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位？

010抬起頭, 迷茫地問：“你要和我回家嗎？”

厲鬼的氣息若隱若現，他垂眸看著眼前人小小的一隻。

身邊無數看不見的鬼怪在耳邊叫囂著。

“…供品。”

“供品！”

“吃了他！！”

厲鬼漫不經心地碾滅了它們。

冰涼的氣息圍繞著010，他打了個抖, 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商量的餘地。

他說：“好吧。”

“…”

根據指示, 010費力地爬上有些低矮的閣樓, 看見金邊黑字的牌位靜靜放在一張供桌之上, 上面不知道蒙了多久的灰。

整個空間裡看起來低小壓抑, 010謹慎地看了一圈, 幸好, 幸好沒有黑色的小盒子qwq。

他飛快地上前, 發現原來看起來非常肅穆的牌位上也有一層浮灰, 在包裡翻了一圈，隻看見了裝蘋果的塑料袋。

010心虛地左看看右看看，發現厲鬼好像不在, 動作飛快地將牌位用塑料袋裹起來。

下樓時, 他意識到孟冬還在等自己, 便把牌位塞到了背包裡。

他小步跳下了樓梯, 整個彆墅都回響著腳步聲。

010立刻放得輕輕的。

彆墅和來時一樣陰森森的，010加快了腳步。

走到門口他搗鼓了一下手機, 發現沒有信號才揣進了口袋。

身後的牌位沉甸甸的, 感覺是用實木做的。

010調整了一下姿勢，把背包抱在了懷裡。

走出彆墅時，懷裡的背包一陣發熱, 像是要燒起來了一樣。

010似乎感受到了某種阻力, 不過在邁出門檻的下一秒，這種熱意就消失了。

剛走出彆墅門，他就聽見彆墅側面傳來一聲疾呼。

“師兄——你小心點！”

師兄？

010往那邊看了眼, 小師弟小小的在底下荒草叢生的花園裡，而二樓有一個奮力向上攀爬的身影，正是主角受。

010呆呆地沿著兩人的痕跡走過去，走到了小師弟身邊。

他和小師弟一起抬頭看著孟冬，小聲問：“他上去乾什麼呀？”

小師弟捧著還在直播的手機，上面正熱烈地刷著彈幕。

他憂心忡忡地說：“當然是去救林異——”

小師弟一頓，後知後覺地轉頭，看見小美人站在自己身邊。

010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在這裡呀？”

小師弟靜了兩秒，010還以為他明白了，然後下一秒，他就看見小師弟砸了個黃色符咒過來，撕心裂肺地大叫道：“師兄！！有鬼啊！！”

010：...？

他愣了一下，那張黃紙落在懷裡的背包上，頃刻間變成了黑灰。

010伸出手小心地撣了撣。

應該沒有注意到吧，裡面的鬼生氣就完蛋了。

小師弟緊緊抱著手機，沒有注意到攝像頭正好對準了010。

彈幕瘋狂刷過。

【美人!真的是美人！！我現在關注，可以當我老婆嗎！！】

【我先關注的我是老粉！】

【我靠有這顏值搞什麼劇本啊，老婆看我！！】

【我的新老婆出現了，擦擦屏幕，口水不能弄臟老婆。】

010專心致誌地撣掉背包上的灰，感覺裡面的牌位似乎有點發熱了，連忙伸手輕輕拍了拍。

他小聲說：“是意外哦，不生氣。”

下一秒，小師弟捧著的手機閃了閃，屏幕黑了下來。

小師弟頓了一瞬，乾嚎得更加大聲，更加真心實感。

孟冬掛在牆上，進退兩難地望著下面：“什麼鬼？”

小師弟道：“假裝林異的鬼，弄壞了你的手機——”

010懵懵地抬起頭：...咦？

兩人扯著嗓子交談，010感覺手裡的背包發熱了一瞬。

抬頭，孟冬手上一滑，整個人摔了下來。

010：脾、脾氣好壞。

他瞳孔一縮，衝上前兩步想要把人接住，卻像是被無形的力氣按住了。

厲鬼不緊不慢道：“急什麼。”

孟冬呈自由落體垂直向下，小師弟飛快地躲到了一邊。

010努力掙紮，肩膀上的手卻一點不受影響，牢牢按住了他。

下一秒，孟冬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個符咒。

他猛地往地上一摔，整個人緩衝了一下，安安全全地落地了。

身邊的小師弟一下子消聲，010伸手揉了揉耳朵。

孟冬拍了拍手起身，大步走過來，神情嚴肅：“手機？手機怎麼會壞掉？不是剛換，還在保修期吧？”

幾步過來，孟冬看見好端端的林異也有些錯愕：“你出來了？”

010點點頭。

“直播斷了，我出來在門口沒有看見你，我就出彆墅啦。”

孟冬點點頭。

小師弟警惕地拉住了他的袖子，小聲道：“師兄，剛才我往他身上扔符咒，燒掉了。”

剛剛林異的直播斷了，砸門也沒反應，自己隻好爬牆看看。

孟冬盯著010，他道：“我給你的東西還在嗎？”

010伸出左手，手心攤開是一灘黑灰，他說：“好像被我弄壞了。”

孟冬又放了一個在他手心。他說：“那再拿一個，保險。”

三角形的黃紙安靜呆在手心，孟冬和小師弟緊張地注視著，黃紙沒有半點反應。

010開心地把它收進了口袋，特地沒有碰到背包。他點點頭，“謝謝，你人真好。”

孟冬表情複雜了一瞬，自己好像在欺負人。他擺擺手：“你是怎麼跑出來的？”

010非常誠實道：“門自己打開，我就跑出來了。”

孟冬難以理解，這個彆墅實在邪門，而且好像對自己有意見，剛剛自己摔下來的那一下絕對不是手滑。

010看著他似乎沒事，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那個，我們是不是要報個平安呀？”

孟冬聞言，從小師弟那裡接過自己的手機按了兩下，發現好像真的壞了，憤憤地罵了彆墅一通。

好在小師弟也帶了手機，幾人給直播間的觀眾報平安。

屏幕上的彈幕刷得飛快，除了擔心他安危的，還有問他當時那個人影到底是什麼的。

010說：“是之前的筆仙大人哦。”

彈幕齊齊刷道：【來了來了，劇本來了。】

【筆仙大人和小美人的體型差，我直接斯哈斯哈。】

一直到關掉了直播，010也似懂非懂。

孟冬被今天的彆墅整出了一點心理陰影，正摩拳擦掌地準備去找孟家多要一點報酬。

010聽完他準備乾的事情後，忽然眼睛一亮。

世界線裡，孟冬對出手闊綽的孟家非常有好感，隻要自己現在說孟家的壞話，說不定反派值就漲了！

孟冬和小師弟商量著到底加多少錢合適。

今天這一出，明顯是被孟家擺了一道，誰都沒想到玩個筆仙遊戲會招來這麼可怕的厲鬼。

孟冬眯了眯眼，他清秀的臉上閃浮現出一分強勢，他說：“破孟家，不給我加倍，我就去攪黃他的生意！”

010愣住了。

自己還沒來得及說壞話，孟冬怎麼就討厭起孟家了。

孟冬轉頭又看向010。

在他嚴肅的目光下，010不由自主地有點心虛。

孟冬說：“今天你回去後，一定要用柚子葉洗澡，算了，你是不是不會弄？給我一個地址，我寄給你。”

“今天的厲鬼太凶了，希望以後都不要遇見這樣的。”

筆仙是…厲鬼嗎？

010目光飄忽地抱緊了手裡的背包。

他假裝什麼也不知道一樣，點點頭：“好哦。”

---

孟冬把010送到了家裡，他看見林異住的破舊小區，露出了一個驚異的神情。

他以為今天那麼多觀眾的主播，應該是很有錢，怎麼會住一個陰氣環繞還破爛的地方。

010跳下車朝他揮揮手，孟冬露出一個欲言又止的表情。

孟冬：“你一直都住這裡嗎？”

010歪歪頭，不知道怎麼了。

“你今天見了鬼，身上陽氣不足，這地方看起來也不好，”孟冬道：“你要不要今天和我住？”

010抱著背包的手緊了下，他搖搖頭：“不用哦。”

孟冬看看小區，又看看他，想著這人身上還有自己的符咒，自己也能有感應，不至於會出什麼事。

他道：“我下一個委托，就在後天，你去不去？”

010點點頭。

看著孟冬離開，一路上都非常慌張的010終於小小地呼出口氣，他懷裡抱著那個又大又沉的木頭牌位，一路上都沒敢放下來，此時手都酸了。

世界線裡他住的是一居室的，此時打開面前小小的房間，010非常新奇地看了一圈，然後把牌位放在了電視櫃上。

他偷偷摸摸地把塑料袋扔進了垃圾桶。

999：【你不覺得小？】

雖然前幾個世界的記憶010都沒有了，可是這是肉眼可見的小吧。

010搖搖頭，他眼睛彎彎的，顯然是很滿意這個房間。

他雙臂張開，比了一個很大的距離：“可以裝好多個我——好溫馨的。”

而且，看起來非常好打掃衛生。

010低頭拍拍自己，鑽了閣樓，現在身上灰撲撲的，他一路上打了好多個噴嚏。

從臥室拿了換洗衣物，010的興奮勁慢慢下去，忽然記起來自己忘記向孟冬要香了。

想到這一點，010的動作就僵住。

他悄咪咪地回頭看了一眼被帶回來後就沒有動靜的牌位。

010默默從沙發上摸了個玩偶放在了牌位旁邊，又轉身進廚房翻箱倒櫃地看看有什麼吃的。

他拿出了和今天請鏡仙時一起買的蘋果，洗乾淨放在果盤裡，一起放在了牌位前。

吸溜，不知道厲鬼吃完自己能不能吃。

一回頭，010就看見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形站在自己身後，手裡拿著的正是自己放下的娃娃，孟冬的符咒被放在背包邊，毫無動靜。

“這是什麼？”

010像是個當場被抓現行的小貓，他渾身僵硬，下一秒才磕磕絆絆地說：“供奉你呀？”

厲鬼看著面前人，眯了眯眸子。

他重複了一遍：“供奉？”

010小聲道：“我沒有香了，這是我覺得最好看的娃娃。”

厲鬼沉默了一瞬。

他那個渾身毛茸茸的白色玩偶，和面前的普通人看起來一樣無害，隨便碰上一個鬼怪就會喪命。

他把玩偶放回了沙發上：“不用。”

010露出了一個失望的眼神，這麼好看的娃娃都不行嗎？

他小步走過去，強調道：“是你不要供奉的哦。”

999：【…】

厲鬼消失了，010眼饞地看著蘋果一會兒，像是盯完了自己也吃到了一樣，轉身歡快地去洗澡了。

林異的房間不算很大，不過五臟俱全，衛浴室乾濕分離。

010一直等完洗澡，才後知後覺自己沒有拿換洗衣服。

他動搖地看了換下來的臟衣服洗澡。

不行不行，好臟。

想到房間裡不止自己，010靈機一動，伸手在浴室的門上敲敲。

“有人嗎？”他小聲問，問完之後覺得有些不對，出聲糾正了自己：“有鬼~嗎~”

陰涼的氣息卷上了腳踝，010沒忍住縮了縮，小聲問：“厲鬼先生嗎？”

像是沒料到會被這樣稱呼，門口陡然出現了一道黑影，聲音冷淡：“怎麼了？”

010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忘記拿衣服了，可以幫我拿一下嗎？就在衣櫃裡，白色的。”

門口的黑影消失，010等待著，霧氣逐漸從浴室裡彌漫了出來，整個衛生間看起來都霧蒙蒙的。

010覺得自己等了好久，他都快要睡著了，忽然在半夢半醒之間，聽見了身後的門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010揉揉眼睛：“你來啦！”

“我來了。”

門外的應聲又尖又細，010還睡得迷迷糊糊的，伸手要拉開門，發現拉不動。

010：？

他困惑地拍拍門：“厲鬼先生？”

門外，厲鬼一手拉住了門把手，穩穩按住了門。

欺騙人的食人鬼受到了更可怕的怨氣威懾，血淋淋的面容猙獰扭曲，大張著大口尖叫起來，隻是門內一點也聽不見。

厲鬼面無表情地碾碎了食人鬼，另一隻手還拿著純白的短袖短褲，像是害怕被弄臟了，拿著的那隻手抬高了些。

等這隻食人鬼最後一點蹤影也消散，厲鬼才打開門。

裡面人從門內探出白白嫩嫩的手臂，從肩膀到手背都泛著驚人的瑩白。

像是被霧氣熏得久了，連指尖都泛著淡淡的紅色，此時還在努力往外勾，繃緊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脈絡好看得驚人。

010撲棱棱揮揮手：“衣服——”

厲鬼將衣服放在了010的手上。

他周身的陰氣大作，客廳的溫度驟降，似乎和溫暖得往外冒霧氣的浴室成了兩個世界。

一個無知的，脆弱的，還容易害怕的供品。

比沙發上那隻純白的玩偶還脆弱些。

孟家那群人愛養缺胳膊少腿的鬼。

厲鬼想，得保護著一點，不然之後被嚇破膽子，就不跟著自己去孟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