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泠！”莫名的危機感抵著葉韶的背, 她來不及多思考，躍上洗星劍飛到曲泠身邊。
“阿音？！”曲泠被嚇了一跳，手中長劍從雲華身體裡抽出, 下意識伸出空著的左手攬她。
快要觸碰到葉韶的腰的時候，猛然意識到自己左手手指被結界反噬到破破爛爛, 趕快把左手藏到身後，用狐尾攏住她。
葉韶本人倒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把他的手從背後拉出來粗略地看了一眼, 咬著唇不安地垂眸看著漸漸消散的殘魂們。
明明大boss都已經進入結算動畫了，怎麼她依舊心神不寧？
“嘩...”
遠方傳來風的聲音。
然而這風並不自由爽朗，而像是某種粘稠的東西如黑雲一樣壓來。
緊接著，細微遙遠的嘯叫聲也響起來，分不清是人或者是任何有靈智的生物的呼喊還是什麼東西高速擠壓過縫隙的聲音。
“哎呀, 是魔氣呢。”曲泠肩上的秋心悲說。
“嗚哇！”葉韶被嚇了一跳，它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葉韶不得不直直對著那隻大蛾子猩紅的複眼，嚇得往邊上一縮。
曲泠乾脆利落地捏碎了肩上的大蛾子, 讓它炸成一蓬黑霧。
“好過分。”沒過幾秒, 空中又重新凝結出一隻幻蛾，振動著的翅膀傳出秋心悲的聲音, “明明剛剛還借助我的力量呢。”
借助？葉韶一驚，曲泠不是對魔氣恨之入骨麼？
“不是, 是合作。”曲泠說。
他安撫性地撓了撓葉韶的掌心，“我和他都想要殺掉那幾個老頭。”
“現在老頭子們死了。”曲泠回頭，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漸漸破碎消失的殘魂們，“結束了。”
“死得粉粉碎。”葉韶附和著，卻微微皺眉。
不安的感覺如同陰雲, 越發沉重地壓在葉韶肩上，正如陰沉起來的天色。
“阿音？”察覺到葉韶的情緒變化，曲泠隻當她是聽見秋心悲說有魔氣而變得緊張，捏捏她的後脖頸，“沒事的。這裡這麼多人，總能派上用場的。”
修仙界四大宗門和正道第一人都集中於此，鎮壓不住魔氣簡直沒天理了。
“我也在呢。”曲泠朝著葉韶呲著牙笑，仿佛待會兒他不是要帶著殘破的身體再去面對惡戰，而是要和她要去做什麼有趣的事情。
葉韶沒說話，她把手繞到曲泠的腰後，將他身上的傷口一個個輕輕地摸過去，“你要不要緊？”
曲泠剛剛打架簡直就是不要命的打法，完全沒有顧忌到自己身體的極限，身上的傷痕除了被魂光斬開的，還有很多是被肌肉本身的收縮和動作給撕扯開的，看上去分外可怖。
“嗯？”曲泠從鼻子裡哼出一個音，有些錯愕地看著葉韶，“阿音？”
葉韶吸了吸鼻子，聞言抬起有些泛紅的眼圈看他一眼，“乾什麼。”
她小心翼翼去合起曲泠翻卷起來的皮肉，藥粉撒在上面，發出“滋滋”的聲響。
葉韶聽著這個聲音自己都牙酸，她抬眸安慰曲泠，“沒事，疼的話好的快...”
說到一半，她對上曲泠專注凝視她的眼神，其餘的話語給堵在了喉頭。
那個眼神葉韶相當熟悉，每次親吻或者是親密過後，他都會用這種極其癡迷和認真的眼神盯著她，像是想把她每個細微的舉動和神態給刻畫進神魂一樣。
“你這..”葉韶艱難道。
“你的眼睛好漂亮。”曲泠連呼吸都放輕了，很專心地用目光如描摹葉韶微紅的眼尾和鼻尖。
他媽的，值了。早知道多受重一點的傷了。
葉韶：...
她看尾巴就知道這小子在想什麼，心疼一下子變成好氣又好笑，她手上想要用力給他一點苦頭吃，但是臨到關頭又有幾分不忍心，最後變成輕拍一下他身上為數不多的好肉，“色狼。”
“嗯。”曲泠垂眸看她，九條長尾繾綣地環著她的腰，輕輕用唇碰了一下她的額頭，“是色狐狸。”
“等這裡結束了，”曲泠低聲說，“就回青丘吧，阿音把事情都講給我聽。”
葉韶垂眸望著正在和宿棠月賣萌的係統光球，點點頭，“好。”
就這麼幾句話的時間，天再次陰了幾分，黑雲沉沉地壓上來，像是搖搖欲墜的山石。
“好厲害的魔氣。”曲泠看了看，輕笑出聲，嘴角的犬牙囂張地咧著，“得大乾一場了。”
此時此刻已經無人顧及突然出現的狐妖，玉簡不斷閃爍著，跟進著周邊魔氣的情況。
兩人降回地面，宿棠月和光球趕快圍上來，還有葉向川和崔之風。
“阿映被派去探查情況了。”宿棠月看了環在葉韶腰間的手臂一眼，明智地沒有提出要幫他治傷，“掌門說守護修仙界和凡人界的幾個封印都破了，魔氣正在湧過來。”
“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葉向川眼淚汪汪，哭得比誰都要梨花帶雨，“我還以為要出大事了嗚嗚...”
“我覺得還是出大事了。”崔之風平靜接話，他伸出手感受著風裡絲絲縷縷的魔氣，“魔氣突破了前線的封印，就可以長驅直入了。”
“不會出事的。”他身後浮現了女子的虛影，滿是愛憐地輕撫著他空洞的眼眶，“如果真的無法抵擋，我就將你帶走。”
葉韶盯了畫妖片刻，又揉揉眉心，“各位，既然我們達成共識還是想反抗一下魔氣的，那就意味著我們的小日子還是有可能接著過下去的，能不能不要這麼快現原型。”
沒看見邊上幾個圍觀群眾眼睛瞪得都快要掉出來了嗎！
觀海峰總共正兒八經記名弟子就謝映葉韶崔之風個人，結果攜帶家屬一位割血救人的天生靈物、一隻打架氣勢駭人的狐妖，還有一個突然出現的看上去有些病嬌的畫妖...幸好有葉向川這個陪練在，勉勉強強可以說是人員構成還是以人類為主。
“曲小哥都可以，畫妖當然也可以，”崔之風說，“反正到時候都交給我們全能的謝師兄。”
葉韶：...
“謝師兄不會青年早衰吧？”葉韶問宿棠月，“因為案牘勞形思慮過重而且還拉扯著一堆逆子，到時候你們走出去老夫少妻，也是彆樣的風采。”
宿棠月猶豫片刻，“應該...不會吧？”
“他哪裡還是青年。”曲泠抓緊機會就要拉踩人家謝映一下，“百多歲的老男人了。”
葉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曲泠摸摸自己的鼻子。
正說著謝映呢，白衣青年腳下沸宵劍拉出一道明亮火光，像一隻火鳳凰一般從陰雲中穿破而出，回到荒川面前複命。
“魔氣很濃厚，我去不了太遠。”他喘息著說，目光裡憂慮沉沉，“但是凡人城鎮與各宗門的守護結界都還正常運轉，估計還能撐一兩個月。”
“凡人不似仙門。”荒川沉吟，“即便能保證一兩個月魔氣不侵入城鎮，但百姓也無法外出，口糧與物資會更先耗儘。”
謝映神色一緊，“這...”
“你先下去。”荒川說，“現在用不到你。”
謝映抱拳一應，正要按劍下去，卻聽荒川再度叫住他。
女人聲音平和，“本尊將再次重鑄前線封印，若我身隕，應天宗就交給你了。”
謝映一愣，沒有質疑荒川的決定，“上次封印前線用的是劍塚裡的劍，這次....”
“以本尊。”荒川說，“和那些活膩了的。”
她長袖在空中一劃，修為到她這個程度已經不需要憑借玉簡，半空中浮現出許多金色的名字。
謝映去看，錯愕地發現是荒川平時來往較多的好友，而且名字還在不斷增加。
“如果不是以人身鎮壓封印需要自願才能穩定封印，不然我就把那些蠹蟲給塞進去了。”荒川嗤笑說，“真煩，反而是這種人能夠活得長久。”
謝映沒有質疑這公不公平。
以此身回饋日月天地，那些心懷陰私的人也是天地中的一份。
他們既然懷抱了這樣的大義，為大義獻身是無上的光榮，也是最好的結局。
陽光與雨水不會介意自己是否滋潤了肮臟的沼澤。
“你先去吧。”荒川漫不經心地看了謝映一眼，“反正名單我這裡正在列，如果不夠的話，你也會上來湊數的。”
謝映輕輕挑了挑嘴角，“弟子知道。”
青年不再多話，按下劍就落在了葉韶幾人身前。
一下來就看見葉韶用微妙的眼神看他，“師兄，你要注意保養啊。”
謝映：？
他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瞅了瞅宿棠月，“你們在說什麼？”
宿棠月捂著嘴笑。
謝映更疑惑了，他又抬眸去漂浮著的光球，“這又是什麼？”
“這是我的寵物小精靈。”葉韶淡定介紹道，“出來吧，大電燈泡子！”
【你乾什麼這麼和男女主介紹我！】係統炸毛，被葉韶一把抓住捏在掌心裡盤，【嗚啊你放尊重點我可是..嗷嗷對不起...】
葉韶鬆手，那光團迅速回到葉韶的識海，【宿主，這個世界的危機還沒有結束。】
葉韶抬眼，天邊的魔息已經肉眼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如蝗蟲一樣黑壓壓堆積過來，期間猩紅光點閃爍，那是被魔化的生靈們的眼睛。
“我知道。”葉韶心裡回答它，手裡洗星光芒璀璨，“這不是我專業對口嘛。”
現在是，我的回合！
【不行的。】係統阻止了她，【太散了，你是沒有辦法支撐這麼大面積的魔氣驅散的。】
【除非...】它有些猶豫，【你讓我成為你的一部分。】
以天道之力，葉韶的劍光就能到達任何一個角落。
葉韶一怔。
如果有天道的力量，她可以說是成為了這個世界的神明。
但是瞥了眼身側一直看著她的曲泠，葉韶回答係統，“我拒絕。”
她太熟悉這個係統了，假話全不說真話不全說，這種看似好事的發言絕對有坑在下面等著接她。
“和彆人的殘魂融合，”葉韶說，“我豈不成了葉嬌。”
係統笑笑，【我也知道你會拒絕，可惜，我強迫不了你。】
葉韶警覺，“你試過了？”
係統笑而不語。
葉韶重重嘖了一聲，“你這個沒良心的臭丫頭。”
對於係統而言，儘管葉韶和它相伴這麼多日子，哪怕最開始相看兩厭但還是有些戰友情的，但她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係統唯一的目標就是以最小的代價來維護這個世界，那她這個異世之魂就是最可有可無的存在。
幸好葉韶的神魂冷硬而圓滿，哪怕是係統這種由大能殘魂組成的魂魄，也無法在違背她意誌的情況下強行與她融合。
【不過還有一個辦法。】係統說。
葉韶：“？您給說說。”
正在打算和係統深入探討的時候，曲泠捏了捏她的耳尖，讓她把注意力轉回他的身上。
葉韶被迫回頭，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阿音，回去告訴我怎麼一回事。”
“包括那個...寵物小精靈。”
葉韶頭皮發麻，“老婆你彆這麼看我，我有點害怕。”
曲泠彎起眼睛笑，眼下的淚痣終於派上了用場，看上去又冶豔又帶了點不懷好意，“你不用害怕的。”
葉韶：。
“我更害怕了。”她抬手把曲泠臉上的血跡擦掉，很誠懇地回答他。
曲泠低著臉配合葉韶的動作，聞言微微側臉用唇角輕觸葉韶的掌心，“阿音知道的，我不喜歡你有事情瞞著我。”
“嗯。”葉韶默了默，小聲為自己辯解，“但我以前答應你的是我不騙你，可是有些事情不能說...”
“現在不一樣了。”曲泠認真地看著她，“阿音，我想要更多。”
甚至遠遠不止於此，他想要知道她的一切，觀察她每個表情，去聽她每種聲音，將每一寸的她都展開撫平了去仔細咀嚼，直到她徹底成為他的一部分。
愛意濃鬱至此，已經變成了一種巨大空虛的食欲，想要把她拆吃入腹。
幸好葉韶不是繞指柔的流水，而是能崩開利齒的硬石頭。
他隻能小心翼翼地向她祈求，期待能在她的允許下獲得更多。
不過這樣也好，他能看見葉韶很多精彩的小表情，比如現在的虛張聲勢。
“我考慮一下。”葉韶說，“看你表現。”
“阿音...”曲泠可憐巴巴地看著她，把自己的外貌優勢發揮得淋漓儘致，比起絕色的狐妖更像一隻英俊的小狗。
這誰頂得住啊。葉韶倒抽一口冷氣。
“這樣，等我考慮好了就會在七個自然日裡通知你。”葉韶說，手抵上曲泠不斷靠近的胸膛。
“個。”曲泠說，狐尾慢慢繞上葉韶的手腕，“阿音，彆讓我等太久。”
“五個。”葉韶掙紮道。
一人一妖正在扯皮的時候，一道清光從黑雲裡破出，直直飛向年輕的青丘主君。
曲泠反應極快，單手握住劍柄。
那是一把古樸的青銅長劍，葉韶認得它，這正是上任主君的佩劍。
下一秒，萬千劍光從黑雲深處飛回，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心懷不甘的雲華召回了鎮封印的劍塚！
“就知道糟老頭子壞得很！”葉韶罵了一聲，自己死了也不想讓彆人好過！
罵到一半，腰間狐尾一緊，葉韶猛然抬頭，卻發覺曲泠神色怔忡，茫然地盯著劍身，表情似悲似喜。
他父親的回憶取回來了！
“等一下，老婆，咱們不要衝動....”葉韶看不見主君的記憶，但是她猜也能猜到是什麼，見勢不妙緊急試圖話療。
【宿主！大驚喜！】係統的聲音偏偏在此時響起，【給你們共享回憶哦！】
【附加服務，上一世的信息也一起傳過來噢！不客氣！】
就知道糟老頭的魂魄組成的天道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來不及罵臟話，在來自於天道無比強盛的力量之下，葉韶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