估計就我一個——哦對,如果你那個同事也是活人的話,那就是兩個。”
“而我,既然敢進來,肯定有我自己的準備。用不著你們操心。”
“?”蘭鐸奇怪地看過來,“可萬一有人誤入……”
“正常的人類不會誤入。它也很久沒人誤入。”田毅亮道,“所以,管好你們自己就行。”
……?
他這話說得篤定,蘭鐸聽著,卻是微微蹙起了眉。
——連帶著遠在民宿的許冥,亦跟著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
陸月靈這會兒又去外面晃悠了,房間裡就許冥一人。她左手緊緊抓著蘭鐸給的那枚小鈴鐺,腦海中不斷複現著方才借由蘭鐸耳朵聽到的回答,神情漸漸凝重。
……沒有活人。
田毅亮這話說得非常肯定,顯然是掌握了相關的信息。另一方面,他這句話,也進一步證明了許冥之前的猜想——
大郭也好,邦妮也好。說得大膽點,這個怪談區域裡,除了他們之外,所有頂著“郭舒藝”之名的人……
早都已經死了。
用那些業內人的話來說,也就是“蒲公英”——那種早就已經死了,卻不知道自己死了的人。
不,也不確切。換個角度來說,她們似乎也算是胡楊。畢竟互助盒裡的那些信息,確實是她們懷著幫助的念頭,一點點挖掘整理分享出來的……
就是不知道,是所有的死人都對應著一個待在他處的怪物,還是隻有其中一部分是如此?這種現象又是如何產生的,這個怪談的域主到底想做什麼,又為什麼會扯上郭舒藝……
許冥大腦飛快轉動,為了節省體力,又一下朝後躺回了床上,旋即閉眼,再次放任自己的思緒向下沉去,一直沉到另一人的意識之中——
“田先生。”她在蘭鐸的腦海裡再次開口,儘可能將話說得慢些,以確保蘭鐸能夠跟上並正確複述,“都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你真的認為我們還有可能獨善其身嗎?”
“……”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田毅亮的表情卻再次一頓。
目光也隨之再次掃來。
許冥這會兒正分享著蘭鐸的五感,自然也沒錯過他的這一點微小變化。意識到這話有效,她忙打起精神,繼續道:
“郭舒藝的變化,我相信你也是很清楚的。不,說不定你比我們更清楚。
“原有的平衡已經被打破,如果放著不管,情況隻會越來越糟糕……”
“就是因為知道會更糟糕,所以我才來到這裡。”尚未說完,卻聽田毅亮突然開口。
這還是他第一次打斷了她的話——或者說,打斷蘭鐸的話。
“可你就那麼確定,你的辦法一定有效嗎?”許冥卻沒有絲毫停頓,緊跟著又問道,“如果沒有呢?後續的結果、風險、補救,你真的都想好了嗎?”
“……”
話音剛落,便見田毅亮再次頓住。
許冥沒有放過這進一步的變化,暗鬆口氣的同時,又再次領著蘭鐸出聲:
“田先生,實不相瞞,針對這個怪談,我們也有自己的處理方案。但說真的,直到我們進來之前,這個方案都還在不停地被拎出來討論、修正,直到現在,我們都不敢說心裡有底。
“我們不敢保證我們的方案一定有效。因為這個怪談,和彆的怪談都不一樣,沒有現成的模板可以參考,一切隻能靠摸索和嘗試。
“它很特彆,也很哀傷。它是拆遷辦非常重視、希望能夠好好處理的對象。
“而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雙方合力,互通有無,並不是什麼壞事。說不定還能將我們的方案各自完善……你覺得呢?”
“……”田毅亮沒有說話。
他隻微微動了動唇角,又默默將墨鏡推回了原位。似是陷入了久久的思索。
這一回,許冥沒再出聲。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她相信對方會有自己的判斷。
倒是給她當了半天話筒的蘭鐸,短暫的安靜了一會兒後,終於忍不住開口:
“所以,主任。這個怪談的變化,到底是指什麼?”
“?”許冥卻是不加掩飾地在他腦海了“嗯”了一聲,似是覺得他這話問得奇怪,“我怎麼知道?我才剛進來啊。”
蘭鐸:“……”
“那他的方法又是……?”他默了下,又試探地問道。
“不知道啊。”許冥理所當然,“我第一次見他,我怎麼知道。”
“……那我們的方案……”蘭鐸語氣裡終於帶上了些飄忽的弧度。
“以後會有的。”許冥在意識裡安慰他,“當然,具體會不會有,還得看那位大力除草的先生願意和我們說多少……”
許冥說的是實話。
對這個怪談,她才來多久,能知道啥。
無非就是靠著一點自己揣摩出的狀況、再加上從蘭鐸那兒問到的東西,說一點模棱兩可但很有氣勢的話而已。
“……”
這下,蘭鐸也沉默了。
怎麼說,雖然對許冥的作風已經比較熟悉,但在某些時候,還真的是需要再適應一下。
而就在此時,對面的田毅亮,似是終於拿定了主意。
“我可以和你們分享情報。”他抬眼看向蘭鐸,語氣終於也帶上了幾分嚴肅,“但我有三點要求。”
“你提。”許冥立刻道,“我們儘可能滿足。”
田毅亮深深看了說話的蘭鐸一眼,伸手將墨鏡推到了腦袋頂上:
“第一,接下去我與你們分享的內容,有部分可說是我們單位的內部機密。我希望你們能夠答應保密,儘量不向外傳播。如果後續有提交報告之類的需要,能先和我說一聲。可能後續還需要你們補一個保密協議。”
“嗯。”蘭鐸當即在許冥的指揮下,大力點頭,“沒問題。這種情況都理解的。我們這邊可能也會有類似需求,到時也需要你配合下。”
“行。”田毅亮呼出口氣,繼續道,“那第二——在這次交流後,如果無法得出更好的解決方案,或是沒有得到讓我滿意的結果,我將繼續按照原有的方案行動。希望拆遷辦方面,不要加以乾涉。”
“可以,這點我們答應。”蘭鐸毫不猶豫地再次點頭,“那第三呢?”
“第三……”
田毅亮再一次、深深地看了蘭鐸一眼。
而後抬手,一巴掌糊上了自己的眼睛。
“看這小子這樣說話真的好怪。那位不知名的拆遷辦同誌,能彆再讓他當傳聲筒了嗎?可以的話,我想和你直接進行交流。”
條件反射又想點頭的蘭鐸:“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