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們內部商榷的細節,彼此之間如何角鬥博弈、勾心鬥角,江陵月了解得不多。她也對此並不關心。作為賣方市場,隻需要確認交到自己手上的答案就好了。
最終的分配結果也和她預想得差不多。龜茲、焉耆作為西域數一數二的大國,瓜分了絕大部分的肥皂份額。剩下一小部分中,基本和各自的國家實力相匹配。
也不是沒有不合理的部分,想來是多分到的國家用彆的什麼代價換來的。江陵月沒戳破,這是他們西域內部的事。
她沒猶豫就在帛書上簽上了名字,又蓋上大漢的官方印鑒。朱紅色的印泥落在雪白帛書的那一刻,她清晰地聽到,所有人都在耳畔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塵埃落定,如釋重負。
當中,也不乏博弈失敗的使者面露遺憾之色。但他們轉念一想,不是還有整整一半的國家不肯來朝覲大漢麼。這麼好的東西卻人無我有,優越感很快又油然而生。
而況,西域和大漢的貿易往來遠不止肥皂一項。用特色農作物、牛羊、玉石、煤礦來換大漢珍貴的鐵器、絲綢、淘換下來的輜重……除去交換貿易以外,還衍生出嶄新的服務業。作為大漢向西貿易的中轉站,商隊們沿途往來時留下的借道費也足以西域百姓吃飽喝足。
那些沒不曾遣人出使長安的國家,自然而然地被排除在合作的範疇外。可以想見,單憑本國脆弱單一的經濟結構,還要被匈奴人時不時打秋風,這些國家明明隻落後了一小步,往後卻要付出成倍的努力去追趕,還不一定能追得上了。
風起於青萍之末。起碼到現在為止,使者們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未來會帶來多麼翻天覆地的改變。
江陵月也沒點破。
彆看現在一個個信誓旦旦,等回了國說不定又是另一副面孔。國與國的關係就是這樣,隻有利益,沒有絲毫的道德可言。
而唯有經過真火炙烤後,依舊堅定守諾的合作夥伴,才是他們想要的。到那時候,大漢定然不吝於送上百分之百的誠意,在西北築起一座防範匈奴的火牆來。
轉眼,就到了使臣離漢的日子。
這一回劉徹沒有出面,而是讓江陵月等人代為相送。宣平門外,十裡亭前,不算嚴肅的場合讓使者們不必強打起精神,紛紛流露出自己真實的情緒。
他們望著長安的城門,又望了望遠方平坦的馳道,各個垂頭喪氣、如喪考妣。
“不知有生之年,可否再來一趟長安。”
“來了長安,才知道自己像溝渠裡的魚,之前的日子都白活了!”
不知那個使者充滿哀愁的歎氣聲響起,頓時引來成片的附和。江陵月寬慰道:“隻要大漢的關係保持住,以後一定還有機會的。”
“景華侯。”說那句話的人笑了笑:“我擔心的是,以後若是再有這樣的機會,有資格來的可就不是我們了。”
一旦他們把大漢的繁華傳回自己的國家,再帶上此行的禮品和商品作為佐證,一定
會得到國王加倍的重視。到時候,為了擷取更多的利益,就算諸位王子、乃至國王本人親自出使一趟都不為過。
哪裡能輪得到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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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月清瑩瑩的眸子微閃了閃,狀似不經意道:“這個容易呀,你們回去說服國王,讓他們派人來大漢定期留學嘛。到時候的名額就寬鬆了,你們又有出使的經曆,優勢得天獨厚,還怕輪不到自己?”
“留學,留學……”
不少使者喃喃自語了一會兒,眼前倏然一亮。他們衝人深深作了一揖:“景華侯,到時候還要請你關照了。”
江陵月微笑不變:“我代表我自己,永遠歡迎你們來長安。”
她行事很謹慎,隻有在使臣們表達自己苦惱的時候,才狀似不經意地提出——要是在談判桌上主動提出派遣留學的事宜,肯定會被這群精明的家夥察覺端倪的。
提議的時機巧妙,使臣們半點沒懷疑,看起來都躍躍欲試。一個個思索著該怎麼組織語言,才能說服國王,絲毫不知道前方還有什麼陷阱等著自己。
他們來了長安之後,學什麼,教什麼,還不是大漢說了算?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保準一個西域人進來,一個精神漢人出去。幾輪下來,西域的可用之才都會成為親漢的形狀。
“若是有國家決定了,可以遣信給河西四郡的郡守,陛下會收到的。”
“是!”
“多謝景華侯!”
使者們是哭喪著臉出發,含著笑意走的。長安五裡外的馳道上,江陵月在目送著他們,直到消失在視線的儘頭。
“終於走了……”
她長舒了一口氣,這也意味著接待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終於可以歇一口氣了。剛要轉頭,額頭就碰上一處硬硬的地方。
是霍去病的鎖骨。
幸好彼此相撞的力道不大,額頭隻是泛了一層層紅色。她一邊自己用手揉了揉,一邊抬頭打趣道:“難怪臨走的時候,使者都提不起興致說話呢?”
一個剛滅了他們鄰國的戰神杵在這兒呢,誰還敢胡亂造次?不怕招了人眼?
霍去病拿開她的手,用自己的給人輕輕地揉了揉,又吹了口氣,溫柔得不像話:“能讓他們少點廢話,不正合了陵月的意?”
江陵月頓時樂不可支:“軍侯你非要跟過來來,就是為了接我早下班呢?”
她本意是為了打趣,孰料霍去病竟然真的正經地點了點頭:“我是啊。”
態度理直氣壯得不像話。
“……”
江陵月仿佛想起什麼,後背陡然升起一道不詳的預感。
旋即,便見霍去病深邃的眼睛望向她,一瞬不瞬:“先前是誰答應過我,若我從西域平安歸來,就要搬進景華侯府?”
“……”
他抱臂而立,語氣悠閒而淡然:“前幾日我看你正忙,就想著緩上一緩。陵月呢?莫不是一時忙上頭,把這事拋諸腦後了吧?”
江陵月的神情一時極為精
彩。她目光遊移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發虛的聲音:“所以你才等他們一走??[]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就迫不及待……”
“是。”
霍去病坦然承認,指尖勾住江陵月身側一縷碎發,眼神玩味:“那陵月是打算答應我?還是不答應呢?”
當然是……答應了。
江陵月坐上了馬車回程,回到自己在醫校的住處後,才發現阿瑤等幾個婢女已經大包小包地收拾好了,排著隊站在一輛輛馬車前。隻等她一聲令下,就能拎包走人。
等等!
她可沒命令人收拾打包!
江陵月一下子反應過來,立刻瞪向了罪魁禍首。後者好像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笑意低醇:“也不是我下的命令。”
“阿瑤她們說,你確實提過近來準備搬家的事。我不過順便告訴她們,搬走的日子就在今天而已。”
這哪裡是順便,分明是蓄謀已久!
江陵月咬了下後槽牙,皙白的臉已經紅透了。她確實感受到了霍去病的決心,不惜一個套路鑲嵌著另一個,好打她個措手不及。
但當力夫抬起箱籠、搬上馬車時,她雖然氣呼呼的,卻沒說出一個阻止的字眼。
霍去病眼底笑意更深。
包括衣物和首飾在內,江陵月最多的東西竟然是銅幣、絹帛等各種形式的錢。陳阿嬌給的她已經一股腦捐進了醫校,可是後來各種名目的俸祿、賞金還是積少成多。放在醫校的宿舍已經有點不合適了。
即使沒有新建好的侯府,她肯定也會另找一處住處的。
但是景華侯府,和冠軍侯府隻有一牆之隔啊。一想到這個,她心中既有一絲緊繃,又摻了一線紛亂的期待,蕪雜地交織在一起,如同拉了絲的麥芽糖。
江陵月的心底一直提了口氣,直到看到所有箱籠歸位,把馬車的輪子壓得微微變形的時候,竟突然泄了下來。
有什麼好糾結的呢?你一個現代人,在這種事情上總不能比古代人還要封建吧?
再說了,那可是霍去病啊,即使發生了什麼也不虧,而且是大賺特賺。
她破釜沉舟般擰了一把衣擺,又乍然鬆開。手心中忽地有風拂過,吹起來涼涼的。
“走吧。”
“嗯。”
醫校和景華侯府挨得很近。步行過去十分鐘,就是侯府的側門。這簡直是通勤厭惡者的福音。江陵月不由暗讚一聲劉徹的體貼,他想對臣子好的時候,是真的可以無微不至。
力夫是冠軍侯府上的奴仆。他們隻負責搬運箱籠,至於如何歸置,是阿瑤等人的工作。但江陵月沒有下令,她一進側門就順著一個方向直走,直到在一處牆前停了下來。
那牆隻矮矮地一道,唯獨在中間一道拱門陡然拔高。牆裡牆外,鬱鬱的花枝親密地挨在一起,幾乎不分彼此。
“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牆之隔嗎?”她扭頭,問跟過來的霍去病。
霍去病的唇畔瀉出一絲笑意。
“不,是一門之隔。”
“……”
他這麼乾脆地承認,她再說點什麼,好像就有點大驚小怪了。雖然早就聽說一牆之隔的那道牆上開了一道門,但看到了實物還是讓江陵月哭笑不得。
這哪裡是牆上開了道門,根本是為了門掩耳盜鈴地砌了一道牆!
“以後我倆要是吵架了,我就悄悄地把門給鎖上。”她惡魔低語道。
霍去病微微頷首,目光卻從與自己身高持平的矮牆上掠過。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即使鎖上了門,想翻過來也是輕而易舉。
江陵月:“……”
她毫不懷疑,霍去病真的會翻。
是不是自己之前得罪過將作大匠,所以將作大匠也要擺她一道?不然,這個反人類的設計,實在難以理解。
那廂,霍去病已經推開了大門,站在一條通幽的曲徑上,遙遙地看向她。
“不回來看看麼?”
“回來”這個詞,一瞬間激起了江陵月無窮的感慨。初來乍到、對異世無比陌生時,冠軍侯府小院是少數讓她感到安心的所在。
小院清幽,甚少有陌生人上門拜訪。叢簇的草木使人心情舒緩,婢女們各個面容姣好,聲音動聽,照顧她到無微不至的地步。
還有霍去病……
其實現在想想,她出現時真的展露了太多不尋常。但霍去病選擇相信她,先讓她在長安有住處可依,旋即又舉薦她應聘宮廷女醫。
要是那天遇到的不是他,是彆人,恐怕都是地獄級彆難度的開局吧。
“在想什麼?”
江陵月恍然間抬頭,才發覺霍去病正輕撫著自己的鬢發。他好像對自己的頭發情有獨鐘,不論是發鬢、碎發還是尾梢,都被握在手中把玩過不止一次。
難道這是什麼特殊的怪癖?她心裡暗道:要不什麼時候問問他好了。
但不能是今天。
今天剛剛搬新家,就問這種曖昧而敏感的問題,就好像她有意想發生點什麼似的。
江陵月面上不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問題:“在想要是一開始沒遇到,日子恐怕會比現在難過很多吧。”
然而這一次,她錯了。
霍去病緩緩攤開手,手心中是幾許零碎的淡黃色花粒,散發著沁人的清香。
原來是桂花隨風恰好落到了自己的頭上,他幫忙撿下來而已。
江陵月把桂花弄到了自己的手中,放到鼻尖閉眼一嗅:“天,好香啊。”
對了,她去年明明也住在小院裡頭,怎麼不記得自己有聞到過呢?
哦,對了,去年她在甘泉宮陪嫁呢呢。正好趕上欒大、宛若、劉陵接連作死後落網,甘泉宮上下大清洗了一遍,導致她錯過了花期。
“如果不是今天又來,我恐怕永遠不知道,這裡面還栽著一顆桂花樹。”
“那就搬進來,怎麼樣?”
“啥?”
江陵月愕然了一瞬。不可否認,她聽到提議的刹那那確實心動了
一下。小院是她住慣了的地方,對她的意義也非凡。
隻是,新建好的景華侯府成了什麼?放錢的倉庫麼?是不是太浪費了點?
再說了,雖然兩座府邸隻有一道形同虛設的門牆,但在心理上,住在自己家裡,和住在冠軍侯府的小院裡,還是有些微妙的不一樣。
隻是那點不一樣太過微妙,以至於無法三言兩語說清。
江陵月張了張嘴,沒給出任何一個回答,無論是肯定或者否定。
“可以麼?”
霍去病忽地俯下身,利落的下頜繃成了一條線,定定地望著江陵月。兩人間的距離極近,就連呼吸都糾纏在一處,再湊上去一步就是肌膚相觸。
他頓了一下,果然也這麼做了。
一個輕到極點的吻,落在江陵月輕顫的眼睫之上。如一隻蝴蝶掠過水面,轉瞬無痕,隻留下眼皮上溫熱的觸感。
“可以麼?”
霍去病又問了一遍,聲音低了幾度,平白多了幾分繾綣。
江陵月的呼吸都亂了。
難道是她心裡面有鬼,所以看什麼都不對勁麼?為什麼總覺得,這句“可以麼”不止是問她能不能住回小院裡,還摻雜著彆的意味?
“可以什麼……”
她的嗓音不知何時也凝成一線,一出口就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嘀。】
一道無機質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聽到它的一瞬間,江陵月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慶幸更多,還是遺憾更多。
但它偏偏在這個時候,以一種存在感無比強橫的姿態出現在她的意識海裡。
【係統提醒宿主,與西域文化交流的診療值已入賬,當前診療值123693點。】
【當前診療值滿足遠程檢測所須的100000點,請問宿主確認是否立刻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