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壹號地下一層的中央舞池裡,伴隨著動感十足的搖滾,幾十個交疊的身影在炫目的鐳射燈下不知疲倦地扭動著。
靠牆的一組沙發裡,林暮山懶洋洋地倚在靠背上。他戴著一副鑲著細細金邊的眼鏡,穿著一件深灰色V領休閒襯衣,襯衣上有金色絲線織出的大片不規則的花紋,綢緞質感的面料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流動的光澤。白皙的脖子上掛著一條啞銀質地的鏈子,將一個指環造型的吊飾墜在領口。修長的手指托著半杯琥珀色的液體,在遠處五顏六色的鐳射燈打來的晃動的光影下,反射著透亮的光澤。
林暮山半眯著眼,神情慵懶,似乎十分享受眼前的氣氛。
“哥哥,一個人呀?”
一個面容俊秀、穿著花襯衣、黑色緊身褲的男人扭著腰過來,緊靠在他旁邊坐下,媚眼如絲地上下瞄著他。
說話間,上半身已經像軟骨的泥鰍一般往他身上貼過去,手指有意無意地滑過他裸露在外的小臂,眼看就要落在大腿上。
林暮山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
“在等朋友。”
“那在他來之前,我先陪陪你?”
林暮山沒有溫度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冷冷吐出兩個字:“不用。”
男人見狀,也不再糾纏,語氣柔柔地說:“那你玩得開心呀。我晚上一直在這裡,如果你朋友沒來,記得找我喲。”
說完,扭著細腰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林暮山的視線越過舞池,看到一條向裡延伸的走廊,走廊兩側是兩排包間。
走廊不知有多深,但就坐在這裡的這一會兒功夫,他已經看到不下十幾個客人從樓梯上下來,熟門熟路向裡走去。不時有端著托盤的服務生向裡走去,托盤裡放著簡單的食物和一些飲料。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的一切,心裡默默估算著裡面的規模和情況。
“哎喲,您就是山哥吧!”
一個穿著打扮看起來像服務生領班的男人滿臉堆笑地向他走來,還沒走到跟前,就張開雙臂,用熱情到浮誇的聲音衝他打聲招呼:“不好意思山哥,剛才裡面有點突發狀況,讓您久等了。跟我來吧,房間都給你開好了!”
林暮山起身跟著他走過舞池。
那人邊走邊絮叨:“聽羅哥說,你是第一次來這玩?他讓我照顧好你。你放心,有什麼需要你找我,我叫KIMI,羅哥可是我的貴人啊。”
說話間,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走廊,林暮山不著痕跡地一暼,發現這條走廊本身倒不深,兩邊也就各有六七間門,但走廊最儘頭又向左右各分出了兩條岔路。再往裡面就不知道還有多大了。
還沒走到底,KIMI就停下了,推開一間門把林暮山請進去。
“山哥,您先坐,羅哥都吩咐了,您的品味不一般,讓我照顧好您。”
說著,故作了然地衝他一擠眼:“您放心,我們這品種齊全,什麼樣的口味都滿足得了。保證有您看得上眼的。您先歇著啊,我很快就來!”
說罷,關門退了出去。
眼前這間包間不算很大,黑色大理石地面,灰色皮質沙發,牆壁上裝飾著藍色和紫色的燈管,整間房透著冷色調的光效。林暮山快速檢查了一下茶幾下面和垃圾桶等幾個重要位置,看起來一切正常。
這時門被推開,KIMI領著一排人進來。
林暮山望去,隻見為首的男孩二十歲左右,手裡托著一個巨大的盤子,上面放著十幾瓶五顏六色的酒水。男孩一進來,先衝林暮山鞠了一躬,然後半跪在地上,將托盤裡的酒水一件件轉移到茶幾上。
男孩身後跟著七八個造型各異的男女,年齡大約二十歲左右,有的清純,有的妖媚,風格不一,但臉上卻呈現著與年齡不相符的脂粉氣。
KIMI打了個響指,一排人齊齊鞠躬:“老板好!“
“怎麼樣,山哥,看上哪個說一聲,不滿意再給您換!”
林暮山視線掃過,最後落回到KIMI身上。
他挑了下眉,輕笑一聲:“嗬,我還以為能有什麼不一樣的。那羅子也太能吹了。我看不過都是些普通貨色,和其他地方也沒什麼兩樣。”
KIMI臉上立刻浮現出尷尬和局促:“哎呀,山哥,不知道您眼光這麼高……您看,羅哥還特意關照了,都是我疏忽了!您等著啊,我給您換一批……”
林暮山面露不耐,起身要走:“這種貨色就彆拿過來了,我沒功夫在這耗時間。”
“等等等等!”KIMI立刻阻攔,“山哥,我明白了,您再看看這一批,不滿意再走也不遲。”說到這,又壓低了語調加上一句:“不過,咱得換個地方。”
林暮山跟著KIMI走到走廊儘頭,向右轉,又向前走了一段。KIMI掏出鑰匙,打開一扇門,讓林暮山先進去坐著。
這裡雖然還是一排包間,但僅在門口看了一眼,林暮山便敏銳地意識到區彆。
和剛才外面那幾間不同,這裡的門是厚重的金屬材質,全實心,上面並沒有按照所有夜店場所的營業要求留出透明玻璃。甚至,還能從裡面反鎖。
林暮山轉過身,細細打量這間包間。
房間的布置和剛才那間完全不同:裡外兩間打通,外間是沙發,沙發對面有一整幅牆面的投影屏幕。向裡看去,在一面落地的磨砂玻璃隔斷後面,是一張尺寸大到誇張的圓形的床。床上的射燈和床下的光帶閃動著詭異的紫紅色,天花板的鏡子卻跳動著熒光藍色的邊;慘白的床品上放著一隻深紅色的塑料玫瑰花,而周圍的牆紙卻是畫滿櫻花瓣的粉紅色。
裡面轉角處似乎還能隱約看到一間浴室。整間房彌漫著讓人不知從哪裡開始吐槽的土氣的曖昧。
林暮山嘴角動了動,心說沒想到連嘉雲這種東部準一線城市的品味也這麼令人歎服……看來這行業的審美真是土得全國統一。
很快,KIMI又帶著一排人走進來,在林暮山面前站定。
雖然看到這房間時心裡就隱隱有了預感,但林暮山隻抬頭掃了一眼,依然隻覺胸腔內沉沉一墜。
眼前的五個男孩,無論是身高、發育還是面容相貌,看上去竟沒一個超過十歲。
“都準備好了,很乖哦。”KIMI擠著眼衝林暮山笑。
鐘潭跟著信號定位來到酒吧門口的時候,才意識到“伯爵壹號”竟然就是上次自己和林暮山在這裡遇見醉酒女孩的那間酒吧。
他回憶了下上次進去後看到的場景,覺得兩個男人這樣走進去似乎有點紮眼,於是讓楊毅在對面的餐廳待命,自己先進去看看情況。
走進酒吧內,和上次差不多,不大的店堂內沒幾個人。角落卡座裡坐著一男一女,看上去是約會情侶的模樣。鐘潭在吧台坐了一會兒,發現這幾個人並無可疑。
可是何莉的手機信號明明就顯示在這裡,難道……
鐘潭正思索著,突然看到兩個男人向裡走去。鐘潭意識到不對,幾分鐘前也看到幾個人陸續走進去,他以為隻是去廁所,可是至今卻沒見人出來過……
裡面還有東西!這間酒吧一定不止這麼大!
鐘潭起身,跟著兩個男人的方向走進去,推開一面布簾,經過右手邊的兩扇門,眼前是一扇黑色大理石的門。剛才那兩個男人,就是從這裡下去的。
鐘潭伸手一推,厚重的門比想象中更輕巧地打開了。眼睛竟然是一條長長的向下的樓梯。樓梯下隱約傳來嘈雜的人聲和熱烈的鼓點。
這酒吧竟然還有地下層!那麼何莉的手機信號應該就是從下面發出來的了。
順著樓梯走下去,震耳欲聾的鼓點迎面砸來。眼前出現一個舞池,舞池裡一條條扭動的□□,踩著瘋狂的旋律不知疲倦地亂舞著,空氣裡彌漫著醉生夢死的荷爾蒙氣息。
還沒等鐘潭再多看一眼,一個一頭火紅色短發、身材熱辣的JK短裙妹已經撲進他懷裡,“帥哥,來跳舞呀!”
說著不等他反應就把他拉進舞池,緊貼著鐘潭跟著狂亂的舞點扭動起來。
鐘潭跟著她亂扭了一會兒,期間不知被多少隻手捏了腰摸了屁股。鐘潭心想,再這麼無休止地出賣美色下去,也抓不到犯罪嫌疑人啊。於是掏出一疊鈔票塞進短裙妹胸前的溝裡,衝她一笑:“今天還有事,下次好好陪你玩。”
美色也不是白出賣的,剛才趁著亂扭的那一會兒功夫,鐘潭已經把四周的情況觀察了個大概。從酒池肉林裡脫身出來,便假裝漫不經心地向深處的那條走廊晃過去。
無論是手機信號的顯示,還是他的經驗和直覺,都告訴他目標應該不會出現在舞池這種公共區域,而是在那片煙霧繚繞的走道深處。
走近才發現和自己預估的差不多,兩側都是包間,厚重的門緊閉著。
鐘潭有點惆悵,這總不能硬闖吧……
趴在一扇門上,透過玻璃向裡望去,鐘潭看到昏暗的光線下,沙發上一排年輕男女笑鬨著,喝酒猜拳,玩得不亦樂乎。女孩子們看起來二十歲左右,並沒有符合何莉年齡特征的。
鐘潭向前走了兩步,換了一扇門向裡望,他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閉著眼仰靠在沙發上,似乎睡著了。
鐘潭皺皺眉繼續向前,第三扇門裡面黑漆漆的,隱約有綽綽的人影,但看了半天卻什麼也看不清。鐘潭心生疑惑,正打算編個借口推門進去,突然一個身影攔住了他。
“先生,您找什麼?”
鐘潭一回頭,隻見一個領班模樣的年輕男人,腰上掛著個對講機,正客氣而戒備地看著自己。
“哦,我來找個朋友。”
“他在幾號包間?我帶您去。”
“呃,包間號我忘了,應該就是這幾件間吧。”
“要不,您給他打個電話?”
鐘潭思考幾秒,拿起手機,卻見男人依然死死盯著自己,同時一隻手按緊了腰上的對講機。
鐘潭知道手機還定格在何莉手機信號定位的畫面,不能輕易當著男人的面解鎖。正猶豫著,卻見男人已按下按鈕。
轉眼間,幾個人高馬大身穿黑衣的男人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直直地衝著鐘潭走了過來。
就在這時,一隻手攬過鐘潭的腰。
同時,一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和責備,混合著淡淡的酒精氣息吐在他耳邊:“怎麼這麼晚才到?”
鐘潭一扭頭,竟是林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