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斯,周邈開始懷疑人生真幻、世界虛實。
不是對李斯次子迎娶公主一事,覺得不可思議。
李斯‘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諸公子’,是載於史冊的。
即便是為了凸顯李斯‘富貴極矣’,而言辭有所誇張,李斯有兒子尚秦公主、有女兒嫁秦公子這事兒,這事可信度還是很高的。
周邈之所以懷疑人生和世界,是因為,他的生活似乎有一點懸浮?
難道他是什麼基建種田文裡的男主,走的全都是事業劇情線?!
除去為了改建鹹陽、治馳道兩個任務奔忙,給始皇陛下傳授‘神通’、安利好物,他似乎就再沒其他事了?
成為大秦仙使一年多,仔細想想,竟然沒怎麼見過大秦諸公主、諸公子,也沒見過始皇陛下的妃嬪、大秦上卿們的家眷!
“……你們說,我是不是活得太懸浮了?”
侍立左右的方岩&燕:仙使,你要見陛下的妃嬪和上卿們的家眷,是份什麼心思啊?
當然,他們不是懷疑仙使存著什麼彆樣心思,隻是對仙使的奇思妙想感到……無措。
不過,雖不能逐字逐句理解仙使語意,意會一番,大概也能明白,仙使緣何有此感慨。
方岩斟酌措辭:“或許,長公子、十八公子,仙使已經見過?”
“那不是還有諸公子和諸公主嗎?”
始皇陛下的諸公子中,也就扶蘇、胡亥、高、將閭四個公子有名有姓,諸公主他也就聽說過嬴陰嫚,除了扶蘇和胡亥,餘者他是一個都沒見過啊。
方岩嘗試解釋:“長公子尚且剛過及冠,之下諸公子年歲尚輕,不到顯於人前的時機,況且鹹陽離宮彆管三百,諸公子與公主或隨母居於各宮、或獨居各處,仙使罕少見到也正常。”
方岩沒說的是,還因為諸公子才乾不顯,不得陛下青眼重用,都未能在前朝領一官半職,更莫說出現在仙使面前了。
隻看朝官百數,能叫仙使記住的又有多少?
周邈剝了顆野板栗,嚼吧嚼吧:“那倒也是哈。”
不像後來的明清皇宮,尤其清朝宮妃、皇子皇女成親前大都聚集住在宮中,大秦鹹陽固然也有鹹陽宮殿群,宮殿彆館間有甬道相連,可分布不算緊湊,甚至是獨立零星分布。
而他基本是六英宮-章台宮-出差,三點一線,一年多也沒偶遇一次,也說得過去。
方岩帶著些微促狹意味,又道:“而且,仙使留在鹹陽時,偶有空閒也大多待在六英宮,也不喜好遊玩訪友,自然也見不著上卿們的家眷。”
你自己宅怪誰?——隻差明著問出來了。
燕也笑吟吟道:“至於陛下的夫人們,尋常無事靠近不得章台宮、六英宮,仙使也是見不著的。”
“也是哈,哈哈。”周邈莫名羞赧地撓撓頭。
日常奇奇怪怪的疑惑得到解釋。
但話說到
這裡,周邈就開始好奇:說起來∨[(,扶蘇成親了沒?”
他與扶蘇互為摯友以來,竟然不知道兄弟的人生大事!你敢信!
說起來,關於扶蘇妻子的人選,後世民間曆史學家有兩種推測:一是李斯之女,二是王翦孫女。
李斯之女,大約是源於李斯‘女悉嫁秦諸公子’。
王翦孫女,則是傳聞有史記載,扶蘇因始皇帝不喜,而問計於姻伯王賁。
但感覺兩個推測都有很大漏洞。
扶蘇如果是李斯女婿,後來李斯怎會棄扶蘇選胡亥?
因為太過離譜,相較之下,扶蘇是王翦孫女婿還相對靠譜點。
這樣一來,扶蘇去蒙恬軍中監軍,王離又為蒙恬副將,那他們三人其實是盟友。
但問題在於,姻伯這個稱呼,後世語義是:兄弟的嶽父、姊妹的公公及遠親長輩。倒也有古今異意的可能。
在周邈心念電轉之間,方岩已經答道:“長公子娶親已有三年,尚未有子息。”
周邈嗖地坐直,抬頭好奇追問:“是誰家女娘??”
他可太好奇了!
仙使竟不知長公子家室,這誰也想不到啊。
方岩儘職儘責解答疑惑:“長公子娶妻王氏女娘。”
“王老將軍的孫女?!”
難道扶蘇的妻子,真的是王翦孫女!?
方岩糾正:“不,算起來,是王老將軍的堂孫女。”
“哦哦!”周邈懂了。
不是王翦親孫女,但是王氏女②。
周邈好奇心得到充分滿足,就開始考慮去不去赴李斯次子婚宴了。
“畢竟之前我與朝臣少有交際,去李家赴宴似有不妥?”
磕一粒炒鬆子,噗地吐皮,有些猶豫。
方岩沉吟之際,燕先道:“李丞相邀請仙使,乃是為全禮儀。仙使若有興致,赴宴可。若無閒暇,遣使送上一份賀禮,不親去亦可。”
上一輪賜福大典已結束,新一輪尚有幾日,周邈正是閒來無事,又有點好奇公元前大秦的昏(婚)禮儀式。
對於赴宴,他是有點子興趣的。
燕隨再道:“至於仙使所慮——不宜與朝臣過近,其實無需顧慮。”
“一則,李丞相已有左丞相尊榮,即便仙使赴宴,也就是再加盛榮,其實無礙。”
李斯已是顯赫尊榮加身,再少點多點,無礙大局。
“二則,王老將軍病中,仙使已經前去探問過。仙使再赴李家婚宴,也在情理之中。”
或者說,去赴宴還更顯得不偏不倚。
但周邈他若不願去,李斯也不會有怨言。
以王翦為大秦建下的功勳,仙使前去探病,是謂名正言順,不算偏愛。若不去李家赴宴,也就不算多麼不公了。
燕最後道:“最重要的是,全憑仙使樂意,赴宴與否皆可。”
難道如果陛下去王家探望過王老將軍,而李丞相病後卻
未去,李丞相還敢怨怪陛下?
雖不全然恰當,但類同此理。
?鴉泉提醒您《我把自己上交秦始皇》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周邈日常為燕聰明靈透,豎起大拇指:“燕分析得在理!”
“那就去赴宴!”於是愉快拍板!
……
因為周邈對於赴宴觀禮有點子興致在,午休起來後,便開始打整衣帽鞋履。
而在午休期間,燕早已挑好賀禮,方岩也已備好車駕。
日跌三刻,周邈帶上方岩和燕,及隨行護衛的四名武士,乘車出發!
二馬拉車駕不緊不慢,不到晡時,就已經到達李家外。
昏禮在黃昏時分舉行,到達時距離儀式約莫還有整兩個時辰。
所以,仙使是來早了的。
以地位尊卑論赴宴先後順序,他應當壓軸抵達,僅在嬴政遣使賀喜的使者之前——如果有遣使的話。
晡時末、日入中,在這之間到達較好。
結果他早到了一個時辰。
但李家門前街上車馬不說數以千計,卻也排出一二裡地去,可見鹹陽中低官員已經到了。
左丞相次子尚公主,沒有世所共知的夙仇,誰能不來賀一賀?
仙使車駕駛來,尚未入內的賓客皆避讓道旁。
於是,車駕停下,周邈下車時就得以正對李家大門,以及迎到馬車前的李斯父子。
“仙使蒞臨,真令陋室蓬蓽生輝!”
至於到得早了?
仙使降臨,怎會有早晚?
仙使到時,便是最佳時分!
周邈也從來不受限於‘士相見禮’等一係列俗禮,下了車就把燕備的賀禮轉交給李斯。
“賀李二郎君新婚之喜,祝夫妻和睦、百年好合。”
李二郎君尚不曾授大夫、卿或侯爵,於是行士的昏禮。
此時身著爵弁服,纁裳緇袘。一身禮服莊重無比,襯得人都帥氣幾分。
對,新郎本身長相一般,但禮服襯人。
不然怎麼說男女一生最帥最美時,是新婚那日?
“謝仙使!”
李斯和李二郎趕緊行禮道謝,接過賀禮。
然後李斯親自為周邈引路,進來堂中。
安排人在客座首位落座後,又招呼隸臣妾呈上漿飲糕點,並一直陪座在側。
堂上席位空置近半,而已經到來之前見過、沒見過的賓客,都已經上前見禮交際過一遍了。
周邈道:“李丞相不必管我,你自忙你的去。”
李斯恭敬又熱情道:“臣已讓犬子李由,代臣去大門外迎賓,外面的事就交給他們兄弟了。現下臣最當忙的事,便是接待仙使。”
周邈:真不像他平常認識的李斯。
李斯:場合不同,不必奇怪。
以周邈的仙使尊位,自然不可能去圍觀昏禮全過程。
但在堂中與李斯相對枯坐,間或與堂上不熟的賓客應酬兩句,也太過無聊透頂了!
早知是這個樣子,他就不來了!
所幸不久,侯爵之中張良和章邯,三公九卿的馮劫、馮去疾、蕭何和王綰一乾人等,也紮堆先後到達。
“見過仙使!失禮失禮!”在仙使之後到達的眾人,甫一進來,便趕緊上前相見並賠禮。
周邈擺擺手:都是熟人,就彆講這些虛禮了!何況也不是你們來遲,是我來早了。??[”
堂上席位很快填滿,之後就進入了熟人局。
一起在席間說笑閒談,總算不那麼無聊了。
隻是!
之後直到天色昏暗時開席,而後點燈吃席,席散離府,他都再沒見到新郎一眼,更彆說新娘了!
更彆說見識公元前的昏禮儀式。
宴席場所,與昏禮儀式場所,根本不在一處!
#這婚禮他參加了個寂寞!#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周邈撐著坐上回宮的車駕,才讓一身失望怨氣儘數散發。
“這不是我想要參加的婚宴,早知如此,我便不來了。”
作為始皇陛下使者,後來大軸出場,攜禮來賀的扶蘇,離開時應邀與周邈同乘。
見仙使摯友失望至此,扶蘇嘗試勸解:“想要見證昏禮全程,你得先做新婿迎親的隨從,才能去往新婦家中。
迎歸之後,再為讚者一類主持昏禮的尊長,才能得入寢門,見證之後的儀禮。”
“然如此,也才能見識大半程。”扶蘇想到自己,現身說法:“唯有親身為新婿,才能見證昏禮全程了。”
“哈?”周邈一想還真是,“那確實。”
“看來我想要見識大秦的昏禮儀式,唯有自己舍身做新婿了!”
為了見識公元前的昏禮儀式,舍身做新郎,誰不說一句熱愛啊?
“大秦未盛,何以家為!”周邈化用冠軍侯的名言,激昂言誌。
隨後又長歎一口氣,“那看來還要好些年,才能一償見識大秦昏禮的心願了!”
又或者,這輩子都沒機會見識了。
畢竟以他仙使的身份,可以想見,結婚不是一件能草草決定的事情。
冬日晚間天冷得很,燕和方岩也被叫進車中侍奉(同乘)。
聽著長公子與仙使閒侃,一如平常,眼帶笑意。
……
赴宴婚禮,結果赴了一場空。
甚至連新郎名字都不知,姑且就叫著李二郎,新娘也隻知是始皇陛下三公主,不是他唯一聽說過的‘嬴陰嫚’。
如此又過幾日,一月之期已滿。
周邈再次出差,進行第三輪的賜福大典。
一月一輪,月複月,輪複輪。
再回神時,已是春暖花開的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