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纏了繃帶就好像無敵了，就坐在浴池邊沿，大大方方的觀賞著裡面遊泳的燈。
中原中也怎麼看他怎麼礙眼，“不遊泳就出去，坐在這裡乾嘛？”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當然是看燈遊泳啊。燈的體態很好，看著就很賞心悅目呢。”
燈低頭看看自己，“真的嗎？”
他雖然很常說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好看，可是對自己的身材好像不怎麼自信，常常說自己有點醜醜的。
應該也不是博士會這麼說他，讓他沒有自信，大概隻是沒有參照物吧。
燈似乎沒怎麼見過年紀相仿的人。
“……是真的。”中原中也幾步走過去，也跟著進了浴池，有意無意的用身體擋住太宰治的視線。
太宰治露出嫌惡的表情，換了個位置，又繼續看向燈。
中原中也再次換了個位置，把燈擋住。
……誰會希望、嗯，有、有好感的人被其他人這麼盯著看啊？
而且太宰這家夥，雖然之前都隻對女性獻過殷勤，但是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抽風，對燈起什麼心思？
太宰治也再次換了個位置，繼續看向燈。
中原中也冷笑一聲，又換了個位置。
燈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走來走去、動來動去，“你們在運動嗎？”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輕咳一聲，“……嗯。”
太宰治微笑著，涼涼的說，“中也禽獸病又犯了呢。而且還覺得我也會和他一樣犯禽獸病，真肮臟。”
“什、什麼禽獸病啊？！”中原中也有點惱羞成怒，“你才會犯這種病吧！”
“大家都沒病。”燈依然毫無危機意識的安慰完，又問，“禽獸病是什麼病？”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同時一言難儘的看他。
燈純潔的回望他們。
太宰治目光下移，理解的點點頭，“是呢，毛都沒長齊。”
燈不知不覺被他轉移注意力，也跟著他目光下移，看看自己，又看看在場另一個光溜溜的人，“中也的毛……”
“咳咳咳！”中原中也猛地咳了幾聲，迅速打斷他的話，稍微側過身，“這是正常現象。”
“哦。”燈乖乖點頭，“就像長胡子一樣？”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嗯。”
太宰治好整以暇的往後退了點，上下打量了會兒燈，很過分的說，“你可能長不出來。”
燈一時之間沒有聽懂，“什麼？”
“胡子長不出來，毛大概也長不太出來，就隻能是現在這樣了。”太宰治回答。
“為什麼呀？”燈又問。
太宰治不負責任的說，“我不知道，我猜的。”
“是長出來好，還是長不出來好？”燈問。
“這個嘛。”太宰治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都行吧，健康自然就好。”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有點聽不下去了，非常拙劣的轉移話題，“……那什麼、遊泳有更好的姿勢，隻是踢水不太足夠。”
燈依然很快被他轉移話題，“什麼姿勢呀？”
太宰治看中原中也竟然真的要教燈遊泳，嘖嘖兩聲，“虛偽。”
中原中也根本不理他。
虛偽什麼啊！
不教遊泳是要做什麼？！禽獸到底是誰！
……燈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好嗎！
擁有記憶的時間五隻手指頭都數的出來，即使不說心理年齡，生理年齡大概都還是未成年。
就是說。
燈無論怎麼看，都還隻是個幼崽。
他真的下不了手。
不是、是要下什麼手——！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默默打住思緒，心無雜念的開始教燈遊泳。
燈本來就可以自己踢踢腳動起來了，正式的學遊泳時，學習速度也很快，沒多久就能四處遊過來遊過去，動作標準又流暢。
他的體態非常好，瘦不露骨的，動作和神態都很認真，難以讓人往……嗯、那方面去聯想。
很賞心悅目。
中原中也看著看著，側頭瞥了太宰治一眼。
太宰……果然還在看著燈。
可是燈現在在浴池裡遊來遊去的，他沒辦法再完整擋住太宰治的視線。
心裡有點小小的不舒服。
之前一直都不太清楚究竟為什麼不舒服，現在突然就找到了原因。
大概也不是突然，隻是不再去逃避。
但他又能說什麼呢。
中原中也想。
他有什麼立場……去讓太宰治不要看？
更何況太宰的目光，實際上也不帶什麼雜念。
他微微垂眸，望向因為燈的動作而泛起些微浪潮的池水，又接著看向頂著兩個人的目光還一點都不知道怕的笨蛋。
真的是笨蛋。
幸好是笨蛋。
中原中也極輕的歎了口氣。
燈無憂無慮的在水裡遊了會兒，在太宰治面前停下來，快樂的邀請道，“太宰也來遊！”
太宰治懶懶的拒絕，“我纏新繃帶了，不想弄濕。”
如果不需要省著用繃帶的話，直接纏著繃帶入水是他的一大愛好，可是沒辦法，現在繃帶用一卷少一卷，要省著點用。
除非又去找到第二間醫院。
不過階層都市的醫院數量不多，不太好找。
燈好像也不怎麼失望，從他身邊遊開，又遊到中原中也旁邊，“中也一起遊！”
中原中也沒有拒絕。
反正都在水裡了，剛才教燈遊泳的時候也遊過。
他和燈一起在浴池裡遊了會兒，才又一起站起身來。
難得的遊泳時光結束。
中原中也無法避免的有點小失望，又有點鬆了口氣。
他是個非常正常、身心非常健康的成年男性。
雖然真的是純潔的遊泳，但是一直和燈光溜溜的待在同一個浴池裡，實在很考驗定力。
……他目前還沒懷疑過自己的自製力，就算真的起反應了也不會對燈做什麼，不過這個空間裡不是真的隻有他和燈兩個人。
被太宰那混蛋看見，搞不好就直接說出真相什麼的……
他搞不好會因為承受不住那種羞恥感，把太宰治直接揍死。
燈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學會一項新技能，心情非常好，快快樂樂的跨出浴池。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的身體看了幾秒，若有所思的說，“人造人……”
燈再次用花灑衝衝身體，拿布擦乾，習慣性的應了聲，“什麼？”
也衝洗完畢，準備穿衣服的中原中也跟著回頭看了他一眼。
太宰治笑了笑，“身體、骨骼、個性、情感，所有的一切都是人造的。你擁有的真的是你自己的嗎？產生出來的感情也是你自己的嗎？”
“是呀。”燈理所當然的回答，“為什麼不是？”
“因為是人造的。”太宰治說，“隻是一段被人為操控的數據而已。”
燈茫然的問，“數據、是什麼？”
太宰治：……
太宰治：“就是你的個性都是被人類打造出來的，你的想法也是因為這些人為的數據才會有的。”
他說的好像有點太複雜了，燈肉眼可見的茫然起來。
雖然聽不太懂，燈還是認真想了想，“我是自己活著的。就是……我就是我自己呀。沒有人控製我想什麼、也沒人控製我的個性。全部都是我自己哦！”
太宰治沉默幾秒，“你要怎麼確定就是你自己？”
燈還是不太理解他的問題，努力地想了想，又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就是我自己。沒有人控製我的，因為也沒有其他人了。”
這個理由實在是太強而有力了，連太宰治都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因為這個世界確實已經沒有人了。
燈在這個短短的沉默之中繼續思考，忽然有點想明白太宰治想問什麼。
他彎彎眉眼，“是一段數據也沒關係呀，就算是機械也沒關係。我們活著、總有一天會死掉，這就是生命吧，和你、和普通的人類沒有什麼不一樣。”
中原中也微微彎起唇角。
沒錯。
沒有什麼不一樣。
生命的形態有很多種。
是人造人還是機械，是什麼都好。
他們擁有屬於自己的情感、屬於自己的想法、可以互相交流，那麼，是不是人類又有什麼關係呢？
人類的存在與否、認可與否，和他們都沒有什麼關係。
他們換上長袍，走出浴池。
太宰治也沒再提起剛才的話題，經過更衣的衣櫃時隨口道，“衣櫃裡有衣服。”
“你怎麼沒穿？”中原中也說著，打開衣櫃。
衣櫃裡確實掛著衣服。
大概是這裡統一的工作服，整套都是深灰色的，上衣是有點厚度的襯衫，褲子鬆垮，一看就是工裝。
“我去的是女性澡堂。”太宰治說，“那裡的衣服隻有你們兩個矮子能穿。”
燈看看他的腿，又看看手中拿出來的工服，“這件你也不能穿……你真的好多不能穿的衣服哦。”
“誰知道未來人長這麼矮啊！”太宰治嫌棄的說，“我還以為未來的人會越長越高，結果長高的竟然不是人，是都市。”
“都市也會長高？”燈反應一秒，“哦——是說古代人建立起階層都市。”
太宰治閒閒的說，“真難得啊，竟然聽懂了。”
“嗯、聽懂了！”燈小驕傲的抬起頭，把手中的衣服遞給太宰治，“這個給你穿，我們把袍子也洗一洗。”
他說的是現在身上穿著的長袍。
雖然隻是洗澡洗衣服的時候會穿，可是畢竟也會穿著四處跑，難免有點臟。
太宰治接過衣服看了眼，滿意的說，“還不錯嘛，已經記住我的尺寸了。”
燈又小驕傲的抬起頭，“上次幫你找衣服的時候，努力記住了。”
中原中也看了眼自己從衣櫃裡拿出來的衣服，有點想問燈有沒有也記住他的尺寸。
……問不出口。
他默默看了燈一眼。
燈已經打開另一個衣櫃，繼續找其他的衣服。
中原中也有點小無奈的笑了一下，把手中的衣服遞給他，“這件你應該可以穿。”
雖然燈穿正常男性尺寸的衣服會太寬鬆，應該要穿童裝或女裝才對。
不過，將就一下。
燈開開心心的接過來，先掛到手臂上，“剩中也的衣服還沒找到。”
中原中也頓了頓，委婉的問道，“……都沒看見合適的？”
“嗯。”燈說，“中也的衣服也有點難找……中也的身體肉肉的，長度適合的衣服都有點太小了。”
中原中也心情不知怎麼就變得很好，佯怒道，“什麼肉肉的啊！”
太宰治已經躲在衣櫃後面換好衣服，拿著補丁長袍嘲笑，“就是說你又矮又肥。”
“那是肌肉。”中原中也一點都沒被嘲諷到，“比你骨瘦如柴好看一百萬倍。”
“中也真的很好看。”燈說著，把衣櫃裡的衣服拿出來，打量了幾眼，“這個、中也應該可以穿！”
中原中也心情很好的接過來。
大家的衣服都找到了，他和燈也終於脫掉長袍，把衣服換上。
他身上畢竟有一定的肌肉量，能很好的把衣服撐起來，雖然褲子依舊稍長了一點，但是穿起來很舒服。
倒是燈那邊尺寸不太合適。
畢竟燈比較矮，又太瘦了，穿起男裝來鬆鬆垮垮的。
這種情況還算是在中原中也意料之內。
可是。
……有點刺激。
鬆鬆垮垮的襯衫，稍微一動就會露出半個肩膀什麼的……
太宰治又是嘖嘖兩聲，“中也果然不安好心。”
燈還在很努力地把袖子折起來，沒有去聽太宰治說了什麼，也完全沒在意露出來的大半肩膀。
中原中也摸摸鼻子，默默走過去，“我幫你。”
“嗯！”燈眼睛亮亮的，乖乖把手伸出去。
中原中也慢慢幫他卷起兩邊袖子，又理了理衣領，把他領口的扣子扣好。
燈看著被整齊卷起來的袖子，忽然想到，“旁邊的更衣室有比較小的衣服吧？”
中原中也不敢說自己剛才完全沒想到。
他默默道，“應該有吧。”
太宰治悠悠的說，“當然有。我剛才不早就說了嗎？因為那裡的衣服太小，我才沒有換上。隻有不安好心的中也會想著拿這裡的衣服給你穿。”
中原中也心虛的瞥了燈一眼。
燈好像已經習慣性無視他們兩個對彼此的詆毀，快快樂樂的說，“我去找找看！”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怎麼可能讓他一個人去找。
燈終究還是換上了……適合他尺寸的衣服。
太宰治有點可惜的上下打量他，“……剛才穿那樣多賞心悅目啊。”
好像剛才從來沒說過什麼安沒安好心的話一樣。
所以說。
剛才太宰就是刻意不提醒的吧？
中原中也狠狠瞪了他一眼，“對著燈幻想什麼啊？禽獸！”
“幻想？”太宰治道，“我隻是抱著對藝術品般美好的身體欣賞品鑒的態度而已呢，真正在幻想的是誰？”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一時之間說不出反駁的話。
燈茫然的左看右看，“幻想什麼？”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異口同聲的回答，“沒什麼。”
察覺到聲音重疊，他們又各自嫌棄的撇過頭。
燈左右看看，一手拉一個往前走，“洗衣服！”
當然是洗袍子。
隻是三件薄薄的袍子而已，不用花多久的時間就能洗好。
燈拿著袍子想了想，“先晾在這裡？”
“行。”中原中也回答。
畢竟他們現在都還沒拐過彎，基本上一直沿著直線走，要回頭騎摩托車，也一定會經過這個地方。
衣櫃裡就有衣架，隨便找個可以掛衣架的位置，把已經稍微擰乾過的袍子掛好。
細小的水珠緩緩滴落，在地上落下一點點濕潤的圓印。
燈打了個小小的嗬欠，好像有點想睡覺了。
中原中也揉了一下他的後頸，“累的話，今天先到這裡吧，在這裡休息？”
燈感受了一下，“我還沒有很累，能再走一下。太宰呢？”
“我體力比你好。”太宰治說。
燈狐疑的看看他，有點勉強的回答，“……哦。”
“每天時間一到就要睡覺的人不是我吧。”太宰治說，“所以我體力比你好。”
燈思考兩秒，沒被他帶歪，“你是精神比較好，不是體力比較好。”
“準時睡眠本來就是好事。”中原中也摸摸燈的背，“彆聽太宰胡說，你連精神都比他好。”
決定要繼續往前走，便繼續往前。
周邊的燈光昏昏暗暗。
燈大概想起稍早太宰治說的都市長高，有點好奇地問，“以前的都市長什麼樣？”
“和這裡的一些都市差不多。”中原中也回答，“在每個都市能看見的景象都不太一樣。橫濱能看見海、也能看見山，有很多植物、很多人。”
太宰治補充道，“還有蟹肉、酒、可以自殺的河流。”
燈有點向往的說，“一定很多顏色，好想看看。”
他的語氣很自然。
明明知道不可能看見，卻也一點都不覺得難過的樣子，隻是……陳述著心裡的想法。
中原中也抿抿唇，低聲道，“嗯，有很多顏色。”
如果可以，他也想讓燈看看。
和燈一起泡溫泉、去更多更多的地方，去看很多不同的東西。
不用擔心燃料、不用擔心食物。
不需要擔心究竟該往哪裡走。
可是，他連自己能待在這裡多久都不知道，怎麼能隨意的給出承諾？
“哪有什麼顏色。”太宰治突然說，“城市的顏色醜的要命，植物也沒什麼好看的，什麼都很難看，這裡的顏色還比較豐富。”
燈好奇地問，“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中原中也道。
“是真的。”太宰治笑著說。
燈左看右看，想了想道，“因為太宰心情不好嗎？因為心情不好，所以看什麼都灰灰的。”
太宰治微微一愣，接著又笑了一下，“我是全橫濱心情最好的人。”
燈有點狐疑的看了看他，“哦。”
明顯就是不信。
中原中也也有點狐疑的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太宰治被看的沉默幾秒，大聲道，“我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