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大冤種李敢(1 / 1)

面前的少年穿著雙魚紋朱衣, 腰纏碧玉帶,正是長安城小郎君最時興的打扮。

他的面容也煞是俊朗,目如朗星,鼻梁挺括。少年未褪的青澀稚氣中和了這一絲與兄長相似的凜然, 使他看起來頗為可親。

這熟悉的面容, 不是霍光又是誰?

江陵月對他也是極有好感的。畢竟她第一次穿越到西漢,從驚慌失措中醒來的時候, 碰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霍光。

兩人後來一起住進了驃騎將軍府。可惜的是, 由於江陵月入宮後麻煩事就一樁接著一樁, 他們壓根沒碰到過幾面, 更遑論一起坐下來好好聊天了。

今天能在平陽公主府遇見,也是意外之喜。

江陵月衝著他擺了擺手:“阿光啊, 你也是來赴長公主的宴會的麼?你阿兄呢, 他今天來不沒來?”

熟稔的語氣, 衝淡了數日不見的生疏。

霍光也看到了江陵月,緊繃著的唇角一鬆,漫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使他的面容更加柔和。

“阿兄他最近忙於軍中之事。長公主的帖子送到了, 他就說讓我代替他參加。”

江陵月了然地點了點頭。

對哦,馬上就要第二次河西之戰了啊。難怪這幾天她都沒看到霍去病的人影, 想來是在為出征做最後的準備呢。

至於霍光……

江陵月側目望向他。少年眉眼平和、自在從容。初來乍到時的局促幾乎消失不見, 儼然是土生土長的長安貴族少年。

這其中,霍去病一定花費了不少心力。

他對這個弟弟,果然用心。

比如說,讓弟弟代替他參加平陽公主的宴會,就是既能抬高霍光的身價,又能讓他大漲見識的手段之一。

“咱們走吧。”

既然碰上了熟人, 江陵月自然選擇和他一起走。兩人靈活地穿行過一輛又一輛的車駕,成功引得其他車上的人紛紛側目。

是誰?這麼不講究?

非長安土著的兩人絲毫不知情,開宴前的“堵車”對長安人來說可謂司空見慣。

他們並不是真的一時間錯不開,更多時候是為了個先來後到的順序,暗地裡較勁兒呢。

像今天這一男一女,一見到擁擠就自己下車走進門的,可以說是異類中的異類,不講究身份到極點了。

長安貴族們正要仔細端詳他倆,突然卻像被卡住了脖子似的,紛紛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來。

見鬼!

那朱衣少年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觀其面容,卻與他們記憶中的某個殺神有五分相似。

貴族們立刻想起前段時間的一條新聞——據說,驃騎將軍把遠在河東郡的弟弟帶來了京城。

不會,就是這一位吧。

那女子呢,就更加細思恐極了。

她一身雪青色的曲裾深衣,落落清華。迥異於長安的其他小娘子,有一種獨特的從容氣度。

貴族們思索了半天,也不記得圈裡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位奪目的少女。

除了今日宴會的主角。

江陵月,江女醫。

……不會就是她吧?

原本想出言譏嘲的人,都及時住了口,目送著江陵月和霍光一起邁進了平陽長公主府的大門,又被仆僮殷勤地迎接走。

好險。

他們紛紛鬆了一大口氣。

差一點就要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得罪人了。而且得罪的,還是一位傳說中醫術超絕的醫生。

江陵月倒是沒注意到這些目光。此刻,她頗生出一種後世逛名勝古跡的感覺來,興致勃勃地遙望著長公主府寬闊的大門。

“對了阿光,你阿兄好像就是在這裡出生的誒。”

她冷不丁說道。

霍光聽了,險些嗆咳出聲。

他比江陵月對周圍的目光敏感些,更兼心思細膩,轉念一想就想透了前因後果。隻是看著江陵月似乎並沒有察覺,不想破壞她的好心情,所以才沒有說出口。

沒想到,就聽到了這麼驚世駭俗的一句話。

他目光複雜地看向了江陵月。

江陵月無辜地回視了過來:“怎麼了?”

她又沒有說錯。

如果說,整個漢武朝風水第一好的地方是未央宮的話,第二就是平陽長公主的府邸了。帝國雙璧都是在這裡出生,衛子夫也是在此地被劉徹看上後帶回宮中的。

平陽公主府,一款劉徹專屬的歐皇卡池。

抽就送對匈奴寶具大禮包。

換個角度想想,漢武朝風水最差的地方呢?江陵月覺得非甘泉宮莫屬。李敢是在這裡死的,劉徹人到中年也差點在這兒嘎了。

大名鼎鼎的巫蠱之禍,也是因為他在甘泉宮養病時期,被人為阻斷了和長安的通信,才會釀成長安城五日五夜的腥風血雨。

如果下次能去甘泉宮的話,她非得親眼瞧一瞧這地方有什麼邪門之處才行。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

“陵月你啊,在陛下面前那般得重用,竟然還在擔心能不能隨駕去甘泉宮不成?”

迎面飄來一陣怡人的香風,旋即就是一聲笑語。江陵月一聽就知道,原來是府邸的主人來了。

隻聽那人繼續朗笑道:“若陛下和皇後都忘了,你便來找本公主,到時候讓本公主把你捎去,總不至於把你落下!”

雖然知道是玩笑話,江陵月還是露出個笑影來,和霍光一起給她行了禮節:“見過平陽長公主。”

“客氣什麼?”

平陽公主的封號是隨她夫君曹襄而來的。可惜早在元光五年,曹襄就已經病死了。是以,長公主獨自一人前來迎接江陵月,這已經是十分重視她的表現了。

不僅如此,她還把自己身後的一男一女拉了出來:“來見過江女醫。”

兩個人也乖乖地對江陵月拱手:“見過江女醫。”

“這是……”

霍光在江陵月的耳畔小聲提醒道:“小平陽侯,和當利公主。”

當利公主?

江陵月若有所感地點了點頭,不就是劉徹和衛子夫的長女衛長公主?她又見到了一個曆史人物?

孰料,面容精致,氣質高華的衛長公主也忽地抬頭,直直望向了她,眼底似有著絲絲縷縷的奇異之色。

江陵月:“……”有陳阿嬌的陰影在前,她看到這種眼神都要有ptsd了怎麼辦。

幸好,衛長公主隻看了她一眼,旋即恢複如常。

平陽長公主不愧是長袖善舞之人。她對江陵月十分熱絡的同時,也並未冷落霍光。甚至她與霍光寒暄時更多了些熟稔,想來是之前兩人早早就見過的緣故。

末了,她對江陵月說:“女醫的提議,如今我已經儘數安排好了,到時候女醫你就等著看吧。”

霍光奇道:“什麼提議?難不成外界說的,陵月你要推出一種神藥的傳說是真的?”

江陵月衝他眨了眨眼:“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

隨著客人們的逐漸到場,宴席終於開張。傳菜侍酒的侍女們穿著同色的羅裙,在諸多坐席間來回穿梭,漸漸排成一條秩序井然的長龍,又偏偏半點不曾乾擾絲竹紛飛之聲。

笙歌漫吹出太平氣象,隨著箜篌與琵琶聲舞女甩著彩袖緩步起舞,不時便有彩煙彌漫,使人看不清是幻是真。整個殿內金碧輝煌、彩衣繚繞,酒肴頻傾,把現代人江陵月看得目瞪口呆,大開眼界。

她光知道現在的貴族們用餐要配歌舞,所以有餘財的都會在自己府上豢養一套歌舞班子來。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平陽公主府的歌舞表演的質量竟然這麼高,堪比後世的大型文藝彙演了。

也對。

如果水平不高的話,哪裡能引起劉徹的興趣,又讓他從萬花叢中相中了衛子夫呢?

一曲過後,席上的氣氛漸漸熱絡起來。

平陽公主的興致很高,重賞了今日的舞樂班子。待她們謝恩退場後,江陵月還多看了兩眼。果然有漂亮的小姐姐在,就連送入嘴裡的飯菜都香了不少。

旋即,江陵月打起了精神,挺直了腰板。她知道,接下來才是這場宴會的重頭戲。

坐在主座的平陽長公主緩緩開口了:“諸君。”

場中頓時安靜。

她又乍然一笑:“上一回本公主開宴的時候,似乎沒見到這麼多人呢。莫非是江女醫的魅力果然不凡,一聽說她要來赴宴,便把你們都招來了?”

人群中,忽地響起一陣低低的笑。

但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江陵月,白生生的臉卻驀地燒紅了一片——長公主說的這是什麼話呀?什麼叫她的“魅力不凡”?聽起來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經過《長門賦》事件,她已經對類似的字眼有了陰影。

平陽公主又笑吟吟地看向了江陵月:“陵月啊,不對這些為你而來的人說些什麼嗎?”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彙聚到江陵月的身上。好奇、探究、仰慕、懷疑……各色不一的目光彙成滾滾的洪流,壓在江陵月的心頭,讓她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呃……”江陵月哽住。

等等,她提前和平陽通氣的時候,怎麼沒聽說還有這個環節?

她該說點什麼好?

場中的氣氛,莫名地沉凝了一瞬。

然後,場中所有人都看到,氣度凜然不凡的江女醫垂目環視了一圈,平靜的眼神回應了所有探究的目光,謹慎而克製地頷首。

“能和諸君相見,陵月不勝榮幸。”

就這?

沒了?

江陵月對上了他們詫異的目光,心道:不然呢?見面都沒見過的人,她也沒什麼好說的啊。

貴族們隱隱有些失落,又覺得好像本該如此。

也對!

既然女醫曾經有了仙緣,見過了大世面,自然不能跟他們凡俗之人一般,高傲些也是應該的。又有目睹了她和霍光下車步行的貴族,在心底默默做了個筆記——

江女醫,果然不拘於流俗。

如果江陵月能夠猜透他們腦內的想法,喝了一半的蜜水估計要全都噴出來——這些人也被PUA得太慘了吧。

幸好,她一點也不知道。

平陽長公主唇角的笑意有點僵,她好像忽略了一點……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長袖善舞的。她以為江陵月能夠輾轉於皇帝、太後和皇後之間,是個像東方朔那樣的,十分會說話、會哄人的圓滑人呢。

誰想得到呢?

平陽公主不免啼笑皆非。

好在她控場力十足,列舉了一下江陵月來長安後的種種實績,很快把場面圓了過去。尤其是當她說出江陵月發明了一種“新玩意”時,所有人的呼吸都輕窒了一瞬。

那灼灼的目光,簡直比第一次看向她時還要熾烈。

江陵月:“……”良心痛了一下。

對不起,我隻是想割你們韭菜而已。

歌舞撤去,開場白也已經念完,接下來就是自由交流的環節。不出意料的是,所有人都端著酒杯直奔一個方向。

很快,江陵月桌席前的人,就擠挨成了一團。

她好像有點明白過來,平陽公主最開始說的“聽說了傳言,想要見你一面,和你結個善緣”是什麼意思了。

前來敬酒的人中,沒有一個不對她發出邀請,請她過府一敘。又或者給她送上昂貴的禮物,隻求她高看自己一眼。

江陵月懵了。

不是啊,為什麼?

她還以為,自己聯合霍去病給軍營送溫暖,算是折了所有貴族的面子。他們對自己這種階級敵人,最多也就是不冷不熱吧?

為什麼會這麼熱情?

演的?

江陵月耳畔縈繞著吹噓的好話,接過其他客人一杯又一杯的酒。終於在兩杯酒的間隙中,電光火石間,她終於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對哦,她是個醫生啊。

醫生,在後世也是要被患者和家屬送紅包的存在(即使他們自己不一定收)。這裡又是命如蜉蝣、死亡率極高而平均壽命極低的古代,沒人敢百分百保證,自己一定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即使是一場風寒,也可能要了一個人的性命。

而她呢,卻通過一場手術,把王夫人從死神手中拉了回來。用的是破腹開腸這種駭人聽聞的方法,偏偏還能把人恢複如初。

這件事事在宮外,已然傳得神乎其神。

它是比發明什麼輪椅、陳阿嬌寫幾篇《長門賦》都更引人注目的事情。畢竟,誰家裡沒幾個老人幼子,誰又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生病?

和醫生搞好關係,才能活得更久一點。

這是永恒的真理。

想明白了這些關竅,對上一張張相似的討好的笑臉,江陵月反而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

她一杯一杯地接過來。

幸好西漢酒的度數統統不高,最多也就是十度,和後世帶甜味的酒精飲料沒什麼不同,不然這麼個敬法,她早就不行了,也不會同意他們敬酒。

甚至,她還一邊接過酒杯,一邊饒有興味地聽那些人自報家門。

——唔,這個什麼侯,好像沒聽過。

——這個人,史書上有寫誒。

——這個人的祖爺爺她倒是如雷貫耳,傳到他這一代,好像就沒什麼聲音了。

——這個……

嗯?等等?

聽到來人報上姓名的時候,江陵月舉著酒杯的手一刹那頓住了,微醺的酒意也清醒了一半。

“你剛說你叫……”她頓了一下。

“鄙人李敢。”

李敢望著面露遲疑的江陵月,緩緩露出一個苦笑。在驃騎將軍河西大捷的同時,他和父親李廣卻遇到了匈奴左賢王的主力軍,戰事不利,說出來也是不甚光彩的存在。

平陽長公主給李家發請帖是面子情,李敢思來想去還是接了。然而他真的來到傳說中的江女醫的面前時,卻發現她對自己不似旁人熱情,反而有些恍惚。

也對,女醫是跟隨冠軍侯來到長安的。她既然受了衛家人的招攬,又會怎麼高看自己這種敗軍之將一眼呢?

那父親的病……

罷了。

江陵月看著李敢欲言又止。她倒不是像李敢想的那樣歧視李廣什麼的……隻是一個曆史書上預言了死因和死法的人,一下子活生生出現在她的面前,那種感覺很奇特。

“這杯酒,就由我來代女醫喝吧。”

一隻手突然橫插進來,接過了江陵月握在手中的酒杯。旋即,江陵月和李敢同時訝然地望了過去。

竟然是霍光。

江陵月頓時愣住了:“阿光你……”

這是什麼神展開?

難道李家人和衛霍的不合,從這時候就開始了麼?

江陵月渾然不知,此事完全是因她而起。霍去病早在聽說江陵月赴宴的消息之後,就囑咐了霍光“必要時,替她解圍”。

什麼是必要時?

江陵月一臉為難地握著李敢的酒杯,神情恍惚,一副不想喝的樣子。霍光覺得,這就是那個“必要時”。

他把酒杯奪了過來,仰頭飛快地一飲而儘。

李敢臉色頓時更加難堪。

他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發抖,一時之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霍光也毫無解釋的意思,目光平靜地回望著他。

氣氛之尷尬,就連江陵月也察覺到了。

作為一個和平主義者,江陵月生怕這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吵起來。她先是伸手虛虛攔住了霍光,又對李敢和氣地笑了笑:“是我一時不勝酒力,讓李小郎君見笑了。”

李敢硬邦邦道:“無妨,是某唐突了。”

說完他轉身就離開,半點沒有聽江陵月繼續解釋的意思。她伸在半空中的爾康手,也無奈地落了空。

“……”

霍光有些緊張:“是我做錯了麼?”

江陵月捂臉:“沒有,阿光你很機靈,也做得很好。”

就是這樣下去的話,她覺得李敢不該在前118年才擊傷衛青,時間應該更提前了怎麼破!

-

這一場宴會,結識江陵月是赴宴人的主要目的。這個目的達到之後,貴族們也有自己的交際圈。離開了江陵月的席前,他們幾番推杯換盞,各自酒酣耳熱。

忽聞上首,一聲清脆的擊掌聲。

平陽公主輕緩道:“諸君。”

主人家有事要說,聊得再歡暢的人也不得不安靜下來。然而平陽公主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的不情願消弭,轉而變成了深深的狂熱。

“諸君可覺得,用過了酒肉之後,口齒有些不淨之感?僅憑飲水又無法消除?”

平陽公主朗笑道:“恰逢江女醫發明了一物,贈予本公主,可解除這等不適。本公主特地求來了一些,分予諸君嘗試。”

貴族們聽後,紛紛眼前一亮。

懂了!

這就是江女醫的新發明!

旋即,身著彩衣的美貌婢女們,便朝每個客人的面前放上的托盤。盤中有一個奇怪的棍狀物、一碟顏色詭異的糊糊,和一盅清水。

貴族們各自交換了一個眼神。

沒見過。

難道這就是長公主說的,可以解除口齒不適的玩意兒?

有好奇心重的人,已經拿起來端詳了起來,卻一點不得要領——這玩意到底該怎麼用?

他們紛紛看向了平陽公主,後者卻粲然一笑:“還是讓江女醫給大家介紹吧。”

江陵月這次不緊張了——這本來就是她和平陽公主串通好的環節。牙具這種講究使用場景和體驗感的產品,還有什麼比試用一次更能讓貴族們感受到它的好呢?

江陵月緩緩開口道:“此物是我偶然所得,對潔齒護齒極為有效。其中長柱狀的名為牙刷,而糊狀物名為牙膏。蘸取少許牙膏於牙刷鬃毛上,送入口中與牙齒充分摩擦,用清水涮去口中殘液……”

隨著她的講解,不少貴族恍然大悟,也有一部分面露不屑之色。

切,不就是楊柳枝嗎?

但是他們看著婢女們一旁演示的動作,紛紛鬼使神差地拿起了牙刷,按照她的指導把它送入口中。

“嘶,好涼啊!”

“怎麼會是甜的?”

“完了,我一不小心吞下去了!”

第一次嘗試刷牙的人,由於動作的不熟練,總會鬨出各種洋相來。旁人見了後更加小心,比照著婢女們熟練的演示,小心翼翼拿起牙刷,在口中攪動了起來。

一時間,滿殿都是簌簌的刷牙聲。

江陵月看得直樂。

就是說,一群男男女女互相看著彼此刷牙,乃至口吐白沫的樣子,既詭異又有種莫名的喜感。

她唇角微彎了下,咳了一聲,飛快地整肅了臉色。

好在這群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貴族們,很快就察覺了牙刷牙膏比起楊柳枝的好處。

“果然如長公主所說,口齒生涼!”

“難怪江女醫說能護齒呢,這般清爽的滋味,定然能讓牙齒不生邪。”

坐席上的兩人連嘴都沒漱,就彼此含著一嘴的牙膏糊糊,愉快地交流了起來。

然後,他們也像每一個試圖刷牙時說話的倒黴蛋一樣……

牙膏,滴到了衣服上。

“啊呀!”兩人同時驚叫出聲。

然而更多的人已經用牙膏摩擦完了牙齒,迫不及待用清水漱了口。隨後,他們無一不刻意地大聲用嘴呼吸,感受著空氣湧入口腔後的無限清爽,和口中發出的純天然淡淡香氣。

江陵月見狀,微微一笑——

能不清爽麼,畢竟她添了那麼多的薄荷葉呢。

越來越多的人察覺了牙膏牙刷好處。

它們比楊柳枝更方便輕省。

比楊柳枝嚼起來口感更好,還有甜味呢。

最重要的是,楊柳枝人人可得,連那些平民百姓都能折下來一根用來潔齒。而這些牙膏牙刷,是隻屬於他們的,可以用來昭彰自己身份的。

貴族們看向托盤的眼神,頓時變得無比熱切。旋即,這些熱切的眼神最終都指向了江陵月的身上。

女醫給所有人試用了此物,該不會僅僅是炫耀這麼簡單吧。

她會不會……會不會……

貴族們這一回猜對了。

被灼熱似火的眼神包圍,江陵月不僅絲毫不驚慌。她的耳畔,甚至響起了連續不斷的嘩啦啦的聲音

——那是金錢碰撞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