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澤湖附近的溫泉特彆有名。
中原中也確認了地圖，簡單道，“前面轉彎，記得要打方向燈。”
燈乖乖打了方向燈，拐彎走上山道。
接下來就是一路上山。
“開車很穩啊，明明才剛上手而已。”中原中也忍不住又誇獎道，“怎麼能這麼穩？”
“穩？”燈不太理解他的話，想了想道，“因為騎過車？”
“騎車和開車還是有差彆的。”中原中也不知怎麼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真的很棒。”
“因為中也教的好。”
燈開心的說著，這次沒有再不專心的轉過頭，而是認真的盯著前方路況。
經過溫泉旅館和飯店聚集的地方，繼續往山道上行駛。
“差不多要到了。”中原中也放下手機。
眼前隻有一條蜿蜒的山路，兩邊夾道的樹林和植物翠綠茂盛，幾乎將電線掩埋在枝葉之中。
再往前走，視線就忽然開闊起來。
一邊是空空蕩蕩的、鋪著水泥的公眾停車場，另一邊是一片有些遼闊的草原。
他們要去的日歸溫泉就在停車場前面，再順著路拐個彎，就能看見溫泉旅館的建築。
現在不是泡溫泉的旺季，外頭停放的車輛寥寥無幾，裡頭大概也沒有多少遊客。
事實也是如此。
溫泉裡隻有兩個中年男子，大概互不相識，離的很遠、都一言不發的閉著眼睛。
這裡的盥洗區域和泡湯的地方沒有分開，兩個以長方形木頭隔開的泡湯區前就是盥洗的地方，幾個凳子淩亂的擺著。
除了室內的泡湯區之外，一牆之隔的地方也有露天溫泉可以泡。
中原中也坐在凳子上，拿過旁邊的木盆子，舀起一盆水，從頭開始往下衝。
燈轉頭看看他，也跟著做了一樣的動作。
兩個人的頭發瞬間貼服下來，濕漉漉的落在後背上。
他們互看一眼，同時笑起來。
“中也、好可愛。”燈小聲的說。
中原中也耳朵有點紅起來，默默轉過臉，沒有說話。
可愛的到底是誰？
燈頭發濕漉漉的樣子，和落水的小狗完全一模一樣啊……
燈現在還是沒養出肉來的纖細狀態，中原中也也不算肌肉非常魁武的類型，頭發又都半長不短的，若是視線一晃而過、沒仔細看，還真有點雌雄莫辨。
後面其中一個泡湯的大叔準備離開，剛睜開眼睛就被他們的背影嚇了一跳，一不小心發出一點巨大的聲響。
中原中也和燈同時轉頭看過去，另一名大叔也睜眼看過去。
嚇到的大叔定睛一看，發現是不小心認錯了，就若無其事的站起身，若無其事的走出去。
隻有大叔自己知道原因的小小插曲過後，溫泉裡再次安靜下來。
燈現在已經很習慣泡溫泉了，和中原中也互相搓完背，就一起走出室內溫泉，往外面的露天溫泉走。
這座日歸溫泉周遭有大片大片的樹林環繞，可以在溫泉裡觀賞樹林的四季變化。
現在當然還是一片綠意盎然。
不過東北地區的秋天來得比較早，山上的秋意來的更早。
已經將近九月了，森林裡也稍微有了點秋天的氣息，空氣涼涼冷冷的，泡溫泉剛剛好。
露天溫泉依然是以木頭圍繞起來，濃濃的熱氣在乳白色的池水上蒸騰，仿佛雲霧繚繞。
溫泉裡並非空無一人，有個頭發花白的老爺爺閉著眼睛靠在一邊的角落。
中原中也和燈同時跨進溫泉。
他還是離燈稍微有點距離……雖然和一開始比起來已經近了一點，可是還是有那麼點距離。
他靠在後面的木頭上，望著外頭的樹林，又看向旁邊的燈。
燈泡的舒舒服服的，整個人變得軟綿綿的，幾乎趴在水面上。
就像要融化的年糕一樣。
真的和年糕一模一樣。
中原中也還是第一次看到燈這個樣子，有點新奇的多看了幾眼。
因為這裡的水溫比較高的關係嗎？
難道未來的人泡熱水就會變成這樣？
中原中也看著看著，忍不住湊過去，戳了一下燈的臉頰。
燈軟綿綿的回頭看他。
中原中也忍不住又戳了一下，“這麼舒服？”
“嗯。”燈的聲音有些懶懶的，“熱水很舒服。在下很大很大的雪的時候，泡熱水更舒服。”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起來，“冬天的時候，再找個溫泉泡？”
“好呀！”燈說著，又道，“好想看雪啊。”
中原中也摸摸他的頭，“冬天就會下雪了。”
好像不知不覺就來到燈旁邊了。
可能因為他們現在在公共溫泉裡，附近還有個老爺爺，那種隻有兩個人的緊張和害羞減輕很多。
他自然的坐到燈旁邊，將這個笨蛋年糕往上拉一點。
然後，親眼看著笨蛋年糕又一點點融化下去。
中原中也再次把燈拉起來。
燈就乖乖的任他拉來拉去的，還舒服的閉上眼睛，變成一個一點雜色都沒有的白嫩嫩年糕。
中原中也忍不住彎起唇角，又看了他一會兒，才望向遠方。
真的很舒服啊……
他深深舒了口氣，安靜的享受起溫泉。
旁邊的老爺爺慢吞吞的離開。
溫泉裡隻剩他們兩個人。
可是中原中也害羞的情緒也已經完全消失不見，沒有因為隻剩下他們就挪開一點，而是靜靜的待在燈身邊，繼續泡溫泉。
直到泡的差不多了，他才拎著泡軟的小年糕跨出溫泉池。
燈軟軟的任他拎著走了幾步，就努力直起身自己走。
室內的溫泉池裡空無一人。
像是包場一樣。
他們用清水衝過身體，就走回更衣間裡穿衣服。
換好衣服、暢快的喝過牛奶，在旅館的公共休息室裡休息一下，就準備下山。
“接下來的路我來開吧。”中原中也道。
燈沒有再拒絕，乖乖點頭，“嗯。”
從溫泉鄉前往花火大會的會場需要一個小時左右。
路途不算長，也不算複雜，沒有什麼彎彎曲曲的複雜路線。
中原中也側頭看了看副駕的燈。
燈的頭一點一點的，正在打瞌睡。
中原中也微微笑了一下，“想睡就睡會兒，到了我再喊你。”
燈迷迷糊糊的應了聲，呼吸瞬間變得綿長。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方向盤差點打歪，有點震撼的又看了看他。
不是，這也好睡的太過分了吧？！
一瞬間就睡著什麼的，現在是坐著睡啊？
真的是、笨蛋。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了點，將車內的音樂轉小。
大概隻剩一半的路程了。
現在路上的車不算多，但是再往前開一段路，就會漸漸看到同樣要前往花火大會的車潮。
不過，即使塞車也沒關係。
和燈待在一起、和燈一起慢慢往前走，這段路程要持續多久都沒有關係。
中原中也的心情安靜的不可思議。
身邊是熟睡的、毫無防備的笨蛋。
有種難以形容的安心感。
如果這段路永遠不會結束就好了。
他又一次的這麼想。
可是沒有不會結束的路途，最終還是會抵達目的地。
大概四點半左右，他們終於來到已經湧入大量人潮的大曲。
不隻小小的鄉間小路上擠滿人和車，停車場裡也滿滿當當的，全都是車。
中原中也找了個位置停下來，輕聲喚道，“燈，起床了。”
燈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唔、嗯，我起床了。”
“我們下去逛逛。”中原中也替他解開安全帶，“現在有很多賣吃的店家。”
燈迷糊的點點頭，環顧四周，眼睛微微瞪大，整個人都醒了，“好多車——！”
“人更多。”中原中也輕輕笑起來，“這是難得的盛會啊。”
他說著，又有點擔心，“這裡的人比較多，會緊張嗎？”
燈搖搖頭。
中原中也摸摸他的頭，“如果累了就和我說。”
“好。”燈乖乖回答，“不要去聽就好了。我已經習慣了哦，會聽到很多很多的聲音。”
中原中也有點心疼，細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又摸摸他的頭。
現在附近的人真的非常非常多。
屋台街像是長龍一樣，整齊的排著一整排。
食物的味道、喧鬨的聲音，還沒真正走進去，就能感受到擁擠人潮的熱度。
屋台街裡賣的小吃非常多，在攤販前排隊的人也很多。
燈震撼看著眼前的人潮，“真的好多人！”
中原中也有點怕燈一不小心就走丟了，拉著燈的手腕，“彆亂跑，跟著我走。”
燈還處在震撼的情緒裡，有些呆滯的點點頭。
中原中也當然看過同樣有著不少人的現場。
年節時的商店街基本上也就這種程度，有時候人潮還會更多。
幸好動線規劃良好，空間也不小，附近還有不少警察維持秩序，移動起來還算順暢。
他們進入人潮之中，慢慢往前行進。
“中也、有人在射擊！”
買章魚燒的時候，燈盯著對面的射的攤位，有點好奇的看，“用、木頭當子彈，打小玩偶？那樣拿槍打不到的。”
中原中也接過老板遞過來的章魚燒，也朝那邊看了一眼，“隻是玩遊戲而已，打不中也是一種樂趣。”
正是因為會來遊玩的人大部份都沒接觸過槍支，射擊也不怎麼準確，才會有這種攤位的出現。
如果每個人都經過訓練，生意大概也做不下去了。
所以在橫濱的屋台街，Mafia不能去玩射的。
可是這裡沒有這種約定俗成的規定。
中原中也有點過分的笑了一下，“想不想去玩玩？”
燈眼睛亮起來，“好呀！”
他們兩個去玩這種東西，就是在欺負人。
但這裡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就算欺負人也沒關係。
反正也沒打算把所有獎品一次贏走，隻是想玩玩而已。
中原中也把燈手上的食物接過來，低聲道，“就打最喜歡的那個就好了。”
燈舉著槍，認真的看了看對面的獎品牆。
中原中也跟著看過去。
有的還挺可愛的，有的大概打中了也不想帶回家。
燈的目光放到一個大概巴掌大的秋田犬木雕上，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中原中也不知不覺被燈的眼神吸引，靜靜看向他。
燈調整好姿勢，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輕微的砰一聲。
秋田犬木雕應聲而倒。
老板好像被小小的嚇了一跳，接著真情實感的誇獎起來，“厲害啊！這不是運氣吧？我很少看到能沒靠運氣就打中的人啊！”
他的口音有些重，絮絮叨叨的說著，把秋田犬木雕遞給燈。
燈握著木雕，開心地笑起來，不知道有沒有聽懂老板說的話，“木雕很可愛、很好看！”
“真識貨。”老板也很開心，很驕傲的說，“這是我親手雕刻的。”
中原中也微微一愣，終於看了眼老板。
小木雕雖然從攤位外遠遠地看著好像有點平凡，可是拿到手湊近了看，就會發現做的很仔細。
稱不上栩栩如生，可是也能稱為藝術品了。
沒想到竟然是看起來大喇喇不修邊幅，還人高馬大的老板親手做的。
他雖然早就知道人不可貌相，還是會有那麼點小驚訝。
和老板的寒暄不過幾句。
畢竟下一組客人就在後面等著。
燈把木雕放進背包裡，接過中原中也手中的食物，一起離開射的攤位前。
還沒走出屋台街，不遠處的天空中突然傳來幾聲巨響。
晝花火開始了。
熱烈的聲響和宛如顏料落入清水之中散開來的彩煙，讓屋台街裡慢悠悠晃蕩的遊客們同時抬起頭。
夜花火才是重頭戲，遊客們大多也都是為了夜花火而來。
現在，晝花火用自己獨特的魅力，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燈也抬著頭看，“……好漂亮。”
中原中也微微笑了一下，將他帶到屋台街旁相對無人的角落。
“這是火藥吧？”燈說，“聲音一樣、味道也一樣。”
中原中也沉默幾秒，不知道要先回答燈的話，還是先吐槽燈竟然能聞到火藥的味道。
這裡一大堆食物的氣味啊！
就算比賽的現場離他們不算遠，可是怎麼可能聞的到？
真的是狗嗎？！
一串吐槽他從腦中閃過，最終還是回答道，“是啊，是火藥的味道……不是、我在說什麼，我聞不到火藥味……不過這個確實是火藥，夜花火也是用火藥製作的。”
“火藥……”
燈望著天空上再次綻放開來的彩煙，“原來火藥也可以不是武器呀。”
中原中也頓了頓，低聲應道，“嗯。”
或許也有些感同身受。
——原來火藥可以不是武器、爆炸的聲音可以不是危險的槍響，而是綻放在天空中的璀璨花火。
這種想法，在他第一次看見花火時也有過。
橫濱港每年都會有花火施放。
那是遊客和橫濱人心中絢爛美麗的事物，也是還沒出過擂缽街的人對外界最美好的想像。
中原中也望著天空，輕聲道，“火藥也能是讓人們覺得美麗的事物。”
燈彎彎眉眼，“剛才爆炸的時候，我還以為是炸彈，差點要拉著中也逃跑了。”
雖然聽起來很像開玩笑，可是大概不是開玩笑。
中原中也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不是爆炸。”
“嗯！是很漂亮很漂亮的！”
“晚上的花火會更漂亮。”中原中也說著，又想起來補充道，“不是每個爆炸聲都是花火，聽見爆炸聲還是要保持警惕。”
彆說在橫濱那種極道勢力多如牛毛的地方了，就算是在看起來很安寧和諧的其他城市都要注意。
畢竟每個城市都會有黑暗的一面，無論如何都不能太過放鬆大意。
燈乖乖點頭，“嗯。”
中原中也摸摸他的背，“找個位置坐下來吧。”
特地建造成能最便於施放花火、觀賞花火的花火公園，最佳觀賞區裡都已經坐滿了人。
中原中也本來就沒有打算去和那麼多人擠在一起，沒有預定那邊的票。
現在先在自由座的區域看看晝花火，等天色暗下來之後，再另外找個高一點的地方坐。
比如工廠屋頂之類的。
燈跟著他走出屋台街，走到相對無人的地方。
天空再次綻放起晝花火。
煙霧彌散。
天空是清澈的水、也是潔淨的畫布。
中原中也想著，插起一顆章魚燒吹吹，遞到燈唇邊。
燈乖乖張嘴吃掉，眼睛一下子亮起來，瞬間把晝花火拋到腦後，“好吃！”
中原中也輕輕笑起來。
對燈來說，果然還是吃飯最重要。
小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