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附近找了個國營飯店吃了點東西, 周嘉妮就帶著兩人去這邊有名的公園玩了一圈，公園附近有照相館，把照相師傅叫出去, 給兩人各拍了一張。

他們拍照的時候，周嘉妮視線隨意的四下打量, 發現一個現象, 好多七八歲或十來歲的孩子頭上都帶著嶄新的軍綠色八角帽，帽子正中間門還彆著顆鮮豔的五角星。

她突然想起來中午在國營飯店吃飯的時候, 碰到的幾個孩子頭上也戴著這種帽子。

軍綠色的帽子在這個時候很常見，但同時有這麼多小孩子戴, 那就不一樣了。

周嘉妮冷不丁想到上回跟弟弟看的電影, 這不是電影裡潘東子戴的那頂帽子麼？這是刮起一股潮流啊。

見她打量幾個孩子頭上的帽子, 照相館的師傅說：“姑娘, 甭看了, 根本買不上，百貨大樓都斷貨好幾天了, 各個供銷社更是連帽簷兒都摸不著, 這帽子現在可不好買。”

周嘉妮笑道：“是看電影學潘東子戴的吧？電影號召力可真大。”

老師傅道：“可不唄, 孩子們這陣子跟瘋了一樣，都非得要這款帽子。我小孫子也是, 哭著喊著非要買。我老伴兒天天去百貨大樓盯著，看到來貨通知, 夜裡一點去排的隊，總算搶了一頂。”

張老四還不知道啥電影, 但他覺得城裡孩子喜歡的，村裡孩子也喜歡，還想給他小孫子也買一頂, 結果聽說這麼難買，就把心思歇了。

劉通給照相師傅交了錢，開的單子給了周嘉妮。

這回不用讓人家寄，過幾天周嘉妮來取了給他們捎回去就行。

不過介於他們想打卡車站照的執念，買票的時候三人一起去的車站，又在那邊照了兩個，圓了他們這個夢。

車票也買了，早上八點十分的，倒是不用起個大早。

兩人到了這會兒，瞧著有點打蔫兒了，周嘉妮找了離車站比較近的一家招待所，給他們開了個雙人間門，叮囑了一番，提著行李離開。

出去後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把提包裡的鞋子該收的收起來，隻留了給家人準備的那幾雙，又將前幾天趙家大哥送的核桃拿出來放到包裡，拎著去了附近的一家供銷社。

到櫃台那兒瞅了一圈，確實沒看見那款八角帽，不死心地問了櫃員一聲，櫃員翻個白眼，道：“我還想要呢，進貨都進不來。”

周嘉妮道：“那給我拿幾條手帕吧，再拿幾個茶缸子，掃炕笤帚也來幾個。”

這兩天團裡又有人找她要小手帕。

小手帕的受歡迎程度有點出乎她的意料，她以為搪瓷缸應該是排在第一位的，沒想到是小手帕。

不過搪瓷製品開團的時候接龍速度走的都不慢，所以搪瓷製品還得繼續進貨。

除了小手帕，郵票和手編掃炕笤帚都被問過，她因為沒開團，不想特意發紅包聊天，一直沒回應。

郵票就算了，掃炕笤帚可以進點貨，笸籮筐也能再買幾個。

這個櫃員雖然態度不好，臉色也不好，但不問這問那，一臉不耐煩地將她要的東西拍在櫃台上，冷聲冷氣地道：“布票、工業券都有吧？”

周嘉妮唰唰點了錢和票，遞了過去。

拉開手提包，拿了個編織袋出來，將她要的東西裝進去。

十條手帕、六個茶缸、六把掃炕笤帚，兩個笸籮筐，兩個搪瓷盆。

見店裡有布鞋，但鞋底加了層橡膠，她探頭仔細看了看，鞋子裡頭印著XX鞋廠，心說彆看這款鞋當下比手工千層底受歡迎，但在後世，它還真比不過純手工千層底布鞋。

沒要鞋子，轉到旁邊的櫃台上買了兩封點心，一罐麥乳精，提著東西離開。

找地方把該收的收起來，準備帶回家的就拿在手裡，又找了家國營飯店買了十幾個肉包子，出來做電車直奔二紡廠宿舍。

這次回來沒給爸媽他們說，等周嘉妮走到樓底下，鄰居跟她打招呼時，在二樓過道上炒菜的餘慧芳還以為她聽錯了呢，結果探頭一瞧，還真是她閨女，當下驚喜道：“妮妮回來了？咋不提前說聲讓你爸去車站接你呢！”

她以為閨女剛下火車，直接從車站回來的呢。

周嘉妮眼尖的看到劉愛玲娘也探頭往下看，她笑著大聲道：“媽，我今天一大早就回來了，給百貨大樓送貨，今天又忙了一天，才忙完。”

在樓下玩的鄰居道：“妮妮又回來出差啊？這回待幾天？”

“不知道呢，啥時候工作結束啥時候回去。”周嘉妮笑著喊了一圈人，抬腳上樓。

薑新鳳和倆雙胞胎已經從屋裡出來了，看到她都特彆驚喜。

“奶——”

薑新鳳笑道：“誒，你早該說聲，咱買點肉回來給你做紅燒肉吃呢。”

“我得在家待一陣子呢，紅燒肉不急著吃，我買了肉包子。”周嘉妮遞過去，雙胞胎高興壞了，歡呼一聲，大喊‘姐姐萬歲’。

薑新鳳半路截走，說倆孫子：“萬歲也得上了飯桌再吃，都回去寫作業去。”

那邊呂翠蘭撇撇嘴不知道嘟囔了句啥，轉身回了屋。

周嘉妮也跟著奶奶進了屋，把點心、麥乳精和核桃拿出來，又開始從包裡掏那幾雙布鞋，正好餘慧芳端著炒好的菜進來，正準備說再去加個菜，就聽閨女道：“奶，媽——”

她抬頭找了一圈，沒看見周萬裡同誌，道：“我爸呢？”

“讓他買醋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周嘉妮拿出鞋給他們看，道：“我待的前進大隊，手巧的人太多了，我借住的老鄉家的嫂子，做針線活一把好手，讓人家幫著給你們做了雙布鞋，試試合腳不？”

薑新鳳針線活也不錯，她接過來眯眼一瞧，就稱讚道：“誒喲，這鞋子做的可真好，陣腳又細密又板正。”

餘慧芳放下菜也過來看，道：“是挺好，等我炒完菜試試。”

雙胞胎也湊過來，周嘉妮道：“甭看，沒做你倆的，下回給你倆做兩雙童鞋，做好了給你倆郵過來。”

他倆倒是不饞這個，嘉安特鬼靈精地問道：“姐，那個嫂子會做八角帽嗎？能不能幫我做頂帽子？”

嘉平唰的把手舉起來了，道：“姐，姐，就是咱上回看的電影裡潘東子戴的帽子，我也想要。”

餘慧芳無奈地道：“成天嚷嚷著要八角帽，又買不著，你奶奶去附近供銷社問好幾回了，人家說都進不到貨。”

周嘉妮看了眼沮喪的雙胞胎，道：“媽，現在八角帽那麼火爆，供不應求，廠裡織布車間門也忙壞了吧？”

“可不麼，上一批花布沒生產完就來了新任務，全力生產軍綠棉布，出來的布都進不了倉庫，從車間門就地拉走，這還供不上呢。”餘慧芳道，“你歇著，我再去炒個菜，鞋子一會兒試。”

薑新鳳這雙比較特殊，是小腳鞋。周嘉妮給趙梅交待的時候還擔心她掌握不好尺寸，沒想到做出來老太太穿著正好。

“正好，這鞋子做的太合我穿了，妮妮回去替我謝謝人家。”薑新鳳起來走了兩步，眉開眼笑地道。

“放心吧奶，您孫女不會讓人家白忙活的，我推薦趙梅嫂子進加工坊當質檢員…哦，順便給您彙報個好消息。”周嘉妮開啟炫耀模式，笑眯眯地道，“我們那兒要辦廠子了，您孫女都成科長了，現在是我們前進編織廠的銷售科科長，我們公社主任親自宣布的。”

薑新鳳老臉頓時開了花，激動地拍了下腿，一疊聲的感歎：“唉喲，謔，真的啊？可了不得了，我孫女年紀輕輕都科長了。”

外頭餘慧芳聽著，端著正在洗的菜就進來了，問道：“啥科長？”

“你閨女是他們前進廠的銷售科長了，可了不得，這不值得做個紅燒肉啊？”薑新鳳喜道。

餘慧芳也樂得不行：“紅燒肉、紅燒排骨，媽挨著給你安排。”

周萬裡到樓下，有鄰居就道：“你閨女回來了。”

周萬裡三兩步上了樓，沒等跟閨女說話，就見家裡一片喜氣洋洋，問啥事，聽他老娘說：“咱家妮妮比你有出息多了，才十七歲就當上科長了，你當領導的時候都三十多了吧？”

周萬裡：……

弄明白啥事，周萬裡哭笑不得地道：“誇你孫女就誇你孫女，還得踩乎我。”

薑新鳳笑得合不攏嘴，起身出去幫兒媳婦做飯，一個菜沒炒完，二樓的住戶就都知道周嘉妮當科長了。

周萬裡在屋裡問他閨女：“幾點下的車？咋沒提前說聲去接你呢。”

周嘉妮又把今天的行程說了一遍，最後道：“爸，你們廠最近生產的綠色棉布有瑕疵布嗎？”

周萬裡好笑地道：“咋？周科長還管采購任務啊？”又搖搖頭道，“現在隻要是綠色布，彆說瑕疵布，連塊碎布頭都見不著。”

周嘉妮看向眼巴巴地雙胞胎，跟他倆商量：“你們看，咱守著這麼大的廠子，連塊布頭都見不著，看來綠色八角帽短時間門內是夠嗆了，給你倆做兩頂藍色的吧？都戴綠色的不起眼，咱爭取跟彆人不一樣。”

雙胞胎哼哼唧唧地繼續商量：“得要五角星。”

周嘉妮點頭：“用紅線繡一個。”

“行吧。”嘉安率先點頭，奶乎乎地問，“姐，那能吃肉包子了嗎？”

周嘉妮氣樂，吼道：“這兩者有關係嗎？寫你的作業去！！”

鄰居們過來湊熱鬨，給新上任的周科長道喜，周嘉妮又有點羞恥了，謙虛地道：“村企業科長，跟咱廠的領導沒法比，沒法比。”

大家雖然是半開玩笑的調侃，但從心裡也覺得老周家的閨女很了不起了。

還有人問起編織筐的事，周嘉妮把接的單子他們那個加工坊的發展說了說，不少鄰居還都挺感興趣。

也基本上都明白為啥周嘉妮能當科長，這單子就是她牽的線，這麼大貢獻，不給安排個差事倒不合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