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第 107 章 “她是特彆的那一個。……(1 / 1)

下墜, 不斷的下墜。

葉韶奮力睜開眼睛,入目的卻是一片漆黑。

很快,那種失重感變成了奇異的模糊, 她已分不清自己是在上升還是在下降,抑或隻是單純的漂浮。

周身一片陰冷粘稠, 葉韶知道這是魔氣。

她現在是在回憶裡嗎?葉韶有幾分茫然地想著,伸手去摸腰側的洗星, 手伸到一半, 被橫裡插過來的一隻狐尾卷住胳膊。

不多加思考,葉韶另一隻手反手抽出洗星,就用力朝那隻狐尾斬去!

幾息之間,兩人已經對招了十幾下。

來人出手狠厲,每下都朝著葉韶致命處攻擊, 最為難以招架的是他還有尾巴,每每都從出其不意的地方抽來,被葉韶險險躲開。

眼看葉韶即將落了下風,一道寒光從遠處劃來, 轉眼就架到來人的脖頸上。

來人靜默片刻, 突然嗤笑一聲,“不愧是我的好兒子。”

曲泠不作聲, 濯月劍泛著月色般的冷光,照在來人的側臉上, 露出與他極為相似的輪廓...以及猩紅的長眸。

這是入魔的青丘前主。

葉韶看得心裡發顫,先前見過在畫境裡慈愛又寬和的青丘主君,沒想到在這裡能夠看見入魔的他。

他剛剛的攻擊絲毫沒有留手,每一下都是衝著要她小命來的。幸好之前有曲泠的陪練,她對青丘劍法無比熟悉, 不然估計都撐不過半息。

“怎麼把青丘的劍法都教給外人了?”青丘前主被曲泠製著,不緊不慢地發問。

曲泠垂眸看他,暗金色眸子倒映著暗紅魔瞳,聲音帶著點克製的啞,“不是外人。”

“是嗎?”青丘前主的視線越過曲泠的肩頭,看向站在他身後的葉韶,“厲害的小姑娘。”

葉韶眨眨眼睛,沒有作聲。

現在入魔之後就會變得陰陽怪氣已經是一種固定環節了嗎?

“你還要把我壓多久?”青丘前主又看向曲泠,微微彎起眼睛,“這麼想爹爹嗎?”

曲泠聞言眼神一黯,“你不是他。”

眼前的“青丘前主”不過是他身隕之前留在青銅劍裡的一段記憶碎片罷了。

“倒是成長了不少。”青丘前主說。

曲泠鬆開青丘前主的衣領,他施施然起身,撫平身上衣袍被扯出的褶皺。

見到葉韶警覺地盯著她,不由笑起來,“小姑娘,不用這麼緊張的。”

“我殺你之前,”他說,“他就會把我殺了。”

儘管知道野獸之間的親情不會像人類那樣父慈子孝,但是這麼直白地說出來葉韶還是會有些衝擊,她揉了揉眉骨。

“你最後入魔了?”曲泠問自己的父親,“是被迫的嗎?”

“你帶了個人類的小姑娘過來,”青丘前主回答,“是被迫的麼?”

曲泠搖了搖頭,隨後抬手止住了青丘前主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她是我的伴侶。”曲泠很正式地介紹了葉韶,“她是特彆的那一個。”

青丘前主哼笑一聲,臉上的魔紋鮮明地刺目,“你也知道青丘是毀在誰的手上吧?”

“父親。”曲泠說,“我此行見識到了很多人類。”

有狡詐的,有魯莽的,有自私的,自然也有心懷鬼胎和貪婪的。

他無數次直面了人類的醜惡,也越發厭惡這種說話曖昧又自傲的物種。

但是,在那一片令他厭倦的汙濁中,又是美麗的人間紅塵。

不同於青丘的單純與乾淨,人間就是這麼複雜麻煩,美與醜惡混雜在一起,但也因此誕生了在青丘看不見的煙火。

“你又如何向我證明?”青丘前主嗤笑一聲,“用你現在全部都是人家小姑娘的腦子?”

“我無需向你證明。”曲泠說,他用一種奇異的悲哀眼神望著眼前的男人,“父親——我不知道該不該這麼稱呼你。哪怕假設你現在還活著,但你入魔至此,你不再是青丘的妖,而是魔。”

“帶我去看我父親的回憶吧。”曲泠說,“我趕時間。”

男人定定地看了他半晌,隨後輕聲開口,“這樣才像是一個君主。”

他不再等曲泠回複,往前帶路走向一個泛著靈光的儘頭。

“你們還挺...和平的。”葉韶小聲和曲泠說。

曲泠側頭瞥她一眼,失笑。“你想多了。如果我現在很弱,又貿然進入青銅劍的內部想取記憶,他馬上就把我奪舍了。”

他親爹可能還會看在血脈親情上猶豫片刻,但是入魔了的爹就不好說了。

“怎麼在和我兒媳婦說我壞話呢。”青丘前主站在回憶的入口處,回頭笑道,“彆敗壞她對她公爹的形象啊。”

曲泠沒說話,拉著葉韶就往入口走,卻又被青丘前主喊住。

男人半靠在門邊上,除了那雙猩紅的冷眸,一切與他最熟悉的父親沒有兩樣,“兒子啊。”

“你看完回憶,我就消散了。”他說,“有沒有什麼話要和你親爹說的?”

曲泠聞言,平靜地抬眸看他。

九條狐尾在他身後搖曳著,像綻開的花。

“我活得很開心。”曲泠說。

青丘前主下意識不解地皺眉,以為曲泠在開玩笑。觸及到曲泠安靜的目光後,才慢慢反應過來,最後釋懷一笑。

“看來我果真不是他。”

...

血與火的氣息充斥著每個生物的鼻腔,再次呼出時血腥氣變得更濃,身體裡火辣辣地疼。

青丘主君望著應該出現援軍,但是早已被魔物充斥的方向,沉吟片刻。

“你讓兒子去秘境了?”青丘夫人身著戰甲,踩著劍飛回青丘主君的身旁。

“嗯。”青丘主君頷首。

“哼,”哪怕現在渾身浴血,青丘夫人還是捂著嘴一笑,“當時談戀愛的時候還說,一定會保護我讓我去最安全的地方呢。”

青丘主君也笑,點點自己發妻的鼻子,“那你現在去,把兒子殺掉。”

“那不行,”青丘夫人笑著躲,“我還是要和你死在一起的。”

“嗯。”青丘主君牽過她的手,兩人一起並肩望著越發逼近的魔族。

...

一片瘡痍。

一隻巨大的白狐倒在地上,額間妖紋殷紅如血,然而全身傷痕斑斑,皮毛之下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肋骨,魔氣啃噬著他內部跳動著的內臟。

雙眸懨懨合著,涎水混著和鮮血從利齒間淌下,落在乾涸的土地上。

“哎呀。”雲華的聲音響起來,白衣修士衣袍不染纖塵,用劍背拍了拍白狐的頰,“還活著嗎?”

獸瞳猛得睜開,喉間滾出一聲咆哮,白狐試圖站起,卻隻能無力地呲牙。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雲華笑話他,隨意翻動著他的軀體,隨手揮趕著魔氣。

白狐粗重地喘息著,死死地盯著他。

“畜生生了靈智,也不過是畜生,”雲華嘲笑道,突然眼前一亮,“我明白了。”

白狐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但是無法挪動分毫,昔日威風的青丘主君,如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雲華將手按在了他的額頭上。

伴隨著撕裂的劇痛,青丘主君的本命劍被強行召出,握在了雲華的手上。

“還有點用。”雲華掂量著手中的劍,“能夠用來鎮封印。”

青丘主君目眥欲裂,卻隻能發出低沉的吼叫。

他最後的力量也已經為了守護青丘而耗儘。

雲華一抬手,法陣於半空中成型,將他身上的妖力儘數絞出。

“怎麼就這麼點?”雲華皺起眉,他費儘功夫,榨出的靈力居然還不夠他修煉半天。

他遷怒地踹了青丘主君一腳。

好恨啊。青丘主君死死盯著雲華,然而身上力量不斷流失,神智也漸漸變得混沌。

在一片昏暗的黑中,他最後聽見的是雲華與旁人的對話,“不要浪費,把他封進劍裡吧,這樣鎮地更結實一些。”

這什麼意思?他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吞噬他的是巨大的饑餓,是野獸最原始的欲望。

隻要有食欲就能活下去,哪怕腸穿肚爛,哪怕咽下口中的食物會從腹中空洞混著內臟碎片掉出。

也要不斷的吞食。

然後活下去。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歲月,它慢慢恢複了神智。

它終於意識到了,原來它吞食的,也滋養它的,是魔淵裡無儘的魔氣。

它也成為了與魔戰鬥前線的封印中的一個。

在某一瞬間,它感覺到一道鋒利的劍光劃破了它的咽喉。

但它沒有死去,它以回憶碎片的姿態接著活在了這無邊魔氣裡,並以魔氣為養料,不斷吞噬著。

它遺忘了很多東西,甚至忘記了他的過去,他的妻兒,他的青丘。

直到它再次見到與他格外相似的少年,看見花一樣美麗的九條狐尾。

他用格外複雜的眼神看著它,喊它父親,又毫不猶豫與它作彆。

它才想起來,它早已不是他。

那它又是誰呢?

...

一切和葉韶想象中的差不了太多,正要脫出回憶的時候,係統的聲音又好死不死的響起。

【共享回憶結束!】它歡快地宣布,【現在是前世劇情的觀看時間!】

“臥槽!”葉韶氣得罵出了聲,隨後便給不可抗拒的力量卷入了一段新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