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 74 章 陵月,你不真誠(二更)……(1 / 1)

自從穿越西漢以來, 江陵月很少會流露出什麼激動的神色——唯一的例外,是和她專業有關的事情上。

而提高大漢整體的醫療水平,是她的終極目標之一。之所以辦醫校, 也是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

但此刻, 有一條捷徑正正擺在眼前!

有了價格低廉的肥皂流入市場,百姓們不論是洗手、洗澡、還是洗衣服都能更加方便。

他們也會養成良好的衛生習慣

而一旦個人的衛生水平提升, 許多人患病概率就會大幅度下降!

若不是有人在場, 江陵月簡直想敲自己的腦殼。

她明明知道怎麼榨植物油,也會做肥皂的。

為什麼之前就忘記了百姓們也有需求, 光顧著割富人家的韭菜了呢?

果然, 脫離人民群眾太久,路是會走窄的。

江陵月心中暗暗警醒自己。

以後再不能這樣。

她閉上眼睛, 深吸一口氣, 對張騫鄭重道:“博望侯,我有一個請求。”

張騫誠惶誠恐:“您、您請說。”

“麻煩尼一旦成功製出豆油後, 就立刻進宮覲見陛下。倘若還能遊說他建起榨油廠房的話,能夠建在醫校邊上的廠房裡,就再好不過。”

“我最近也要開個工廠, 恰巧需要大豆油。”

張騫本就想和江陵月搞好關係, 當即拍著胸脯保證道:“這些本就是應分的!不用您懇求,騫也會照做的!您放心, 在陛下面前騫一定不會忘記提起祭酒的功勞!”

江陵月對功勞其實並不怎麼在意。

劉徹深刻地信奉“能者多勞”的原則,在他面前表功多了, 就意味著馬上要無償自願加班了。

譬如說……她身邊的這一位。

不僅要管著全國的軍務,還是中朝的一把手。大熱天的坐在大將軍幕府裡加班,連建個肥皂廠之類的小事都要過問。咳,最後還要把皇帝姐夫的活也一肩挑了。

不過看衛青本人, 顯然是甘之如飴。

張騫告辭後,他便望向江陵月,語氣奇異道:“怎麼了,女醫突然這般看著青作甚?”

他怎麼覺得她眼神怪怪的,還有一絲……憐憫?

江陵月連連搖頭:“沒什麼沒什麼。”

她定了定神:“博望侯屬於突發事件,離連榨油廠建造還有些時日。肥皂廠暫時按照原來的計劃,等便宜的豆油能夠大量供應後,再考慮增加生產線,大將軍覺得怎麼樣呢?”

衛青點頭:“女醫思慮甚是周詳。”

“不過……”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實話實說:“豆油建廠事關重大,陛下定會派人主理此事。”

也就是說,即使江陵月謀劃把榨油廠就近遷到醫校,她也不一定能完全說得算。

“嗯。”江陵月毫不意外:“這個我想到了。”

肥皂還是新鮮事物,世人看不清它的潛力。但豆油可不一樣,甚至堪稱一種戰略物資了。

劉徹想派自己人管著,這很正常。

江陵月也沒有獨吞的野心——除卻給她的肥皂廠供貨外,豆油還可以賣給長安的百姓們,或者作為軍用物資給士兵們改善夥食。

“不過我也要拜托大將軍,待陛下決定人選時能幫我掌掌眼,最好派個和我性情相合的來。”

衛青笑了:“女醫放心,這個是自然。”

他指了指桌上灰白色的皂塊:“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說服去病,讓他同意女醫借他名聲行事。”

“……”

江陵月一瞬間露出了牙疼的神色。

她其實心裡有個預感,如果她真去懇求的話,霍去病肯定會同意的——他從來沒讓她為難過。

可是,問題就出在這裡。

她知道霍去病對她有意,霍去病也知道她知道霍去病對她有意。在這個前提下再去求人,就很有利用人家真心的嫌疑了。

又或者,霍去病借機提出讓她難以招架的條件?

無論哪種都有夠頭疼的。

從大將軍幕府到驃騎將軍路上,江陵月一直在冥思苦想這件事。電光火石間,她靈光一閃,腦中蹦出了個主意。

魯迅雲:中國人的性情喜歡折中調和。

所以說,隻需要用一件更吸引他注意力的事去求霍去病,說不定他就沒那麼注意“軍侯皂”,稀裡糊塗地就同意呢?

剛巧有一件事,江陵月覺得也該和霍去病提了。

——她該搬家了。

按照原計劃,醫校建起伊始她就該搬走的。可她先是忙著招生,後來又和將作大匠鬥智鬥勇,根本沒時間思考這些。以至於早該決定的事情硬生生拖到現在。

驃騎將軍府。

江陵月去了霍去病幾個常去的地方,竟然全部意外地撲了個空。

她攔下一個仆僮問道:“你知道軍侯在哪麼?”

“軍侯他在您的院子裡。”

“……”

江陵月踏進小院時,霍去病正長身鶴立於院中。聽見動靜後他恰巧轉過身來。

兩人的目光淩空相撞在一處。

“陵月。”他薄唇微勾笑了一下,有種說不出的蠱惑味道。

“軍侯來我的院子,是有事要找我麼?”

“不,是覺得你也許有事找我。”

“……”

居然被猜中了。

不過,她怎麼覺得霍去病話裡有話呢?難道是聽到了什麼風聲了?

但霍去病搭了台階,江陵月便自然地踏了上去:“確實,我是有事要和你說。”

霍去病朝著院中隨手一指:“坐著說吧。”

江陵月便跟著他身後,乖乖地坐在下首的位置。兩人之間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霍去病又說:“喝點水。”

江陵月抿了口蜜水,心底的怪異感更甚。為什麼她感覺,場面的節奏都被霍去病主導了去?

“說吧,到底什麼事?”

她清了清嗓子,奉行了一貫的開門見山原則:“軍侯,我想搬家。準備搬到醫校那邊去住,那邊更方便點。”

霍去病以食指輕彈玉杯,杯壁發出一聲脆響。

“叮——”

他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就在玉聲的縫隙裡響起:“那邊有你住的地方麼?”

“嗯,建學校的時候特意留開了幾間教師宿舍,夠我住的了。”

“阿光呢?”

“阿光的話看他自己吧。醫校也有他的院子,看他覺得住在哪裡更方便……”

江陵月越回答越覺得不對勁——霍去病為什麼沒有一點訝異呢?

就好像他早就料到了一樣!

她愈發驚疑不定,連忙看向對面。

冷峻的面容迷人得不可思議。漆眸中一絲幽暗的光,似是在看著她,又像在看著彆的方向。

“那婢女呢?沒了現在院中的婢女伺候,你還住得慣麼?”

“婢女?”江陵月忽然想起來,就在不久前,她就問過阿瑤她們願不願意跟她一起走的。

她思索起該組織語言,霍去病卻已經從懷中掏出幾張絲紙。

“這個你拿著。”

“這是什麼?”江陵月剛要把它展開,便聽見霍去病說:“我派人問過你院中的婢女,其中有兩個願意跟著你走。”

江陵月怔了一下——絲帛展開,頂頭赫然身契的字樣。

原來是阿瑤和青羲的身契。

她終於找到怪異感的確切來源,隻覺得匪夷所思:“軍侯,你為什麼會知道我今天要跟你說搬家的事情?”

她明明是回來的半途上,才決定要說這件事的啊?沒有跟任何人提起,就連衛青也沒有。

霍去病又是怎麼知道的?

霍去病輕點自己的眉心:“我瞧你今晨去見舅舅時眉頭緊鎖著,見了我打招呼也潦草,就猜到了一些。”

“難道不是麼?”

當然不是啊!

知道了真相的江陵月,一下子啼笑皆非。她想起來了,今早她確實偶遇了霍去病。但她不熱絡可不是因為搬家,還不是因為“軍侯皂”那事兒心虛,才不敢跟他對視?

霍去病怎麼就猜到搬家上了呢?

難道,他以為自己今晨心情不好是因這件事為難,所以才會反客為主上門找她,乃至連婢女的身契都準備好了?

“……”

江陵月的心情一下子萬分複雜。

她捂著額頭,深深歎了口氣——霍去病有多麼真誠,就襯得她的一番小心思有多麼不真誠。

好吧。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我今早並不是因為搬家為難,而是因為有件事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是這樣的,我前幾天答應要給你做的皂……”

她選擇把真相和盤托出。

霍去病一直靜靜聽著,迷人的面容殊無表情,冷峻而疏淡。末了他問道:“所以,陵月你還是打算搬家?”

“……是的。”

“那就好。”他滿不在意地笑:“那我就不是白準備。”

“至於你說的那個什麼皂,我也允了。”

“哈?”

江陵月愕然抬頭——她原本都已經準備好接受審判了。

就,就這麼同意了?

霍去病看出她的驚訝,輕笑出聲:“不然呢?你既願意誇我,我還能不允麼?”

“……”

“不過陵月,你不真誠。”

清清淺淺的八個字,頓時讓江陵月無地自容。她知道,霍去病一定是看出她的小心思了。

看出來她提出搬家隻是個幌子,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好讓他答應“軍侯皂”的事情。

饒是如此,霍去病還是答應了。

恍恍惚惚之間,江陵月感覺自己的手被一股力道拉了起來,碰上了一處溫軟滾燙之處,轉瞬又離開。

霍去病似歎似笑的聲音響在耳畔:“這個,就權當作懲罰了。下次記得,要對我真誠些。”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徒留江陵月僵在原地,麻意從手背攀上了整條胳膊。

-

聽說,江陵月要從霍去病家搬出來了。

這條消息不知從何而起,很快傳遍了整個長安城。大大小小的貴族們一邊猜測著她辦喬遷宴的日子,一邊在自家庫房裡扒拉起了赴宴史的禮物。

這個,不夠格。

這個,勉強湊合。

現在還有誰不知道,江陵月是禦前第一紅人?她光是隨隨便便辦個醫校,就引得太子殿下跑去上學,又過了一天,連陛下都坐不住,帶著一大家子前來參觀了。

更彆說她自己的本事,那更是了不得。

可惜,她素日來深居簡出,隻和有限的幾個人交好。縱使有人想討好她,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而喬遷宴,正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眾人皆翹首以盼,期待著江陵月辦宴會的消息。但是,一整個夏天都要過去,他們仍然沒有收到江陵月的帖子。

唉,看來是沒機會了。

抱著一顆巴結之心的人都失望不已。

奈何峰回路轉,當第一縷秋風吹進長安城的時候,江陵月的帖子終於姍姍來遲。

眾人展開一看,卻不是以喬遷新居的名義?

這是什麼……

隻見精美的絲帛間,題頭上用漢隸寫了幾個大字——長安第一屆香皂展覽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