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男孩(1 / 1)

長夜煙火 [刑偵] 非卿77 6886 字 6個月前

林暮山眼角帶笑地深深看了鐘潭一眼,轉頭對KIMI說:

“這是我朋友,剛才換房間忘了告訴他。”

KIMI見慣了各種場面,隻愣了兩秒,便一臉恍然地:“啊,原來是山哥的朋友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多有得罪!先生,玩得愉快啊,有什麼需求儘管找我。”

說著,來回瞄了一眼兩人,又衝林暮山擠了擠眼:“那個……如果不夠,隨時叫我喲。”

林暮山不再跟他多話,一緊手臂,攬著鐘潭向走廊深處走去。

鐘潭被林暮山連摟帶拉地推進包間,隻見林暮山抬手就鎖上了門。

“你這什麼……”

鐘潭滿腦門問號還沒來得及卸下,就看見房間裡,在閃動著各種詭異的粉色和紫色的燈光下,坐著一個小男孩。男孩身穿一件白色T恤,上面印著一隻小熊,看上去不過七八歲的樣子,兩隻手乖乖地放在膝蓋上,一雙漆黑的大眼睛正怯生生地望著自己。

鐘潭腦子裡還在奔跑的問號後面瞬間又跟進一排排呼嘯而過的感歎號。

“你……?!”

林暮山用一個眼神製止了他要說的話,低頭想了想,走到沙發邊坐下,看著男孩柔聲道:“要不,你先去洗個澡?”

“好的,哥哥。”說完,聽話地進了浴室。

林暮山兩肘撐在膝蓋上,有些疲憊地用手搓了搓臉。

半晌,衝還愣在一邊目瞪口呆中的鐘潭:“坐吧。”

鐘潭在林暮山身邊坐下,先環顧了一圈這間氣氛詭異的房間,又盯著他看了半天,面色複雜地:“能說話麼?”

林暮山點點頭:“都檢查過了,沒有竊聽設備。”

鐘潭鬆下一口氣,卻又陷入了沉默。他隻覺內心有千萬疑問,可是到嘴邊卻一個都問不出來,更不知該從哪裡開始。

愣了片刻,隻憋出一句:“你……沒事吧?”

林暮山搖了搖頭。

他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似乎內心在鬥爭,掙紮著得出了某個不願面對的殘忍結論。

“組織未成/年人/性/交易,並以毒品控製。另外,我還懷疑他們參與人口販賣。”

一開口,便是爆炸性的消息。

“什麼?!”鐘潭瞪大了眼。

“這條線我追了好幾天了。你還記得那天我們在門口遇到的那個女孩麼?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

“於是你暗中調查?”

林暮山點點頭:“結合線人反饋的消息,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這家酒吧的背後有一個犯罪團夥,以前通過開設按摩院組織賣/淫/嫖/娼,現在已經把手伸向未成年人。”

“通過某種渠道,找來合適的未成年人,孩子們本來就沒什麼防範心,拿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威逼哄騙,再用精神類毒品加以控製。隻要掌握好劑量,不致死,幾乎很難被發現。”

鐘潭的震驚難以言表,想了想:“可是,哪來這麼多未成年人?正常家庭的孩子都像個寶一樣被嗬護著。成年的性工作者有些是迫於生計,無奈選擇,未成年的,誰家會把孩子送來這種地方?退一步說,孩子走失了,也沒人報警?”

“是的。所以,我懷疑他們還參與人口販賣,而且還是跨市,甚至跨省的。”

林暮山看著鐘潭,用眼神示意浴室方向:“我剛才問過,那男孩不是本地的,說是家鄉在北邊,還說……”林暮山咬咬牙,幾乎艱難地:“還說,他們班級裡有不少他的老鄉。男孩女孩都有。”

“班級?!……不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吧?”

林暮山沉重地點點頭:“他們把孩子按年齡劃分不同班級,每個班由專人統一管理。”說著,深深地望著鐘潭,眼神裡寫滿不忍:“鐘潭,這個組織的規模比我們想象的要龐大很多。”

鐘潭隻覺三觀碎裂。

林暮山看著鐘潭驚到說不出話的表情,接著說:“剛才我能撞見你,是因為我正好出去想摸摸情況。光這一排走廊就深不見底,還不知道裡面有多少。他們做得十分隱蔽,你剛才也看到了,從酒吧正門進來,要想直接突入到這裡面幾乎不可能,中間多少雙眼睛盯著,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前面立刻通風報信,後面的人有足夠時間離開。對了,我剛才已經看過,這邊的浴室都是有暗門的,隻要前面有動靜,就可以從後面悄無聲息地離開。”

鐘潭內心持續的震驚已經讓他忘記了憤怒。愣了片刻,他隻覺得胸口煩悶,看了一眼茶幾上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伸手拿過林暮山面前的那隻玻璃杯,仰頭就將剩下的半杯琥珀色液體一飲而儘。

林暮山瞥了他一眼。

酒精入喉,把鐘潭的焦躁與煩悶驅散了幾分。

他感覺到林暮山的視線,於是轉頭看過去,勉強勾出一個笑:“怎麼,你這杯不會也下藥了吧?”

林暮山揉揉太陽穴,似乎是想順著鐘潭的玩笑緩和一下沉重的氣氛,便帶上了些許揶揄道:“說起來,我是深入虎穴。你呢,怎麼跑來這裡?不會改行做掃黃了吧?”

“我是……”鐘潭邊說邊劃開手機,緊接著大驚:“臥槽,怎麼沒了?”

就在這時,一陣窸窣的動靜讓兩人同時停下交談。

浴室門打開,隻見剛才那個男孩裹著白色的浴巾走出來,光著腳站在地毯上,愣愣地看著他倆。

“哥哥,你們倆……是要一起嗎?”

這句話就像一記重錘,狠狠撞在鐘潭心臟上,他好不容易和緩一點的情緒像是又被幾十噸重的巨型車輪來回碾壓,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林暮山剛才已經和男孩聊過一會兒,比鐘潭多一些心理建設。但此時也沉下了臉。

他站起來,走到男孩身邊,拿過衣物,半跪下身給他一一穿好,又把他抱回沙發放下。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鐘潭問,勉強擠出的笑容幾乎僵硬。

“豆豆。”

“豆豆,告訴哥哥,你來這多久了?”

“三個月。”

“以前有過……”說到這,鐘潭突然哽住,好像嘴裡的那個詞裹著熔漿的高溫,要把他灼傷。他臉色變了變,最終,無聲地罵了句什麼。

林暮山抬起手,輕輕按了按鐘潭的手臂。

“豆豆,想跟哥哥走嗎?”林暮山柔聲問道。

豆豆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想離開這個地方嗎?”

豆豆愣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能走,老師不讓我們出去,會挨打的。還會……不給糖吃。”

“糖?什麼糖?”林暮山瞬間警覺。

“彩虹糖。”

“為什麼要吃糖?不吃會怎麼樣?”

“不吃,會難受。吃了……就舒服。”

林暮山心中一緊,甚至感到舌根發苦。他思索片刻,抬起頭看著對面的人,語氣慎重地:“鐘潭,我們得帶他出去。”

鐘潭神情嚴峻地點點頭。

林暮山抱起豆豆,鐘潭跟在後面。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包間。

穿過走廊,還沒走到門口時,KIMI已經滿臉堆笑地迎上來。

“山哥,這麼快就走啊?哎,你這個……”KIMI驚訝地看著他懷裡的男孩,“你、你要帶走他?”

“怎麼,不行嗎?”

KIMI面露為難:“這個、山哥,我們這有規矩……”

鐘潭滿臉煩躁,極不耐煩地上前一步:“規矩?誰定的規矩?我們在你這消費,錢都付了,誰規定吃不完不能外帶了?還有,你們這設備也太簡陋了吧,床那麼小,動作能施展得開嗎?床墊連個震動功能都沒有,有考慮過用戶體驗嗎?還有你們那些玩具,都是些啥玩意?那都是哥哥我十年前就玩剩下的!你們能不能與時俱進一點,啊?做生意能有點誠意嗎?今天我興致好,還願意換個場地繼續玩,那都是看在我山哥的面子上。沒給你打差評就不錯了,你還想怎麼著?”

林暮山嘴角極輕微地抽了抽。

“啊、這個……”KIMI被這一連串豪放的用戶評價震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是是是,您說得對,您的建議非常好,我們一定好好改進。但是,這個,如果要包夜的話……”

鐘潭掏出厚厚一疊鈔票拍到KIMI胸前:“能走了麼?”

“能能能,”KIMI抓住鈔票,兩眼放光,“您好走,下次再來玩啊,我們一定改進啊!震動功能都會有的啊!”

兩人走出伯爵壹號,在對面蹲守了大半天早已望眼欲穿的楊毅立刻迎上來。當看到鐘潭不僅帶了個林暮山出來,後者手上還抱著個孩子,立刻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地愣在當場。

“隊長,你們……”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回車上。”鐘潭說著,掏出鑰匙拋給楊毅,“我倆喝了酒,你來開。”

路虎在漆黑的夜色中向市區方向疾馳,鐘潭三言兩語把情況跟楊毅講了個大概。

“總之,這背後的犯罪網絡觸目驚心,我們得想辦法儘快找到完整證據鏈。”

車內陷入沉默,楊毅緊鎖眉頭一言不發,似乎對鐘潭的講述感到難以置信。

半晌,他似乎才從震驚中恢複過來:“隊長,何莉……你查到了嗎?”

“沒有。底下根本沒有信號。我上來之後再看,信號已經消失了。”

楊毅愣了愣:“對了隊長,關於何莉,有個情況正想跟你彙報。小張已經查到了客運站的售票記錄,證實她在5月14號用自己的身份證買了一張成人票和一張兒童票,目的地是北屏鄉。但是兒童票不記名,所以現在無法確定她帶走的到底是誰。”

“北屏鄉?”後座的林暮山突然插話。

“怎麼了?”鐘潭回頭看他,突然想到這個情況還沒來及跟他同步:“哦,我們追查到有個嫌疑人,她老家在北屏鄉,懷疑她有可能逃回老家了。”

“剛才他也說他家在……”林暮山看向身邊的男孩,突然發現男孩雙眼緊閉,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仔細看的話,微微發白嘴唇還在輕微顫抖。

林暮山俯下身詢問:“豆豆,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隻見男孩抱緊雙臂,渾身戰栗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哥哥、我冷……”

林暮山瞳孔一縮:“鐘潭,我們得立刻送他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