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惦記

從陽州回去雲安城,本是一個月的路程，可是這一次足足走了一個月半，行程的耽誤都因了隨行的小懋王殿下。

這位小懋王殿下,每每過去馬車上逗弄那位洛國公府貴女，有時候甚至會親自抱了她下了馬車歇息，給她看花花草草,和她說話,眾人見了，自然也不敢多說什麼。

而懋王自己,當然也清楚眾人覺得怪異，不過他並不在意。

他覺得這個小娃兒很好玩。

他幼時長在深宮,身邊連幾個能管事的嬤嬤都沒有,衣食尚缺，更不必提像樣的玩伴或者玩具，稍微懂事一些，他憑著自己過目不忘的記憶力,討了父皇喜歡，從那之後,他面對著的便是諸位虎視眈眈的皇兄皇弟,以及他們身後的妃嬪皇親。

他不是沒見過討喜的小娃兒,但那都是抱在敵人懷中的,於他來說要隨時提防的,要小心計算著每一分得失的。

尋常人家的小娃,這麼討喜的,他確實沒見過。

他抱著她的時候,還會摸摸她那小小的耳朵,耳朵上的那道傷已經結疤了,但是隨行的太醫說了，會留下疤痕的。

他便有些蹙眉：“若是留下疤痕，可會妨礙你將來嫁人，但凡女子，總是愛美，你是不是會覺得不好看，哭啼啼的。”

他也沒有要她回答，隻是這麼喃喃地說一下而已，她卻衝他綻開一個討好的笑。

他在她粉紅的小牙花子上發現一個什麼，擰眉仔細地看，她偏偏閉上了小嘴兒。

他就要掰開。

她可能有些疼了，委屈起來，含淚瞪著他，哇一聲哭起來了。

嬤嬤趕緊跑過來了，恭敬地立在旁邊。

懋王放下她，負手而立，嚴肅地道：“快叫太醫來，她不知道吃了什麼，嘴裡含著一個東西。”

嬤嬤一聽，匆忙忙去請太醫了。

懋王試探著想打開她的小嘴，可是她卻偏不，扁著嘴巴嗚嗚嗚地瞪著他哭，倒好像他是壞人。

懋王無奈，心道她可真是不識好人心，也不知道怎麼貪吃，又生吞了什麼。

正想著，太醫來了，嬤嬤哄著，太醫檢查，最後終於哄好了，也檢查了。

太醫嗬嗬笑了：“小小姐這是要長牙了！”

懋王：“長牙？”

太醫點頭：“是，她牙齦上已經露出白來，這就是冒出牙了。”

懋王大惑不解，卻又分外新奇，他一直覺得，這麼一個小娃兒是不應該有牙的，卻原來她也會長牙，長了牙是不是就可以吃肉了？

之後的幾日，他都小心觀察著，並不敢露出刻意的樣子，不然這小娃兒狡猾得很，馬上緊閉著嘴巴不給他看。

後來他終於發現，她那粉色的牙床上已經冒出了兩個小尖尖。

很白很細，勉強露出一點來。

他自是覺得好玩，有一次便趁著喂她吃米糕的時候，特意用手指頭伸進去探了探，那小牙很尖銳，像小狗的牙。

他心裡便泛起一種說不出的奇異感，好像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歡。

他便開始盼著，盼著她能長出更多牙齒來，如果整整一排，那自然很好看，或許還可以吃肉了。

太醫說，再有幾日就能冒出來第二顆了，他便開始期待幾日後。

隻是，沒等那第二顆牙齒冒出來，隊伍便抵達了雲安城，他不得不將她還給了洛國公府。

於情於理，自然該還，但是他還的時候，卻很是舍不得。

他也不知道自己把她當什麼，一個小妹妹，一個女兒，或者是一個玩具，一個玩伴？

但他確實很遺憾，不曾看到她冒出第二顆牙。

在她回到洛國公府後，甚至他曾經想過偷偷潛入國公府，看看她是否長了第二顆牙。

隻是當時朝中種種巨變，他又被父皇發配到了丹陽，再想見她一面都難了。

終於在一年之後，他回雲安城覲見父皇，也趁機偷偷看了她一眼，卻見她已經長了好幾顆牙，正歪歪扭扭地走路，走起路來，小屁股一擺一擺的，像一隻小鴨子。

他在暗中向她招手，她好奇地打量著他，倒像是不認識他。

他便傷心了，回自己府中後，半響不曾說話，之後便離開了雲安城。

再之後，他回來後，每次還是去看看她。

知道她並不會記得自己了，也知道她也不可能屬於自己了，但還是忍不住看看。

一直到有那麼一天，當他終於發現，她已經長大了，及笄了。

她好像戀慕了一個男子。

這個時候，他也恍悟，原來他還是可以把她接到自己府中，以另外一種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