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現在諸伏家廚房後面的一個小倉庫裡找到了他需要的東西, 並且在一家三口正在聊天的時候,飛速的打掃好了摔落在地上的托盤茶杯跟水漬。
然後就跑到屋子外面去了。
雖然外面天氣熱,但是他的身上貼了降溫貼, 小鬥篷一裹, 根本就沒在怕的。
出於禮貌,他也沒有去仔細聽屋子裡的說話聲音,隻是看著滿院子的植物發呆。
之前過來目光很容易就被開著的花跟一片鬱鬱蔥蔥吸引, 但是現在仔細看的話, 其實諸伏家是有在角落裡開辟出一小塊菜園子的,裡面有種幾顆已經結了果子的西紅柿,不是什麼尋常菜蔬店賣的那種西紅柿,而是個頭小小的品種。
一個個有綠的也有發黃的,還有的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色,像是小小的燈籠一樣掛在被繩子牽著的枝丫上,在這樣的天氣看起來倒是讓人覺得有些流口水。
身後的門被人推開。
日向現回過頭, 視線漸漸上移,隨後覺得這個姿勢脖子會很累,於是就站了起來,跟開門的人打招呼, “諸伏先生。”
諸伏先生點了點頭,隨後側過身體,“請進來吧。”
日向現沒有推辭,就順著諸伏先生的意思走進了屋子裡, 諸伏夫人跟諸伏景光已經不在客廳裡了, 他也不想要將同期的事情知道的過分詳細,所以也沒有主動提起。
“諸伏先生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他此刻的態度卻是比之前都要正經了一些。
諸伏先生頓了頓,隨後苦笑了一聲, “我表現地有這麼明顯的嗎?”他歎了一口氣,沒有等日向現接話,就帶著人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沙發前的茶幾上此刻已經擺上了兩杯已經泡好的茶水。
等到日向現坐下,諸伏先生才繼續開口,“如果可以問的話。”
“如果可以說的話。”日向現沒有立刻答應下來,有些事情,不適合從他這個外人嘴巴裡說出去。
諸伏先生點了下頭,“我想問,小……咳,光他,這些年生活的怎麼樣?”
就說,能夠養育出諸伏高明跟諸伏景光這樣的孩子的人,怎麼可能是不敏銳的。
日向現微微歪了歪頭,他將自己的帽子抬起一點,卻還是將半張臉藏得好,“我跟他不熟哦~”他這樣回答,“不過大概知道一點,他成績不錯,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關係很好,進入警校之後又有了幾個誌同道合的友人。”
諸伏先生沒能從這些詞句裡得到他想要的信息,不過能夠從外人的嘴裡知道孩子長大後過得不錯這樣的正面評價,他也稍稍安了一點心。
日向現跟諸伏先生共同認識的人就是諸伏景光,他們聊了一會兒有的沒的,說是去打掃客房的諸伏景光就一個人走了下來,他的臉上還有些帶著溫和的無奈,手裡也是拿了一個五彩的手球。
日向現奇怪的看了這人手裡的手球一眼,隨後歪了歪頭,“送我的?”
諸伏景光的腳步一頓,但是很快又恢複了過來,短發的青年臉上的無奈的情緒更重,他從樓梯上走下來,倒是真的將那個手球遞給了日向現。
“如果你喜歡的話。”短發青年的臉上有些微的懷念的情緒,“感覺有點眼熟,就拿下來了。”
“這是前年去祭典的時候買的。”諸伏先生看了一眼,也有些奇怪,“在哪裡發現的?”
諸伏景光聳了聳肩膀,“客房的床底下。”
他幫忙收拾客房的時候,出於習慣就將床底順便清理了一下,除了灰塵之外就是這顆線都有些起球的手球了。
“之前忽然之間就找不到了,光哭了很久。”諸伏先生嘴角不禁帶上了一點笑意,“不過高明在之後買了一個新的給你,你就不記得了。”
諸伏景光有些難為情的紅了紅臉頰,眼神也有些躲閃,“爸爸。”
諸伏先生隻是笑笑。
當天的晚飯,是諸伏夫人跟諸伏景光一起做的,諸伏家不是什麼傳統氣息濃厚的家庭,對男孩子自己下廚做飯這一點並沒有意見,特彆是諸伏夫人在試了試諸伏景光調味的燉煮之後,更是十分高興。
小景光就是在這種氛圍下回到家的,外面的天已經有些暗了,小家夥對回家的路已經是很熟悉,但是今天因為遇到了有趣的事情,所以跟小夥伴一起說話玩樂花的時間多了一點,等到跑到家的時候,心裡也稍微有些忐忑。
因為他不僅僅晚回家了,而且身上到處都是草屑跟泥土,顯然玩的有些忘乎所以。
“我回來了。”小小孩童試探性地朝著屋子裡打了聲招呼。
諸伏景光身上圍著粉色的圍裙手裡端著正在攪拌的面糊從廚房裡走出來,今晚諸伏夫人說要大吃一頓,所以特意準備炸天婦羅。
小景光見到陌生人當即有些愣住,不過很快就認出了這個人就是白天在山上遇到的兩個人之中的一個,小小的孩童臉上的疑惑幾乎都藏不住。
“爸爸?媽媽?!”他提高了聲音,繼續喊道。
諸伏夫人在廚房裡答應了一聲,而諸伏先生也應了一聲。
諸伏先生說,“我們家今天來了兩個客人,是遠方親戚,小光要喊哥哥知道嗎?”
小景光鼓了鼓臉頰,但是還是對著手裡還在攪拌著面糊的青年乖乖的點了點頭,“哥哥。”
日向現也走到玄關這裡,又看到這小孩的樣子,就知道山裡的生活真的豐富多彩的,“是小光啊~”
小景光當即眼睛一亮,“是伊降研平現哥哥!”
諸伏景光的手一頓,隨後無語的歎了一口氣,“你先去洗澡換衣服吧,等一會兒就有晚飯吃了。”他說的心情複雜。
在他說完之後,諸伏先生跟諸伏夫人都沒有繼續說什麼,而小景光也眨巴了兩下眼睛,小小的點了點頭,隨後又對著日向現揚起了一個笑臉,之後就蹬蹬蹬的跑上了二樓。
諸伏景光:……他小時候到底有什麼毛病,好人認不出,還使勁兒朝著危險人物笑。
今晚的晚餐真的很豐盛,不過日向現沒參與。
“我的口罩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摘下。”青年語氣嚴肅,“摘下後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
於是諸伏景光隻得備了一份單獨的給他讓他在客房裡吃東西。
“伊降研平現哥哥不跟我們一起吃嗎?”小景光手裡拿著筷子,嘴裡關心著認識不久的大哥哥。
諸伏景光剛剛送完單人套餐,才坐到椅子上就聽到小時候的自己用軟糯的聲音說出這樣的話,想了下,還是解釋到,“那個大哥哥不太習慣跟彆人一起吃飯。”請允許他不去重複那個存在感十分之強的名字。
“唔。”小景光覺得自己好像懂了,“那明天我們可以一起玩嗎?”小朋友歪了歪頭,無辜的藍色貓眼裡有著期待,“我們今天還在小溪那邊發現了小螃蟹,小操約了我明天一起去抓。”
小家夥眼睛裡的期待太過明顯,是個人看到了都忽視不了,就連長大後的諸伏景光在面對這個年紀的自己的時候都有些招架不住。
“額……”他卡殼了,他是準備明天一天都不離開家裡,要死守著這裡,直到那個家夥……
手裡的筷子驀的握緊。
小景光當即縮了縮脖子,他覺得眼前的哥哥很恐怖,之前在山上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對勁,現在就算爸爸媽媽說是親戚家的哥哥,但是他還是覺得有些害怕。
諸伏先生不動聲色的垂下眼,諸伏夫人則是十分自然的接過了話,也不知道是在安撫哪個孩子,“光哥哥跟另一位哥哥都有事情要處理,小光不可以打擾他們哦~”
小景光咬了下筷子尖,隨後點了點頭。
諸伏景光則是頓了頓,卻沒有反駁母親的話語,隻是低下頭,繼續吃起了飯,夢境之中的母親的手藝的味道跟記憶裡的一模一樣,吃的他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諸伏先生心裡歎息一聲,隨後站起身走向了廚房,連諸伏夫人也不知道自家丈夫要做什麼,不過她忙著給兩個孩子夾菜,所以隻是看了丈夫一眼而已。
諸伏先生很快就回來了,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兩個玻璃杯,還有兩瓶啤酒。
啤酒顯然是剛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因為接觸到了外面的空氣,就算是從廚房到餐廳的一點點距離,表面都已經開始有水霧凝結。
諸伏夫人的目光閃了閃,然後繼續給小景光夾菜,並且繼續囑咐,“小溪之類的地方是有些危險的,玩鬨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嗎?”
諸伏景光耳邊是母親的對幼年時期自己的叮囑,目光卻不由自主的在諸伏先生放到餐桌上的兩瓶啤酒上停留。
“光你上了大學的話,應該會喝酒的吧?”
諸伏景光喉嚨間再次一陣乾澀,“嗯。”他的人生的第一杯酒是跟降穀零一起喝的,雖然說日本有規定不滿20周歲不可以飲酒,但是其實很多人並不會遵守,很多人在初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喝酒了。
他跟降穀零雖然沒有那麼誇張,但是也的確是在十八歲的時候就嘗試喝了酒,那一年高等中學畢業,他們一起考入了理想中的大學,自覺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大人,所以喝了一杯慶祝了一下,甚至酒水都是他從收養他的親戚家裡拿出來的。
問就是不滿20周歲,他跟降穀零長得都臉嫩,去便利店買酒會被店員問詢,拿出證件,他們也的確是真的不滿20歲。
在那之後,作為哥哥的諸伏高明也在他20歲生日的那天從大學請假過來找他,跟他喝了一杯酒,好像是兄弟之間的特殊儀式,也或者是高明哥主動承擔起了在成年這個階段的作為長兄的責任。
現在,在一個夢境之中,他夢境中的父親,將兩罐啤酒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就坐在父親的身邊,對面坐著母親跟幼年時期的自己。
因為是夢境,所以潛意識裡在彌補某些遺憾嗎?
諸伏先生見青年隻是看著啤酒罐卻不說話,也不伸手,就自己伸出了手,他平時很少喝酒,但是偶爾也會來一杯,在夏天感覺還是不錯的。
易拉罐的拉環被他打開,男人的動作不快不慢,他先將面前的玻璃杯倒滿,隨後又向另一個杯子裡倒。
諸伏景光趕緊伸手,姿態難得有些強硬,他將那罐啤酒從父親手裡接過來,一言不發地將才倒入了一點酒水的杯子拿到自己面前,然後給倒滿了。
諸伏先生挑了挑眉,他端起酒杯,“長野縣本地的啤酒,喝過嗎?”
諸伏景光抿著嘴角搖頭,他也端起酒杯,在父親的示意下輕輕碰了碰諸伏先生手中玻璃杯的下首。
然後一仰頭就將一杯酒水灌下。
諸伏先生嘴角微微抽了抽,卻沒打斷青年的動作,自己也喝了一口啤酒,當他將杯子放下之後,諸伏景光卻站了起來。
短發青年重新開了一罐酒,還是一言不發的樣子,隻是靜靜地站在父親的身側,彎下腰,給父親的酒杯續上了酒水。
諸伏先生的手指動了動,“看來這兩罐,不夠我們父子兩個喝啊。”
諸伏景光坐下來,給自己重新倒上酒,他跟個鋸了嘴的葫蘆一樣,一句話也不肯再說了,隻是維持著吃東西喝酒的動作,很快兩邊臉頰上就紅了。
不過隻是啤酒,家裡似乎也沒有多的,兩人將兩罐酒都喝完之後,諸伏先生也沒有再去拿新的過來,一家人堪稱沉默地將晚飯給吃完了。
隻有小景光一直在狀況外,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從爸爸跟那個哥哥一起喝酒之後,大家就都不說話了,他也不敢說,因為小孩子白天在外面瘋玩了一天,精力有限,所以吃完了飯之後,很快就覺得困了,之後發生的事情他就都不知道了。
“不能……嗎?”諸伏景光沒有入睡,他沒有覺得困,所以隻是坐在客房內的椅子上。
日向現倒是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腳懸空在床外面,手裡正擺弄著一個手球,正是白天的時候他開玩笑向諸伏景光要的。
手球這個時候看上去比白天的時候要乾淨了許多,雖然表面的線團還是有起球的樣子。
“嗯?”聽到諸伏景光含糊的話語,日向現微微側過頭。
諸伏景光好像看到了帽簷下一閃而過某種有些熟悉的色彩。
“不,沒什麼。”短發青年搖了搖頭,有些惆悵。
“你是想問你能不能繼續留下來,還是想問能不能提前抓住凶手?”日向現發覺一點什麼,他將手球翻了個面,繼續數著線條。
諸伏景光遲疑了一下,“提前抓住?”
“你們家的案子我還算是知道一些。”日向現繼續把玩著手球,“能夠拿著刀直接到你家裡來的,聽說之後還停留了一段時間,那肯定不是沒有預謀的吧,說不定就是你們家的仇人之類。”
諸伏景光的眸光閃了閃,“檔案裡有過排查,我們家沒有什麼仇人。”父親是小學老師,平時的工作多數是跟孩子打交道,跟鄰裡外人的關係都很好,而母親也是很溫和的一個人,也是專職家庭主婦,也沒什麼有結識會直接殺到家裡來的危險分子的條件。
“這可不一定。”戴著口罩的人將手球放到一邊,“有些人隻要單方面認定了你們有罪,你們之間就能夠有血海深仇了。”
就他這個從觀眾們那邊得知了大概的始末的人,都得說一聲,人類的想法果然是不可捉摸的,特彆是對瘋子而言。
諸伏景光額頭的青筋一跳,“單方面?”
日向現沒有繼續說什麼,這是之前諸伏景光的選擇,他想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真正的凶手。
兩人都沒有睡覺的意思,在閃回的片段裡,他們其實是沒有正常的生理需求的,就連吃飯其實都是沒有必要的,當然也是不必要睡覺的。
所以兩人就這樣維持著一個躺著玩手球,另一個坐在窗邊的姿態,一起過了一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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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景光第二天還是自己跑出去玩了,家裡多了兩個哥哥對他的生活沒有多大的影響,原本還有些害怕那個也叫光的哥哥,但是在跟小操玩了一會兒之後,又吧人給忘記了。
直到再次回到家裡才想起來,他不知道白天的時候家裡發生了什麼,隻是那個光哥哥好像又變得恐怖了一些。
小景光隻是小孩子,也不太能理解對方為什麼好像變得比昨天更加恐怖了,飯也沒有好好吃,隻是一直轉頭去看大門的方向。
門那邊是有什麼嗎?
小孩在心裡這麼想著,今天的晚餐甚至比昨天還要豐盛很多,應該是媽媽特意買了更多好吃的東西回來,而穿著鬥篷的名字很奇怪的大哥哥也跟昨天一樣沒有出現在餐桌上。
“小光?”諸伏夫人很疑惑。
諸伏景光剛剛想笑一笑緩解一下自己的緊張,卻忽然聽到了門口的一聲門鈴。
這一聲門鈴清脆,也很普通,卻讓諸伏景光的背脊一陣發涼,就好像是某種危險的信號,跟記憶中的某個聲音猛然重合。
他幾乎是控製不住自己猛然站了起來,動作之大連坐著的椅子都被這樣的力道給推遠了一些,木質的椅子在木質的地板上劃動帶來略微刺耳的響聲。
諸伏景光卻不顧上這些,他死死地盯著玄關的方向,手上的青筋暴起,一口牙齒甚至咬的吱嘎作響,“我。”他吸了一口氣,“我去開門。”
他要去看一看。
一雙寬大的手掌卻在此刻伸了出來。
諸伏景光的手被跟他差不多大小的手掌摁住,諸伏先生的聲音響起,“我去開門。”
諸伏景光猛然抬頭,他的父親此刻已經站了起來,眼鏡之後的眼睛之中閃過某種他看不懂的情緒。
諸伏先生再次重複了一句,“我去開門。”
“可是爸爸,那個是……”那個是來殺他們的凶手,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喪心病狂的家夥。
那個家夥會也能夠刀子捅穿父親的身體,再奪走母親的姓名,最後被留下的,隻有年幼的他自己。
“彆擔心。”諸伏先生卻再次安撫性的笑了笑,“沒關係的,我隻是去開個門,我是爸爸啊。”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這個家的頂梁柱,家裡有他,就不會讓他的孩子跟妻子去開門。
諸伏景光的後槽牙都快要咬碎了,他隻得梗住了脖子,卻到底沒忍住看向諸伏夫人,“媽媽,帶著小光藏起來吧。”
諸伏夫人看著他,外面的門鈴還在響著,不急不緩的,似乎摁門鈴的人有著無窮的耐心。
諸伏夫人在青年祈求的藍色眸子之中敗下陣來,她走到小景光的身邊,牽起了小景光的手,然後朝著二樓走去。
二樓上有諸伏先生的書房,裡面也有電話,是方便平時諸伏先生在家辦公的時候跟學校聯係用的。
諸伏先生等到妻兒都走上了二樓,這才對諸伏景光點了點頭,“那走吧。”
諸伏景光也點頭,他跟在諸伏先生的身後,他的腦子有些不清楚,他甚至不能肯定現在來的人是不是當時的凶手,甚至在那人動手之前他都不能做些什麼。
兩人快要走到玄關處,諸伏先生又停下了,他對諸伏景光比了一個手勢,然後快步上前,就這樣打開了門,諸伏景光反應遲了兩秒鐘,眼前的門就已經被打開了。
門後出現了一個成年男人,看年紀也就是三十多歲,身上穿著簡單的單衣,手裡還拎著一個布袋子。
“啊。”諸伏景光聽到諸伏先生跟這個人打招呼,語氣裡也是很輕鬆的,“是外守先生。”
“嗯。”那個男人也回應著諸伏先生的話語,“是的,之前的事情我還是有些過意不去,所以想過來拜訪一下。”
諸伏景光聽著這兩人的對話,心裡不知道有什麼感覺,隻是快步往前走了兩步,“爸爸,您認識這位先生嗎?”
男人也似乎是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這裡還有個人,聽到諸伏景光對諸伏先生的稱呼的時候,臉上就露出了一種略微奇怪的表情來,“這,這也是您的孩子嗎?”
諸伏先生哈哈笑了兩聲,側過身讓人進來,“是我家的孩子。”
諸伏景光也跟著點頭,但是總覺得眼前的情景似乎有些怪異,記憶之中將死神帶來的凶手好像並沒有出現,難道是因為這是夢境的原因,他進來了,潛意識裡不想要那件事情再次發生嗎?
然後他就看到那個男人略過了自家父親,對他露出了一個笑來,“那麼,這位,你覺得我的有裡可愛嗎?”
諸伏景光一愣,“有裡?”
“是的。”男人越過了諸伏先生,反而是湊近到了諸伏景光的面前,“你跟另外一個人忽然出現在諸伏家,不是來看我的有裡的嗎?”
諸伏先生的臉色頓時一冷,他伸出手臂,將比他還要高一些的諸伏景光攔在身後,“外守先生。”他嚴肅起來,“您到底在說什麼?”
那個男人聽到這話再次轉過了頭,他的眼睛裡此刻湧現出某種名為癲狂的情緒,“我的有裡!我忍受不了了!你把我的有裡藏了起來!”
他說著話,一條手臂就這樣揮舞著,情緒很激動。
“我就知道,你把我的有裡藏了起來!現在又想讓你的什麼親戚來把有裡帶走,讓我永遠都找不到她!”
諸伏景光感覺腦子裡有什麼快要炸開,有裡這個名字他是覺得耳熟的,但是現在情況緊張,他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他想要幫父親的忙,但是父親卻堅定地擋在他跟男人的中間。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諸伏先生用雙手阻擋著男人一邊繼續勸說,“但是有裡同學已經意外死去了,您……”
“我的有裡才沒有死!”男人似乎是因為發狂的原因,力氣極大,身體一直朝著屋子裡頭衝,“明明就是你們把有裡藏了起來。”他說著話,一隻手就伸向了一直拿著的帆布包。
諸伏景光腦子裡有什麼忽然一跳,他幾乎是立刻扯住父親的手臂將人往後一拉扯,隨後再次伸出手,抓住了男人已經從帆布包裡拿出來一半的手腕。
“是什麼!”青年死死咬著牙,“你的手裡!是什麼!”
男人的力氣大,諸伏景光的力氣也很大,被鉗製住了手腕,男人於是就用另外一隻手來對抗,他的左手被捏成了拳頭,直直地衝著諸伏景光的臉而來。
諸伏景光的另一隻手也跟了上來,抓住了襲來的拳頭,他此刻就像是成為了執拗這種情緒的本身,“你帶了什麼過來!”
男人聞言隻是露出個充滿惡意的笑容,他將手一點點從已經滑落到手肘部位的帆布包裡取出來,匕首在燈光下閃著刺人眼球的寒芒,他看著諸伏景光的眼睛,惡意幾乎要噴湧而出,“當然是可以讓你們把我的有裡還回來的東西。”
他的手腕轉動,竟然想要借著這個姿勢去劃破青年的手腕。
諸伏景光絲毫不退讓。
諸伏先生眼見著匕首出現,心裡卻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他也走上前來,用雙手抓住了男人拿匕首的手,他不能看著自己的兒子受傷。
有了諸伏先生加入戰局,男人到底隻是一個人,要對抗的是兩個成年男性,特彆其中一個還是警校生。
手中的匕首很快就被抽走了,但是他卻沒有計劃被破壞的難過,而是淒然地大笑了起來。
“你們能拿我怎麼辦?!我這次沒有成功,下次也會把我的有裡救出來的!”
諸伏先生將匕首丟開,“您如果在這樣下去,我就要報警了。”
“那你報警啊!”男人繼續大笑,“我隻是想找回我的有裡而已,警察來了正好,幫我找到有裡,就算是我被關起來,我也能再被放出來,到時候我還會找上門來,來找我的有裡!”
諸伏景光的胸膛瘋狂起伏,他聽著這人的話,恍惚之間好像想起了這個名字。
有裡,他小學的時候,在長野念一年級的時候,認識的一個女孩子,玩的也是比較好的,但是女孩子因為在郊遊的時候突發疾病送去醫院,搶救失敗去世了。
外守先生……有裡,外守有裡。
‘你們把我的有裡藏了起來!’‘有些人隻要單方面認定了你們有罪,你們之間就能夠有血海深仇了。’
“是你!”諸伏景光的拳頭捏緊,“就是你!”
青年的腦袋裡一片空茫,一陣類似耳鳴的聲音成為他此刻思維之中唯一的存在。
諸伏景光忽的輕輕笑了一下,隨後手下一個用力,將男人的整條手臂扭曲過來,男人也應為這樣的動作而被他扭轉過身體,一下子被人摁在了地上,臉頰都貼上了玄關。
他不禁悶哼出聲。
而後他的領口的衣服又被人抓住,沒等他反應過來,臉頰上就突如其來湧現出了一股透著麻木的疼痛,一下子直讓他眼前冒起了星星。
諸伏景光臉上的笑已經消失,他眼睛之中的光也就此失蹤,他的拳頭一下又一下地砸著男人的臉頰,每一次高高揚起,落下時候就有一聲悶響。
男人被打了依舊笑著,笑聲刺耳。
諸伏景光的拳頭頓住了,他的理智在拉扯著他,告訴他,不能繼續打下去,再打下去,人就死了,但是卻又有另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低語,反正是在夢境裡,為什麼不能殺了他?
幾個拳頭,其實也就是幾個呼吸的事情,諸伏景光的速度太快了,諸伏先生到現在才反應過來,他沒有見過青年的這幅模樣。
正準備上去拉住人,但是青年卻自己停住了。
短發的青年滿頭都是汗水,明明是他在打人,卻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被欺負地慘極了,捏著的拳頭高高的揚起,卻也在發著抖,再也落不下去。
諸伏先生歎了一口氣,他走上前去,握住了青年遲遲不願繼續落下的拳頭,“光。”
“結束了。”諸伏先生拉著諸伏景光起身,看著男人滾動身體,蜷成了一團的樣子,再次歎了一口氣,“結束了,他傷害不了我們了。”
諸伏景光眼眶裡的淚水再也控住不住,決堤一樣湧出。
諸伏先生將諸伏景光的手拉到眼前看了看,“我們死後,小光有好好的生活嗎?”
諸伏景光眼前的一片都模糊了起來,淚水糊住了他的眼睛,也糊住了他的喉嚨,他幾乎說不出一句話,隻能點頭又搖頭。
恍惚之間,他的臉頰又被另一隻柔軟的手摸了摸,耳邊是母親熟悉的聲音,“真的是,長這麼大了,還是會哭鼻子的啊~”
柔軟的手帕貼上他的眼眸,將他的淚水帶走,他也看清楚了此刻眼前的人。
他的母親正努力的墊著腳摸著他的臉頰,另一手也是高高抬起,在給他擦著眼淚,他立刻就要去看那個男人,卻發現玄關處什麼都沒有,沒有男人的身影。
那個人不知道什麼不見了。
眼前的隻有他的父母,還有正站在走廊的儘頭,在陰影之中,張開嘴巴無聲大哭的幼年的自己,以及低著頭牽著小孩子的高明哥。
諸伏景光將自己的腰彎下,讓母親能夠摸得到他的頭發。
“這麼多年,辛苦我們小光了啊~”諸伏夫人依舊溫溫柔柔的,語氣裡也沒有什麼負面情緒,“不過知道我們小光安全的活下來了,還長成了這麼帥氣優秀的樣子,我們真的很高興。”
諸伏先生乾咳了一聲,“既然要做警察的話,就好好的做。”他頓了頓,到底再次伸手在青年的肩膀上拍了拍,“男子漢不要拘泥於過去,人生是需要往前看的,爸爸媽媽的事情從來都沒有責怪過你們,你們都還小,保護你們是我們作為父母自己的意願。”
“我們那個時候唯一的期許,就是你能夠活下來。”
青年再也忍不住,用力擁抱住了自己的父母,然後抬起頭,自己接過母親手裡的手帕,給自己擦乾了淚水,然後後退了一步。
諸伏夫婦對視了一眼,然後對著諸伏景光揮了揮手。
諸伏景光看著父母轉過身,朝著幼年時候的自己走過去。
他看著母親摸了摸幼年的自己的腦袋,隨後拉住了高明哥的手,然後父親彎下腰將自己抱起,寬大的手掌在他的後背上輕輕拍了拍,另一手卻放在了高明哥的頭頂上。
他也看到幼年時候的自己停止了哭泣,一雙眼睛裡噙著淚水,卻也跟著父母和高明哥一起看過來,努力的朝著他的方向笑了起來。
諸伏景光忽然側過頭,“這真的隻是夢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側的日向現依舊是那副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樣子,“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是。”諸伏景光回答。
“你猜對了。”日向現拉拉鬥篷,到底還是告訴了他真相,“是閃回,過去的某段曆史的閃回,雖然改變不了什麼,但是,裡面的人是真實的存在在過去的。”
諸伏景光哽咽了一聲,“這樣嗎?”
“是的。”日向現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忽然轉過頭,“你送了我個手球對吧?”
“嗯。”
“你的父母也招待了我,還收留了無家可歸的我對吧?”
諸伏景光忽然遲疑了,他頓了頓,卻也還是點頭了,“是的?”
“那作為答謝。”日向現將手從鬥篷裡伸出來,而後在諸伏景光面前展開,白皙的手掌中間靜靜地躺著兩粒藥丸,“你PTSD還是挺嚴重的,吃個藥乾預一下?”
諸伏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