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1 / 1)

丹特在阿祖羅來到卡塔尼亞的第二天就召集這個區的兄弟們為他舉辦了一場小小的歡迎宴。地點選在了他的家裡,主廚是他的妻子麗薩,她是一位聰明的知情人,從來隻當丈夫是名普通魚販,其他一概不過問。

來丹特家中吃飯的有盧卡·米特福德,安東尼奧·豐塔納以及弗朗西斯科·波佐羅,性情各異,有更愛咬文嚼字的,也有和丹特一樣性格熱情的。一切都被布置得像一場平凡的家族聚會,在天主教徒安東尼奧念誦完餐前禱告後,他們在愉快氛圍中分享了可口的飯菜。

“聽說你給咱們先生擋了一槍。”弗朗西斯科說,“現在怎麼樣?”

“沒什麼大礙,這事本來也沒什麼。”阿祖羅用叉子卷著意面,頗為無奈地說:“可先生——哦,讓我想想他的原話是什麼來著——”

他停頓了一下:“‘既然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了,你也需要養養傷,不如去幫忙做點輕鬆的事情’……哼,然後我就被他從巴勒莫一腳踹到了這裡。”

“先生有先生的道理。”丹特寬慰道:“沒關係,跟著我們乾,這邊通常沒什麼大事,你完全可以好好休息……”

那可未必。阿祖羅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正與他處在同一張長桌上的人們,雖然一開始大家都表現出了足夠的禮貌,但不難看出,這之中隻有丹特對自己的態度好一些,其他二個嘛……

他轉了轉眼睛,在心底嗤了一聲,帶有十足的傲氣與散漫。表面上,他什麼都沒表現出來,也懶得去故作無知,因為他此番前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這就是為什麼他和頂頭上司力理據爭了很久,在大部分時候,這根本就不是他的管轄範圍,看看這幫兄弟吧——有著一頭金發的米特福德是最為內斂的,他衣著得當,透著一絲威嚴,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表現出對這件事的傾向,這種人要麼是不輕易站隊的人,要麼就是實打實的牆頭草;話相對多一點的弗朗西斯科,他一直試圖和他搭話,但那抹對他的鄙夷還是不經意間流露在語言中間,這也正常——誰能想到上面能空降一個少年過來幫忙?至於安東尼奧?行吧,恐怕是個狠角色,儘管他黑發潦草,卻長了一張羅馬式的臉,是姑娘小姐喜歡的那款。

人心不齊就是不好辦事,這和小組作業一樣煩人,他覺得這事挺煩的,早知道就不給埃科修斯那混蛋擋那槍了,簡直恩將仇報。

吃過飯後,丹特帶他去了落腳的地方,就位於丹特家所在的那個街區。入口位於一處石梯組成的窄巷,那些典型的、色彩鮮豔的意大利民居分列兩側,這些過分相似的建築和街道組成了一處夢境般的迷宮,不時出現的拱形的門洞上方掛著一盞十八世紀的破舊馬燈。

房屋的另一面正巧對著大海,二樓還有不到半米寬的陽台,上面剛好能擺上幾盆植物。那是丹特不知道哪個親戚的房子,他們一家子上那不勒斯去了,鑰匙就交給了丹特保管。

“夏天的時候,這裡的陽光會很漂亮。”丹特一邊開門,一邊介紹道:“……不過,請你注意給

那些植物澆水……不用澆太多。平時我有空都會過來的,既然你住在這裡,我就隻能把這件事委托給你了。”()

少年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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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慣例,他可以先休息幾天,而丹特之所以被指定為接待人,顯然也有上頭的考慮,他為人忠誠,尊敬父母,有話直說,挑不出什麼太大的毛病,還是他們中唯一一個有老婆的,麗薩太太燒得一手好飯,阿祖羅如果願意,他可以去他們家吃飯。不過在初來乍到的這幾天裡,他就到處遊走在大街小巷裡,誰也抓不住他的蹤跡。

周六,他慣例去拜訪費迪一家時,麗薩夫人問他要不要在周末一塊同她去做禮拜,她說,每個街區都有一座天主教堂,不過她偶爾也會上另外的街區去。

“時間合適的話,”阿祖羅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要聯係安東尼奧的話,他就得上教堂去。“我會考慮的。”

之後麗薩就不再問什麼。午飯過後,他又出了門,閒逛到了一處靠近海岸的大道附近。二月,栽在陶罐中的紅花沐浴著明媚的陽光中,那些不知年歲的斷壁殘垣突兀地出現,風蝕的表面掛滿了爬山虎,如同垂垂老矣的、披著由孤獨與生機交織而出的綠裝的老者,遠遠眺望著不曾改變過的深藍大海,樹木散發香氣,到處是一派安樂的景象。他張望了一下,在確認沒人後,靈巧地攀著樹乾,爬到了樹頂,借著開闊的視野,觀察路邊的行人。

說實話,這事迪克小時候也愛乾。布魯斯站在樹下,在斑駁的疏影中抬頭,光斑落到了他的眼睛裡,鍍上了一層燦爛的光輝,然而這隻是一場古舊的回憶,他不會被刺痛雙眼,而他年輕的孩子也從未遇到過一個站在樹下看著他、擔心他掉下來的父親。

他就這樣跟著布萊雷利——跟著阿祖羅的步伐前行,少年不是去騷擾憲兵,就是跑到什麼陽光充足的地方睡覺,但這也不是他的全部。他通常起得很早,到附近的咖啡店要一杯咖啡,喝完就走,接著就是投入不知目的的調查——給憲兵的消息就是在這過程中順手搜集的,他是個很會偽裝的人,在攝像頭還不慎發達的年代,他以名為“阿方索”的投機小市名的形象出現,此人來自拉卡布裡亞大區,但絕口不提具體的故鄉,有那麼一絲小聰明,並經常為此洋洋得意。

他混跡市井,所以在儘可能地去塑造一些中產階級小市民、年輕的無業遊民形象,這在想方設法偽裝高貴的一眾騙子中顯得格格不入,也與他最初與丹特見面時的疏離形象不同。這讓布魯斯想起了他自己的十四歲——同樣在外遊曆,不過遠沒有這小子那麼圓滑。

……也許,所謂圓滑,也不過是另一層偽裝罷了。

他揚起的嘴角漸漸放平。

出外調查,沒事去看看憲兵,上費迪家蹭飯,然後回家看書,這基本就是阿祖羅一天行程了。他沒有在學校中完成學業,而是有一套屬於自己的課程,且依靠驚人的自製力與注意力去完成它們,範圍之廣,不亞於布魯斯自己修行時修習的課程。

而這並不容易,布魯斯自己就是過來人,外加,他並不

() 是那種會將孩子的天賦與努力視為理所應當的父母——在不涉及那些危及生命之事時,他甚至更樂意寬容:嗨,反正他有的是錢,隻要他的孩子是個善良、正直之輩——那他們又為什麼不能在父輩的餘蔭下輕鬆一點呢?

……可惜這就像個縈繞於這一家族的——一種詛咒。他們統統選擇了這樣一條艱苦卓絕的道路。

無一例外。

……

……

阿祖羅把自己摔進了床鋪中,他還穿著帶有硝火味道的黑色外套,好像也不是很在乎這樣會不會弄臟床褥,而他的桌上還擺著一份計劃書,被暖橙色的光打亮,他之前出門時沒來得及關台燈,而現在已經是半夜二點。

他試圖去想一些正事,比如之後的發展——按照他原定的計劃,反正在卡塔尼亞頂多呆個一年半載,這傷也該好得差不多了。他就有機會讓埃科修斯把自己調走,不過在此之前,他需要做出點實際意義的事情,不然還會被扣在這兒L……而做事的另一個前提是擺平那幾個家夥。

他本來不著急這件事,現在卻起了速戰速決的心思——就算起衝突也沒事,我得趕緊把事情辦完,然後直接每天一個電話催到埃科修斯鬆口把我調走,對,就這麼辦。

就像從前那樣……這樣一來……我也不必再為此而感到——

突然間,他的思緒好像停滯了一瞬,他想不起來自己那亂跑的思緒究竟溜達到哪去了,於是思想就此被遣返到了原地。

飯飽神虛,興許與這個有關,他今晚吃得太多了,所以想東西也更費力……阿祖羅望著天花板,墨綠色的牆紙上什麼都沒有,他也沒有感受到絲毫困意。他磨蹭了一會兒L,從床上爬起來,把資料全部塞進抽屜裡,給陽台的綠植澆水,關了等,雷厲風行地做完這一切後,重新躺會了床上。

這會兒L,他終於得以身處於黑暗中了。

阿祖羅不知道的是,被帶至這一片回憶中的布魯斯坐到了他的床沿處,這其實沒什麼實感,他就是保持了坐的動作。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很想重新替他擰開床頭燈,就像他小時候,阿福做的那樣。他虛虛地碰了碰他的頭發,他並不知道布萊雷利在想什麼,他隻是直觀地感受到了——他不能安然入睡。

而他隻是一位意外闖入的觀眾,什麼都乾涉不了。

而布魯斯不知道的是——阿祖羅早就過了會做噩夢的年紀啦!當明日的太陽升起之後,他又會重新變回那個眼底有著若有若無譏諷的少年,散漫、為人禮貌而疏遠,看上去對什麼都保留一些好奇,實際上卻並不想關心任何多餘的、與利益無關的事情。

……而他們這樣的人,向來是如此的,也不會有誰去質疑,更遑論——有什麼類似悲哀的情緒,那終究是他者才會有的軟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