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又絢爛的光芒閃爍著, 無數絲線在光團與半空中殘魂之間拉扯起來,絲絲縷縷蘊含著因果力量的線條充斥了半個天空。
【人物解析中...】機械音在葉韶耳邊響起,係統與葉韶的契約未解, 於是某種意義上她們仍舊心靈相通。
“搞快點!”葉韶咬著牙催促。
手中洗星劍光芒璨璨, 係統借助那能夠勘破一切迷障的劍光,拚了老命去尋找殘魂們的命門。
體內靈力像是被吸入不見底的黑洞,卻依舊無法填補住係統與殘魂博弈產生的虧空。
儘管係統是被人造出來的“天道”, 但它同樣也是這個小世界裡蒼生萬物的天道。
僅僅是屬於人類的靈力,完全不夠它燃燒的。
係統在解析殘魂,殘魂也在試圖重新吸收係統。
哪怕已經失去了記憶, 哪怕面前已經足夠他們飛升的魂魄碎片, 但是後期拚裝的哪有自己最初的神魂來得美味可口。
幾乎是一瞬間的, 本能的貪婪在魂魄裡燃起,殘魂們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樣,互相撕扯著去搶奪係統的力量。
多一點、再多一點!隻要多吞吃一點,那就是足以飛升的機緣!
手中長劍的阻力猛然增大,葉韶眼前一陣陣發黑, 【你撐住!】係統急道。
葉韶咬牙忍住暈眩,但伴隨著虛脫視野不斷縮小, 雪花般雜亂的黑點在葉韶面前飛舞著, 口中血氣氳氤。
她罵了聲臟話, 毫無素質地往地上啐出一口血沫子,用力咬著嘴唇保持神智清醒。
使勁睜大已經看不清的眼睛, 葉韶在轟然的耳鳴裡去觀察已經出現重影的天空。
無數光影爆炸著熄滅複又引燃,來自不同人的攻擊不斷落在殘魂身上。在窒息的絢爛中,白衣少年身形如雪色的蝶,劍光一次又一次發了狠地去斬結界。
他徹底拋棄了偽裝, 狐耳和長尾囂張地在空中飛舞著,眼底戾氣毫不遮掩。
仿佛這個世間的一切與他已經毫無意義,唯一轟鳴著的欲望就是斬殺那幾個滅殺青丘的殘魂。
每一擊都像極了最後一擊,因為過分用力,渾身的傷口被撕扯地更大,滾燙妖血飛濺。
然而妖瞳更亮,笑容更加張揚肆意,咧出的尖牙冷氣森森,像是要咬斷誰的喉管。
此刻的曲泠相比她熟悉的那個狐妖少年,更像是某種與人類毫不相關的不知疼痛的怪物。
暗金色眸子隻盯著殘魂,裡面流動著葉韶見過的瘋狂與暴戾。
那是足以毀滅一切的可怖潮水。
像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眼前的一切似乎成了上一世末路的前奏。
她對此無能為力,也許閉上眼再次睜開,任由這個世界被飛升者撕裂,又會是再一次的重啟。
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裡的瞬間,葉韶悚然一驚。在這種關頭,她竟然在走神!
意識收攏回去的瞬間,她像是被人從深水裡撈起來的落水者,雜亂的五感信息重新充斥回自己腦海。
【葉韶!!】係統激動的聲音在她耳邊炸起,葉韶嘖了一聲條件反射地凶它,“聲音輕點!”
【好好好,】係統壓低了嗓門,話音裡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剛剛你差點昏過去了,我還以為要完蛋了!】
“差不了太多。”葉韶腦仁子一跳一跳的疼,她忍著眼花去看戰況,沒忍住又罵了一聲。
曲泠肩上居然停著一隻拳頭大的飛蛾,他居然還側頭在和它講話!戰場光影交錯,葉韶無法看清他的口型。
幺蛾子!
葉韶一看秋心悲心裡就警鈴大作,恨不得把手裡的劍拋了,抄著拖鞋去打蛾子。
但是她不能。
“你還要多久?!”葉韶急切道。
【五分鐘!還有五分鐘一定可以!】係統回答。
葉韶一聽這話就心裡咯噔一聲,這個語氣她可太熟悉了,小時候想要多看五分鐘電視的時候也是這麼欺騙自己的。
五分鐘之後又是一個五分鐘,一轉眼就中午就已經到了晚上,暑假作業一個字也沒動。
可是如今的她撐不住!
係統綁定了她這個異世之魂,她是這個世界最大的變數,它必須依賴著她才能真正發揮天道的力量。
靈力被抽乾的空虛與劇痛從身體深處蔓延,葉韶冷汗涔涔,她咬著牙強逼自己成為一個無情的靈氣吸收機器,將空氣裡每一縷靈氣都供給係統。
來不及的。儘管葉韶心裡清楚這點。
她小時候也是做過遊泳池一邊裝水一邊放水的數學題的,當時忍不住吐槽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沒想到如今這個人變成了她。
但是不能放棄,隻要多撐一秒,就會有多一分轉機。
希望就是吊在人類眼前的胡蘿卜,也是混亂裡的燈塔。
為了維持理智的胡思亂想間,突然,一隻柔軟的小手覆在了葉韶的手背上!
葉韶錯愕地低頭,隻見宿棠月擠到了她的身邊,周身被洗星劍不受控製外溢的劍氣劃出血痕,看起來無比狼狽。
然而她抬頭朝葉韶一笑,溫暖的力量湧入葉韶的身體,係統光芒大作!
這就是天生靈物的力量!
她與葉韶不同,全身上下都是大道的饋贈,是最好的餌料。
流淌於她身上的力量不屬於靈力也不屬於任何,而是純粹的大道之力,是世間力量的混合。
“棠月姐姐?!”葉韶驚道,“你怎麼過來的?”
先前還有餘力環視周圍的時候,她記得宿棠月就像勤勞的小蜜蜂一樣,穿梭在受傷的人群中,不斷割血救人。
“跑過來的。”宿棠月說,隨後止住了葉韶想要回頭往人群裡看的動作,聲音很輕,“他們在死去。”
無數的哀嚎交疊著,又被劍氣卷起的狂風聲被遮住。
葉韶一怔。
宿棠月放棄了救治眼前的傷者,神魂破碎的重傷除了天生靈物的力量以外幾乎無藥可醫,她某種意義上為他們選擇了死亡。
但是她過來了。
葉韶幾乎不敢想她內心是經過怎樣的糾結,天生靈物是純善甚至是予取予求的。
但是她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與被拋進淺海和被弟子們采食的天生靈物不同,宿棠月生出了自己的意誌,甚至克服了自己獻身的本能。
跑過來的那幾步,那是宿棠月人生中經曆過的痛苦的總和的無數倍。
她忍不住去想自己的離開殺死了多少人,但是她既然生出了雙腳,就要做出自己的選擇。
有自己的意誌就是如此痛苦的事情,但也是如此的幸運。
“我相信你。”宿棠月看著她。
她孤注一擲地選擇了她。
兩人的手交疊著,係統爆發出了前所未有強烈的光芒!
“哢嚓。”很清脆的一聲。
攏著殘魂們的結界發出崩裂聲,隨後,蛛網一樣的裂紋瞬間爬滿了玻璃般的結界。
銀光伴隨著滾燙妖血從天而落,劍光未至,妖血先灑在了結界表面,燙出一串白煙。
那原本固若金湯的表面瘋狂波動起來,就像即將破裂的肥皂泡,眩目的七彩虹光扭曲流轉著,讓人眼花繚亂。
【臥槽我真牛逼!】係統歡呼,隨後反應過來補充,【我們三個真牛逼!】
沒想到葉韶卻沒接話,她抿著唇盯著以劍朝下用力劈去的曲泠,不詳的預感在周身燃燒著。
突然,雲華抬眼看了一下曲泠。
殘魂滿是血絲的眸子眯起,他陰森森地笑起來,“這一世完全不一樣啊,青丘的小狐狸。”
曲泠沒有說話,手撐在結界表面上,滾燙的血灼燒著結界,也將他的指尖燒成森森白骨。
反而是他肩上的幻蛾開口了,它的翅膀振動著,發出了詭譎的男聲,“正道居然也入魔了麼?”
殘魂嗬嗬兩聲,“那又如何。”
為了殘魂之身飛升,他們不擇手段吸取了所有駁雜的力量,其中自然也有魔氣。
不過這些與他們如今的入魔姿態毫無關聯——畢竟從最開始,那一顆道心就已經染了心魔,暗暗發酵成腐臭的黑。
“隻要能飛升,隻要能問大道。”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曲泠,又不隻在看曲泠,“世間萬物,任我索求。”
“如今,不過提前享用罷了!”
“腦子壞掉了。”曲泠簡短地評價道,暗金色眸子神色變成了一種極端的,看死人的平靜,“這是遺言?”
他舉起劍,青丘秘境的妖力在他身後呈現出山林的虛影,九根狐尾像花一樣綻開,聖潔如山巔新雪。
偏偏他周身染血,眼角眉梢是壓抑著的瘋狂。
強盛到恐怖的妖力在他身後翻滾著,空間甚至隱隱約約扭曲起來。
荒川一揮袖子,所有人都退了開去,以免被這可怖的妖力誤傷。
殘魂卻突然笑了一聲,視線猛然下滑,鎖住了底下漂浮著的光團——和它身邊的葉韶。
“你以為能夠改變?”
葉韶呼吸一窒,她大聲嚷嚷起來,“彆等了快點砍!!”
不要等過場動畫!!!
曲泠聞言,手中長劍毫不猶豫往下刺去。
與此同時,雲華抬起了手,“你想不想知道你父親的劍在哪裡?”
出乎他意料的,少年的劍沒有絲毫停頓,暴烈妖力將結界整個擊破,隨後貫穿了他們的胸膛。
“怎麼...”雲華錯愕,對上了少年平靜到漠然的眼神。
上一世的他可不是這樣的!
耳側銀葉子的閃爍著光彩,曲泠聲音平淡,像是在看一隻肮臟的蟲豸,“去死。”
雲華嘴巴張合幾下,卻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深埋他胸膛的濯月劍被曲泠用力攪動著,神魂七彩的半透明血液飛濺,少年面無表情欣賞著他痛苦醜態。
雲華拚儘全力動了動手指。
曲泠以為他還要說什麼,突然惡劣一笑,少年特有的神采飛揚回到了他臉上,隻是遮不住他滿盈的惡意,“你以為你很重要嗎?”
“一會阿音可以把全部真相都講給我聽。”
葉韶卻臉色一變,同樣有著青丘法印的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從遠方飛來——他父親的劍!
同一時間,荒川瞳孔驟縮。
四海八荒封印魔氣的陣法們,竟在同一時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