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 70 章 “你不可以不想活。”……(1 / 1)

兩個人回去的時候, 還沒進院門,就聽見一陣小孩子們興奮著的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像是要把屋頂掀翻。

葉韶:?

狐妖的聽力比常人要敏感許多, 曲泠聽得直皺眉,伸手過來把葉韶的耳朵給捂住。

葉韶被逗得直笑,握著他的手腕把自己的腦袋解放出來, “你先顧好你自己嘛。”

曲泠垂下眼睫, 手定在半空中看著葉韶。

葉韶笑著輕吻他的掌心,“我又不難受的。”

曲泠猛然回過神, 猛然把手背回背後, 臉頰上驟然泛紅,“你乾什麼!”

光天化日之下,親人家的手掌心算怎麼回事?

葉韶:?

“好兄弟。你剛剛把我按在地上又啃又咬的玩強製愛。”葉韶說,“現在又開始純情鴨頭火辣辣的play了是嗎?”

“你好多變,我好喜歡。”

曲泠露出一種羞憤欲死的表情,按著葉韶的肩把她往屋子的方向轉, “回去了!”

一進屋, 就看見謝映面無表情坐在茶桌邊和宋思堯談話——如果忽略他身後幾個拿他頭發編辮子的小女孩的話。還時不時被拽著一把頭發,十分自覺地把頭側成她們方便的位置。

宿棠月一直想笑但是不好意思笑,不斷喝茶作掩飾,眨著一雙小鹿眼憋得相當辛苦。

宋思堯就比較明顯了,他說兩句話就忍不住撲哧一聲。謝映看過來, 宋思堯連忙道,“我是想起了高興的事情!”

謝映:。

高冷酷哥有些想不開。

他很想捂臉,但是宿棠月在邊上,隻好很克製地按了按額角,正好眼尾瞥見站在門邊的葉韶和曲泠。

謝映眼前一亮, 他從未覺得他倆這麼順眼過。

“哥哥姐姐回來了。”謝映惡魔低語,“和他們玩。”

葉韶:?

她還沒來得及對著謝映說你壞壞,就對上了幾個小孩子亮晶晶的眼睛。

葉韶:。

“漂亮姐姐!!還有漂亮哥哥!”帶頭的麻花辮小女孩指著她大喊道,隨後第一個興高采烈撲過來。

葉韶無比艱難地接住了小女孩的正義衝鋒,然後順手把她抱起來掂量了一下,“好瘦啊小同誌。”

小女孩咯咯地笑。

“是楊柳家的孩子。”宋思堯撐著臉含笑解釋,“日頭上來,孩子們都醒了。現在不太平,不敢把孩子們全放在林子裡亂跑,隻好把他們帶在身邊。”

“你們回來正好,”謝映如釋重負,“把他們帶過去玩。”

“楊柳姑娘現在借了宋村長家的廚房在做午飯,一時騰不開手。”宿棠月眯著眼睛笑,“我想,你和他們年紀差不太多,大概比較有共同語言一些。”

葉韶看著年紀小些還在流鼻涕的那幾個蘿卜頭,正要反駁,卻猛然意識到——

主角團幾個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三位數的年齡,仔細想想她和這些小家夥的年齡差在他們眼裡確實也算是同一輩的。

“老婆,”葉韶用胳膊肘搗了搗曲泠,“找了個比自己小三百歲的小嬌妻的感覺如何?”

曲泠:?

您要不要看看您自己在說什麼?

眼看懷裡的小姑娘已經抱不住了,在她身上扭來扭去想下來,“姐姐!我們想玩扮家家!”

另外幾個小孩子也都圍上來,眼巴巴地看著他們。

“我來當媽媽!”小姑娘說,然後指著葉韶說,“你來當女兒!”

葉韶指了指邊上的曲泠,“那他呢?”

小姑娘端詳了曲泠一會,認真道,“你來當小狗!”

曲泠:?

葉韶很鄭重地和小姑娘握手,“你說得對。”

不愧是小孩,一眼就能看見本質。

曲泠來不及抗議,小孩子們就已經開開心心去準備過家家的東西,張羅著要拿葉子做菜。

葉韶感歎,“感覺不管在哪裡,小朋友的玩法都差不多哈。”

她轉向曲泠,好奇道,“你小時候都玩什麼?”

曲泠托著下巴看幾個小朋友在拿葉子比劃,隨口道,“一般是拎著劍討打,然後被打回來。”

葉韶:?

“不是,你打不過人家還去打啊?”她問。

曲泠很莫名其妙看她,“不然呢?去揍打不過我的,我等著被我爹打斷腿?”

“好同誌。”葉韶給曲泠豎大拇指。

閒談間,幾個小蘿卜頭已經端著切碎的葉子來上菜了。

葉韶頭一歪,馬上擺出一副無比嬌弱的姿態,“媽媽,飯飯,餓餓!”

一直用餘光關注著這裡的茶桌上的成年人們:...

不忍直視地挪開眼。

“多大孩子了,自己吃!”帶頭的叫小紅的小姑娘很有氣勢道。

葉韶吃癟,看著她又把一碟子樹葉放在曲泠面前,於是找麻煩道,“為什麼小狗和我同桌吃飯?我狗毛過敏,我不活了。”

“我們都坐同一張桌子吃飯啊。”一個小蘿卜頭吸了吸鼻涕,開口道,“毛毛、小汪,咪咪什麼的...”

“彆亂說!”小紅突然拉高了聲音,隨後很警惕地看了葉韶一眼,附耳和小蘿卜頭說了幾句。

葉韶微微眯起眼睛。

“哎!來吃飯啦!”

突然,伴隨著一股濃鬱的飯菜香,楊柳端著盤子從廚房裡走出來。

宋思堯連忙起身去廚房幫忙端菜,謝映和宿棠月順手收拾了一下桌子。

幾個孩子歡呼一聲,跑過去等著吃飯。

“今天有雞湯哎!”小紅探頭探腦眼尖看見砂鍋裡黃澄澄的熱湯,“我要吃雞腿!”

“你宋家叔叔今天巡林回來帶的。”楊柳笑起來,憔悴的臉上神色溫柔,“我想著他家房子灶台比較寬敞,索性就在這裡把它做了。”

“肉吃完還能煮粥喝。”宋思堯笑,很自然地把小蘿卜頭抱上椅子,“今天用筷子還是用勺子吃飯?”

葉韶看著宋思堯和楊柳那群小孩的互動,熟稔得像是一家人。

“宋村長說明天帶我們去林子裡走走,他發覺有幾個很陰森的地方,一去就覺得很不舒服。”宿棠月走過來,“應該是有魔氣殘留的地方。”

“好。”葉韶點頭。

“哎?還有我的份?”宋思堯聲音帶笑,尾音是上揚的驚喜。

葉韶回頭去看,正好看見楊柳將一個白瓷碗遞給宋思堯,“你不是愛吃雞皮麼?正好孩子們吃太油膩了。”

“嗯?”宋思堯稍微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楊柳端碗的手微不可查地一僵,幸好宋思堯也不是什麼太較真的人,“大概是我哪天隨口說的,你有心了。”

他坐下來,高高興興夾了一塊雞皮放入口中,朝著楊柳比大拇指,“好吃!”

楊柳垂眸微笑。

盤踞在宋思堯身上的妖力再次翻湧起來。

幾人不動神色地看著漆黑妖力滾動,謝映的手慢慢按在了劍柄上。

幸好,在最後一刻,妖力平息,重新攏回宋思堯的身畔。

“好吃就多吃點。”楊柳笑起來,眼角的細紋裡帶著幾分貨真價實的慈愛。

-

葉韶昨天晚上幾乎沒能睡好覺,吃過王管家送來的午飯後就嚷著要睡午覺。

“你這個年紀是怎麼睡得著的!”謝映恨鐵不成鋼,“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洗澡的時候都恨不得拿著劍在練。”

“姐姐,你男朋友好可怕。”葉韶小鳥依人靠在宿棠月身上,“不像我,我隻會心疼姐姐。”

這話一出,宿棠月立馬羞紅了一張臉,謝映也一下不自然起來,“葉九!”

“看看孩子都困得說胡話了。”宿棠月連忙道,推著葉韶進房間。

王管家自然不會像謝映隨口說的那樣,真讓他和曲泠睡在門口,而是緊趕慢趕收拾出了相鄰的房間。

謝映、宿棠月,葉韶,最後是曲泠,四間房間排成一排。

葉韶是真的困極了,一沾枕頭就困得睡著了。

大約談戀愛真的能夠滋潤身心,她現在除了那個荒誕孤獨的玩偶夢境以外,偶爾也能夢見彆的東西。

比如賣保溫杯。

於是,當她朦朦朧朧聞見草葉的清香的時候,以為又是一個和曲泠有關的甜夢。

她在心裡小聲抱怨,怎麼睜開眼睛要看見曲泠,睡覺了還要看見曲泠。

真討厭。

但是這麼說著,心裡又泛起隱秘的甜。

隨後,銳利的鐵與火的氣息傳來,混合成一種濃重又沉悶的氣味。

葉韶悚然一驚,下意識抬頭,入目的是一片血紅色的天空,鐵灰色的雲堆積在下面,沉沉地像是要壓下來。

而腳下土地已成漆黑焦土,裂開的紋路就像是死不瞑目的眼睛,怨毒地盯著天空。

遠處傳來風聲,裡面夾著分不清年齡性彆的哭嚎。

葉韶仔細去辨彆,突然渾身一震,雞皮疙瘩爬上了她的胳膊。

這不是某個人的哭喊。

而是千人、萬人、無數的生靈,跨越性彆和年紀,甚至是種族,層層疊疊交織起的絕望的悲哭。

她茫然站起身,冥冥中有什麼在吸引她的視線,她望過去,落進一雙明亮如晨星的眸子。

葉韶呼吸一窒。

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暗金色。

然而此刻少年眼底已經沒有她看慣的柔和,而是一種冰冷剔透的——殺機。

他在笑,鋒利犬牙很囂張地探出來,上面...是血嗎?被曲泠隨手抹去,粘稠地甩在地上,暗紅的一灘。

他盯著半空中的黑雲之後的人影,身後魔息混合著妖氣翻湧,變成一股股讓人心悸的氣息。

看見魔息的瞬間,葉韶心裡一緊,下一秒,暗紅色魔紋攀上了少年冷白的頸和臉側,她無數次親吻的眼角也綴上了冰冷的紅。

“來。”他說。

“——妖魔,還不知錯?!”伴隨著清喝,黑雲消散些許,露出一片純潔的白光。

近乎是聖潔裡的光裡,站著不染塵埃的修士們,與底下淒慘悲鳴的大地格格不入。

葉韶眯起眼睛,悚然發覺宿棠月和謝映也在裡面。

站在最前面的,是幾個面帶悲憫的長老。

為首的長老身著華美雲紋的長袍,幾乎是靈光般的,葉韶就知道這便是謝映的師尊——雲華真人。

“我有何錯?!”曲泠半跪在地上,以濯月劍為支撐,聲音裡帶笑。

葉韶這才發覺,他穿著的並不是紅衣,而是被鮮血染紅的白袍,破裂的袖口裡能夠看見深可見骨的傷口,皮肉翻卷著,裡面森森白骨刺痛著葉韶的眼睛。

“以妖身入魔,屠戮生靈,”雲華半闔著眼,眼底滿是居高臨下的憐憫,“妖魔,這萬頃焦土,都毀於你的手裡。”

曲泠很短暫地笑了一聲,“是嗎。”

隨後,他猛然站起,葉韶都聽見了骨骼錯位的咯吱聲。然而妖魔像是感覺不到這劇痛一般,或者說這痛苦就是他所渴求的,灼燒著他的骨血,讓他越發興奮地戰栗。

“去。”他十指染血,於濯月劍上用力抹過。

下一秒,光華大作!

無數長劍憑空出現,陳列於曲泠身後,如蓄勢待發的箭矢。

刺目的冷光中,葉韶認出了自己的洗星劍,還有青丘主君佩戴的古樸長劍...他們靜靜列在曲泠身後,等待他的號令。

“他們不會離去。”曲泠說,“雲華。青丘絕不會消失。”

“你會死。”雲華顯然有所忌憚,“你撐不住。”

“哈。”曲泠嗤笑出聲,暗金色妖瞳冷得出奇,豎瞳細若針尖。

“那就死。”曲泠說。

-

葉韶猛然驚醒,一摸臉上全是濕熱的水漬。

她顧不得自己現在的模樣是如何狼狽,連鞋子也顧不得穿,就往門邊跑,“曲泠!”

她不管不顧跑著,路上也許遇見了宿棠月,也許遇見了謝映,他們詫異或擔心地問她怎麼了,而她卻無心搭理。

直到她踏入後院。

陽光正好,少年正好出了一劍,燦爛陽光落在他的劍尖,像是被挑動的碎金。

白衣輕劍,意氣風發。

聽見她的動靜,曲泠猛一回頭,還沒看清葉韶的表情,笑意就已經攀上了他的嘴角,眼尾像開出花一樣眯起,“阿音...”

隨後,他一頓,下一秒就掠到葉韶身前。

“阿音?”曲泠小心翼翼地用指節為她搽眼淚,“怎麼啦?”

“有人欺負你嗎?”他問,“還是哪裡不舒服?”

“沒事了。”見葉韶一直盯著他不說話,眼淚像不要錢一樣往下面掉,他連忙把她抱進懷裡,用手輕輕按著她的後頸,“沒事的。”

“我在這裡呢。”少年溫和地親親葉韶的耳尖,“誰欺負你,我就把他殺掉。”

葉韶很悶地罵他,“不要老打打殺殺的。”

“哇你還罵我。”曲泠笑,“好。我明天就去念佛吃素,做妖怪和尚去。”

“你不可以不想活。”葉韶說。

曲泠“啊?”了一聲。

“總之就是不可以死。”葉韶說。

曲泠忍不住笑,把她的臉掰過來,“你這人怎麼還咒我啊。”

“我不管。”葉韶不理他,“總而言之就是不可以去死。”

“我才不死呢。”曲泠說,他垂下眼睫親她,語氣溫柔繾綣,“三百多年才討到一個媳婦,怎麼舍得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