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一天時間之後。

中原中也拿著望遠鏡，在挎鬥裡仔細觀察前方的景色，接著放下望遠鏡，“快到聯絡塔了。”

他們雖然從武器的墳場離開了，但是依舊處在斷垣殘壁之中。

周遭都是或大或小的石頭，路不太好走。

燈左拐右拐的，駕駛技術好的驚人，在對這方面特彆在意的中原中也看來都挑不出什麼錯。

“好多碎石哦。”燈舒了口氣，停下來休息一下。

中原中也走下挎鬥，站到附近最高的大石塊上，再次舉起望遠鏡看。

聯絡塔周邊也有不少碎石瓦礫，看不太清楚到底還有沒有升降機。

“太陽又要落下了。”

燈背靠在石頭上，慢慢坐下來，打了個小小的嗬欠，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語。

中原中也放下望遠鏡，直接從石頭上跳下來，輕飄飄的落在燈面前，“走到聯絡塔旁邊再休息，今天晚上睡在那裡。”

燈慢吞吞的點頭，撐著地板爬起來，“嗯。”

“還行嗎？”中原中也問，“換我騎？”

在這種地方騎車確實挺辛苦的，還騎了一整天，燈看著有些難掩的疲憊。

燈慢吞吞的坐到駕駛位上，“不用，就剩一點點路了。”

“嗯。”中原中也道，“累的話就說一聲，隨時可以換人，知道嗎？”

“知道。”燈乖乖應道。

一直到夜幕降臨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們總算抵達聯絡塔旁邊。

畢竟是重要的交通樞紐，聯絡塔似乎遭受到了重點打擊，四處都是碎石，也被刻意堵住了從這裡離開的路線。

聯絡塔雖然還屹立不搖，但從他們所在位置能看見的8號、9號升降機，一台可能在塔頂上，一台七零八落的。

中原中也皺起眉。

燈安慰道，“繞一下看看？”

“啊。”

如果這座聯絡塔沒有辦法上去，就得朝另一座過去。

可是要走多久也無法預料，若是可以，還是儘量就從這座上去比較好。

周邊的街燈已經全數倒塌，電線和碎石纏繞在一起，亂七八糟的，要騎車也有點困難。

“燈，在這裡等一會兒。”

中原中也吩咐著，得到燈的應聲，才再次爬到高處，提高油燈看了看。

從這裡看起來，要繞著塔走一圈的話，得在大大小小的碎石塊上攀爬才行。

如果隻有他一個人，夜晚在這種路上走倒也沒問題，可是對燈來說就有點危險了。

也不可能留燈一個人在這裡。

就算不會有什麼外來的危險，還是有點不放心。

中原中也沉吟了會兒，跳下石塊，回到燈旁邊，“先休息吧，明天再過去看看。”

附近沒有多少空曠的路面可以立帳篷，不過中原中也剛才站的大石塊頂部還算平坦，底下也很穩固。

帳篷最後立在了那上面。

一夜好眠。

隔天。

陽光才剛剛從東邊亮起，中原中也爬出帳篷，深深吸了口氣。

空氣非常好。

雖然是在斷垣殘壁之間，可是躺在這裡不知道多少年的石塊柱子，基本上已經和周遭融為一體，不會影響到清晨特有的空氣味道。

和橫濱的清晨氣味不太一樣。

因為氣候與溫度的關係，這裡的空氣比橫濱的要更乾燥寒冷。

這股寒意，似乎是永遠化不開的、亙古留存的感覺。

中原中也慢慢的把氣吐出來，開始伸展身體，準備做點輕鬆的運動。

雖然平時也不是沒有在活動，不過太久沒有鍛煉，還是很不習慣。

等做完運動之後再喊燈起床吧。

當然，為了不要無謂的消耗體力耗損食物，中原中也隻是做點簡單的基礎訓練，不至於讓身體僵硬而已。

燈是在他運動做到尾聲時自己起床的。

“早安，中也。”

燈坐在帳篷前的地板上，打了個嗬欠道。

“早安。”中原中也沒有停下動作，簡單的應聲。

燈睜著一雙睡意朦朧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中原中也看。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的有點尷尬，轉頭道，“彆看了，去收帳篷。”

“哦。”燈口中說著，又看了會兒，“中也在運動？”

“啊。”

“中也運動起來好好看。”

中原中也輕咳一聲，“那也彆一直盯著看啊？”

“因為真的很好看，有種很……嗯、順暢？流暢？的感覺。”燈說著，轉身收拾起帳篷，“看起來很舒服。”

說的好看原來指的是動作，不是說人嗎？

中原中也輕嘖一聲，莫名有點小不滿，“彆光看。收完帳篷，你也來動動身體。”

“咦、我也要嗎？”燈拿著防水布，一臉茫然的問。

“嗯。”中原中也招小貓小狗一樣的招招手，“過來。”

做點在燈能力範圍內的簡單訓練，打打基礎，多多少少能讓燈反應速度更快一點。

不然在廢墟裡行走，就算沒有人類的威脅，也有可能因為石塊、鏽壞的鐵一類的東西受傷。

至於其他更進階的係統性體術，學起來體力消耗太快，目前沒有辦法也沒有必要學習。

中原中也很有分寸，在讓燈感受到疲憊之前就停下來。

“感覺怎麼樣？”中原中也問。

燈輕輕舒了口氣，“很舒服，身體好像舒展開來了。”

“偶爾做做運動也不錯，對吧？”

不過今天要做的運動可不隻這些。

訓練時，燈的呼吸都沒怎麼亂。

但是不出中原中也所料，在爬石頭時，燈的動作慢的和烏龜一樣，雖然也不怎麼喘，可是就是很艱難。

他好像不怎麼擅長爬上爬下的。

“踩著那邊。”中原中也站在他後面看，“小心一點，試試看穩不穩再站上去……對，就是這樣。”

燈癱坐在石塊上，看著中原中也輕鬆寫意的爬上來，“中也好厲害。”

“多爬幾個就會了。”中原中也屈指小小的敲了一下燈的鋼盔，“你學的很快，很棒。”

這絕對不是安慰他的假話。

燈很快就能自己找到攀爬的最佳位置，安安穩穩的跟在中原中也身後。

就是速度還有些慢。

不過已經能說是進步飛快了。

若是有條件的話，燈想必能成為體術上乘的那批精英之一吧？

燈的力氣和五感又異於常人，搞不好再多練練，光憑體術對練的話，也不一定會輸給自己。

這都隻是想像罷了。

中原中也想著，拉住燈的手，將他從石頭底下拉上來。

順著石頭往前走，就能看見被壓在底下的升降機。

聯絡塔上寫著數字［06］。

燈趴在石頭邊緣看了看，“5號也壞了。”

雖然已經看見了，還是得經過五號升降機，走到前面去查看。

燈站起來，有些顫巍巍的，被中原中也按著肩膀扶住。

中原中也繼續往前探路，“走這邊。”

“踩這裡嗎？”燈抬起頭問。

“嗯。”

4號和3號升降機，也是一個不見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靠在石頭上，基本完好無缺。

“三號……”中原中也沉吟了一下，“還能用嗎？”

“要過去看看才知道。”燈看了看擋在他和三號升降機前面的石頭，準備往上爬。

“等等，我先過去。”中原中也抓住他的腰把他抓下來，“不會探路就彆逞強。”

“哦。”燈乖乖的任由他把自己搬運下來，站在旁邊等中原中也先上去。

越過石頭之後，稍微往下跳，就會抵達升降機頂部。

中原中也先跳下去，回頭看了看準備跳下來的燈，“彆這麼跳。”

他在自己的身體上比劃一下，“從這裡開始發力，然後……”

這裡的高度落差剛剛好，就算跳失敗了也不會受傷，可以借此機會教育。

燈嘗試了一下，不輕不重的落到升降機上，發出輕微的“砰”一聲。

中原中也審視片刻，“還行吧，再多練練。”

燈緩了緩呼吸，走到升降機鐵索附近的位置，仔細查看起來。

中原中也沒有在旁邊乾等，走到升降機依靠著的石頭上看了看。

雖然靠的很近，不過沒被石頭完全依靠住，如果他和燈合力，應該能移開一個供升降機往上的距離。

升降機前面那塊石頭也是，需要的話也能推到旁邊。

這幾塊石頭弄開之後，摩托車就可以騎的進來。

從他有記憶以來，什麼時候為了移動重物傷過腦筋啊……

異能力真是個好用的東西。

唉，又是日常想念異能力的一天。

“看起來還能用。”燈轉頭道，“下去看看電力閥，如果還能動，就可以搭這個上去。”

另一邊與石頭之間還有個小空間，大概能容兩到三人並排通過。

中原中也先下去。

燈在他後面慢吞吞的爬下去。

雖然動作還是有點笨拙，但是明顯比最開始的時候好多了，速度也快了不少。

升降機與之前那台一模一樣，外部沒有欄杆，稍微矮下身，就能從鐵與鐵之間過去。

他們站在開關電箱前面，試著啟動看看。

非常幸運的聽見了機器運轉的聲音。

不過旁邊實在太多建築殘骸了，真要從這裡過來，恐怕還得花上不少時間。

“往前繞一圈吧。”燈道，“都走到這裡了，搞不好前面有更完好的升降機。”

中原中也不覺得累，當然不會拒絕。

倒是燈在他意料之中的，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後，就累的癱坐下來。

“……先、先休息一下。”燈坐在低矮的石塊上，旁邊是碎石和瓦礫，“累。”

中原中也坐到他旁邊，把背包裡的水拿出來，旋開蓋子，遞給看起來已經軟綿綿的燈。

燈身上覆著一層薄薄的汗，看起來晶瑩剔透的，像什麼軟糯糯的食物。

讓人有點想咬一口。

中原中也不自覺地想著，自己都沒怎麼意識到這個想法好像哪裡不太對，自然而然的挪開目光。

這裡是16號和15號升降機中間的位置。

“啊……”燈喝了口水，看著周遭，忽然恍然道，“這些都是房子啊？”

中原中也有點不可置信，“哈……？你現在才發現嗎？”

“嗯。”燈伸了個懶腰，“之前沒有注意。”

都住了一個晚上還沒有注意，這孩子心也太大了點。

中原中也把水拿回來，也對著瓶口喝了一口水。

燈懶懶的把鋼盔拿掉，看了眼身後平坦的水泥塊，慢慢躺下來，望著高聳入雲的聯絡塔，“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房子倒在這裡？”

“我們剛從戰場上出來，你說為什麼？”中原中也反問。

“唔。”燈想了想，“是被戰爭弄壞的嗎？”

“當然啊。”中原中也也解開鋼盔，在他旁邊躺下來，雙手交疊墊在腦後，喃喃道，“能弄成這樣，是打的多激烈啊……”

他赭色的發落在黑灰色的水泥上，像是某種乾涸的血跡。

中原中也閉上眼，仿佛能聽見突突突的槍械彈藥聲、無數人奔跑呼救的聲音，巨大的四腳戰車在高樓大廈間行走，空氣中有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與硝煙味。

幻想中的未來城市逐漸變成熟悉的橫濱街道，倒臥在血泊中的，從沒有臉的人變成自己曾經的下屬、戰友、夥伴。

風輕輕拂過來。

聲音與氣味慢慢遠去。

再睜開眼，面前隻有一片荒蕪的廢墟。

“中也。”燈喚道。

“嗯？”

燈看著他的臉，“中也想抽煙嗎？”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什麼？”

“嗯。”燈說，“我有發現哦，中也想抽煙的時候，就會有這種表情。”

“……是嗎？”中原中也摸摸自己的臉，“是什麼表情？”

“有點難過……”燈認真的想了想，“有點懷念、疲憊，的樣子。”

他翻過身，湊近中原中也，“雖然中也抽煙的樣子特彆好看，可是我喜歡中也笑起來的樣子。”

“什麼啊。”中原中也哼笑一聲，單手捏住燈兩邊軟軟的臉頰，擠了個鴨子嘴出來，“你還知道什麼是好看？”

彆說什麼覺得好看是因為抽煙的煙霧很漂亮啊？

“我、知道……”燈被捏著臉，含糊不清的說，“就是、好看。”

中原中也放開手，看他被擠得臉紅紅的樣子，心情也不錯，脫口問道，“是我好看，還是煙霧好看？”

燈揉揉臉，“中也好看。”

“還挺有眼光啊？”中原中也輕輕笑了一下。

笑容才剛扯出來，就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問話實在有點……像是什麼亂吃飛醋撒嬌的小女生。

中原中也有點不自在的清清喉嚨，瞥了燈一眼。

他剛才捏臉頰的力度其實很輕，雖然不免有點紅紅的，可是不會讓人感到疼痛。

燈確實不覺得疼，已經又乖乖躺回去，繼續看著天空發呆。

根本就沒有察覺中原中也剛才的話語有什麼不對勁。

中原中也放下心來，又不免被燈還微紅的臉頰吸引，帶著點莫名的成就感，多看了幾眼才收回目光。

剛才確實是有些需要尼古丁的慰藉，可是現在忽然又覺得不需要了。

真奇怪。

“休息好了嗎？”中原中也問。

“嗯。”燈回答。

雖然這麼一問一答著，但是他們沒有人坐起身來，依舊躺在原地。

“該走了哦，中也。”

“啊，你先起來。”

燈沉默幾秒，非常努力的爬起來，“走吧走吧！”

中原中也跟著坐起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