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權傾朝野攻x隱忍皇帝受(11)(1 / 1)

“你怎麼會是個男人……”

他不可置信地問。

“難道有什麼律法規定了我不能是個男人?”對方微微挑眉,眼角似笑非笑,“還是你不喜歡?”

這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嗎?

謝景此刻的心情簡直可以稱得上難以言喻。他嘴唇張張合合,大概有許多話想說,但最後都咽了回去。

半晌後,他問:“難道我前世是個女人?今生機緣巧合才投了男胎。”

對方給了他一句更讓人崩潰的答案,“那倒不是。”

“……”

寬闊坦蕩的碧林湖就在眼前,夜色完全籠罩了這裡,月光把墨綠的、灰白的、幽暗的顏色都折射在水面,錯雜交織,最後繪成一片濃重的墨。

風從遠處送來了煙花爆竹的氣息。

今年雖然禁了煙花,但私底下放一放炮仗是沒問題的,一些小孩便撿了摔炮在巷子裡玩,混合著各家各戶晾曬的香腸臘肉香,到處都是濃重的年味。

謝景吹了會兒冷風,逐漸冷靜了下來。

“喜娘娘”當然可以是個男人,其實從一開始對方並沒有表明自己的性彆,是他習慣性地把對方放在了前世妻子的位置。看對方今日的穿著,看來他也沒理解錯,唯一的區彆隻是從“妻子”變成了“男妻子”,一字之差罷了。

“那我該如何稱呼你?”他不太自在地說,“總不好……還叫那個。”

“隨你你高興便是。”稱謂而已,穆山顯並不在意,“若是你願意,也可以叫我喜公子。”

喜這個字,就不像是正經人家取的名。謝景猜測應該是他上香時隨口撚了這麼個名,就被對方拿來用了。

那這位喜公子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什麼?是不願意告訴他,還是他自己也忘了,所以無法告知?

他曾經聽聞地府底下有一條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孟婆橋,要輪回的人需得從橋上走過,喝了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後才能再入人間。

難道這位喜公子也是喝了孟婆湯一樣的東西?但若是這麼說,他便不該記得自己,也不會尋到這兒來。

由此可見,八成是不願說罷了。

謝景想心事想得出神,連穆山顯垂眸看著他都不知道。穆山顯看了一會兒,還是上手碰了碰他的鼻子。

“在想什麼?這麼專注?”

謝景似乎不太習慣這突如其來的親近,往後躲了躲,過了片刻,搖搖頭,“……沒想什麼。”

穆山顯仿佛沒有看到他的動作,徑直把他的手牽了過來,放在掌心。

謝景下意識地想抽回來,但觸到對方皮膚時,又愣了愣。

暖暖的,不像是鬼的體溫。

但喜公子的臉……

謝景又無法昧著良心,說身旁坐著的是個正常人。這麼看,也有可能是修煉多年的精怪,化成人形了也說不定。

他咳了咳,還想再打探些內容,對方忽然道:“你想去哪

裡?”

“什麼?”

“今天是除夕。”穆山顯攏著他的手,那手指太涼了,像冰一樣,他便自然地往掌心吹了口暖氣,“不出去逛逛嗎?我帶你走。”

……這人也太過自來熟了,好像這樣的事做過許多遍似的。謝景肩膀都緊張得聳了起來,想把手抽回來,但是喜公子按得緊,他怎麼抽都動彈不得。

他隻得道:“我是天子,離不開皇宮,也不能走開。”

“這有什麼?外面這樣熱鬨,你難道不想出去看看?”喜公子誘哄道,“我帶你出去,他們一點都不會發覺。等兩個時辰後再把你送回來就是了。”

“還是說,你怕我會害你?”

謝景猶豫了一會兒。

喜公子說的他確實擔憂過,畢竟他連眼前人究竟是什麼都不知道,有這個懷疑也正常。但仔細一想,又沒有必要。若是真的想要他的性命,又何必半夜幫他批閱奏折,做這些無用功?

他搖搖頭。

“我看還是……”

他的話沒能說完,下一刻,喜公子忽然把他打橫抱起。陡然的失重感嚇得他短促地叫了一聲,但很快,穆山顯的掌心遮住了他所有的視線。

他聽不見風聲、看不見光亮,那一瞬間隻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體溫。

比他還要暖的體溫。

·

穆山顯鬆開手,那一瞬間最先感受到身邊變化的不是眼睛,是耳朵。是耳邊街道繁華熱鬨的吆喝聲、是舉杯碰撞啷當響的瓷器音,是遠處說書聲激昂頓挫、鏗鏘有力的斷句,是無數道閒客聊天時細碎的語句。

穆山顯放開他,謝景像個小鬆鼠一樣,還愣愣地靠在他懷裡。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坐正,環視著四周的環境。

酒樓裡燈火通明,雖然隻是俗家客棧,但入目皆是雕欄畫棟、畫閣朱樓,隱隱約約窺見衣香鬢影。

酒樓共三層,底層的供客人喝茶賞戲,二層可供餐食,最上一層是休息的雅間。

酒樓裡雖然帶著煙火氣,但卻不臟亂,反而乾淨整潔、井然有序。他們坐在靠街道的窗口邊,桌上擺了一片美酒佳肴,隱隱傳來香氣。樣式倒也新奇,都是宮裡沒有的小吃。

頭上戴著汗巾的店小二滿臉笑容地從走道穿過,他手裡高高地舉著托盤,裡面盛著一尾極鮮嫩肥美的鱸魚,澆上油脂一般滑嫩的湯汁,這一盤大約有五六斤重,價格也十分不菲,那小哥單手托舉依舊面不改色,輕輕鬆鬆地送到了客人面前。那一大家子親朋好友,便都笑著舉杯動筷,空氣裡彌漫著香甜誘人的氣息。

席上,隱約傳來樂聲。

原來一樓中間的堂子裡站著一幫店老板請來的梨園班子,此刻正在底下唱曲,他們各個濃妝豔彩、紛華靡麗,但嗓音卻又嘹亮動人,即便坐在二層也清晰可聞,唱的曲目也有些意思,是一出改編過的《踏謠娘》。

這首樂曲從何得來已經不可考,隻在《教坊記》中略有記載,講述的是一對民間夫婦,夫郎貌醜不堪看,

妻子卻十分貌美良善。可惜她的夫君極愛嗜酒,每逢喝醉都要將她毆打一番,妻子心中苦怨難訴,就編成了這樣一首歌。

旁人聽到後,就讓她夫君穿上她的衣服上台歌唱,其餘眾人都為他打著拍子踏謠而唱,以此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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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梨園班子改編過後,反其道而行之,蓋成了一首《踏謠公》,故事劇情變成了貌美的妻子每每賣完果酒回家,看到一旁醜陋的丈夫,心中含怒,便忍不住上手毆打。丈夫苦不堪言,於是做了一首《踏謠公》來訴苦。

這下,新奇套路著實吸引了不少客人,尤其是那美娘子看著嬌滴滴的,打起人來能把半個家都掀翻,大家圍觀著那貌醜大漢四處躲藏、嘴裡還時不時地哭訴,都忍不住哄堂大笑。

這出戲著實有意思,謝景都看得著了迷,時不時地跟著眾人一起笑了好幾聲,等興奮地轉過頭來想聊幾句時,看到一旁是穆山顯,又不好意思了起來。

穆山顯也不笑話他,隻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他沏了杯茶。

“冬日天涼,暖暖胃吧。”

說著,他將茶盞遞過去。

“多謝。”

那壺茶格外香甜,一點都不苦澀,謝景不知不覺捧著喝完了半杯,才終於舍得抬起頭來。

“你帶我來,真的隻為了逛街市?”

他聲音軟軟的,一點都不像對著宸王的時候那般虛假冷酷。穆山顯看了他一會兒,也不知道是該親他還是生氣。

過了一陣,他才嗯了一聲。

“難得這麼熱鬨,不出來看看,不是可惜了?”穆山顯側身靠著椅背,正好擋去了窗邊吹來的冷風。

說著,他看向底下的街道,“你瞧。”

謝景坐在過道那一側,為了看穆山顯口中說的,半個身體都快歪過去了,他自己還沒有發覺。

底下一陣騷動,遠遠就看見一排人挑著紅燈籠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吹嗩呐的、敲鑼鼓的站在最前頭,額上綁著一條紅帶子,十分賣力。

後面跟著兩條紅彤彤的醒獅,那獅頭又大又圓、身長體寬卻又一點都不笨拙,反而十分可愛。走到一處,眼皮子就一扇一扇的,格外靈動。

其中一隻醒獅格外活潑,四處耍寶、還愛嚇唬小孩兒,謝景攀著窗台看,驚呼著笑出了聲。

那頭獅子像是聽到了什麼動靜,抬起腦袋來,拱手朝他跳來跳去,身後的人怎麼驅趕它都不肯離開,十分喜慶。

謝景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它要做什麼,底下的人都湊著熱鬨在吆喝,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穆山顯看他一副窘樣,笑了笑,從袖中拿出一個十分小巧的物件遞給他。謝景摸著沉甸甸的,仔細一看,原來是裝著銀子的荷包。

那荷包不大,卻鼓鼓囊囊的。

“快扔吧,貴客。”他輕聲笑道,“人家都在等著您的賞錢呢。”

那氣息很燙,謝景耳朵一下子就紅了,赧著臉接過,把荷包扔出窗外。

底下的人哄笑著幫

忙去撿,醒獅人的賞銀是不能拿的,這是規矩,壞了規矩很可能就要破了自己一年的運氣,但是沾沾喜氣是很可以的。

撿到賞銀後,大家歡呼一陣,在那荷包上摸一摸,再把荷包掛到醒獅人專門用來放賞銀的小袋子裡。

那獅子歪頭朝他作了幾個揖,又舞了一陣才徹底離去。

“這是祝賀你新年安康、平安順遂的意思。”穆山顯道。

謝景還扒在窗口,戀戀不舍地看著醒獅離開,聞言,忍不住問:“這也是你安排的嗎?”

他抬著眼瞼,興奮的時候格外明亮,像剛洗過的葡萄一樣。

這是他在宮裡從未體驗過的世界。

穆山顯看了好一陣,按捺了很久,最後隻是親昵地碰了碰他的臉龐。

“這是習俗,醒獅人會把每條官道和主道都舞過一遍。”他解釋。

隻不過,剛才那一出確實是他有意安排。舞獅人也聰明,看到他們坐在一處,便知道真正要吉祥的那個人是誰,便衝著貴人一通耍寶賣好,兩方都高興後,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宮裡過節時也會聽梨園的人唱戲,隻是沒有這麼多的花樣。”

謝景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這才發覺他快倒在喜公子身上了,那人攬著他的肩,像是怕他摔著,隻是行為舉止和一般的攙扶不同,明顯帶著親昵。

舞獅舞了一陣,喜公子維持著這樣的姿勢應該已經很久了。但是在他的潛意識裡,竟然沒有絲毫的抗拒。

謝景怔了怔,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整理衣冠、端正坐直。

穆山顯像是毫無察覺,把眼前的半杯酒水遞給他,“潤潤嗓子吧。”

“……好。”

謝景接過,沒有防備地一飲而儘,清冽的帶著梅子香的酒氣一下子湧進他的喉嚨裡,他驚嚇得咳了咳,等聽到喜公子低沉的笑聲時,才突然意識到,這杯是喜公子剛才喝過的。

這梅香,好熟悉。

他一邊咳嗽一邊疑惑,隻是還沒來得及生氣,就聽到耳旁飄來了一句:“真笨。”

說罷,喜公子捏著他的下巴,把人轉了過來,在人聲鼎沸、喧囂攘攘的帝都街市旁,深深地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