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1 / 1)

林安安倒是沒惦記首都是否寄錢過來。她心裡對這個事兒有成算, 不用惦記,早晚要來。

倒是對自己寄出去的稿子有幾分重視。

也因為這份重視,她親自來縣城寄出去的,用掛號的方式郵寄, 就怕中途遺失了。

經過選擇, 她寄給了首都的一家文學報。因為平時在廣播電台讀的文章, 基本上都是出自這家報社。

這類文章應該比較受歡迎。不過競爭壓力肯定也很大。

所以林安安隻是一次嘗試, 如果這家沒有回信,她就再寄給彆的報社試試。

這次林安安的文章的內容隻選取了三個人的經曆作為題材。一個是自己, 一個是孫回, 還有一個是金滿月的。

他們三人的情況都不同。

林安安的爸爸現役, 卻不在身邊。身邊無人關心, 無人依靠, 每天都盼著能有一天見到自己的爸爸回來。她想著爸爸在外面保護彆人, 為什麼不能回來保護她。

孫回的爸爸一去不複返。孤兒寡母, 生活艱難。平日裡還被人欺負, 他不敢反抗, 忍氣吞聲, 隻想讀書長大了,能替爸爸保護這個家。

金滿月的爸爸早年就參加部隊,殘疾退伍。建國後歸來娶了她的啞巴媽媽,生活艱難, 養孩子也隻養她一個。爸爸不願意給組織添麻煩, 說能活著就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

不過都是用的化名。連林安安自己在故事中都取的化名薑小木。化名對彆人是一種保護,對林安安來說卻是因為不想過早的暴露自己的狀況。要是真的能上報紙,等關鍵時刻,她就拿著報紙甩在那些人的臉上去。

不過筆名還是用的自己的名字, 林安安。這樣也保證自己以後甩他們臉上的時候,更加有可信度。

林安安采用的是敘事的方法來描寫他們在家裡的艱辛生活,描寫他們內心的想法。當然也不忘了讚美,讚美所有為了建設祖國而做出犧牲的人。同時加以一些正面的思想,比如雖然很苦,但是依然支持家裡人的選擇。畢竟要上報紙呢,必須得有正能量思想傳遞。而且具備偉大精神的人正在經曆苦難的生活,也更容易打動人。

當然了,側重點還是描寫他們的生活的艱辛。

林安安有主人格的記憶如同親身經曆過一般,所以寫出來的文章也富有感情,她自己寫的時候,都忍不住落淚。仿佛可以感受到主人格內心深處的渴望。她站在山頭迷茫的望著遠方,多麼希望自己有媽媽,多麼希望遠方的爸爸回來接她。多麼想有個人疼她。

不過寫完之後,林安安就擦乾了眼淚。不讓主人格的情緒影響她。

她並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寄了稿子出去,林安安順道去找小姑了。打聽一下小姑有沒有成功找後媽要到錢。

林小環這次是笑眯眯的出來的,看到林安安了,忍著內心的忐忑,愣是笑得燦爛,“安安,二嫂已經給我打電話了,答應給我寄錢來呢。哎,二嫂還是看重我啊。”

林安安見不得她嘚瑟,道,“是不是又安排你乾啥虧心事呢?”

林小環:……

這事兒當然得否認,“沒那回事,我這人也不乾虧心事的。咱講究一個問心無愧。”說完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你咋過來了,是不是來吃飯?”

林安安搖頭,道,“上次說好了,我不去你家吃飯了。”她這人一向說話算話的。

林小環想著,是說好了,可誰讓家裡人想請你呢?

於是勸道,“今天既然來了,就吃點吧。之前一直去,這冷不丁不去了,讓人誤會。”

林安安聽到這話,頓時笑了,“小姑請我吃飯?行啊。”不吃白不吃。

當然了,讓林安安笑的原因是,這說明小姑的心態也發生變化了。

或許也是認清楚現實了。

去供銷社買了肉,回去的路上,小姑就問林安安,“我聽說你鬨出的那事兒了,你膽子可真大啊。縣長沒怪你?這要是縣長怪你,你可彆說認識我。”同甘可以,共苦不行!

林安安一臉無辜道,“我又沒乾壞事,咋怪我呢?”

“你這不是給縣長出難題了嗎,聽說當時很多人看熱鬨呢。造成了一定的影響。你還真是有膽子。也不知道隨了誰。”

“隨我爸媽唄,我媽要是膽小,也不能逃荒啊。我爸要是膽小了,也不能上前線啊。”

林小環一想也真是。難怪都姓林,差距這麼大。這還是和爹媽有關。她自己爹媽就沒啥膽量,也沒啥見識。

幸好自己有膽有識,以後兩個兒子必定出息。

到了家裡,最高興的就是劉家的雙胞胎了。爸說要把票省著招待林安安,他們這幾天都沒吃上肉呢。就等著安安姐來吃肉了。

倒是劉建設問了林安安前幾天乾的那件事兒。“安安,不是姑父說你,就是覺得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能避著就避著。彆惹事上身啊。”

他是讓林安安彆多管閒事了。得罪縣長可不是小事呢。他現在都沒敢和人說乾這事兒的是他侄女。連老劉家人都不知道。

林安安都不想說那些大道理了,因為說了也沒用。她身邊這些人真是連自家人的閒事都不管的,能願意管彆人事情?她隻能言簡意賅,“姑父,其實和你說實話,就算那些人這次沒鬨事,我也想把他們送進去的。”

劉建設問,“為啥啊?”

“因為他們欺負過我啊。”林安安理所應當道。

劉建設:……

林小環差點被一塊肉噎死。

劉進聰和劉進明兩兄弟都不知道啥意思,聰聰就問,“姐,送進去是送哪裡去啊?”

“坐牢啊。”林安安道。

聰聰明明:……

欺負安安姐的人,要去坐牢嗎?

想到過去自己乾的那些事兒,兩兄弟飯都吃不下了,差點嚇哭了。

大概是求生欲讓他們下意識的知道咋做了,都忙不迭的勸林安安多吃肉。然後林安安走的時候,還積極的把家裡的零食也裝好,讓林安安帶走。“安安姐,你開心點,彆生氣了。”

林安安笑眯眯道,“有吃有喝,我當然不生氣了。”

兩兄弟忙讓她下次還來吃。

林安安這才走了。

等林安安走了,劉建設歎著氣和林小環道,“二哥的孩子果然不同凡響,就不是好惹的,幸好咱以前也沒得罪她。她這麼小的年紀,氣性這麼大,以後還得了。你以後可彆得罪她。”

林小環心說,這還要你說?老娘早就已經體驗過了。然後又想著,看來安安對她還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她現在還真的要全縣出名啊。

……

開學一月,即將月考了。

國慶放了一天假給學生們複習,第二天就開始考試。

忙碌的學習倒是讓林安安也消除了幾分等待投稿結果的期待。

月考這種事兒自然隻能是林安安他們這種畢業班的特殊待遇了。試卷可不容易弄到,都得緊著用。

而且發下來的試卷也不能馬上就用,因為油印設備太差了,試卷題目都不清晰,學生們找一些自己看不清楚的字跡,先讓老師讀清楚了,才能開始考試。後面兩道大題甚至還要學生自己手抄。

林安安覺得真的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教輔書難買,就連考個試都如此艱難。

感慨完了,林安安就立馬投入試卷中去。

作為自認為的學霸,林安安真的覺得試題都很簡單。

通過這一個月的艱苦學習鞏固,林安安基本上都沒短板了。

事實上,除了這些課程之外,林安安早就開始學高中課本了。而且也同樣覺得簡單。當然林安安也不是沒顧慮的,她很擔心這邊的題目比不上那些大城市學校出的題目難,高估了自己的實力。

所以林安安已經準備寒假就去首都,下學期就在首都念書了。

那邊的教育環境必定是國內先進的,她要學知識,就得早點過去。

反正老家這邊也差不多可以收網了。倒是也不用多待。

林安安考試的時候,老林家也正熱鬨著。

因為林小環回來了!

她給娘家送肉來了!

本來她是如何也不願意回娘家送豬肉的。上次丟了面子,家裡人還都不幫她,她是真的不願意再回來了。

但是沒辦法,她男人非得催著她回來給林安安送點肉吃。說這過節的時候不回家,啥時候回家?以後安安要是去了首都,想送都沒地方送呢。

林小環心裡苦巴巴的,還得送肉回來。

孫銀花看著閨女回來了,高興得差點落淚。老太太實在太激動了,她以為按著閨女如今的脾氣,那是不會再回來了,結果竟然還給自己送肉回來了。

太孝順了。

還是養閨女孝順啊。

孫銀花擦著眼淚,“上次讓你受委屈了,我狠狠的教訓了你哥嫂。還有安安那死丫頭,他們也都認識錯誤了。你可不要再生氣了。一家人還得是一家人。”

要是聽到前面,林小環還有點兒信,聽到後面教訓安安,林小環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她勉強笑道,“媽,今天不是中秋嗎?我就回來給你們送肉的。”

老太太感動的接過肉,拉著閨女進屋,“走,我給你做紅燒肉吃。今天就給你吃,其他人彆想吃一口。那死丫頭中午也不在家裡,也沒人和你搶。”

聽到這話,林小環立馬道,“媽,這個肉還是留著晚上吃吧,給安安做著吃。”

孫銀花:……

老太太猶豫了一下,問道,“之前安安不是老是去城裡麻煩你嗎,你還給她吃肉?”

林小環能咋辦,有了那個許副社長的事兒做對比之後,她就覺得吃幾頓真的不算啥。再說劉建設又非得讓她來跑這一趟,她能咋辦?而且她特地送回來的,不給林安安吃,難道給哥嫂吃?那還不如自己吃呢。

“媽,都是一家人,你說這話就見外了。我二哥不在家,我能不幫著照顧一點?吃我幾頓飯咋了,我願意。”

孫銀花:……閨女咋變了啊。以前不這樣啊。

林小環不想多待了。她是真的不想見自己哥嫂,也不想和隊裡人多打照面,所以才趁著彆人上工的時候回來的,免得隊裡人過來看熱鬨。得趕緊走了。“媽,我還得趕著回去做飯呢,就不和你多說了。這肉你可千萬留著晚上做給安安吃啊,可彆虧待孩子了。我就走了。”

說完就急匆匆的騎著車跑了。

“咋了,這都咋了?”孫銀花真是不明白了,她閨女急急忙忙的過來,就是為了給安安送肉吃?

“合著這不是給我這個當娘的送的?”孫銀花終於反應過來了,然後心裡的委屈又湧上心頭。“沒一個孝順的!”

她掏心掏肺的對兒女,結果兒女都沒把她當回事。

安安那丫頭那麼鬨,老二掏錢,閨女送肉。沒天理了!

考了一天試,晚上回家,林安安發現家裡竟然做了餃子。

原來中秋節雖然沒放假,但是家裡該慶祝還是得慶祝。

林安安倒是詫異,老太太現在心態早已經發生轉變,越發的不願意補貼家裡了。這次竟然還買肉,還留著晚上她一起回來吃?

果然,一問才知道是小姑送來的。

這次老太太直接把一斤肉全都做了,混合著自留地裡面的韭菜,一起剁了餡兒包了餃子。這可真不容易,以前林小環買了肉回來,都是掛起來用鹽擦了,然後每頓割幾塊鹹肉乾下來炒菜的,這次竟然直接包餃子了。這下子老林家人都覺得驚奇了。

最讓林家人眼紅的是,老太太竟然直接給林安安先弄了一大碗。

林家其他孩子頓時咽口水。

吳秀紅道,“媽,有城在城裡念書沒回來,咱是不是留點兒,明天給他送過去。今年他也沒吃過餃子呢。”

林有軍不甘落後道,“奶,快給我裝點,我也要吃。”

“急啥,安安先吃。你們姑買給安安吃的。”孫銀花沒好氣道。她也沒辦法啊,都是被迫的啊。

這話又是讓老林家人側目。

安安總是去縣城吃白食,竟然還和小姑吃出感情來了,上趕著送肉過來吃?

特彆是林長福一家子,自從上次和林小環鬨翻之後,他們就已經有和對方斷絕來往的準備了。畢竟以小妹那個氣性,想和好是不可能的。

他們以為安安也是這個情況。之前安安在家裡說林小環讓她去吃飯,大家都以為是假的。以為是她賴上去的。結果現在竟然是真的?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同樣是得罪人,憑啥安安就反而還被討好呢?

林長福更心塞了,小妹就是看不起自己這個大哥。鬨翻了之後就直接不來往了,和安安鬨翻之後,卻還上趕著送好吃的。這肯定不是看安安的面子吧,肯定是看老二的面子。

倒是吳秀紅起了心思,吃完餃子之後,就找林安安了,“安安,你之前說讓你姑給你姐說親的事兒,你看啥時候辦啊?你姐明年就初中畢業了,也要滿十六了,也該說親了。”

林安安驚悚,“還沒滿十六啊,我開不了這個口!”

吳秀紅道,“咋開不了口呢,不是說好的嗎?”

“我是說好了,可是也沒說啥時候說啊。你讓我現在開口,我真開不了口。急啥啊,對象又不會跑。小姑就在縣城呢,啥時候說都一樣的。彆著急。”

吳秀紅能不著急嗎,就擔心時間長了,林安安就不管事兒,“那你以後不會忘了?”

“不會忘的。”林安安打哈欠,“實在不行,你自己找小姑也行,反正我現在是不開口的。”

哪怕自己不喜歡林萍萍,可也做不到這一點啊。真開口了,那自己不就和小姑一樣畜生了?

吳秀紅見她態度堅決,隻能作罷。她發現自己現在隻能靠著安安的良心了。要是安安真的黑心到底了,自己也拿她沒辦法。

大伯娘吳秀紅也佛了。

……

學校的老師們真是速度快,周四考完試,周六就出成績了。大概都是點著油燈半夜不睡覺的批改試卷。

學校人不多,所以排名也很快就出來了。

林安安考了全年級第一。

她的理科科目基本滿分,文科扣分的地方極少。

按照黃老師的說法,批改她的試卷是一種享受。

字體工整,字形優美。答題思路也特彆的簡潔明了。寫的作文也特彆有想象力。

早知道林安安成績好,且是個很有天分的孩子。但是正規的考一次這個成績,還是讓老師吃驚的。

當然了,最吃驚的還是班上的同學。

以前林安安的成績真的不咋樣。考及格都困難。這學期開學之後整個人精神面貌一變,竟然連成績都這麼厲害了。

難道換了衣服,連腦子也換了?

林安安當然不能讓人這麼誤會,在黃老師點名讓林安安上台分享自己的學習心得的時候,她就大方的分享了自己進步的原因。

“付出多少,得到多少。這就是我的心得。過去我在家裡要乾農活,要乾家務活,連寫作業的時間都沒有。就算我腦子再聰明,也不可能不學習就能考第一吧。這學期我充分認識到讀書的重要性,於是一門心思學習,終於獲得成功。我相信,大家多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面,也會進步的。”

林安安這話,再次讓班上的人想起了她過去過的生活。確實很少來班上,每次匆忙離開。

原來一個人的改變真的可以這麼大啊。自己要不要也變一變,改變一下?

有些默默無聞的,內向的學生,也湧起了這樣的衝動。

下課後,黃老師就找林安安談話,欣慰的鼓勵她,“你這次考試成績真是不錯,雖然隻是月考,但是我覺得這個成績已經可以證明你的知識學得有多紮實了。要一直保持這個成績,考高中是完全沒問題的。”

“老師,我下學期可能就想轉去首都學習了。”林安安誠實的和黃老師說了自己的打算。

黃老師一愣,然後笑著道,“這是好事啊,首都的教育更好。”

林安安道,“這是我的一點打算,還不知道我爸同不同意。在哪裡生活倒是其次,主要是我想考首都的大學。”

黃老師道,“你這樣的成績,要是保持下去,考大學肯定沒問題啊。到時候我找你家裡人談話。”然後想到了戰無不勝的孫銀花,一時又覺得有些難度。

林安安道,“那到時候也許還要麻煩老師給我爸寫信了。”

聽到這個,黃老師頓時覺得沒問題了,“那自然是可以的。老師也希望你考得好。說實在的,在首都去也好。聽說有些學校還可以提前報考,都不用上高中呢。隻要參加招生考試合格了,就能上。可見大城市的機會還是多啊。學生的培養方式也更加多。”

黃老師也就感慨一下,倒是沒想著讓林安安提前參加招生考試。畢竟大學這個獨木橋不是一般的窄,真的難考。

他就是感慨大城市的學生學習好,要不然咋可能提前參加高考呢?

但是他這話卻成功的讓林安安動心了。

要是能不用上高中就能考大學,那自然最好。

她早就翻看過高中課本了,不難。對林安安來說,感覺學起來也比較容易。她覺得剩下的時間再繼續學習,參加高考是沒問題的。

看來去首都真的是勢在必行了,到了那邊,學習機會更多啊。

比如高考複習,在那邊也好找老師幫忙輔導。

中午林安安又去找林長喜吃飯的時候,林長喜又一直盯著她瞅。

林安安道,“看我乾啥啊?”

“你媽,我是說二嫂寄信回來了,還彙款了。收件人是你。有兩張,一張是你的生活費,另外一張應該是……”林長喜沒說,但是不用說也知道另外一張屬於兩老的,安安真的替兩老要到錢了。

林安安哦了一聲,沒當回事。“我的那張給我,另外一張你晚上帶回去吧。”

林長喜道,“你就這個反應?二嫂給你寄錢了,沒給你爺奶寄,但是你開口就給你寄錢了。你就不覺得激動嗎?”

林安安道,“那不是應該的嗎?贍養老人,養育孩子,不應該是他們的責任嗎?難道這些年人家把我扔一邊,回頭扔我一塊骨頭,我就得興高采烈?心懷感激?三叔,咱有點出息。而且咱老林家不都是沒良心的人嗎?我也是深得真傳啊。有啥好激動?”

林長喜:……

算了,不說了。林長喜本也不打算多說這事兒,他隻是心中特彆迷茫。曾經堅定的跟隨二哥二嫂的腳步,現在發現自己在人家眼裡可能一根草都不如。反而安安這個看似小可憐的孩子,如今倒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看不透了,二嫂他們難道就吃安安這一套?今天這彙款單真的讓林長喜整個人都迷茫。他內心深處挺受打擊的。

晚上回去,林長喜將彙款單拿出來的時候,孫銀花沒來得及高興,就先哭了。

錢是要到了,可孫銀花心中卻寧願這錢沒要到。這樣她還能指望著兒子是孝順她的。

可現在擺明著是自己要錢要不到,安安那丫頭要到了。兒子兒媳婦之前就是在糊弄她。

這說明兒子不孝順啊,眼裡隻有那個死丫頭,就沒她這個當娘的啊!

老天爺啊,她咋養了這麼個不孝子。

還有兒媳婦也不是個好的,騙她說家裡困難,安安一開口,這就有錢了?

至於信中說的到處借錢的事兒,孫銀花更是當她在放屁。爹媽要錢的時候就困難,安安要錢的時候,就能到處去借錢。這說明啥?說明爹媽都得靠後。

林水根也是黑著臉坐在院子裡抽著旱煙。一口一口的,然後忘了吐出來,把自己嗆到了。

林長福和林長喜他們都在一邊挺沉默的。這個結果對他們來說也不算好結果。

老二兩口子現在連爹媽都開始糊弄,而且擺明著不願意儘孝,那對他們這些兄弟難道就有多親近嗎?

以後找他幫襯一下,真的會幫嗎?以前還有這個期盼,現在林安安用現實把他們給抽醒了。讓他們連這個想法都不確定了。反正大家心情都挺沮喪,且對未來還有點兒迷茫。

林安安看他們這頹廢的樣子,故意道,“等放假我就去把錢給取了。奶,恭喜你們了,以後每個月多五塊錢呢。”

孫銀花聽了隻覺得膈應。

然後嘴硬道,“五塊錢有啥恭喜的,你開了口,咋就不能多要點?”

“有本事你們自己開口啊。”林安安道。

這就紮心了。

因為這事兒,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沒咋開口說話。

還是吃完飯之後,孫銀花沒憋住,拉著林安安問,“你到底是咋開口的,咋他們就聽你的呢?”

林安安笑道,“奶,這當然是因為他們欠了我的啊。”

“放屁,難道你爸最欠的不是我和你爺,我們生養了他。”

“可這不是還有大伯和三叔在家裡嗎,養老要平攤啊。他對你們的責任就三分之一就夠了,加上我小姑,那就隻要四分之一了。我就不一樣了,我爸對我是有絕對義務的。必須養我照顧我的。但是把我扔在老家多年,可不就欠了我的?我開口,他必須給啊。你看著吧,以後他還得好好補償我的。”

孫銀花氣不過,給她潑冷水,道,“你彆想了,你爸的東西那都要留給你弟弟的。能給你多少?”

林安安更樂了,“這是你們老思想了,現在外面講究男女平等。我和林有禮的繼承權,那是一樣的。我爸手裡一毛錢,那也得分成三份。少不了我的那一份。”至於林常勝會不會偏心把東西留給彆的孩子,那就是另外一說了。

說完之後,總結起來,“反正你們在我爸那邊說話不好使了。奶啊,看來你以後也得指望著我幫你從我爸那邊要養老錢了。”

這話可把老太太打擊得都要暈了。

她辛辛苦苦一輩子,到頭來還得靠著一個丫頭片子了?

想想兒子,想想閨女,老太太真的心塞得厲害。

兒女們都靠不住啊。

林水根在邊上雖然沒咋說話,但是背部更加佝僂了。

夜裡,孫銀花睡不著,和老頭子數落兒子的不孝。林水根也被打擊得心情鬱悶,睡不著。然後歎氣你,“能咋辦呢?難道還能找老二鬨騰?隔著這麼遠呢,你咋找他?”

首都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那是相當遙遠的地方。兩老就沒想過往那地方去。年輕那會兒逃荒,他們也不敢往大城市跑啊,也隻敢往這些偏僻地方鑽。

紮根在內心深處的觀念,讓他們壓根都不敢想去找兒子算賬。

彆說去找老二了,身邊的老大老三難道就是孝順兒子?難道還能找他們鬨?這日子隻要還能過,就隻能勉強過了。隻是沒了老二的孝順,老大老三隻怕對他們的態度也不會比以前好了。

林水根到底是想得更深一些,“咱手裡有老二給的這些生活費,也夠了。好歹不擔心老大老三不養咱們。”

聽到這憋屈的話,孫銀花是心裡悶得慌,卻也隻能接受。

因為這事兒,孫銀花整個人精氣神都不行了,整天板著臉,活像彆人欠了她錢一樣的。

連隊裡人都感覺到了。

都在嘀咕,孫銀花這還有啥不滿的。手裡不知道拿了安安多少錢,咋還不高興呢?

林安安周末放假,就去縣城把錢給取了,然後把自己的成績單以及試卷寄給了遠在首都的林常勝。讓他看看,他的投資是得到回報的。以後也好多投資一些。

完事兒之後,順便買一些教輔書回來。她不止買了中學的,還買了高中的學習資料。

辦完這些,她才去找小姑家裡吃飯。主要是找小姑要錢,上次小姑從後媽那騙的錢應該到手了。

要說這人也奇怪,以前林安安特意跑過去吃飯,林小環這個當姑的還每次一副勉強的樣子。現在林安安說不占她便宜了,林小環反而還希望她來,而且現在見了她,那也是一副笑臉。

林安安見小姑第一句話就是,“姑,錢到手了吧,我的那份給我。”吃飯是其次,分錢才是主要目的。

林小環道,“咋見面就是錢呢,我還能虧了你的?”

林安安道,“那可說不準,你連你二嫂的錢都敢騙了,還有啥做不出來的?”

“……”林小環從兜裡掏出錢來,分了林安安十塊錢。這是之前約好的。至於其他得到的票證,那是她自己本事騙來的,和林安安就沒關係了。

林安安拿著錢,心裡也挺舒坦的。白得十塊錢,又可以買很多教輔書了。而且馬上天冷了,得做新衣服買新鞋了。哎,缺少的東西太多了,就顯得錢不夠花了。

在小姑家享受到了賓至如歸的招待之後,林安安吃飽喝足騎車回家。路上倒是也沒忘了買一份報紙。

她那稿件,應該已經到了吧。不過應該沒那麼快被看到,投稿肯定有很多,然後編輯要一封封的看,肯定需要時間,還要審核。聽說報社審核挺嚴格的。

哎,反正不管能不能選上,那邊總會給消息的。

這點還是挺好,如果沒選上,還會把稿子寄回來,不至於讓她白忙活一場。回頭她還能繼續將稿件投稿到彆的報社。

首都報社文學報編輯組,編輯正在查看來自全國各地的投稿。

自從他們在廣播台開始播報文學作品開始,投稿量加大不少。有時候是幾個編輯一起查看,才能完成審核工作。

程編輯在這裡做了許多年了。

各種優美的文章已經讀得有點兒麻木了。

沒錯,每天都在這樣的環境中,看到太多的文章了,他能一眼就看出什麼樣的文章文筆好,故事好,但是能打動他的文章卻已經不多了。

好在老百姓們還沒看厭煩這些文章,他們的報紙和廣播還是很受歡迎。

程編輯將一些老熟人的信件先挑剔出來,然後分類放置。這些人之前都有文章投稿,且都登過報紙,所以質量過關,不著急看。

但是新投稿的,可以先看看。

程編輯還是很想要發掘新的血液的。一個報社的文章總不能千篇一律。

一上午看了許多信件,他已經有些累了,捏了捏鼻梁。順手就拿起一封拆開繼續看。

看到題目的那一刻,程編輯突然就有點兒精神了。

這是一篇致敬軍屬的文章。

這年頭誇讚軍人,讚美工人,表揚農民,倒是極少看到這樣的切入點。

程編輯饒有興趣的看了起來。原本是想看看這個角度如何寫。然後不知不覺就看進去了。

他仿佛能看到,那個孤單弱小的孩子,被人欺負了,也找不到人哭訴,一個人爬上高高的山,站在高高的山頭瞭望遠方,渴盼著通向遠方的那條路上,能看到自己的親人回來。“我想爸爸回來,可我又希望他能趕走敵人。也許等他趕走所有的敵人了,就能回來接我了。”

程編輯忍不住心酸,憋悶。他仿佛能體驗到那孩子孤單無助和內心的渴望。

然後看到第二個故事,看到孤兒寡母,被人欺負,他又憤怒。看到彆人幫助男孩,男孩流淚說,“爸爸保護過的人,真的會保護我。”這句話時,又忍不住眼熱。他很想讚同,“沒錯,沒人忘記你們的親人做出的貢獻,都記得。”

看到第三個故事的時候,他又看到小女孩因為父親身有殘疾,被人嘲笑。看到家庭因此艱難,苦苦支撐也不願意去找有關部門求助。小女孩說,“我爸說不能給組織添麻煩。”

程編輯擦了把眼淚,“怎麼會麻煩呢,這都是應該的啊。”

看完之後,程編輯久久的不能平靜。

其實這樣的事情也是預料之中的,程編輯也知道,國家還需要建設,現在老百姓過得不算富裕,而且這些年都忙著搞建設,真的太忙了,沒有辦法去探究某一個家庭過得如何。

大家都在往前面使勁兒走。

但是當這個家庭的故事用文字呈現出來,讓人一字一句的品讀的時候,程編輯發現自己的內心做不到無動於衷。

因為他的內心告訴他,有些人就該過好日子。他們為這片土地付出過。

他們應該得到周圍的人的善意,而不是冷漠或者欺辱。

這故事中的軍屬承受的這一切,本可以不用承受的。難道就因為他們無私,就要承擔這一切嗎?

情緒穩定之後,程編輯覺得,這個稿子可以刊登。這篇文章不止情感充足的寫出了軍屬的艱辛,也寫出了他們背後默默付出的精神。

他要讓更多的人關注這個群體。不能嘴上說著愛,平日裡卻乾著相反的事情。

程編輯將這篇文章,拿給上級編輯審核。並且做好了說服對方的準備……

林安安等報社消息的過程中,林常勝倒是先收到了林安安寄過去的試卷和成績單。

看到上面的分數,以及排名的時候。林常勝又笑開了。

“看來上次老師可真沒有誇張,這孩子真是聰明。你看,好幾門滿分呢。字寫得多好看。全校第一,而且和第二名分數隔著好多呢。”

林常勝一般是不在辦公室談家裡的私事的。但是炫耀這種事兒屬於本能。

趁著老朋友葛參謀在辦公室的時候,就吹起來了。

林常勝參軍晚,升職快,所以同級彆裡面和他交情深的不多。葛參謀算一個,兩人共事幾年,也共同作戰過。這就有了友誼。隻是葛參謀比他年長。

葛參謀也是知道林常勝在老家有閨女的。隻是這些年極少聽到關於這個孩子的消息。所以這些年過去,也忘了這茬。

聽到林常勝誇讚孩子,他才想起來這個孩子的存在。

“老林,你這閨女可真是出息啊。在老家都能學這麼好。看來是隨了你了。”

林常勝能升職快可是有原因的,學什麼都快。就比如看地圖,很多人看地圖都很困難,但是林常勝卻能很快就學會看。首長安排的作戰任務,他也能夠理解並且完成。對於同期的兵來說,那真是出挑。就光這些,彆人不服氣不行。

能力加上運氣,他本人還特彆上進,成就了現在的他。

林常勝驕傲道,“那可不,我閨女,肯定不會差的。”

葛參謀道,“孩子挺大了,以後怎麼安排?看她這成績,不讀大學挺可惜的。”

“肯定要讀大學,隻要能考上,就必須讀大學。”林常勝十分堅定道。

他可太想家裡出個大學生了。

他覺得自己是泥腿子,就希望家裡出個文化人。

家裡那兩個小的,他也不了解情況,但是也沒聽說考過啥好成績,估計也不是個好苗子。

現在有個好苗子,他難道還能耽誤了?

“還是要接過來啊。”林常勝自言自語道。

葛參謀聞言,覺得也許老林家裡要熱鬨了。他和媳婦有一次聊起來,才知道大院裡面的人竟然沒幾個人知道老林有前妻和媳婦的。

老林搬進大院的時候晚,期間升職又換了幾次房子。在大院有過硬關係的人家不多。不過後來軍屬之間肯定有來往的。平時談話稍微提一句,也不至於沒人知道。隻能說,人家這是從來沒往外說的。看老林自己也沒刻意瞞著,那估摸著是老林媳婦的意思。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葛參謀也不可能去摻和人家的家務事兒,當個碎嘴的男人,就讓自己媳婦也彆往外說。自己心裡知道就成了。

現在老林主動提起來要接過來,他就覺得這事兒不容易。估計家裡得鬨。

林常勝沒想那麼複雜,當著葛參謀的面,他就喊了警衛員小李,讓他去打聽一下,接老家孩子進城來要辦啥手續。

葛參謀問,“不和你家裡那個商量一下?”

“之前就說過了,她知道。”林常勝就隻記得自己和徐月英提過這個事兒,她是沒反對的。

“而且這事兒還要商量嗎?以前孩子小,沒人照顧。現在大了也不需要人照顧了。這不得接過來?”

林常勝理所當然道。

葛參謀道,“之前怎麼沒說接過來?文靜有禮上小學那會兒,就可以把大的娃接過來了。”

林常勝道,“也是那陣子太忙,忘了這茬。”

“……”

葛參謀搖頭笑了笑,“你這個人啊,多把心思放在家庭上。現在仗都打完了,多關心家庭。彆整天腦子裡就沒彆的事兒了。”

林常勝不讚同,“我哪有那個時間,你看現在國際形勢,我還真有些擔心以後還要打。部隊這邊,我是一刻不敢鬆懈。家裡就那點兒事兒,哪裡需要我管?又不是沒吃沒喝的。”

葛參謀歎氣,“你現在還年輕,以後就知道了。小心你媳婦孩子以後怨你。到了晚年,連個真心心疼你的都沒有。”這方面他是深有體會,他參軍早,有幾年就把孩子放在後方老鄉家裡養。等打完仗接到身邊了,孩子就有些生疏。現在培養感情都有點困難。

“有啥好怨的?”林常勝想不通,家裡有吃有喝的,現在能過這太平日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又想起當初自己被當炮灰拉走的情景,有個一起被抓的想偷跑,直接被一槍斃了。真是有今天沒明天,生死都掌握在彆人手裡,就不是人過的日子。隻覺得現在日子真的特彆滿足。

而且他又是不會在外面花天酒地,吃喝玩樂的,有啥好怨的?

反正林常勝沒覺得自己有問題。

葛參謀也沒說啥,這人的觀念不是那麼好勸的,隻能點到為止。

而且林常勝現在這個年紀,這個位置,說不定以後還能繼續往前面走。沒準林常勝是為了往前面走更遠?

這倒是不好再勸。

……

林安安自然也不知道,自己那個成績單寄過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倒是讓林常勝想起要接她進城了。

當然了,就算知道了,對林安安來說也沒啥好驚喜的。畢竟有沒有這一出,她都是要進城的。

這會兒林安安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投稿結果。目前為止,也就這一件事兒是讓她沒法預料的。

在等待的期間,林安安也沒閒著,又連續寫了一些稿子。然後順道也沒忘了提前複習高中的課程。

既然打定主意要提前試試參加高考,自然也要早點準備下來了。

“縣城判了,許濤他們都被判了,其他幾個從犯都是幾年,許濤十年。”林長喜趁著中午吃飯的功夫,和林安安說了這個消息。

“結果一出來,今天通報就出來了。反正領導們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林長喜嘀嘀咕咕的。畢竟那通報是他去縣城拿的,紅安公社幾個大字可顯眼了。

紅安公社這次出名了。不過真的算起來,早就出名了。因為那事兒出來之後,為了安撫知情的群眾,就出來過一次事件通報。這次最終結果出來,隻不過是第二次出名。加深一下印象罷了。

林安安道,“這下好了,以後大家做事也會更儘心。希望更多的人能夠關注這個教訓,都引以為戒。”

林長喜真無語,“你倒是一點都不怕的。”

“叔,我不做虧心事,我怕啥。”林安安還真就一點都不怕的。

林長喜也就沒繼續說了,他就發現了,自己這個侄女真的是個能人。膽子特彆大,還特彆有法子。甭管是公社領導、縣裡領導,還是首都的二哥二嫂,她都不放在眼裡。

林長喜就忍不住問道,“安安,我一直好奇,你到底咋找二嫂要到錢的?”

林安安道,“你想知道?”

“咳咳,我就是好奇。”

“有啥好好奇的,我爸是林常勝,給我錢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嗎?不過三叔,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對付我後媽的時候,隻要用上一句話,就能有用。”

“啥?”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林安安道。

“……”

“你想想,我後媽是要臉面的人。你要是求她辦事,她不幫你。你就在她單位門口又哭又鬨,她能不幫你?”

林長喜:……

“所以說啊,豁不出去,你就彆想辦成事兒。這些年你也看到了,拍馬屁是沒用的。討好她也沒用的。你會注意腳下的螞蟻對你笑沒笑嗎?你在人家眼裡就相當於那腳底螞蟻了,沒踩你一腳就算對你仁慈了。”

林長喜被這一聲聲的紮心了。

但是也無力反駁。二嫂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是沒把他和小蘭放在眼裡。

“可是……我能咋樣,那是我二嫂。是二哥的媳婦。我得罪她也沒好處。”

“這不是有我,我還是我爸親閨女呢。”

“你會幫我?”林長喜可不信林安安會好心幫自己。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以前對林安安不好,這事兒這丫頭也記著呢。

林安安嗬嗬一笑,“幫你當然是不可能了,但是誰讓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呢。你隻要和我合作,我吃肉,讓你喝湯也是沒問題的。我可你比那二嫂大方。”

一個小孩子,嘴裡說出這樣的話來,林長喜聽著竟然一點都不覺得違和。

是啊,安安之前乾的那些事兒,難道是小孩子能乾的?

而安安也用事實證明了,二嫂鬥不過她。被她拿捏了呢。

隻是這事情,林長喜還是要考慮的。得計算一下其中的得失。總不能一股腦的就得罪人。反正他還有時間,孩子還小呢,也不著急前程的事兒。能慢慢的考慮清楚再做決定。

林安安倒是也沒著急催他。等她以後去了首都了,老林家人也該做出選擇的。

她雖然和老家人沒感情,關係也不好,但是她這不是幫小姑一起騙到錢了?不是幫著兩老要到生活費了?

是選擇一個能幫助他們獲得好處的人呢?還是選擇一個侵占他們好處的人?

傻子都知道如何選擇吧。

或者等她去了首都,把後媽乾的那事兒往老家一說,老家人還能坐得住?

反正她不著急。

過了十月中旬,老林家人忙碌起來了,畢竟秋收來了,整個大隊就沒一個閒著的。男女老少都齊上陣。

往年這個時候,是林安安最害怕的時候,因為實在太累了。主人格不得不跟著大人一起搶收。每次忙完秋收,人都要去了半條命一樣的。家裡又沒營養品,很難補回來。

今年這仿佛和林安安沒有任何的關係一樣。誰也沒想著讓林安安回來搶收。哪怕學校放了一個星期的秋收勞動假,林安安也都在房間裡面學習,順道再去縣城看書,買份報紙看看。

林安安覺得要不停的吸收新的知識,才能開闊自己的視野。閉門造車是不行的。

這天上午剛準備出門呢,郵遞員林長喜回來了。火急火燎的給林安安送信。

“安安,有你的信,還有彙款單!”

林長喜是真的驚奇了,這彙款單又是從首都來的。但是看這信封,又不是像是二嫂寫過來的。這除了二哥二嫂,還有誰給林安安寫信彙款啊?

林安安立馬拿過來,就在院子裡看了。

是一封報社編輯寫過來的信。

信中告訴她,稿件已經通過,並且即將在1963年10月21號刊登。稿費已經寄過來了。一共六塊八毛錢。

另外就是覺得她的故事寫得很好,可以繼續投稿。

林安安算了算刊登的時間,也就後天能看到報紙了。

成了!

林安安臉上終於露出笑臉來。笑容中還有幾分驕傲。唯一讓她覺得有難度的事兒也辦成了,心裡忍不住得意。

林長喜見她笑得這麼嘚瑟,湊過來問,“咋回事啊,安安?”

林安安一臉神氣道,“我寫的稿子要上報紙了,報社給我寄稿費過來了。就是上次和你說過的那事兒。”

林長喜驚呆了,還真的成了?

安安寫個故事,竟然真的要上報紙了?林長喜隻覺得玄乎了,真的玄乎了。他真的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身邊有個人能寫文章上報紙的。

對於林長喜來說,能上報紙的那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就算他二哥也不可能上報紙吧,隻能在某次戰役中會被提一筆。

安安寫個文章竟然就上了?

這些認知畢竟超過了林長喜的見識,他並不知道上報紙的標準是怎麼樣的,隻知道很難。

而報紙又是會被很多人看到的,而且還是被那些城裡人,單位的領導工人看,這就讓報紙顯得高大上起來。

自然而然的,就顯得林安安能上報紙這事兒多麼的讓人吃驚了。

可以說,林安安上報紙這事兒,給林長喜衝擊太大了。

林安安自己倒是就驚喜了那麼一下,就開始想著後面如何構思新的文章了。當然了,也沒忘記去縣城。該買書得買,還得去小姑家顯擺一下。

好事必須傳千裡啊。“叔我先去縣裡了,不和你說了。”

林長喜人還暈暈乎乎呢,沒緩過來,待清醒的時候,林安安已經騎車走了。

他就站在自家院子裡歎氣,二哥有出息,二哥的閨女竟然也這麼有出息。

不過歎息歸歎息,林長喜也沒忘了去田間地頭的和家裡人說一聲。畢竟這事兒也是讓大家臉上有光的。

林家其他人知道這消息,自然也是一下子沒消化。

隊裡人倒是比他們更早的接受了這個消息,一個個的羨慕極了,“老林,你們家這孫女可真是厲害啊,聽說上次考試考了全校第一名,這次又上報紙了。你們家不是要出大學生吧。”

林水根本來想得意兩下的,但是想到安安對自己的態度,頓時又高興不起來了。

心想他是享不了這個孫女的福氣的,頂多就是面上糊弄一下不知情的人,光鮮一下罷了。

以前還不知道這孫女不孝的性子隨了誰,現在看來,和老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孫銀花倒是比他接受良好,雖然知道不孝,但是面子是自己的。這吹出去了,不也是自己臉上有光?

於是也開始吹噓林安安如何厲害,這上報紙如何的困難了,“我這輩子都沒看過報紙呢,我孫女竟然能上報紙,這誰能想到呢?我們家除了有城,大概就是她能上大學了。”

和她關係好的李二婆說話就沒客氣,“老姐姐,你說這麼出息一孩子,你以前乾啥耽誤她呢。還總不讓她去上課,幸好是沒耽誤啊……”

孫銀花:……

吳秀紅這會兒已經開始數落自己閨女了,“同樣都是學習,一個班上的,你咋就不如她呢?我記得你以前成績比她好呢,上次考試考那麼差,這次她都上報紙了,你說你咋學的?”

越說越氣,吳秀紅心裡真是氣不過了。當初為了護著閨女有時間去上學,她真是使出十八般武藝討好婆婆,愣是讓閨女不用回家乾農活,好好上學。

結果呢,學得竟然不如安安。

氣不過就直接掐了一把閨女胳膊。

林萍萍摸著自己被掐的地方,“人家有車呢,中午還在三叔那邊吃飯,學習時間比我多。”

“少找借口,你以前不比她學習時間多?咋也沒見著你有個啥本事呢?”

林萍萍委屈哭了。

安安優秀,和她有啥關係啊。現在她可苦了,農忙要來幫忙,安安還能在家裡休息。太不公平了。

林有軍也笑她,“腦子笨唄。”

林萍萍氣壞了,“我好歹比你聰明,你還沒及格過呢!而且你打架都打不過安安,你有個啥臉面說話?”

這可把林有軍刺激到了,衝過來就要揍她。吳秀紅趕緊攔著,然後抽兒子兩下,“趕緊乾活!”她真是心累了,養的孩子文不成,武也不成。咋就和人家差距那麼大呢。隻能指望老大考個大學回來給她長臉了。為了讓兒子好好念書,她可沒讓兒子回來幫著乾農活,就待在縣城好好看書。

彆說她了,連三嬸朱小蘭都心裡覺得難受。她兩個孩子成績也就一般般啊。

要是孩子成績好,她犯得著為孩子前程擔憂嗎?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林安安進縣城,竟然碰到了林有城了。

大堂哥林有城自從開學後,就沒回家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哪怕放假,他都待在縣城。往常可不這樣的,因為每次回家都能開小灶。但是自從林安安吃獨食之後,他沒了小灶就不願意回家了。

反而是林長喜來縣城辦事的時候,幫著大哥林長福給這個侄子送點吃的用的。

按照大伯母吳秀紅的說法,林有城畢業班,面臨高考,自然是忙了。不回來正常。

這會兒大堂哥在乾啥?竟然在電影院門口排隊買票。

想想他爹媽兄弟妹妹在老家努力乾活,他還在縣城看電影,林安安搖頭歎氣。

不過也沒打算管他。

誰慣出來的,誰自己吃苦果去。

然後又覺得林常勝那個不負責的渣爹有自己這樣的女兒,可真是他的福氣。至少自己的成績對得起他投資的每一筆錢。

林安安唉聲歎氣搖頭,然後去書店買書,看書。過了一會兒,看著新華書店的時間,這會兒大概都要做飯了,林安安就直奔煉鋼廠大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