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酒瓶破碎, 酒液橫肆,使得周圍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空氣裡,酒精的味道混淆著煙味兒, 此時此刻,還有血腥味。
男人被用酒瓶砸頭,懵了半晌, 他晃了晃腦袋。神識還算清醒,意識到面前的男人對自己乾了什麼事兒後, 他報複地拿起邊上的酒瓶, 作勢要以牙還牙, 砸回來。
他高舉著酒瓶,對著霍以南的臉,手狠狠甩力——
然後。
手腕被霍以南遏製住。
霍以南一個巧勁兒,將他的手腕往後往外掰,男人吃痛的使不上力, 酒瓶從他手心溜走, 掉落在地。自由落地的酒瓶沒有被摔碎, 由此可見, 方才霍以南使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將不易碎的酒瓶對著人的腦門撞碎。
他另一隻手抓住男人的衣領,距離拉近, 男人被砸的額頭處, 鮮血黏膩直流, 滲到他眼睛裡,不斷往下,漸漸地,霍以南抓他衣領的手也被沾染到幾滴血。
男人這會兒已經沒什麼力氣了, 與血液呈鮮明對比的,是蒼白的面色,他疼得渾身都在抖。
霍以南嫌惡至極地將他扔在卡座上,猶如扔一個垃圾。
“你算什麼東西,和我稱兄道弟?”他面色冷凝,低垂的眼裡滿是上位者的輕蔑與不屑。
動靜太大,周圍的人都停下調情曖昧的行為,或八卦或好奇地望向這邊。
男人的同伴們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響動,哥幾個還挺講義氣的,二話不說衝了過來,像是要替他報仇似的。然而還沒碰到霍以南一絲一毫,穿著成套黑西裝製服的保鏢們,將他們擋住。
就連酒吧裡的保安,也不分青紅皂白地將他們攔住。
“不是,這什麼意思?他把我哥們打成那樣,你們沒看到嗎?”
“你們老板呢,把你們老板叫過來?”
“我們都是客人,怎麼你們就包庇他們是吧?”
“媽的,老子要報警!”
個個,義憤填膺。
宋遠誌不知何時走到霍以南身邊,手裡還拿著一條消毒過的濕毛巾。
“霍總。”
霍以南接過毛巾,擦去手裡沾染著的血漬。
他眉眼低斂,看不清神情,隻能看見寡冷薄涼的側臉線條,顯得格外陰戾沉冷。
“拿張名片給我。”
宋遠誌掏出一張霍以南的名片,霍以南眼風冷淡,接過後,轉身,走到剛才叫囂的最大聲的男人的同伴面前。他氣場大開,平素塑造的端方自持形象,都是偽裝。真實的霍以南,是比齊聿禮還要陰鬱涼薄的狠角色。
霍起陽任職霍家掌權人那些年,霍家最大的利潤,是見不得光的產業鏈。
即便霍氏現如今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企業,一年淨利潤也沒有當時多。所以剛才有那麼一瞬間,霍以南腦海裡冒出了個極恐怖的念頭來。
許多不乾淨的手段,他都信手拈來。
隻是自打接手霍家,自打霍南笙出現在他的生活裡之後,霍以南都將這些邪惡的念頭壓抑在內心深處。他怕嚇到她。
就像剛才,他竭力控製著自己,等到霍南笙離開後,才動手。
他的貼身保鏢護在他四周,霍以南將手裡的名片放在男人同伴的手上,仿佛剛才的暴戾殘虐都是錯覺,此刻的霍以南,像是溫文爾雅的大學教授。
“你可以報警,也可以請律師起訴我,”霍以南沉了眼,很輕蔑地笑了聲,“放心,我不會逃避,酒吧也有監控,以便你們提供起訴材料。我有一整個律師團等你們。”
解讀一下,就是——雖然我理虧,但我壓根沒在怕的,隨便告我,就算你在理也沒關係。
全場嘩然。
他說完這段話,頭也不回地離開。
男人手裡拿著名片,輕嘲了聲這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這麼狂妄,低頭一瞧,看清名片裡鑲金的名字後,面色沒比他被酒瓶砸了的哥們好多少。
霍氏集團。
霍以南。
他……竟然是霍以南?
四周淩亂喧囂,眾人你一言我一眼,討論著:“那男的是誰啊?”
“不認識啊,沒見過。”
“好囂張……衝冠一怒為紅顏。”
“我怎麼覺得那人不一般,你看見沒,陳樟看了他名片後,臉色煞白。”
“……”
“……”
李夕霧沒有參與任何討論。
事發突然,她上一秒還在和剛看對眼的男人調情,哪成想,下一秒,卡座裡就發生了這麼件事兒。其實她早就注意到了有男人和霍南笙搭訕,但是霍南笙好歹是個成年人了,拒絕男人這種小事兒,總不需要李夕霧出面吧?
更何況。
她看到了穿過舞池,走向卡座的霍以南。
有霍以南在,還有她李夕霧什麼事兒?
她就這麼老神在在地坐在暗處,看著一切發生。
她看熱鬨看得開心,等到霍以南離開後,她嘴角扯起玩味的弧度,低頭,喝了口酒,而後饒有興致,念念有詞地重複著霍以南說的那句話。
——“我女朋友說的話,你沒聽清嗎?”
嘖。
就說嘛,她沒有猜錯。
在霍家長大的,能有幾個心理正常的?
妹妹變女朋友,很變態的行為,也是,很正常的行為。
-
離開酒吧後,霍以南脫了身上的外套,價值上萬的西裝外套,被他扔進了路邊垃圾桶裡。
“她人呢?”
霍以南問商從洲。
商從洲朝車裡抬了抬下顎,“裡邊兒。”
霍以南抬腿就要走過去,卻被商從洲叫住。
“大哥,是不是鬨得太大一點兒了?”
“你打算教育我,是嗎,商二?”霍以南目光沉冷,極具壓迫感。
商從洲搖頭,“萬一傳到你父母耳裡,你有想過後果嗎?”
霍以南沒情緒地笑了下:“什麼後果?你覺得,我需要看他們臉色嗎?”
太久沒見到霍以南這般傲慢的高姿態了,以至於很多時候商從洲都恍惚認為,他真是個生性純良、沒什麼脾氣、好商量的商人。可他分明不是的,他們二人認識之初,霍以南就不是好惹的善茬。
霍氏四人的排列順序,乍一看是根據年齡順序排列的,事實並非如此。霍以南之所以是大哥,是因為他們哥三個都怵他,商從洲連自家商司令都沒怕過,唯獨怕他霍以南。
商從洲默然。
“他們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霍以南頓了頓,他手放在車門把手上,漆黑雙眸如一汪深潭,深邃晦暗,情緒深濃難以捉摸,“隻要霍南笙想和我在一起,全世界的人都得同意,你明白嗎?”
全世界的人都得同意。
哪怕不同意,他也會用各種手段,讓他們同意。
這才是真正的霍以南。
言畢,他打開車門,密閉車廂裡,隻有他和霍南笙二人存在。
他啟動車子,一腳油門,車子駛離燈紅酒綠的酒吧街。
酒吧街的十字路口,迎面駛來一輛救護車,救護車前往的方向,是越色酒吧。宋遠誌留在酒吧,他身為霍以南的特助,領著天文數字般的薪水,自然得幫霍以南善後。
商從洲的擔心有些多餘,因為今晚酒吧裡發生的一切,隻有在場的人知道,不會傳到外面。
-
霍以南沒有喝酒,開車時,車速始終保持在道路限定車速內。
霍南笙沒喝多少酒,車廂內有淡淡的酒氣。
她喝醉酒後不太老實,左摸摸,右動動。安全帶勒的她喘不過氣兒來,她低頭研究著,要怎麼把安全帶解開。喝醉了的人是沒有理智的,也沒有安全坐車的規範要求,一心隻想著自己舒服。
霍以南邊注意著前方車況,還得邊照看她。
也不知道商從洲怎麼想的,把她一個喝醉了的人扔在副駕駛。
好在喝醉了的霍南笙,和清醒的霍南笙是截然相反的人。
換做平時,她是個迎難而上的人,他沒見過比她還強的人。然而此刻,她知難而退。
見解不開安全帶,她索性不解,老老實實地癱在副駕駛上。霍以南以為她睡著了,結果車駛入地下車庫的停車位裡,霍以南解開自己的安全帶,繼而又輕手輕腳地把她的安全帶解開。
“哥哥。”她突然叫他。
霍以南輕笑著嗯了聲,“沒睡著啊?”
喝醉酒後的霍南笙,聲音黏稠拉絲,像蜜糖:“哥哥,我們在哪裡?”
霍以南:“在家樓下的停車場。”
霍南笙睖睜著眼,酒氣熏染著她雙眼霧蒙蒙的,她現在的模樣,是有些嬌憨在的。
“不行,我要去酒吧,”霍南笙口齒還算清晰,“我答應李夕霧過,今晚要陪她的,她說今晚還有很多的男人,有中國人,還有歐美的男人。”
霍以南虛眯了下眼,“李夕霧淨想著帶壞你,是嗎?”
聞言,霍南笙本就迷蒙的臉,更茫然了:“她沒有帶壞我,哥哥,她隻是帶我見世面。”
“酒吧有什麼世面可見的?”霍以南輕嗤。
“有男人呀,”霍南笙語調甜絲絲,笑眯眯地說,“李夕霧說,那些男人都很大的。”
“……”
“哥哥,”霍南笙歪了歪頭,用那張不諳俗世的臉,說著最驚世駭俗的話,“你能帶我回酒吧嗎?我想看看他們的到底有多大。”
霍以南的臉色瞬間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