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鬼的話像是帶著某種魔咒, 010的心跳逐漸平緩了下來。

彈幕還在對著那個似乎在微笑的骨架尖叫。

【什麼東西啊救命下次來個高能預警吧！】

【笑死，你沒看見主播自己都被嚇壞了嗎。】

【這什麼鬼劇本信不信我報警啊！】

010看見這條彈幕，說：“那你報警吧。”

彈幕正震驚著他的硬氣，010慢吞吞地補充道：“反正你不報, 等會孟冬也會報的。”

這幾乎是孟冬的傳統技能的, 與鬼怪有關的事件總是會摻上許多冤案, 孟冬已經和警察打過許多次交道，開始觀眾們還不信，後來看到一些警方通報，又開始臭罵孟冬是為了流量把自己包裝成玄學先生, 不擇手段。

010低頭摸了一下心口, 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有時候厲鬼先生讓自己害怕的不行, 有時候又很安心呢？

010不敢在這時候問999, 隻好不開心地扯了下身後人的袖子。

厲鬼的身體已經有了一個輪廓, 010不知道，是不是再過久一點, 自己就能徹底看見厲鬼先生的樣子了？

厲鬼任由他扯著，抬頭掃了眼骨架, 那骨架子就像是失去了支撐一樣，劈裡啪啦地散落在地上。

緊接著，溶洞深處也跟著響起了幾道碎裂聲。

010聽見聲音, 下意識要抬頭，又被身後人按住了。

厲鬼淡淡道：“怎麼什麼都好奇？”

010扁了扁嘴巴, 沒有接話。

他緩過一陣, 盯著地面一點點轉身，直到背對身後散成一灘的骨頭架子，才抬起頭看孟冬有沒有安慰好。

孟冬目瞪口呆。

那副骨架子靠著洞裡的怨氣撐著, 他原本打算下來先把這些怨氣打散，再看看什麼再作祟。

沒想到林異什麼都沒動，溶洞裡的骨頭架子都塌了。

林異還毫無察覺，非常無辜地看著自己。

孟冬打了個磕巴，才艱難道：“林異，你沒事吧？”

他剛才好像在林異身後看見了一道人影。

010搖搖頭： “沒有。”

孟冬表情更奇怪了，他鬆開同樣呆住的小師弟，上前想看看林異，可是靠近時就感受到一股極為冰冷的氣息警告著自己。

孟冬定住了腳步。他確定地又問了一邊：“你真的沒事？”

010露出了一個迷茫的神色，聽見身後的厲鬼笑了一聲。

聽起來好像做了什麼壞事一樣。

010狐疑地看了看自己，沒有看出什麼不對勁來，抬頭又對孟冬搖搖頭：“沒有事。”

孟冬的表情更複雜。

他說：“那我去看看那些骨頭了？”

010小聲說：“我和你一起去。”

厲鬼的氣息陡然冰冷了下來。

他在林異身後冷聲道：“你不是害怕？”

010小聲道：“我隻是突然被嚇到了，它太醜了。”

連變成一堆骨頭架子都不敢看的人，厲鬼沒有相信他的嘴硬，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騙人。

他說：“不準去。”

去了被嚇到，到時候孟家這種古怪的東西一大把，更不會陪著自己去了。

厲鬼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有面前人一定要陪著自己去的執念。

010有點委屈。

自己有點不像係統了，係統是絕對不會被這種東西嚇到的。

999剛才都可以忍住什麼都沒說。

010驚慌於自己的變化，如果係統有異樣的行為出現，被送去報廢的可能性就更大一點。

自己本來就是被發配來的，如果在打工的途中出現了什麼問題，自己是不是離報廢越來越近了。

010倔強地重複了一遍：“我要去。”

厲鬼冷冷盯著他。

人類都是這樣，出爾反爾，朝暮四。

他逼近兩步：“要去？”

厲鬼壓低聲音：“孟家最喜歡用慘死的人骨架子作悵，他們的哀嚎，怨恨，都是養成悵鬼的好養料。”

面前人被嚇得長睫都害怕得亂顫了，還是點了點腦袋。

厲鬼定定地看了他兩秒，一身不吭地消失了。

【反派值+5，當前反派值：20。】

010感覺周身的溫度忽然升高。

走、走掉了？

一直沒動靜的999出聲：【走了。】

010無精打采地“哦”了一聲。

【沒想到這次的劇情人物能聽見我們說話，】999顯然很緊張，【我已經在升級附件了，現在能夠檢測到厲鬼的位置，再過幾天就可以重新屏蔽他。】

010說：【他現在在哪裡？】

999看了一眼：【跑動洞口去了。】

頭頂的傳來一些洞外的轟鳴聲，不知道是孟家人在捉鬼，還是厲鬼先生不小心弄出了大動靜。

010沒說話，眼裡閃過一絲迷惘。

自己剛才為什麼會生氣呢？

作為一個係統，怎麼會因為人類的幾句話而生氣呢。

010悶悶地道：【999，我要完蛋了。】

999：？

孟冬已經走到那一堆骨頭架子旁邊，帶了雙手套翻找起來。

010走到他身邊，垂下眼，看起來也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孟冬抬頭看了下他，好近，自己居然沒覺得冷。

難道是和他身上那玩意吵架了？

剛剛還好好的吵起來這麼快的嗎？

孟冬一下子提起了警惕，生怕整個溶洞裡怨氣大增，面前的骨頭堆當場變成行走的人形骨架。

半分鐘過去，洞裡都安安靜靜的沒什麼動靜。

孟冬舒了口氣。

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010說：“你在找什麼？”

孟冬說：“這裡風水好，第一個失足的人不應該變成怨鬼，我要看看是不是人為的。”

人為的痕跡？

010眨了下眼睛，他轉身，跟著小師弟走了到了溶洞深處。

這裡的空氣更冷，骨頭散落在地上，泛出一絲幽冷的光。

小師弟蹲下來開始去翻另一堆骨頭，010站在他身後看了兩秒，轉身換了一堆。

小師弟這才悄悄鬆了口氣，停下動作，重新把剛才檢查的重新看了一遍。

不知道為什麼，被林異盯著的時候總覺得背後發涼，難道師兄說中了，林異身上真的附著鬼？

他轉身看看，林異一臉為難地蹲在一堆白骨前，怎麼看也是生動鮮活的表情。

可是小師弟背後又竄起了一陣寒意。

他飛快搖搖頭甩掉雜念，默念了幾句經文。

這頭，010蹲在一堆骨頭旁邊。

面前的骨架碎得最多，看起來時間也是最久遠的。

010握緊了手，心臟跳的飛快。

完蛋了。

自己還是好怕。

要不還是被送去報廢吧qwq。

010還做著心理準備，然而下一秒，他面前的骨堆像是剛剛塌落不穩一樣，其中幾根骨頭又朝一邊骨碌碌滾了幾圈。

010呆呆地看它滾遠，轉回頭，露出來的斷口裡有半張燒焦的黃符。

身邊的小師弟聽見動靜，轉頭看見這一幕，發出一聲驚呼：“師兄，在這裡。”

孟冬一下子站起身。

010向後退了幾步，給他們讓出位置，眼睛還盯著剛才莫名其妙滾遠的骨頭。他說：【999，是你在幫我？】

010沒發現999又不說話了。

默默站在角落，生怕被發現一樣的厲鬼聽見這話，周身的怨氣翻湧得更厲害了。

孟冬快步走來，拿起來查看後，面色古怪地看著這張黃色符咒。

這東西看起來確實年份已久，不過這個燒焦的痕跡很新，怎麼像是要自毀時，被人硬生生用手撚停了。

猜到了什麼，孟冬心情複雜地摩挲了一下符咒的紋路，沉重地鬆開了手：“孟家特有的雲紋紙。”

孟冬的視線發沉，上次自己離開孟家，就對那個彆墅的主人有所懷疑。

後來去調查，才知道那彆墅曾經屬於孟家的某一任家主

孟家自以為自己查不到，殊不知正是自己這樣的野路子才能認識更多知道內情的人

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

人回頭，孟家的兩個年輕人正從斜坡往下走，看見他們還露出了一個笑：“我們找你們一圈了，怎麼在這裡？”

他們把這地方說的稀疏平常，孟冬提防的視線卻將將他們定在了原地。

其中一人困惑道：“怎麼了？”

孟冬將半張黃符攥在了手心：“你們去哪裡了？”

“啊，說起這個，”開口的年輕人笑嘻嘻地從身邊掏出

他說，“還要多謝你，我抓到了一隻小鬼，這個月家族的指標做滿了。”

正是因為孟家有要求族中子弟去收服鬼怪，孟冬對孟家的感官才一直很好。

可是現在眼前兩人對腳邊的骨堆視若無睹，像是堆這些東西習以為常。

孟冬眯了眯眼睛。

“你們有發現什麼不對嗎？”

“說起來還真有，”年輕人對答得十分流暢，“我們在這裡看見了被孟家除名的人的蹤跡，說不定你們也看到了？”

見面前人不回自己的話，年輕人自顧自地往下說。

他輕描淡寫道：“孟無師是孟家的反叛之人，早就被我們孟家除名。如果是他做出來的也不足為奇。”

“這人天賦異稟，可是之後走上了邪門歪道，淨做些招鬼之事，他在還沒有走上邪道的時候幫八卦村看過風水，之後失蹤了一段時間，說不定曾經溜進這裡，改掉了風水。”

厲鬼看著聽的專心致誌的010，內心油然升起了一陣憤怒。

他想上去捂住這人的耳朵，讓這人不要亂聽彆人說話，可是他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記不住了。

他周身的怨氣不斷湧出，卻隻死死地環繞在身邊，周身還未來得及低落的水珠凝結成了冰柱，整個石柱都覆蓋上了一層冰霜。

孟冬察覺到漏洞，出聲追問：“失蹤了一段時間，之後呢？”

“這時孟家的辛秘，不過你也算是摻和進來了，”年輕人答道，“他被我們的師叔祖關押起來了，最後死在彆墅裡，自願畫地為牢，為孟家保駕護航，以此贖罪。”

孟冬看著兩人：“這就是上次你們反複追問我的原因？”

他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意：“說起來我還好奇，堂堂孟家，怎麼連個請筆仙的活都要委托了？”

年輕人像是早就預料到他的問題，無奈道：“說起這個，我們有固定的人定時檢查，沒想到他上周被其他的鬼怪纏身。結果再去的時候，發現裡面的牌位不見了，孟無師的魂魄也消失的一乾二淨。”

那人看向孟冬，臉上還帶著笑，像是假面一樣掛在臉上，反而帶著一種質問意味：“孟冬，你真的沒看見嗎？”

“從來沒見過，”孟冬冷冷道，“你們這樣行事，不怕我告訴其他人嗎？”

“這是我們族中的事，孟無師後來也確實走火入魔，”年輕人語氣淡定中透露著一種輕蔑，“這有什麼問題？”

他們確實沒從孟冬身上察覺出不對勁的氣息，按照孟無師那種級彆的怨鬼，但凡靠近，他們身上的符咒都應該化為灰燼。

像之前一瞬間發生的那樣。

兩人相信，面前人中，一定有人私藏了孟無師的牌位，說不定直接被孟無師控製了。

他們將目光移到了林異身上，說起來，這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默的普通人更可疑一些。

一直沒開口的年輕人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符咒，伸手朝010遞去 ，他道：“拿著。”

010抱著背包，和他們對視著，空氣似乎逐漸凝滯了起來，年輕人疑心更重，不自覺逼近了010。

年輕人盯著010，走近了一步：“這時孟家的護身符，有人拿錢都求不來，不用怕，有了他，孟無師那種怨鬼自然不敢靠近你。”

010盯著他們，往後退了一步。

厲鬼身上的怨氣翻湧，冷冷地想。

幾個孟家的小輩，也敢在這裡搬弄是非，等林異走了，他就拔了這兩個人的舌頭。

孟家人說：“孟無師是罪大惡極之人，我們看了你的直播，他對你似乎有所偏愛。”

其中一人露出浮想聯翩的表情，笑嘻嘻道：“和鬼結緣可不是好事，如果有什麼線索，你一定要告訴我們呢。這個符咒對你沒有壞處，隻是如果你被怨鬼碰過，會燃起，幫你燒乾淨身上的晦氣。”

厲鬼的眼睛已經完全紅了，他死死盯著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年輕人。

可是顧不上報複，厲鬼有點著急地掠到010身邊，他想說些什麼，卻不敢直接在010面前現身，生怕嚇壞了他。

他轉而用猩紅的眼睛盯著渾然不覺的兩個孟家人，還沒等他行動，身後人就動了。

010回視著兩人，似乎完全沒有因為面前人的咄咄逼人而慌亂。

他伸手接過了那張符咒，符咒一點反應也沒有，靜靜地被他捏在手指間。

010一點點把符咒從中間撕成了兩截，像是看不出面前人難看的臉色，慢吞吞地說：“沒有哦。”

他說：“我不想接，是因為它長得有點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