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1 / 1)

關於巫蠱之禍,曆來許多人眾說紛紜。但是衛太子劉據失敗的原因顯而易見——衛霍兩員大將先後亡故,劉徹不得不啟用李廣利、李陵非衛氏派係的等人。衛太子也漸漸失去了在軍中的影響力。

情急之下,他不得不以死囚犯作為士兵,和正規軍血戰了整整五日。足征這位屢屢被人以“仁善”稱頌的衛太子骨子裡的戰爭天賦。奈何時不我與,他最終還是被劉徹派出的人所捕獲,連同二子魂斷湖縣。

後世許多人都說,若是衛霍其中一人在,衛子夫劉據母子起兵時也不至於孤立無援。江陵月仔細觀察下來卻覺得,他們若是人在,這整件事根本不會發生。

兩人的官銜上,都掛著中朝最高的官職——大司馬。江充、常融、馬何羅等人在劉徹那兒的信任度,比不上他們的萬分之一。有他們在,怕是沒說兩句劉據的壞話,就要被人拖下去砍了。更何況,滿朝的衛氏故舊有了主心骨。即使公孫敬聲案東窗事發,以他們的能量也不會牽扯到其他人身上。

至少,足以保下兩位公主,也是劉據手足同胞的性命。

江陵月突然想起來,公孫賀一家三口已經被劉徹趕到邊關放羊去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也就是說,又削減了一層風險。

她想了想,又可惜地搖了搖頭。

隻解決一個還遠遠不夠。曆史上衛青和霍去病一去,偌大的衛派竟然隻能靠矮子裡拔高個的公孫賀坐上丞相位置,給太子撐場子,足以說明這一大夥人有多良莠不齊。

“怎麼了,陵月?”

“哎,我就是突然想到,除了你和大將軍,你們衛氏和陛下最近的臣子居然是我。仔細想想,覺得挺微妙的。”

霍去病登上冷笑了一聲:“能怪誰?隻能怪其他人不堪大用。”

“咳咳咳……彆這麼說嘛。”

江陵月沒想到霍去病會這麼直白。搞得她好像蓄意挑撥關係似的——以前在醫院裡的老人家們湊在一起吐槽自己的媳婦。這是最經常出現的罪狀之一。

不過再細細一聽嘛……怎麼覺得霍去病對他們早就有所不滿了?

江陵月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得到了霍去病肯定的回答。

“舅舅他入了中朝之後,自然不止向陛下推舉過我一個人。”

可是,唯有霍去病十七歲就被任命為嫖姚校尉,初次出征匈奴就在戰場上大放異彩,勇冠三軍,獲封侯爵。相比之下,許多衛氏的子侄就連個名字都沒能在史書上留下,足征他們之間的差距。

這樣一看,霍去病和他們互相看不順眼也是應該的。

這些人吧,像公孫敬聲那樣一搞就搞個大新聞的能力是沒有的,充其量就是長安紈絝弟子的平均水平。霍去病短短幾年就從“彆人家的孩子”,變成了“彆人家的將軍”,不被他們討厭才怪。

而霍去病本人呢,也討厭那種自己無所事事,靠著祖宗的餘蔭當米蟲度日的人。朝中看不起他和舅舅的多是這些人,結果轉頭一看,自

己的親戚也變成了他們的同類,真是想想就令人糟心。

江陵月忽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猶豫了一瞬,她還是湊到了霍去病的耳邊,像密謀大計似地壓低了聲音:“如果軍侯你不喜歡的話……那我們婚禮就不請他們!就請我們親近的朋友辦一辦,你覺得呢?”

話音未落,就迎上霍去病愕然的眼神。

以現在的主流觀點來看,婚姻是結兩姓之好。但江陵月呢?江充不算在內,她全家就自己一個人。即使要和霍去病結婚,她也不願意像古代的傳統婚姻模式那樣,在彆人的門庭下謹小慎微、三從四德。

她隻接納自己認可的親戚。譬如衛子夫、劉據、衛青等等……其他人,還是眼不見為淨比較好。

也幸好,江陵月現在的身價離萬戶侯隻有一步之遙,是絕大部分人都需要仰望、巴結的存在。她拒絕示好於某些人,不必給出確切的理由,倒是需要那些人自己反思自己哪裡做得不夠好。

這就是站得高的好處啊。

一切隻在於,霍去病怎麼想。

他隻愕然了一瞬,英挺的劍眉就挑了起來,利落點了頭。

“好。我也不舍得陵月和他們打交道。”

“嘿嘿。”

江陵月露出一個得逞的笑意。她就知道,霍去病是一定會答應的。對她的看重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比起衣香鬢影下的人情往來、繁文縟節,他肯定更想要一個所有人都真心祝福的婚禮。

旋即,他唇線繃緊了一瞬,開口時少見地透露著幾分猶疑:“即使是婚禮的風俗與大漢不同,也不妨事,一切按陵月的心意來。”

“什麼?”

江陵月聽完愣了一下。但她再看向霍去病時,後者沒有再解釋的意思。好像是篤定自己的言外之意,她一定能聽懂似的。

與大漢的風俗不同……按她的心意……

恍然大悟的一刹那,江陵月頓時啼笑皆非——霍去病不會是在暗示她,可以按她來處的風俗辦婚禮吧。

故意說得這麼隱晦,難道是怕說破了之後,她會羽化登仙而去嗎?

話雖如此,江陵月清瑩瑩的眸子裡卻有波光閃動,搖曳著細碎的溫情。她挪動了幾下,倒頭半躺在了霍去病的膝蓋上。從這個角度,恰可以看見他利落的下頜。

“唔,其實我們那裡很多人就是這樣的呀。結婚的時候隻請鄰近的親朋,不請很多莫名其妙的親戚。”

兩個人誰都沒有戳破那層莫名其妙的紗,隔著這層紗腦電波卻意外對上了。難道說,這也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江陵月亂七八糟地想著。

霍去病的關注點卻很清奇:“人?”

江陵月:“?”

不是人還能是什麼?

難道還是神不成?

現在的神,可不像《西遊記》描述的那樣,男子寶相莊嚴,女子溫柔可親。更多是《山海經》裡那種幾個頭幾個身子畫風清奇的生物,她可沒什麼興趣當。

霍去病不會以為她本體是這種吧?

江陵月狐疑地看了他幾眼。一瞬間生出一種不顧一切、坦白真身的衝動。話已經滾到了嘴邊,打了個轉,還是咽下去了。

再等等,還不到時候。

等她能保住了霍去病的生命,一切就可以順其自然地說出口。

江陵月這樣告訴自己。

長安的冬日寒涼,她又很怕冷,所以住的地方都是不開門窗的,還要把地暖燒足,再點上幾個炭盆才足夠。

即使是夜裡,室內暖如五月的春日。加上剛吃完飯,血液湧向胃部。她仰枕在霍去病的膝蓋上,難免困倦不已。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不知何時,竟毫無知覺地就這麼昏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竟然已經在自己的小院。時間也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辰時二刻,外面的天才蒙蒙亮。江陵月睡眼朦朧地起身,接過阿瑤拿過來的布巾擦了幾下臉,才稍稍覺得清醒了過來。

“我昨晚是怎麼回事?軍侯送回來的?”

阿瑤頓了頓:“是。”

其實是軍侯把人抱在懷裡,用大氅蓋住,最後親自擱在榻上的。她們許多人都看到了。

但是,軍侯把人放下之後,還特意囑咐過,景華侯的臉皮薄,這些細枝末節就不用對她提起了。

婢女們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果然沒有張口。心下卻不禁感歎,軍侯不僅對景華侯好,還體貼得不可思議,連這等細枝末節都注意到了。

江陵月絲毫不知道,自己無意中錯過了一個令人社死的細節。她的注意力全被另一件事吸引了過去

“這是……博望侯的拜帖?”

張騫一大早的來找她做什麼?

經過一度的共事,江陵月對他的印象很不錯。有不少能成大事的人,私下的品德其實很一般,但張騫卻不是這樣。

他就連私德也無可挑剔,為人誠懇、踏實也不失圓滑。也唯有這樣的品質,才能擔當一個合格外交家的責任。對外面的國家以誠相待的同時,還能守好本國利益的底線,半點也不退讓。

她立刻就讓人把人接進來,安排在景華侯府的正堂裡待客。

自己則換上一套見客的衣服,外面搭了件厚厚的披風擋風。

一路上,她都在猜測張騫找自己究竟是什麼事。西域使臣離開長安之後,劉徹就把幾種新作物的育種工作交給了他。難道是育種的時候遇到了問題,想跟她請教一下?

不過,一看到張騫滿含著激動的臉,江陵月就知道自己猜錯了。那漫卷詩書喜欲狂的神態,根本不是個困頓之人該有的模樣。

唔,不會是喜得了貴子,特地前來給她發請帖的吧……

“博望侯可是遇到了什麼喜事?”

“是大蒜!”張騫脫口而出。

江陵月:“?”

什麼?

張騫呼了一口氣,也知道自己失態了。他強自整理了呼吸,又戰略性地喝了口水。最後才勉強平複下了心情,組織好了完整的字句。

“是大蒜,我已經種出來了?”

“什麼?”

這下訝異的是江陵月了。她特地看了眼窗外,現在是寒冬臘月沒錯吧?

張騫仿佛看出來江陵月的訝異,撫須大笑道:“還要多虧了景華侯暖房的點子。在下幾次育種都不成功,自己也搭建了一個,在暖房裡自行控製溫度,隻一次就成功了?”

“真的?”

“自然是千真萬確……”張騫還以為是江陵月以為自己在強行拍馬屁,正要詳細一說育種的幾番心酸曆程,就見後者陡然站了起來,看起來比他還激動。

“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讓江陵月激動的不是彆的,正是新作物之一的大蒜。這可不是一般的調味料。其中的提取物,甚至以它的名字命名的!

大蒜素,這可是對抗大腸杆菌、痢疾杆菌的利器,對其他黴菌、病毒,寄生蟲的效果也極其顯著。

隻要能發明出來,可以說,霍去病的生命安全又多了一重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