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鬼隻出現了一次, 之後010雖然偶爾會覺得背後涼颼颼的，不過回頭，背後還是空蕩蕩的。

他摸了摸自己冰涼的手, 跑到臥室裹了一床被子。

蓬鬆綿軟的被子包裹住自己，010沒忍住舒適地眯了眯眼睛。

房間裡好像開了空調, 涼涼的, 裹著被子也很舒服。

他在床上滾了一圈, 停在床邊，盤算自己的粉絲。

第一次直播之後，他的漲粉速度和原世界線差不多。

世界線保住了，可是反派值降到了10, 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是為什麼跌掉的。

010憂愁地翻了個身，看起來像是夾心的糯米團子，有一截被子掉到了床尾, 像是一條尾巴。

厲鬼正悄無聲息地注視著他，今天嘗試了三種方法, 最後都覺得會嚇壞這人。

看著這人手邊放著的充電線, 厲鬼手指動了動。

先從小事開始。

被子被蓋了回來, 010毫無所覺, 抱著被子接了個電話。

孟冬休整了一晚上, 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關心道：“感覺怎麼樣？有沒有東西找上你？”

010：“沒有哦。”

孟冬放下了點心。

他繼續道：“我在離開孟家的路上, 賬要到了, 你記得看看轉賬。“

010小雞啄米地點點頭：“那孟家呢？他們有凶你嗎？”

孟冬說：“這倒沒有, 我還沒有找他們的茬就不錯了。”

這次請筆仙一定有蹊蹺, 自己告訴孟家筆仙答了“否”時，孟家人的態度很奇怪，不像是憂愁以後家族的前途, 反而更像是恐懼著什麼東西，甚至還時不時用異樣的目光看著自己。

孟冬覺得有些不舒服，好在這群人給錢很爽快，自己提出加錢的要求也答應了。

他道：“我認識一個村長，他們村小孩子在廢棄的溶洞裡失蹤了，整個村子的人進去把溶洞翻遍了也沒找到，他覺得有蹊蹺來找了我。”

“我當時都要走了，孟家裡幾個年輕人正好聽見了我的電話，明天想要和我一起去。”孟冬問，“我答應了，你明天來不來？”

孟冬擔心，林異看起來膽子不大，不一定會接受這樣的邀請。可孟家人的後輩都是實力超群的人，有他們壓著，這一次探險自己也放心帶著林異。

溶洞？

010歪了下頭，他翻翻世界線。

這個委托是孟冬下一個會做的，林異也確實跟過去了，不過跟過去後在廢棄溶洞裡晃了好久也沒有找到人，這直接導致孟冬發出下一個視頻的時候，遭受到了一大波質疑，被人打假，不過也為之後的打臉埋下了伏筆。

不過這中間孟冬應該在孟家接受邀請，應該再晚半個禮拜才收到這個委托才對。

010覺得有點奇怪，還是說：“去。”

掛斷電話，小師弟疑惑地看著孟冬。

“師兄，他是一個普通人，你怎麼邀請他去那種地方啊？你不是一向討厭把普通人牽扯進來嗎？”

孟冬摩挲了一下手機，他道：“我看了林異直播的回放，我們離開彆墅的房間之後，他自己還招了鏡鬼。”

小師弟震驚地張開了嘴巴，像是能塞下一個雞蛋。

“他、他膽子好大。”

孟冬掃他一眼：“膽子大可不一定能活著出來，總之他身上有不對勁的地上，我擔心他被鬼附身了不自知，這次叫出來看看。”

他也沒想到林異答應得這麼痛快，讓他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另一頭，010打完電話，在床邊找了一圈，發現自己的充電線掉到了床底，“咦”了一聲。

他俯下身去找，伸手扒拉了好幾下都沒有碰到，倒是身後忽然吹來一陣涼風。

010意識到了什麼，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他小聲問：“你也要用嗎？”

伸進去的手指不敢動彈，隻能僵硬地保持一個動作。

空氣中沒有任何回答，不過010的指尖沒動，下一秒，那根數據線到了他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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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孟冬早早在小區門口等著他，010換上自己準備的衣服，拿著買來的香走到牌位前拜了拜。

他小聲說：“我出門咯。”

牌位一點反應也沒有，010背好背包，那下了樓。

走到樓下，孟冬看見他，興奮地隔著車窗招了招手：“上次孟家給我的酬勞翻了一倍，就是不太好說話，以後不搭理他們家了。”

他說著催促著010查查轉賬，同時上下打量著他。

林異休息了快兩天，可是身上的陽氣依舊不強。

孟冬問道：“我給的符咒還在不在？”

010伸手攤開那個黃色符咒，它的邊角不知道什麼時候黑了一塊，不過看起來還能用的樣子。

孟冬陷入深思，伸手從背包裡掏了掏，拿出一把放到了010手裡。

他叮囑道：“遇到什麼事情就撒出去，不要省著。”

010點點頭。

他喜歡這個世界的主角，好好心哦。

010今天穿了寬大的衛衣，套在裡面小小的一隻，左右還各有一個大口袋。

他把黃色的三角符咒放到口袋裡，又晃了晃另一個口袋，對看起來憂心忡忡的孟冬說：“今天我有帶糯米哦。”

孟冬意外了一瞬，難道林異真的沒出什麼問題，是自己多心了？

他點點頭：“有用，看到鬼也丟。”

委托的村子路途遙遠，越野車一連開了三個小時，越開越偏僻。

010扒著窗戶，看著窗外一路從樓房變成了荒草，進這個村子的路線更是七扭八歪。

看著林異若有所思的樣子，孟冬笑了下：“看出來了？他們村子本來的分布就和八卦差不多，不知道誰以前幫他們看過風水，這村子的地方好得不得了，他們也很相信這個，不然也不會找我來幫忙了。”

010眨了眨眼，他隻是剛才好像看見了外面有黑影。

孟冬支著臉頰靠在車窗邊，臉上帶著向往：“這麼厲害的人物，可惜我生得晚了。”

010歪歪腦袋。

不晚呀。

他很認真地說道：“以後你會是這一代裡最厲害的。”

孟冬抬起頭和他對視，對上010非常誠摯的眼神，笑眯眯道：“我也覺得。”

林異真是可愛，長得好看說話還好聽，難怪上次彆墅的鬼怪也放過他。

自己死掉變鬼了也不會傷害這樣的人的。

010渾然不知孟冬在想什麼，他抱著背包看見車輛駛過最後一個路口，村口出現在遠處。

懷裡的背包忽然熱了起來，010一點點睜大了眼睛，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孟冬見狀：“怎麼了？”

010飛快地搖搖頭，見人沒有追問，才趁他們不注意打開背包看了一眼。

牌位什麼時候跑到包裡去了！

而且還沒有重量。

可惡，既然可以變得輕輕的，那上次為什麼還要自己抱了一路！

010惡從膽邊生，伸手憤怒地拍拍背包，被孟冬看見，就一臉若無其事地好像在拍灰。

忽然，一道陰涼的氣息纏繞上的腳踝，像是警告一般，還在往上蔓延著。

010立刻放下背包，乖巧地一動不動了。

一直到了村口，有幾人等待著他們，孟冬一下車就衝那個老人叫了一聲村長。

村長迎上來：“冬崽，你們要不要先吃點飯？溶洞很大，我擔心你們之後沒有力氣。”

冬崽？

010有點新奇，轉過頭看向身邊的孟冬。

孟冬不知為何從他眼裡看出了一絲羨慕，他笑了一下：“老人家都喜歡這樣叫人。”

010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老人眉目間有著很深的褶皺，精神也不是很好，明顯最近因為這件事擔心了很久。

他身邊的中年男人聞言露出一個急迫的神情，顯然又不好催促來幫忙的幾人，看起來滄桑又焦慮，連帶著頭上的白發都顯眼了幾分。

孟冬看了眼時間，擺擺手：“中午十二點，正好。我們帶了吃的，村長，我還有兩個朋友應該提前來這裡了？”

村長點點頭：“我讓他們在那頭吃了午飯，他們在睡午覺呢。”

孟冬很輕地皺了下眉。他沒說什麼，隻是道：“叫他們一起去溶洞吧，我和他們在門口彙合。”

那個中年男人一聽這話就轉身打電話去了。

見林異好奇，孟冬解釋道：“這個村子中間被水路分開，來來去去不太方便，村長說的溶洞位置靠中間，這樣比較方便。”

010點點頭。

三人跟著村長走往那個溶洞走去，明明是中午十二點的太陽，周圍的溫度卻越來越低。

走到溶洞門口，裡面黑漆漆的，下去的樓梯上布著一層紅色的鐵鏽，看起來年久失修，而底下的空間更像是一個黑洞，進不去一絲陽光。

010莫名感覺一絲涼意，打了個抖。

等了幾分鐘，有兩個年輕人匆匆地往這邊來。

到了面前，他們抬頭看見010，頓了頓，隨後笑著對孟冬道：“你怎麼還帶著普通人來啊？”

孟冬也看他們一眼。

他神情淡淡的，似乎對孟家人的印象一般，表現得也不收斂。

“他是我的好朋友，上次彆墅，就是他救我出來的。”

兩個孟家人聞言臉色變得很奇怪，其中一人笑道：“就算你不想說，也不用說這種話忽悠我們。”

孟冬皺了下眉：“我說的都是實話。”

兩個年輕人沒說什麼。

他們是孟家的嫡係，在家族裡也非常有名聲的年輕一輩，了解一些內幕。

孟冬上次應該回不來的，可是他不僅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否定的答案。

孟家當即派人去了彆墅，回來的兩人重傷，不過帶回了牌位消失這種天大的消息。

孟家人不敢進那間彆墅，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孟冬帶走了牌位，還是在此之前牌位就被人帶走，導致了這次答案的不一樣。

現在，孟冬和他們說一個普通人毫發無傷進了彆墅，還救了他，實在是沒有可信度。

孟家兩個年輕人對視了一眼，都打算在這次試探試探孟冬，至於那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他們隻是心底生出了點可惜的情緒。

進了下面，說不定會遭遇什麼呢。

兩個年輕人想著，忽然察覺到一陣被注視的冷意。

他們一愣，看著面前空空的溶洞，難得地升起了提防之心。

厲鬼默不作聲地看著兩人。

孟家現在已經淪落成一堆不入流的臭魚爛蝦了麼？

這頭，010打開直播，他沒有預告過，上面隻零星地飄過幾條彈幕。

010簡短地和大家打了個招呼，解釋道：“今天是去一個溶洞，孟冬和小師弟和我一起去。”

林異以前為了蹭上孟冬也是這麼說的，甚至不惜為此捏造了一個自己是玄學道士的假象，借此孟冬去哪裡，林異就借著這個名號去偶遇。

010現在說的是實話，他還轉了個鏡頭，把孟冬照了進去。

彈幕一下多了幾條。

【今天也是靈異專場嗎？上次的筆仙大人還會出現嗎？】

010說：“嗯…他偷偷跟來了，說不定會吧？”

孟家兩個年輕人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讓筆仙偷偷跟過來，還是圈外人敢說。

010還專心致誌看著彈幕，見上面彈了好幾個要看看孟冬的彈幕，就轉了個鏡頭示意孟冬打招呼。

孟冬朝鏡頭招了招手，那邊的兩個孟家年輕人立刻往旁邊躲了躲，露出不喜的神色。其中一人道：“下面不一定有信號要不你這次就不直播了吧？”

010看過世界線，知道下面不僅有信號，而且面前幾個人都會遇到鬼，隻有自己不會。

他非常放心地說：“沒事噠！”

孟冬皺了下眉，這兩個孟家人在自己面前表現得很有禮貌，沒想到對林異倒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他湊近林異，壓低聲音道：“抱歉，我沒想到他們會這樣。”

這樣？

010對人類的惡意遲鈍，通常隻有在反派值動了的時候才會意識到。

他看看自己還是10的反派值，有點失望地搖搖頭：“沒關係。”

六人準備好就開始往下走，一開始見到的中年男人走在最前，緊接著是孟家兩個年輕人，010走在小師弟前面。

年久失修的樓梯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溶洞的樓梯邊還有廢棄的電線和燈，雜亂地糾纏在一起。奇怪的雕像和嶙峋的石頭放在一起，被手電筒光打出猙獰可怖的影子。

這次溶洞裡消失了三個小孩，這人正是其中兩個小孩的父親。

男人手裡拿著強光手電筒，帶頭在前面。

他顯然非常熟悉裡面的地形，帶著五人避開了幾個沾染著泥水的小腳印，一路往深處走去。

010低頭看著，飛快地計算出幾個小孩的身形。

孟冬也端詳著：“他們經常到裡面玩？”

三天前的雨夜，幾個小孩兒在這裡躲雨，嬉鬨著進去了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這裡原本是我們村子的景點，後來沒人來就廢棄了。大家對裡面都很熟悉，根本沒想過有人會在裡面失蹤，”男人沉沉道，“這幾天我們已經翻完了，警察也來找了一圈，誰都沒看見。”

幾人在裡面走了一整圈，溫度越來越低，010覺得有點冷。

他抱緊了手裡的背包，小聲問：“可以發熱嗎？”

手機上的彈幕問他在和誰說話，010說：“我帶了一個暖寶寶。”

彈幕紛紛開始誇他有先見之明。

懷裡的牌位沒有半點反應，010有點失望。

孟冬走在他前面，聽見這句話，皺了下眉。

溶洞內的溫度雖然低，但在正午時稱得上涼爽。再加上走了一圈也有些消耗，林異怎麼會覺得冷？

孟冬擔心身後的林異會被鬼怪纏上：“林異，你要不要走到我前面——”

他一怔，才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人，指引的那束光不知道從哪裡打過來，正引誘著他踏向一處樓梯的斷口。

斷口處沾著乾涸斑駁的血跡。

“…”

這頭，010發現厲鬼沒有理自己。

他越來越冷，抱著牌位的手漸漸都凍僵了，沒忍住旁邊打了個噴嚏。

他也帶了手電筒，不過在偌大的溶洞裡，照亮的隻有自己面前的一小塊地方。

010把手電筒換到了拿手機支架的那隻手，另一隻手縮進口袋裡試圖取暖。

他剛剛放進口袋，就摸到了一手的灰燼。

010呆呆地拿出手，指尖已經被黑色的灰燼染黑了。

這個是，孟冬給自己的符咒。

他後知後覺地伸手，摸到另一邊口袋潮濕的糯米。

意識到那可能是什麼，010沒動，眼眶卻一點點紅了。

撞、撞鬼了。

自己不是撞不到鬼的嗎。

010保持著這個姿勢，甚至沒有把已經濡濕的手指拿出來。

他的眼尾越來越紅，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欺負一樣，站在原地，委委屈屈地縮成了一小團。

010極為小聲地道：“死掉就死掉，可以不要嚇我嗎？”

面前悄然無聲，甚至連同行者的回複都沒有。

一點都不科學。

010蜷縮得更小，他放下了手裡的東西，坐在台階上一動不動。

周圍的溫度急劇下降，似乎在催促他動作。

010甚至找不到自己的感官數值，連999都聯係不上了。

“好冷哦，“010低頭，用空著的那隻手戳戳放在腿邊的背包，暗示性極強地道，”好冷。”

裡面的牌位和死掉一樣。

周圍的氣溫越來越低，010連睫毛上都結出了冰霜，手電筒的光似乎也要被消耗完了，隻黯淡地照亮他腳邊一小塊地方。

010呼出一口白氣，被凍得顫巍巍的：“如果我死掉，在我家裡沒有人供奉了哦，還會被找來的警察扔進垃圾桶。”

這個世界自己應該會死在一個厲鬼的手裡才對。

010委屈巴巴地想。

他忽然記起來，原世界線裡，林異是胡亂和厲鬼定下諾言死掉的，而厲鬼先生回答“是”，也和自己定下了報酬。

010立刻單手去翻自己的背包，從裡面找出一支筆後，緊閉上眼睛，顫抖著把一直放在兜裡的手拿了出來。

他聽見糯米掉在地上的聲音，不敢睜眼，手指交叉，拿起了筆。

他小聲說：”筆仙筆仙，我是你的今生，如要與我續緣，請在紙上畫圈。”

空氣陡然變得更冰冷，空氣中的冷霧翻覆了一瞬，下一秒，厲鬼出現在空中，垂眸凝視著面前可憐得不行的人類，身邊落了一地血紅的糯米，委屈地蜷縮在台階旁。

他伸出冰冷的手，碰上了010僵硬的手。

010緊緊閉著眼睛，顯然是不敢睜開，長睫不安地顫抖著。

厲鬼把他緊緊握著筆的手一點點鬆開，筆身上已經沾染上了血跡，這人纖瘦的手指上更是血跡斑斑。

好可憐。

厲鬼一點點擦乾淨了這些血液，又轉而碰了碰面前人濕紅的眼尾。

他說：“我來了，你要問什麼？”

010小聲的，像是一個顫抖的貓咪一樣，閉著眼拚命往冰冷的懷裡鑽。

他小聲說：“我想問，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周圍的哭嚎轉瞬湮滅，隻響起厲鬼的一聲輕笑。他說。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