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秋華池,還未走進去,在兩旁侍候的侍女便拿了一雙木屐讓商枝換上。
商枝脫下靴子,穿上木屐,走了兩步適應了一會後,這才踩著白玉砌成的台階走進了秋華池。
秋華池是一處天然溫泉,這裡紅紗輕揚,水氣氤氳,飄蕩著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聞著令人十分心醉,商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幾分陶醉神色。
沒穿越前也是個酷愛泡澡的人,不敢想象秋華池裡面泡澡的人如果是她,她將會變成一個多麼活潑開朗的陽光小女孩。
想當年,商枝和聞人聽雪也是溫泉酒店的常客,她們倆出去旅遊的時候沒少住帶溫泉的酒店,玩鬨一天後,晚上在溫泉池裡泡一泡,喝上一杯紅酒,吃兩塊精致的無糖小點心,一天的饑餓和疲憊就這麼消除了。
就算沒有溫泉,她們兩個也要住一個外面帶遊泳池的套房,就算不遊泳,也高低得拍兩張照片發到社交平台上。
那時的她們是多麼的光鮮亮麗啊,從穿越之後,一個個都活得灰頭土臉的,聞人聽雪好歹還能穿著白衣在漫天梨花中練劍,不像商枝,日常都是在地底下摸爬滾打,天天土裡來泥裡去,不是在挖坑,就是在挖坑的路上,隨便一抖,身上就能落下兩斤灰。
如今看見豔鬼如此奢侈,仿佛一口氣吃下了十萬個酸檸檬,臉上和心裡都酸溜溜的。
白玉砌成的欄杆和台階上覆蓋了一層潮濕的水汽,木屐走上去十分滑,稍有不慎就會出醜,好在商枝輕功不錯,如履平地般走到了溫泉池邊。
溫泉池是一個圓形的大池子,四周垂落著如煙似霧的紅色輕紗,豔鬼正斜倚著池邊吸著魂香,一隻手臂撐在池邊拄著下巴,另一隻手拿著紅玉髓煙鬥,吐出的香霧與彌漫的水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攝人心魄的潮濕香氣。
他拿著紅玉髓煙鬥的那隻手還在往下滴落著水珠,濕漉漉的黑發貼在雪白的脊背上,露出雪白的肩頭。
不過商枝是不敢抬頭看的,老老實實地低垂著腦袋走了過去,隔著薄如蟬翼的紅色輕紗幔,商枝在距離池邊一米半左右的距離跪下了。
“小的參見大王。”
正在泡澡的豔鬼微微轉過頭瞥了她一眼,先是微張著殷紅的嘴唇,吐出一口嫋嫋香霧,才語調慵懶地說道:“跪近點。”
於是商枝膝行幾步,跪在了距離池邊一米的距離。
豔鬼瞅了她一眼,說道:“再近點。”
於是商枝又往前膝行幾步。
豔鬼懶懶地瞥了她一眼,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轉了一下手中的紅玉髓煙鬥。
下一瞬間,似乎有無數條無形的絲線扯住了商枝的四肢,硬生生地將她往前拖行了一段距離,直到她野豬臉面具上的獠牙蹭到了輕輕搖曳的紅色輕紗幔,那些無形的絲線這才鬆開。
此刻,隔著一道薄薄的紅色輕紗,豔鬼那散發著奇特幽香的身軀近在咫尺,商枝隻需要微微一低頭,大好春光,一覽無餘。
也不知為什麼,小紅那張臉突然從商枝腦子裡冒了出來,一想起小紅,想起小紅在床榻上的浪蕩風情,商枝忍不住嗓子發乾,身上好像冒火了似的,噌的一下就熱了起來。
自從上一次在出雲殿親熱之後,小紅已經許久不來找她了。
這種事情不做還好,一到嘗到甜頭,隔三差五就會想起來,好像變成了一個色|中|惡|鬼似的。
她抓了一下喉嚨,壓下心中那股叫囂沸騰的感覺,跪在池子邊,老老實實的低著腦袋,恭恭敬敬地說道:“不知大王讓小的來秋華池,有什麼吩咐?”
豔鬼拿著紅玉髓煙鬥指了指池邊,“本王喜歡鮮花沐浴,這裡正缺個撒花的,就叫你來了。”
池邊放著一個精巧的竹編籃子,裡面盛著一籃子的玫瑰花瓣,商枝聞到的那股淡淡花香正是從這裡傳來的。
商枝掀開紅紗幔,拿過籃子,從裡面抓了一把玫瑰花瓣,用做飯撒鹽時的樸素而謹慎的手法,往豔鬼肩頭撒了些玫瑰花瓣。
花瓣從他雪白的肩頭慢慢滑落,還有幾瓣玫瑰花瓣黏在了他濕漉漉的肌膚上,也許是因為溫泉水熱,豔鬼的胸前兩點也如玫瑰花瓣一般豔紅,十分香豔旖旎。
想起墓穴中的經曆,商枝連忙垂下眼眸,不敢再看。
她將一籃子花瓣都撒進了池子裡,把空籃子放在池邊後,一隻小紅鳥不知從哪兒飛了過來,正好落在籃子的手柄上。
商枝認了出來,這正是那天與豔鬼下棋的小紅鳥。
那小紅鳥歪著腦袋看著商枝,商枝看到這小紅鳥的眼睛,就知道這隻鳥的身體裡住著一個人的靈魂。
這小紅鳥與豔鬼相識,商枝自然不敢造次,依舊老老實實地跪在這裡。
這小紅鳥又飛到池子邊,對著豔鬼啾啾啾地叫了好一會兒,豔鬼朝著這隻小紅鳥點了點頭,這隻鳥又扭頭看了商枝一眼,這才振翅飛走。
倚在池邊的豔鬼轉頭看她,對商枝說道:“最近你這野豬臉清閒的很,也該去外面走走了。”
商枝一聽,立馬就知道豔鬼有事交給她辦,立刻說道:“大王說的是,小的恭候大王吩咐。”
豔鬼說道:“長生殿大肆暗殺詭術師,卻把臟水潑到了本王身上,詭術修行艱難,詭術師人數十分稀少,眼下正值用人之際,本王求賢若渴,你去羽朝跑一趟,帶些像樣的人回來。”
羽朝是詭術師最多的王朝,這一點商枝是知道的,長生殿暗殺詭術師這件事鬨得沸沸揚揚,但因為豔鬼曾經也是長生殿的人,所以長生殿和三危山的一些功法路數十分相似,長生殿就試圖把這頂黑鍋扣在豔鬼身上,以至於詭術師人人自危,對兩邊都十分提防。
商枝說道:“可是小的不懂詭術,如何辨彆詭術師?”
豔鬼說道:“你修鬼道,自然懂些詭術,就算你不精通,本王也會派人相助。”
他緩緩吐出一口香霧,繼續說道:“此番派你去羽朝,是因為你與煙都的聞人聽雪交情匪淺,她因肉靈芝之事,
對長生殿恨意頗深,知你來意,一定會助你一臂之力,有煙都之人鼎力相助,自然事半功倍。”
除此之外,豔鬼曾救了聞人聽雪一命,這個人情,聞人聽雪是一定要還的。
商枝點頭,恭敬說道:“不知道大王準備派誰與小的一同前往羽朝?”
話音剛落,那隻剛飛走的小紅鳥突然又盤旋著飛了回來,嘴裡還叼著一個紅果子,落在商枝的肩膀上。
於是商枝知道了,和她一起去羽朝的是這隻小紅鳥。
她不禁有些憂心,“大王,小的不通鳥語啊。”
豔鬼微微一笑,眼神落在她的野豬臉面具上,說道:“你不懂鳥語,鳥兒卻懂人語,哪怕你是隻野豬,胡亂吭哧幾下,他也能聽懂你的豬叫聲。”
連豬叫都懂?
怪不得羽流螢說每個詭術師都是獸語專家。
難道羽流螢和這隻小紅鳥也曾附魂在豬身上?
小紅鳥趴在她肩膀上啄著果子,商枝一臉悻悻,跪地說道:“大王放心,小的定當竭儘全力以報大王。”
豔鬼吸了口紅玉髓煙鬥,對商枝說道:“順道再查查長生殿為何暗殺詭術師,本王總覺此事並不簡單。”
商枝立刻說道:“是,大王若無其他吩咐,小的這便告退,即刻前往羽朝。”
豔鬼輕輕頷首,商枝起身退下。
轉身走了兩步,一片玫瑰花瓣突然朝著商枝慢悠悠地落下,商枝的下意識伸手借住。
花瓣上帶著一絲淡淡的體溫,和一縷淡淡的魂香香氣。
商枝瞳孔一震,眼前不知為何浮現小紅的臉,手也無意識地握緊,把那片玫瑰花瓣攥進了手心裡。
離開了秋華池,商枝去花襲影那拿了些盤纏,隨後便帶著那隻小紅鳥,騎著一匹黑馬,當晚就啟程前往羽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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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闕皇宮,梅塢洗梅閣,三花貓輕車熟路地跳進窗子,對正在繡花的羽流螢說道:“盤先生讓我告訴你,那條蟒蛇裡的魂魄不是北闕皇帝的。”
羽流螢詫異地挑了挑眉毛:“不是北闕皇帝,那就是其他的詭術師了,詭術師精通獸語,盤先生沒問出什麼消息嗎?”
三花貓說道:“沒有,附魂在蟒蛇身上的詭術師似乎遭受了重創,有些神誌不清,暫時沒有辦法與盤先生交流。”
“神誌不清,遭到重創,怎麼會這樣?”
三花貓說道:“有人用一種十分陰毒的陣法,強行將那個詭術師的靈魂釘在了蟒蛇的身體裡,時間越久,神魂的力量就越弱,會慢慢失去人的意識,變成一條真正的蟒蛇。”
羽流螢十分疑惑,“真奇怪,既然用陣法定住了蟒蛇裡的魂魄,就說明北闕皇帝也知道這是一條被詭術師附魂的蟒蛇,既然如此,他為什麼將這條蟒蛇養在後殿呢?”
她住著下巴,低喃著說道:“難道是他想從這條蟒蛇身上獲取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