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 時管局與結局番外6-1 師父x徒弟……(1 / 1)

第三百六十章

晉江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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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若緩緩睜開了沉重雙眼。

他看著房間中的一切, 有些懵怔。

他還活著。

喉嚨的乾澀喑啞,身體的痛楚虛弱,昭示著一切都不是夢。

他已經被廢去修為, 削去仙骨, 淪為廢人。

千餘年來, 背負沉重的責任, 不負六界與蒼生。

到頭來,卻換得如此下場。

“您醒了, 師父。”

清亮的聲音隨著開門聲一並響起。

時淺渡端著精心調製的丹藥走到床邊坐下。

她看見師父蒼白的模樣,眼底閃過一抹殺意。

師父多年以來,以天下蒼生為重, 一次次不惜犧牲自己來保全世人, 誰曾想, 這樣一個光風霽月、心懷大愛之人,竟會因此遭人記恨算計, 背上了霍亂六界的罪名。

要不是她在感應到不對勁兒時立刻趕回來, 怕是連師父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回想起師父被鎖住雙手、一身狼狽的情景,她恨不得立刻掀翻了整個仙界。

她將師父的發絲往一旁捋了捋,將丹藥遞過去。

“這個對師父的身體大有益處。”

“又能有什麼益處呢?”談若虛弱地笑了笑, “我已經是個廢人了。”

時淺渡蹙眉, 態度強硬了些:“那也要吃, 至少身體能好得快些,不再這麼虛弱。”

她把丹藥塞進師父嘴裡, 手指不經意地碰到了他的嘴唇。

談若無聲地舔了舔唇。

他問:“能留我性命,渡兒做了交換?”

“小事一樁,隻是說,師父惹下的麻煩, 由我帶人解決就好。”

時淺渡幫師父掖了掖被角,沒把麻煩當回事。

她安慰說:“師父放心,魔神即便轉世,對我來說也定不是什麼難事,不管是魔神還是陷害師父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談若心中明白,他能被留下一命,全是因為他這位好徒弟。

他是心懷大愛、兼濟蒼生不錯,但他徒弟天生放蕩不羈,不服管束,卻偏偏天賦極高,是千年一遇的天才,才拜師不過幾十年,就已經成為翹楚。

如今,就更是橫掃六界再無敵手。

恐怕是怕要了他的性命後逼急了徒弟,才會無奈作罷吧。

他側頭,淡淡地看著時淺渡。

隻是,眼眸深處藏著某種無人知曉的狂熱。

目光緩緩地劃過徒弟的臉,從額頭開始,掃過鼻尖,最後落在唇上。

把她撿回來時,她才七歲,是個小團子。

他看著她慢慢長大,了解她的一切,曾經在身後握著她的手腕教她劍法,也曾在她玩鬨到精疲力儘後背著她回房間,在她生病時日夜看守。

他一遍一遍地告訴這個不服管束的小姑娘,要兼愛世人、大愛無疆。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希望小徒弟那雙裝得下天下的眼中隻有他自己。

一開始,隻是嫉妒自家的徒弟整日整日不回來,就知道找彆人去玩。

後來,他恨她漸漸成熟,有了擔當,有了憐憫之心。

是他親自教習了她一切,讓她學會了尊師重道。

也是他率先有了不該有的感情。

他厭惡有了那種惡心心思的自己。

身為上仙,他不應產生那樣的感情。

更何況是對自己的徒弟。

所以,上百年時光中,他恪儘職守,慎重其事地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以六界蒼生為重,克製住自己的情感,從未越雷池一步。

他為了自己的責任,割舍情愛,從不曾親近渡兒半分。

他是高高在上的上仙,他心境空明、心懷蒼生。

他被無數的讚譽捧上神壇。

殊不知,他總會在夜深人靜時,想她到瘋魔。

可那麼多的克製,給他帶來了什麼呢?

什麼都沒有。

他失去了一切,成為一個廢人。

他隻剩下她了。

在遭受無儘刑罰的時候,他早已死心,對世間再無留戀,發誓若有來世,隻想肆意快活地過這一生,再無約束管製,愛就是愛,恨就是恨。

他在最後一道能奪他性命的刑罰落下之前,最後的念頭便是想見她一面。

他見到了。

他心中想,願來世還能見面。

不想,無需來世。

他還活著。

他想換個活法。

他不想再克製對她的感情了。

可惜的是,他如今是個修為儘失的廢人,連上仙的名號與地位都沒了。

即便是從前,他都隻能占個師父的名字,實力早就被她超越。

如今這般,恐怕更是隻剩師徒的名分了吧。

他離她越發的遠了。

他優秀的小徒弟,對彼時的他都不曾動心……

又怎麼會喜歡現在的他呢。

誰會頂著一世罵名,愛上一個廢人。

談若扯扯唇角。

他輕聲地喚:“渡兒。”

接著,伸出一隻手。

“師父,可有什麼吩咐?”

時淺渡應聲,順著師父的意思牽住了那隻手。

師父的手有些涼,受刑後雖然虛弱,卻依然光滑柔軟,握在手裡像是上好的白玉。

真不知道怎麼會有人連手指尖都生得這麼好看,不愧是她的師父。

“師父的手好涼,我幫您捂一捂。”她雙手一合,將師父修長漂亮的手掌握在其中,“您好像很久很久沒有牽我的手了,上次似乎還是……”

她想了想,由於時間久遠,竟是說不準年份了。

“至少百年以前了吧。”

談若勾了勾唇角。

往日裡豔紅的嘴唇,此時缺乏血色,不那麼誘人了。

是啊,很久沒有牽過她的手了。

自從他意識到自己的心思後,再沒有過了。

他臉上的笑容多出了幾分詭譎,能看得彆人心中發毛。

而目光又是極近纏綿的,落在兩人相握的手掌上。

“以後,師父便不是什麼上仙了,也不再能為世人做些什麼了。”

他掀起眼皮,再與時淺渡對視時,那抹微妙的笑意與癡纏的目光已經消散得一乾二淨了。

虛弱蒼白卻依然柔美無雙的面容上失落與悵然,仿佛他在乎的隻有天下蒼生。

身為徒弟,自是不忍心看見師父落得如此模樣。

時淺渡蹙起眉頭,想了一堆快刀斬亂麻的粗暴方式,而後舒展開眉宇。

她回過神,學著師父在她小時候安慰她的樣子,揉了揉師父的頭。

“沒關係,等我為師父正名,師父自然會回歸上仙之位。”

也正是在這時,她才突然發現,師父比想象中瘦削許多。

師父把她帶大,又是人人敬重的上仙,她總覺得師父身量寬厚。

不知是因為刑罰,還是本就瘦削,她覺得師父跟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也怪師父從來不讓她接近。

說起來,這上百年來,師父從來不許她近身。

彆人家師徒,師父摸摸徒弟的頭,徒弟抱住師父的胳膊撒撒嬌,都是常有的事。

她看見彆人師徒之間那麼親昵,總是覺得師父對自己太冷淡了。

不過她從沒怪過師父,畢竟她師父光風霽月、心係蒼生,不是一般仙者可比,她心中雖然會不爽,但也算能理解吧。

如今師父落難,她倒是有機會跟師父多多親近了。

這麼想著,她重新握住師父微涼的手掌,頗為幼稚地一根根把玩手指。

談若眼底浮出笑意。

小徒弟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幼稚。

“仙骨被廢,再也無法成仙,即便你為師父正名,也無濟於事。”

他眉目微斂,說話間已染上了淡淡的哀切之意。

過去柔和又淡然的桃花眼中,無聲地浮出了一抹淡紅。

不僅如此,還用微軟的眼角睨了她一眼。

“那有什麼。”

時淺渡又揉了揉師父的腦袋與柔順的黑發。

她放低了聲音,溫聲道:“等我找出害您那人,就奪了他的根骨。”

她說得輕鬆,就跟在說“今天吃什麼一樣”。

好像奪人根骨這種為人不恥的事情,是理所應當的。

她一邊安慰,一邊瞄了兩眼師父的眼睛。

紅撲撲的,莫名的……叫人心軟。

她印象中,師父一直是仙門表率,從未露出過半點脆弱。

想來,這次被人構陷,遭受如此懲罰,定時讓師父傷透了心。

師父真可憐。

她在心中低歎一聲。

“胡鬨,奪人根骨,實為不齒,怎麼這麼大了還叫師父不省心?”

談若假意低斥一聲,收回視線,手指微緊,握住了時淺渡的手掌。

他搖了搖頭:“更不要說是為了師父這麼做。”

“您是我師父,我理當報恩,不為您著想要為誰著想?”時淺渡低哼一聲,“而且,那人害您如此,我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待真相水落石出,那人怎麼說也是一死,倒不如死得有點用處,這個道理,就是天帝都不會反駁的,隻不過不能擺在明面上說罷了。”

換做從前,若小徒弟說奪人根骨,談若必定嚴加嗬斥。

可經曆了這麼一番……

他一心為人,又有誰會為他呢?

見師父不回話,時淺渡並不在意。

“您不用多想了,就算真有人罵我又怎樣?總歸是師父最大,我不會讓您受委屈的。”她把談若的手放在唇畔呼了呼,“師父的手怎麼還這麼涼?”

“許是身子太虛弱所致吧。”

談若聽她願意為自己背負罵名,唇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

隻是,渡兒依然喚他師父,也是拿報恩當成緣由。

他不喜歡。

他想要的是她的感情。

“身上也冷得很。”

他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擋住了眼底的光。

再開口,嗓音沙啞低柔,彆有深意。

“不過,有渡兒幫忙捂著,感覺好多了。”

時淺渡蹙蹙眉頭:“不然,我去為您尋來流火珠吧,如果那老頭不願意借我,我打他一頓搶過來便是,肯定能讓您暖暖身子。”

“……”

談若沉默了兩秒。

許是他上百年來從不跟小徒弟親近的緣故吧,她倒是不會把他的話往歪了想。

不然,就以渡兒的聰明頭腦,又怎麼會看不出他話裡的意思。

不過也是,若是把他喜歡徒弟這事說出去……

彆說是從前了,就是現在他名聲狼藉,恐怕都不會有人相信。

“算了,渡兒,我出了這種事,就算有人有心幫忙,也必然不方便出面。”他又搖了搖頭,端得是一副溫柔淡然的模樣,“彆因為我跟旁人起了爭拗,你是實力強,以一當十不是問題,但若真起了事端,又怎麼敵得過千軍萬馬。”

然而話風一轉,他柔聲問:“你記得師父小時候怎麼哄你睡覺嗎?”

小時候,時淺渡這孩子調皮的很。

大晚上的依然精力旺盛,鬨騰來鬨騰去,就是不睡覺。

每次都是他把不大的小姑娘抱在懷裡,讓她窩在他的腿上,輕輕拍打她的背脊,慢慢地哄她睡覺。

“噢,記得。”

時淺渡了然,想起小時候的事,不由得翹了翹唇角。

還是小時候跟師父親近。

“師父,我本不應該對您不敬,但您如今身子不適,那徒兒就失敬了。”

她將師父輕輕攬在身邊。

距離動作都頗為親昵,卻並不曖昧。

談若心中低笑,很是自嘲。

尊師重道,都是他一點點教給她的。

把一個不服管教的張揚小鬼教養成如今這個樣子,天知道廢了多大的力氣。

他現在卻想,如果當初沒有一次次地嚴厲管教她就好了。

她若還跟最初那樣張揚胡來,還敢拿石頭砸他的頭,說不準……

更容易對他生出妄念。

他滿身虛弱地撐起點兒身子,靠在了時淺渡的身邊。

身體隔著衣料與她相靠在一起,被她摟在腰間,能感受到熱意湧來。

鼻息間,還有她最愛的木質香氣。

那香是他花費許多心力才製成的,就是為了討她喜歡。

那時,他看到渡兒露出歡喜的笑容對他說謝謝,看到渡兒托著下巴坐在香爐前美滋滋地輕嗅……無數次想擁她在懷裡,炙熱而瘋狂地親吻她,希望能求得一些回應。

他的喉嚨微哽。

鼻尖輕動,無聲地吸入她身上的氣味。

“難為你了,若是叫旁人瞧見你我師徒如此,指不定要傳出什麼樣難聽的話來。”

他心中想的手上做的全是如何勾引,嘴上卻滿口師徒情分。

時淺渡拽了拽被角,把師父蓋得更嚴實一些。

她的手臂摟住了師父的腰,才發現師父的腰可真細。

輕輕一攬,竟然就能被她圈在臂彎之中。

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此時又這般虛弱……

她怎麼照顧都是應該的,斷不能多想什麼。

於是,她輕聲笑了笑:“古有臥冰求鯉,這樣幫師父也是應該的。”

“……”

得,這是從師徒進化成父女了??

嘴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談若無聲地笑,莫名的瘋魔。

他想,若是渡兒知道這些年來,他都是怎麼想她的——

她會覺得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