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1 / 1)

自從那天答應霍去病後,江陵月如約搬進了冠軍侯府。除了見到霍去病的次數頻繁了不少,日子和往常並沒有什麼變化。

她甚至還是單獨住在自己的小院裡,由阿瑤等人照顧起居,自成一方小天地。

至於搬到主院裡面去?霍去病壓根沒提過,江陵月也當作毫不知情——提了她也要拒絕的。這具身體才剛剛十七歲,還沒長成熟呢。漢代沒什麼好的避孕手段,貪一時歡愉,留下無窮後患,那不是她的作風。

霍去病通常傍晚會來到小院,坐下來和江陵月靜靜用上一頓飯。不過靜靜的人僅有他一個,江陵月卻閒不下來。有時候,她會跟他炫耀自己開發的新食譜,有時候則會吐槽自己工作中的種種不順之處。

但是,無論江陵月說的內容是什麼,霍去病總會有回應。用完一餐,兩人會在院中散步一會兒,看看風景順便消化餐飯——這當然是江陵月要求的。

直到月上中天時分,兩人就默契地就此分彆,各回各家。當然了,同居一處屋簷之下,日日相見,總是難免擦槍走火。但誰也默契地沒做到最後一步。霍去病知道她的心意,和她的顧忌。

有時候,江陵月會懷疑,兩人是不是太平淡了點?仿佛直接跨過熱戀階段,直接變成老夫老妻?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真是日子過得太好了,所以才閒得慌想些有的沒的。

都說同居是照妖鏡。有多少男女都是因為生活一段時間後,發現彼此習慣不合所以分手的?她能和霍去病住在一處這麼久,一次都沒紅過臉,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了。

再說了,按霍去病的尺寸,要是真的追求刺激起來,她恐怕……咳咳。

光陰如水一般流過,轉眼就是數月之後。長安的秋季一向很短,漫長的炎夏一去,沒過幾l天就是寒風凜凜。朔旦過後的孟冬月,一場雪悄無聲息地降臨。皚皚的白雪襯著未央宮的紅牆黛瓦。說不出的好看。

在這樣寒冷的冬日中,江陵月卻穿得單薄極了。不止是她一個人,還有醫校的十數學生,每人都著夏日輕薄的裝束。

“真熱啊。”

江陵月用手帕揩去額頭的汗珠,又蹲下身來,細細觀察著眼前的小樹苗:“怎麼樣,今天有發現什麼異常嗎?”

“一切正常。”

“祭酒,我這邊一切也正常。”

她手底下的學生們正拿著尺子測量著一株株樹苗的長度、空氣中的溫度和濕度等一係列的數據。

從過往的數據中,可以看出這些樹苗生長得一切順利。

江陵月鬆了口氣:“那就好。”

小樹苗們的長相並不起眼,看不出什麼奇珍之處,一個個卻比劉徹後花園中的名花還要嬌貴。沙土是特意從鬆軟、透氣的沙坡上收集來的,生長時的溫濕是要每日記錄的。

待長安進入一片凜冬之後,它們更是特地住進了江陵月派人搭建的溫室中。房間內各處埋著管道,精梳煤在地底燃燒後的熱氣把整個房

間熏得暖如春日。醫校的人寧可自己受罪,也不肯讓它們凍上一點。

也幸好,這些樹苗們隻喜愛溫濕的環境、卻不喜陽光曝曬。要不然,黃泥土坯造出的溫室還滿足不了他們的要求,非得玻璃造的透光溫室才行。不過,即使真是那樣,江陵月還真有可能把玻璃的方子琢磨出來,給它們搭一個出來。

沒辦法,誰讓它們太珍貴了呢。

這可是江陵月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和係統換來的四年生的金雞納樹樹苗。它們的樹皮,就是防治瘧疾的最有用的材料。

自從江陵月得知劉徹謀劃著攻打南越、閩越、滇國一帶時,就著手準備起此事。

她花費了大量的診療值,連坑帶蒙從係統的手裡薅來這一片成品苗。隻肖種下一個季度,就可以收割樹皮、果實等物作為製作防瘧藥的原材料。時值嚴冬,正是金雞納樹最容易出現凍害的季節,她和學生們也每天到溫室報道,記錄樹苗的生長情況。更有專人每日值班,以防出現什麼意外。

這麼精細的照料之下,樹苗的長勢也很喜人。江陵月一一看過學生們交上來的數據後,嘴角露出一個輕鬆的笑:“不錯,大家都辛苦了。”

“不辛苦,祭酒才辛苦辛苦。”

醫校的不少學生咧著嘴,撓著後腦殼憨憨地笑著。他們隻是負責看管樹苗,每天檢查一遍什麼的,輕鬆得很。但江祭酒卻在種植的每一個環節上都分外操心。栽培樹苗的土是她去長安附近的山坡上親自取的,溫室是是她督工蓋出來的,樹苗的肥料也是她親手調配的。

他們付出了多少,江祭酒隻多不少。

“什麼呀,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江陵月緩緩地搖頭。

醫校當時一共招收了一百個學生,足有一半的人最終走上了行醫的道路。經過幾l番曆練之後,不少人的醫術都足以出師。有一部分或在長安、或在自己的家鄉成為了濟世救人的醫者。也有一部分為了報答師恩,留在了醫校,無償為她做事。

這些每天都儘心儘力,記錄樹苗長勢的人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醫術更精進的,則和先生們、和她進了製藥組,炮製出不少成本低的常見丸藥,售賣給長安百姓。

他們也領著醫校發的工資,但肯定比不上自己開醫館來得豐厚。江陵月一直覺得虧待了學生們,就打著各種津貼的名義把薪水加厚一層。沒想到,還被這群實心眼的學生兼助手們發現並嚴詞拒絕了。

現在又聽到他們這麼說,她愧疚感就更重了。烏瑩瑩的眼珠一轉,倏然間想到了一個絕佳的主意。

祭酒給的錢財不肯要,那陛下賜下的賞賜總不能推辭了吧?剛好金雞納樹苗的事在劉徹那兒掛過號了,現在剛好去彙報一下進度,好讓他的心裡有個數。

唔,至於討要點獎賞啊經費啊什麼的,也隻是順便的嘛……

說做就做,江陵月稍微整理了一下手頭的數據,就輕車熟路地乘上馬車進宮。守在宮門口的小黃門一見是她,就立刻把宮門大大敞開,恭恭敬敬地請她進去。

長安城前幾l天才下過一場雪,未央宮中到處都有人正在掃雪。除了留在牆頭、花枝上給貴人觀賞的以外,敞闊的宮道上乾乾淨淨的,不用擔心滑跤、或是雪水弄濕鞋子。

從夾道穿行而過的時候,她還聽到了幾l個宮女的小聲說話。

“真希望明天就不下雪了,也不用咱們苦巴巴地在這打掃。”

“你要這麼想,今年總比往年好過多了。等掃完了就回屋子裡去,好好暖和暖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哎,你這麼說也是。今年少府至少給咱們發了煤,往年可什麼都沒有。”

江陵月聽到之後,忽然心情很好。

煤是她發現的,但因為手頭有其他的工作,煤礦的開發由桑弘羊和霍光負責。她還擔心,以霍光那小財迷的性子,會把煤礦把持得牢牢的,製成燃料後,高價賣給貴族收割一筆。沒想到,竟然連宮中的小宮女也用得上。

江陵月不知道的是,一開始,霍光還真有類似的想法,直到她把盤炕的方法交給了閭左百姓們。閭左百姓能用的東西,貴族那裡自然賣不出高價,霍光才放棄了打算,轉而做起薄利多銷的生意。

江陵月的身側一直跟著個小黃門,瞥見她唇邊漾起的笑影,就明白了她此刻的心思。片刻之後,恭維之語不重樣地從他口中蹦了出來。小黃門本就是恭維慣了的,加上這次和以前不同,他也是煤炭的受益者之一,因此格外真情實感。

江陵月一開始還聽得一兩句,後來卻被誇得不好意思了起來。她咳了一聲,故意岔開了話題:“你也用了煤?覺得好用嗎?你們每個月配給有多少啊?”

小黃門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但他見江陵月肯搭話,還以為自己的策略奏效,因而更賣力地誇起了她來。直把她說的像是九天下凡的仙女,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把宮人們拯救於水火之中。

江陵月:“……”

怎麼回事呢?明明是在走路,但腳趾已經摳起了城堡來。

不過,她也從小黃門的話裡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今年的少府似乎很寬裕啊。就連底層宮人們的衣食都足數供給了。

還以為漠北之戰,會導致國力大傷,衛青不都說了,征南越一帶的事情要謀定而後動。但是從目前這個財政狀況來看,劉徹說不定已經蠢蠢欲動了。

接下來,在宣室殿門前遇到的人,好像也正說明了這一點。

“符離侯?好巧。”

符離侯路博德,是漠北之戰中霍去病麾下的一員。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不是跟隨大軍一同從長安出發的,而是自己率領一路大軍,在邊疆與大部隊會合後一同開赴漠北的。

一開始,江陵月還有些擔心,此人會不會不服霍去病。接觸過後卻發現,路博德哪裡有一點不服,簡直完全是霍去病的迷弟……嗯,按年齡應該叫迷哥。

不僅大事小事統統聽從,還想方設法和霍去病多說幾l句話。

作為霍去病的對象,江陵月也沒少被這人套近乎,隻

為多了解一點偶像的習性。

如果不是因為時代限製,她覺得這人出生在現代⒆[]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定能成為成功的知名狗仔。

戰後,路博德因斬敵首級兩千餘人,被劉徹封為符離侯。但這遠不是他一生最高光的時刻,他最值得標榜史冊的功績,還是率漢軍攻破南越王國,收服嶺南、海南等地。

根據曆史推算,這事會發生在十年之後的元鼎五年。但是現在劉徹就召見他了,當中的意味頗為耐人尋味。

難道劉徹真要提前攻南越了?

江陵月想。

不知道這一次,衛青和霍去病兩個人有沒有機會出征呢?

江陵月和路博德打了個招呼。後者也十分熱情地回應了。兩人在庭前隻簡單聊了幾l句,後者果然分外熱情地問起了霍去病。

結果黃門突然來了,帶來了劉徹的口諭,江陵月隻能進殿面聖,臨走前她還能瞥見路博德滿是怨念的臉。

彆說,一張酷似大哥、或者說大叔般粗獷的臉上出現這樣的神情,還挺……辣眼睛的。

江陵月一邊默默地吐槽,一邊見了劉徹。進殿前她已經把來意告訴了黃門,後者一見到她就迫不及待要來了金雞納樹的數據,仔細了起來。

趁劉徹凝思的功夫,她抬頭望向了宣室殿上懸掛的輿圖——果然從匈奴換成了南邊一帶!隻可惜,江陵月爛熟於心的海岸線,此刻還是模糊的一片。

但這正說明,劉徹有意將之填補完整。

忽地,劉徹激動地一拍鎮紙,把江陵月嚇了一跳。一雙灼灼的龍目緊緊盯著江陵月:“這樹上的產物,明年就能收獲製藥了?”

“如果醫校照顧得當,樹苗能夠生長順利的話,是這樣沒錯。”

江陵月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與此同時,她心裡也鬆了口氣。當初決定人工培育金雞納樹的時候,手上其實有現成的種子。但幾l番思考之下,她還是決定高價問係統購置了一批成品樹苗。

為的就是當劉徹有征越想法時,金雞納霜可以立即派上用場。要不然,征越大軍和本地百姓就要足足等上六年,才能用上抗瘧藥。到時候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了。

幸好,江陵月猜中了劉徹的想法。

這位精力旺盛、野心勃勃的帝王總不會讓自己閒上太久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劉徹的喜色溢於言表。他已經感受到了後勤充足的甜頭。以前征匈奴時,哪次不是損失靡巨。

但江陵月來了之後,軍糧、蹄鐵、醫官都準備得齊齊的,竟然讓他的士兵、他的人馬都沒損失太多。幾l個廠子在源源不斷地進錢,又靠肥皂撈了西域人一筆。

總體算下來,一場大勝後,竟沒有像前幾l次那樣折損過度,足以讓大漢一年內支撐起兩場大型戰爭。

這一次,就連抗瘧疾的藥物也做出來了。那不更是天命在我,勢在必得?

劉徹不由龍顏大悅。

還沒等江陵月開口,他就毫不吝嗇地送下了一

箱金子,讓她犒勞醫校。

江陵月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真情實感道:“謝陛下,陛下您真的太好了。”

不愧是劉徹,把她特地強調醫校學生的小算盤看得一清二楚。不僅如此,還大方地順從了她的心意。一箱金子足足有好幾l斤,分給學生們,每人都能分到大幾l兩不等,足夠在長安買下一座小宅子了。

而況,這還是陛下賜下的金子,即使不花用,留著也可以給子孫長臉啊。

江陵月喜滋滋地收下了,正看著黃門們吭哧吭哧地把東西搬出來的時候,就聽到劉徹沉思道:“光是錢財也不夠,你又暫時封無可封了……這樣吧,陵月,你和去病何日大喜,朕親自主婚,如何?”

江陵月:“啊?”

“也就當年當利和曹襄大喜時,有這般待遇了。”劉徹還以為她嫌棄,眉頭皺了皺。

“……”

江陵月晚餐時提起了這件事,撐著下巴,有點哀愁地歎了一口氣:“軍侯你聽聽,陛下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呢,是不是在點我啊?”

難道,她遭遇來自長輩的催婚了?

“可是我才……”

十七歲啊。

江陵月想起了什麼,面容扭曲了一下,突然住了嘴。漢朝律令規定,十五歲以上不嫁人就會罰款,十七歲在後代高中都沒念完,但在大漢已經是老姑娘了。

霍去病的指尖按在玉箸之間,聞言明顯地停頓了一下。他看向江陵月,神色晦暗不明:“你是如何同陛下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