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 江陵月還是把請帖收到了手中。
平陽長公主看了很是高興:“陵月,你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你肯賞光就再好不過,到時候我會派人迎你到我府上來的, 對了——”
她頓了一下:“陵月,你現在還是住在驃騎將軍府上?”
江陵月點了點頭。
“好, 我知道了。”
她似乎看出江陵月心存遲疑,眨了眨眼又安慰道:“陵月你儘可放心的,那些人啊, 隻不過是聽了傳言想要見你一面, 和你結個善緣而已,可不會把你吃了去的。”
說完這句,平陽公主就拍了拍江陵月肩膀, 轉身離去。她來時突兀迅疾, 走時風風火火。很快,府門前的長公主的儀駕就消失不見。
隻剩下江陵月一人, 對著那張請帖發呆。她欣賞了一會兒請帖精巧的工藝,就把它仔細收在了懷裡。
也該出去看一看了。
這幾天的事情, 給江陵月敲響了一個警鐘。她作為一個醫官, 雖然有劉徹和衛氏的看重在身, 但地位還是屬實太低了一些。
但凡有點身份的,都能不費吹灰之力拿捏她。
失勢如館陶公主, 也可以肆無忌憚擄走她,而不擔心皇帝的詰問。
被廢除了後位的陳阿嬌,也能拿她大做文章, 半點也不顧她的死活。
這幾天,江陵月輾轉長安城內外、疲於奔命。沒有一步是為了她自己的事業而奔走。充其量,是在為旁人製造出的麻煩擦屁股而已。
很累。
也很讓人惱火。
但她半點不能顯露。
螞蟻與大象談判公平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力量不足的時候, 表現不滿也會被視作對上位者的冒犯。
其實一直以來,江陵月都頗有些逃避的心理。她在霍去病的庇護下平安抵達了長安,又憑借21世紀的醫學知識,順理成章地成為宮廷禦用女醫,一步登天。除了劉徹的幾番刁難外,她幾乎沒感覺到什麼壓迫,就麻痹般地忘掉了它的存在
但和陳阿嬌的幾番交集,讓江陵月陡然清醒過來——她不能再躲進小樓成一統,假裝天下太平無事發生了。
畢竟,這裡是西漢,封建社會的早期。
僅憑現在的江陵月,無法改變社會運行的規則。在積蓄足夠多的力量以前,她隻能被動接受、又或是積極融入。
而接受平陽公主的邀請,便是江陵月主動邁出的第一步。
她需要看一看,這時候的貴族們是何等風貌。也需要看一看,她傳得沸沸揚揚的名聲能變現成多少政治資本。
千頭萬緒,不過轉瞬之間。
江陵月拍了拍胸口,收整好心情之後便徑自走進大將軍府。然而她走到一半,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停住了腳步。
抬頭一望,大將軍府前的漢隸匾額漆底鎏金、恢弘大氣,昭彰著漢帝國最高軍事機構的威嚴。
其實,即使在這個世道裡,也不乏打破規則的人,不是麼?
歌女之流也能當皇後、騎奴之身也能官拜大將軍、位列公之上。幾度幫了她大忙的衛氏姐弟倆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們一個生下了皇帝的長女長子、把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一個對匈奴每戰必勝,立下不世的功業。累累的實績在手,成功堵住了說閒話人的嘴。
江陵月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如雨後初霽,陡然明闊了起來。
有了成例在前,還怕她不會模仿麼?
——她總會慢慢積蓄自己的力量,讓彆人不敢再輕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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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未央宮的威嚴宏闊,大將軍府處處看起來要簡潔得多,一如衛青本人低調的作風。
另一處明顯的不同,就是此地來往的多是男子。她一個女人突然出現,看起來格格不入,也招來了不少人的目光。
但那些目光多是好奇、探究,看一眼就很快撇開視線,沒有人多問一句。
足征此地的軍紀嚴明。
“女醫,這邊請。”
許是衛青吩咐了什麼,江陵月投門後等了一會兒,就見到他的舍人極為熱情迎了過來。
廢話,能不熱情麼?
作為大將軍門下的舍人兼心腹,任安對這位江女醫早有耳聞。她初出茅廬就官秩千石,堪比外朝的太中大夫。而且,大將軍言談之間似有暗示,女醫可是帶著生財的法子上門的,為的就是給他們籌措軍費。
任安一看到她,簡直像看到了金主爸爸。
那殷勤無比的態度,有問必答、周到無比的服務水準,讓江陵月背後直發毛。
尤其是她問清這人的姓名後,更是被嚇得不輕。
“你可認識司馬遷?”她忍不住問。
任安看起來很是高興:“女醫也認得子長?是他向您提起我的麼?”
江陵月心虛道:“不是,我也忘記了聽誰說的,說你倆的關係很好。”
看來沒跑了。
這人絕對就是司馬遷寫的《報任安書》裡的那個任安。他從衛青的舍人做起,後來又外放,最後回到了北軍中。
不過江陵月記得這人的結局可不算好。巫蠱之禍中明明沒幫戾太子起事,到頭來也被漢武帝認為“懷詐,有不忠之心”,被判了個腰斬。
被青史留名之人殷勤對待,江陵月總覺得怪怪的。好在衛青的辦公室很快到了,任安通報了一聲後就關上了大門,守衛在外。
聽到聲音,衛青擱下竹簡,抬起頭來。
他今日打扮得隨意多了。一身靛青的雙龍紋單衣,外披了一件深色的袍子,腰間沒有佩帶寶劍,閒適地坐在桌案前。
在他的身後懸掛著一套漆黑的重甲,勾勒著暗色的古樸花紋,甲身多處還有刀削斧刻般的痕跡,使人一看到就能想到戰爭的肅殺。
江陵月下意識脫口而出:“大將軍,你不熱嗎?”
衛青意外地挑了挑眉,沒有計較她的失禮:“沒有很熱,這樣剛剛好。”
“啊……”江陵月小聲驚呼。
現在是春末夏初,氣溫已經不低了。就像昨天,劉徹已經換上朱色的輕薄夏衫。衛青不僅不還穿著春日的青衣,還要再披一件袍子。足以看出他有多怕冷。*
江陵月忍不住想,衛青是不是身體也不太好?
但她識趣地沒有多問,牙具推廣計劃書掏出來,工工整整地擱在了衛青的桌案上:“隻是初步的一個構想,請您過目。”
衛青貴為大將軍大司馬,要坐鎮後方處理全國的軍機。他肯抽出單獨的時間見江陵月,就是認可了她的重要性。見江陵月做事一點不拖泥帶水,他一邊讚賞地看了她一眼,才一邊把寫滿字的絲絹拿起來看。
他一看就樂了:“竟是牙具?”
“是。”
江陵月生怕衛青輕視這小小的牙具,連忙搬出她自創的那一套奢侈品理論,充分論證了牙膏和牙刷是多麼滲透進日常生活,還有著日用消耗品的續航性,能培養一批又一批割不完的韭菜。
衛青一邊聽一邊看,一心二用也不絲毫忙亂。末了,他擱下絲絹笑歎道:“女醫要是再早生五十年,恐怕富可敵國的巴氏在你面前也甘拜下風。”
巴氏?
“巴清?”江陵月問。
“是啊。”
衛青顯然是極其高興的。作為軍的統籌者,和多次對匈戰爭的主帥,他心知肚明——大漢或許還能再經得起五年的兵事。但是倘若再這麼打下去,財政一定會出現嚴重的問題,甚至有崩潰的風險。
早在之前,內朝就關於此事討論過了許多輪。然而江陵月提出的條計策,無疑讓他們找到了另一個方向。
衛青撫著薄薄的絲絹,止不住地慨歎:“女醫此策要是可行,起碼未來年,可保我漢軍可無憂啊。”
“這麼多?”江陵月嚇了一大跳。
須知現在的戰爭不比後世,拚的就是國力和財力。打個比方,一個運糧隊伍99%的口糧要消耗在行程中,隻有1%能到達前線士兵的嘴裡。這還僅僅是吃喝嚼用,不算戰馬和輜重的拋費、不算戰後的獎賞。
能讓所有漢軍全體出動,年內不為軍費發愁,這得是多少錢啊?
貴族們都這麼有錢的麼?
“女醫就沒什麼想說的?”
江陵月幽幽的聲音響起:“就是感覺我真窮啊……”
衛青啞然失笑。
他原以為江陵月是不知道這些方子的價值,所以才會輕鬆給出——這份計劃書上,就連那名為牙膏的幾種製作方法都寫得清清楚楚。
現在看來,是他想錯了。
江陵月,江女醫。她分明已經知道這方子價值幾何,反應卻依舊平淡,眼都不眨地送了出來,沒有半點反悔或者坐地起價的意思。
正因如此,衛青立刻決定,更不能虧待江陵月了。
僅僅是一個“戴罪立功”的由頭是遠遠不夠的。但衛青並沒有聲張的打算,此事還需要跟陛下商量。
隨後,他看見了絲絹末尾的幾行文字,手指一頓:“女醫你……”
“怎麼了?”江淩月有些緊張地問。
她大概看出來衛青看的是什麼地方——是她的營銷方案。也就是通過和陳阿嬌搞百合的噱頭,推出牙膏的影響力。
衛青前幾十年人生中從沒有想過還有這樣的營銷方法。他指著那行字,神情十分微妙:“你果真打算如此行事?”
江陵月躊躇了一會兒,才慢吞吞道:“其實我也不想的。”
江陵月其實很無奈,這是她安撫陳阿嬌的辦法之一。陳阿嬌想通過《長門賦》擴大自己影響力。她沒法直接阻止,隻能通過這樣的手段,把眾人的關注點平緩地過渡到牙具上。
衛青靜靜地聽完後,倏然笑了:“女醫太小瞧自己了。以你如今在長安的名聲,何須沾染他人?須知陳氏的《長門賦》,不也正是因為你,才能一夕之間傳唱長安麼。”
江陵月聽懂了。
這話的意思,是陳阿嬌需要蹭她的熱度。但她卻可以獨美。
但是……
衛青又開口了:“至於陳氏,女醫為什麼會畏懼她?你是陛下的人,秉著陛下的意誌做事,何須瞧他人的臉色。”
江陵月眼神微怔。
聽了衛青的話,她才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好像走進了一個誤區。
對啊,她現在是劉徹眼前的紅人了。正是該狐假虎威的時候,她卻隻想著憑自己的力量解決問題,一點也不懂得借勢。連館陶公主這樣失勢已久的人,都可以輕鬆拿捏她。
如果那天她謊稱自己身負皇命,執意不肯跟館陶離開,館陶公主還能那麼輕鬆帶走她麼?
劉徹對她的不虞,會不會也有這方面原因?
“真的可以麼?”江陵月問。
衛青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徐徐道:“女醫,你該相信自己的主君。”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說同樣的話。
江陵月再度一怔,旋即倏然一笑:“我明白了。”
她現在還沒和貴族們建立什麼關係,最大的倚仗就是幾位貴人們的的看重。她可不能把自己唯一的優勢給丟了。
該狐假虎威的時候,就該狐假虎威。
得到大將軍的首肯之後,江陵月馬不停蹄去找了少府。現在還沒有什麼國營工廠的概念,所以有什麼事兒找少府準沒錯。
她還對少府屬官一夜間,就能把圖紙上的輪椅完美複刻、甚至更加精細這件事記憶猶新呢。
少府姓何,是個看起來和氣又精明的老頭。他的外表讓江陵月無端聯想起了“儒商”兩個字。
也不奇怪,少府既要負責征收山海池澤之稅和保存地方貢品,以備宮廷之用;又要負責宮廷所有衣食起居、遊獵玩樂。*每日有流水般的銀錢從何少府手中經手。要是他是個不通庶務的,早就被漢武帝裁撤了。
江陵月就喜歡和這種懂行的人說話。
也許是衛青提前打過招呼,也許是劉徹特地大開綠燈,何少府對她既客氣又尊重,半點沒有輕視的意思,這讓江陵月很是滿意。
兩個人聊了不超過二十句話,就在“大割特割貴族韭菜”這一戰略目標上達成了重要共識。何少府還結合給她提了不少的建議,讓江陵月的計劃書更加符合這個時代的想法。
江陵月聽了之後很受教。
旋即,她就把絲帛拿了過來,和何少府詳細討論了幾種牙膏的製作方法——也是這次會晤最重要的內容。
提到了這個,兩人都打起了十成十的精神。
其實現代最通行、也是最簡單的方法莫過於用椰子油和小蘇打製成的混合物,可惜現在漢朝的疆域並沒有達到海南,椰子油還是可望不可即的玩意。
江陵月隻能無奈放棄,選取了其他不那麼常見的幾種製法。
第一種,是唐朝《外台秘要》中記載的古法。
江陵月徐徐念道:“升麻9克,白芷9克,莫本9克,細辛9克,沉香9克,含水石18克藥物,研成細末,搗末篩為散。
每朝楊柳枝頭咬軟,點取藥,揩齒,香而光潔。”
念完之後,她端詳著何少府的神色:“這種牙粉雖然製作起來很昂貴,但它隻能和最簡單的楊柳枝搭配。所以我把它算作最低一檔的。”
何少府點了點頭:“可行。”
兩人都心知肚明,雖說牙膏才是一套牙具裡最重要的部分。但牙刷,它才是毛利率最高的。
很簡單,因為牙膏dq製造繁瑣,但牙刷不僅沒什麼技術含量不說,還容易在材料上做文章,可以狠狠大割一筆。
第二種,是傳統的竹鹽製牙膏法。把竹葉和鹽放在竹筒中燒製烤乾,混合物加入適量小蘇打後攪拌均勻,合成後的糊狀物就是牙膏。江陵月曾經用過一段時間的這種竹鹽牙膏,尤其是上火之後特彆好用。
第種則是海鹽製牙膏法。它在程序上和竹鹽沒什麼區彆,但是比起竹鹽清熱去火,它則多了美白牙齒的功效。
唯一讓江陵月犯難的是,兩種製備牙膏的難度差得不多,她不知道該選擇哪一種作為最高檔。
何少府沉吟了片刻:“不知這兩種牙膏裡面,可能再添加進什麼東西不成?”
“唔。”
江陵月最先想到的是各種香料。不過那個是牙膏的進階版,要等第一次打開牙膏的名氣之後,作為限量版出售圈錢的。
這個時候就拿出來,以後效果就沒那麼好了。
何少府見她似有為難之色,便補充道:“不必一定是香料,或許是什麼奇異的味道也可。”
味道。
江陵月眼前倏然一亮,脫口而出道:“甜味!”
她怎麼忘了呢?現代的牙膏沒有一種不是甜的。這樣的牙膏做出來更加適口,不至於太辛辣刺激。
江陵月立刻建議道:“可以加一點甜菊葉汁進去,沒味道的作為第二檔、有甜味的作為第檔,如何?”
何少府點頭連連:“如此大善!”
兩人商定好之後,就飛快地投入了分工。
其中何少府的人負責原材料的製備和其他工序。而江陵月則負責牙膏中最關鍵的一樣東西——小蘇打的製備。
小蘇打學名碳酸氫鈉,在工業和生活中都有大用。
恰巧,製備它不算難。
而況還有實驗室裡各種工具的加成,對江陵月來說就更像是滿級大佬過新手村任務了。
純堿,很多鹽堿湖裡面都可以得到。二氧化碳呢,則可以通過碳酸鈣加酸的化學反應生成。兩樣東西都搞定之後,江陵月緩緩把收集到的二氧化碳被通入純堿溶液後風乾,得到的一層白色粉末就是小蘇打。
這個過程中,白芷在一旁看得連連驚叫,簡直要把江陵月奉若神明。但她自己是很冷靜的。
甚至在收取小蘇打粉末的時候她還在想,以後做面食的時候要不要加一點進去,味道說不定會更好。
不過當江陵月看著丟在一旁的如山的實驗廢料。
“……”還是算了。
小蘇打製備得很順利,少府的官員也沒有掉鏈子。不過日的功夫,他們就掌握了幾樣原料合適的比例,製造出了濃稀適中,可以入口的牙膏了。
江陵月拿到實物的時候,意外地挑了挑眉。
——居然是用玉裝的。
何少府笑眼眯眯,像一隻偷腥了的狐狸:“既然牙刷中有玉製的,牙膏怎能不配上好玉呢?不然也看不出它的格調不是?”
江陵月深以為然。
果然。
放在玉管中的牙膏,即使是顏色不那麼好看的竹鹽牙膏,也被襯得像瓊芝玉液一般珍貴不已,身價連連上漲了幾十倍。
江陵月小心地擠了一點牙膏到馬鬃毛製成了牙刷上,放到了口中,熟練地上下刷了起來。
末了,又用井水漱去殘液。
“女醫感覺如何?”何少府小心翼翼地問。他們為了製造出這玩意也花了不少心力,要是達不到江陵月的標準就糟了。
“沒什麼問題。”
江陵月感受著口齒間久違的清爽感,點頭連連:“除了沒什麼泡泡之外,其他都很好。”
但泡泡是起泡劑的作用,西漢貴族們沒感受過有泡泡版的牙膏,隻會覺得現在的成品已經超乎他們的想象。即使是最“低級”的牙粉,也比嚼楊柳枝子的口感好太多。
她指著桌案上的成品們:“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就帶著這一套上平陽公主府的大門了?”
“您請您請。”何少府笑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他聽得懂江陵月的未竟之意——他們這時候要趕工多做一些成品。隻要在平陽公主府家宴上一經推廣,引得長安貴族趨之若鶩,少府和屬官們就可以在家裡坐著數錢!
即使以陛下的心思,牙膏這門生意最後未必歸於少府,但能和江女醫聯合推動此事,也是他何闌任上的大功一件啊!
但江陵月可沒閒下來。
拿到成品之後,她又跑了幾趟平陽公主府,和公主二人在簾中深談了許久,方才帶著滿意之色歸來。
沒人打聽到她們到底溝通了什麼,然而凡是得到這個消息的貴族,都不由得對公主的家宴更為期待。
——焉知,江女醫會不會又推出一門不遜於“酒精”的神藥,他們又有沒有機會一睹那神藥的真容呢?
五日的時間,就在這種緊張又期待的緊繃氛圍裡一晃而過。
五日後,江陵月如約帶著請帖,和她這一回要推銷的產品們,登上了平陽公主府的馬車。
平陽公主貴為當朝天子的嫡親胞姐,府邸之大自不用說。然而,當江陵月乘著來接迎她的馬車到門口時,卻被眼前一幕深深震驚了。
居然,堵車了。
車水馬龍姿態橫斜,把偌大的大門前堵得水泄不通。這足以見得這一次到底有多少人接了公主的帖子赴宴,而這場宴會又有多熱鬨了。
江陵月並不知道,自己其實就是這“熱鬨”的罪魁禍首。
乘車一時半會兒不能通行,她果斷地就徑自跳下了馬車,打算自己走到大門口去。
孰料,一下車,她就碰到了個熟人。
江陵月頓時面露驚喜之色:“咦,你怎麼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