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 73 章 江門!永存!(一更)……(1 / 1)

誠如張騫所說, 江陵月確實表達過,葡萄籽可以榨油。

但那是她錯估了西漢的科技樹,以為植物油壓榨技術已經出現才敢隨口一提的。劉徹聽後雖然表示了吃驚, 也不見得真的放在心上的樣子。

但是!

他不放在心上, 不代表他不能讓彆人放在心上啊!

張騫嚶嚶哭泣,江陵月無語凝噎。就連一向溫和穩重的衛青面上也有一刻短暫的空白。

三人的腦電波竟然奇妙地同頻了一下——都被豬豬陛下這出離奇的操作搞得震驚失語。

偌大的辦公室, 出現了一刻詭異的靜寂。

衛青以拳抵唇, 輕咳一聲後坐回了原位:“博望侯,你先坐下慢慢說, 莫要再作小兒女態了。”

他莫名感覺有點尷尬。

眾所周知, 衛青是劉徹親封的大將軍,位在三公之上的鐵杆保皇黨。但這不代表他就徹底和劉徹共腦了。

雖說主辱臣死, 但每當陛下乾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來, 一向與人為善的衛青都會覺得……咳,有點丟人怎麼辦?

當然, 這些心思不足與外人道。衛青也向來藏得極好,至少在場的另外兩人無一察覺。

“是。”張騫鼻子抽動了一下,聲音也沉澱下來:“騫謝過大將軍不降罪之恩。也謝過江祭酒不計較騫言語冒失之過。”

自從江陵月被委任為醫校博士的祭酒後, 對外的稱呼也多了一個“江祭酒”。

她還暗搓搓期待過, 會不會有人喊她“江博士”呢?可惜,大家都唯恐把她官位叫低了, 到目前為止一次都沒有。

江陵月有點失望。

但她控製著沒有表現出來,以免給張騫帶來更大的壓力:“博望侯言重了, 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打工人何苦為難打工人呢?

隻是……

“但我所說也並非謊言,葡萄籽確實可以榨出油來。”

張騫失聲道:“這——怎麼可能呢?”

但他見江陵月滿臉的篤定模樣,結合她先前種種光輝事跡,鬼使神差地問道:“莫非, 您知道怎麼榨出油來?”

“唔,算是吧?但我沒親自試過。”她隻給出一個含糊回答。

然而,這已經足夠身處絕境之人生出希望。不等江陵月細問,張騫就竹筒倒豆子般,把劉徹下的命令和他幾回失敗試驗的全過程,一氣兒說了出來。

張騫能從突破匈奴的封鎖線,抵達大宛、大月氏後平安歸來,其心智之堅韌不可言說。所以,即使聽起來像天方夜譚的事情,他接到旨意後也嘗試了幾次。

可是……方式完全錯了啊。

江陵月聽得哭笑不得:“博望侯,那什麼……植物和動物榨油的邏輯不一樣,不是在石鍋裡面熬出來的!”

張騫想效仿著牛羊豬熬油的步驟,把葡萄籽在熱鍋裡翻炒,隻會把籽裡面的營養成分破壞殆儘。當然得不出他想要的東西了!

“原來一開始就走錯了路,難怪南轅北轍。”張騫苦笑,臉上縱橫的溝壑更深:“還請江祭酒為騫指點迷津,點撥煉油之法……大恩大德,騫感激不儘!”

“等等,有件事我剛才忘了問,現在大漢葡萄的產量幾何?主要種植在哪裡?”

江陵月發現她忽略了一件事——葡萄確實是張騫從西域帶回來的作物,可帶回來之後呢?是完成了本土化種植呢?還是持續性地依靠進口?

“建元三年,騫在大宛第一回見到了葡萄。帶回大漢後,陛下下令,將之種在朔方、代郡、雲中一帶,借以實邊肥地。”*

“那產量呢?”

張騫頓了頓,緩緩吐出了一個數字。

“這……”江陵月震驚了:“這也太少了點吧?”

劉徹的名義是為了讓大漢百姓多一樣油吃。

可就這麼點葡萄,籽全部打成油之後,估計還不夠全長安百姓每人吃上一口的。

江陵月嚴重懷疑,劉徹是惦記著她說的葡萄籽油版香皂,所謂造福大漢百姓,不過是個冠冕堂皇的幌子。

她越想越覺得可能是這麼回事。

江陵月能想到的,衛青自然也能想到。但為了維護主君的顏面,他飛快地轉移了話題:“不知女醫可有辦法襄助子文一番?”

張騫也面帶期盼地望了過來。

“這個……”江陵月沉吟了片刻:“葡萄籽我不能保證,畢竟沒有親手實驗過。但是我知道另一種植物榨油的方子。產量和出油率都比葡萄籽要高。博望侯想聽聽麼?”

“什麼植物?”衛青問道。

“大豆。”

衛青愕然不已:“大豆也能……?”

但江陵月一臉信誓旦旦,自稱連方子都知道。衛青連一絲懷疑也生不出來。圓圓的豆粒浮現在腦海中,他不由得搖頭感歎道:“真是想不到啊。”

這般普通的東西裡,竟然蘊含著珍貴的油。

江陵月心道:能榨油的作物還多著呢。橄欖、葵花、菜籽、玉米,隻是這些作物目前多半不在中國就是了。

她唯一能夠確定存在的,就是豆類。大豆的出油多,營養價值更加豐富,堪稱是葡萄籽油的上位代替。

“就是不知道,陛下他會不會因為博望侯答非所問而生氣了。”江陵月半開玩笑道。

張騫滄桑的臉卻已經漲紅成一片。他粗喘了幾口氣,緊張地搓了下手:“您、您願意把方子給我?”

“嗯,就當是我給你招來麻煩的補償了。”江陵月毫不在意道。

她其實可以自己主持的。但是肥皂廠的計劃書還擱在衛青案頭呢,近來實在是騰不出手了。那給彆人彆人也是一樣的,她手頭的方子還剩很不少。

何況那可是張騫,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

給打通絲綢之路的老祖宗發一點福利,她還是很樂意的。

張騫卻險些給江陵月跪下了,就像他剛一進門時候那樣。但那時候是惶恐,這時就是無儘的震驚狂喜了。

葡萄籽和大豆,榨出的油豈可同日而語?

前者最多是帝王一時興起,後者則代表著無數百姓的生計、數不清的財富……

還有他肉眼可見的青雲路!

張騫興奮得連手都在發抖。低頭一看,江陵月卻已經就著衛青的桌案開始寫方子了。

現代工業化製大豆油有兩種方法——壓榨和浸出法。

然而這兩種,都不是西漢能夠得到的。

江陵月現在寫的,則是最原始的榨油法,也叫“土榨法”。後世純天然無添加概念流行的時候,農家土榨出來的豆油還賣得很貴,一度受到了追捧。

但它的操作步驟也很簡單。

“榨前用篩盤篩出好豆,清除掉雜質。再用磨盤把大豆磨成粉末,最好是細得能讓它們彼此粘黏的程度。”

“把豆粉放進木甑中蒸上一個半時辰左右,最後從上方用巨力按壓,壓出來的液體就是豆油了。”

張騫徹底懵了:“就這麼簡單?”

“對啊。”江陵月眨了眨眼,農家土法就是這麼榨的啊。

她懷疑說得太短不足以取信於人,便又補充了兩句:“磨粉前可以用鍋把豆子炒熱炒熟,這樣榨出來的油沒有豆腥味兒。”

“榨油後剩下的豆餅也有用,當成草料喂給牛羊們吃,可以實現循環利用。”

“這……這……”張騫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即使黃老學說是武帝朝的政治不正確,他也忍不住發出一句深刻的疑問: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拙若巧?

油,那可是油啊!

多麼珍貴的東西啊!怎麼在江祭酒的口中,那麼輕描淡寫幾下就能做出來呢?

張騫努力揉了揉眼睛,福至心靈般聯想到了長安城中,種種離奇的傳言。

看來,傳言根本不是空穴來風!

即使在茫茫大漠迷失方向,被匈奴掠劫十年也堅信唯物主義的張騫,此刻內心隻剩下兩個字——

江門!

可惜,這些內心活動江陵月全然不知。她見張騫目光灼灼看著自己,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

張騫身材很是高壯。被這種人盯著會讓她很有壓力。

江陵月默默低下頭,避開了目光。

幸好,場中另一個人似乎看出她不自在,巧妙地解了圍:“女醫當著青的面口述方子,就不怕青偷偷學了去?”

“咳咳咳……”

江陵月匪夷所思:“我相信您不會乾出這種事的。”

“好罷。”衛青笑歎道:“青不過是想提醒女醫,防人之心不可無罷了。旁人未必不會眼紅。”

江陵月想了想,認真道:“那種人,我應該不會有機會和他共事的。更不會當著他的面說方子了。”

衛青失笑:“倒也是,是青多慮了。”

莫說江陵月自己的為人處世了。且看如今的長安城,眼紅嫉妒衛家的人不少,有哪個會厭憎她的?一手之數都不到。

還有去病在……她就更無人可欺了。

他垂下眼,點了點桌案上肥皂廠的計劃書:“既然你教了博望侯大豆油的製法,那這肥皂是不是又多了種品類?”

不僅如此,連成本也大大降低了!

江陵月眼前倏然一亮——她剛才怎麼沒想到呢?榨油和製皂分明是可以聯動的呀!

從前,肥皂的底油是牛羊豬等等葷油,價格相當不便宜。

但她原計劃的是大小貴族們的奢侈品生意,所以並不在意一點成本,也沒聯想到專開個植物榨油廠去配合。

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葷油可以用大豆油平替,火堿則可以用草木灰平替。也就是說,製皂的成本大大降低……甚至低到百姓也能用得起。

江陵月的聲音中,有一絲難掩的興奮:“倘若我們能在民間門也推廣肥皂,讓人人有低廉的清潔用品可用的話……”

“整個大漢的衛生水平都會上升一個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