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由伊甸組織，尋找人魚鄉的隊伍，蘇白清是我們隊伍的一員。”年夕哲說，“因為意外，我們和他失散了。”

繁盛景說：“各位救了他，我們還沒有感謝你們。”

黃發傭兵知道，他是在用利益引誘自己說出蘇醫師的消息。

集落外停的車明顯屬於這些人，他們的穿著打扮也透出不一般，黃發傭兵相信他們就是蘇醫師的隊友，但蘇醫師的能力那麼寶貴，他們非但不將蘇醫師放在安全的地方，還把人帶出來，甚至弄丟了。

想著蘇白清的傷疤，黃發無法不對這些人懷有惡感。

“我們和蘇白清失散了。”黃發傭兵說，“現在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蘇醫師寧願找一個畸變者，也沒提過要找自己的隊友。

他得先回去詢問蘇醫師的意見，看他願不願意回到隊友這裡。

黃發傭兵還有私心，他不希望蘇醫師被帶走。

繁盛景沒有上來就相信他的話，詳細盤問：“怎麼會失散？”

“我還要問，他怎麼會和你們失散。”黃發傭兵掃視四周，語氣糟糕，“你們的裝備這麼精良。”

“當時我們在汙染區，車開不進去。”繁盛景解釋，“而且蘇白清是擅自離隊的。”

這顯然說服不了黃發傭兵，他不相信蘇醫師會擅自離隊。

就算真是那樣，也是這些人有問題。

繁盛景雙手放在風衣口袋，冷不丁道：“隻見你責怪我們，倒是沒見你自責，好像你沒弄丟蘇白清似的。”

黃發傭兵心裡一驚。

他正要找話搪塞過去，忽然看見伊甸的進化者押著少年傭兵出來。

那是護送人魚混血逃離廢棄大樓，與他們失散的同伴。

黃發傭兵上前一步，擋住伊甸的進化者，視線掃過對方手裡的槍：“你們要乾什麼？”

“黃哥。”少年被汙染侵蝕的臉虛弱笑了起來，露出一點虎牙，“死前能看見你們，我也滿足了。”

少年汙染嚴重，已經開始發生畸變。

黃發傭兵的心沉到穀底，猜到了他們要做什麼。

畸變不可逆轉，一旦開始畸變就沒救了。

少年那晚想留在廢棄大樓，和他們一起死，他們念著對方年齡小，硬逼著他走，沒想到他們都好好的，少年反而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我不想畸變，就算成為畸變者以後，有朝一日能擁有智慧，那也不是我了，隊友不好下手殺了我，所以我就拜托伊甸的人。”少年傭兵碎碎念，“變成這樣是為了保護人魚混血，本來我是不後悔的，結果知道蘇先生也是人魚混血，我可後悔了，還不如保護他。”

少年的眼神含著期冀。

“蘇先生沒事吧？”

黃發傭兵的喉結滾了滾，沒有說話。

“可惜沒娶過媳婦，我想通了，就算是男媳婦也行。”少年歎了口氣，“不過隊長和我一樣，也行吧。”

眼看著少年要被帶到外面處死，黃發傭兵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蘇醫師能救他。

如果蘇醫師不願意透露自己的消息，即使隊友會死，黃發傭兵也會幫他保密，但問題是，他還不知道蘇醫師的意見。

更何況，不透露蘇醫師的消息，裡面有他的私心。

正在黃發傭兵煎熬掙紮的時候，另一個進化者匆匆從屋裡走出來，對繁盛景彙報：“我感覺到集落裡新增兩個高度汙染的生命體，極有可能是兩個畸變者。”

他指向遠處一座房屋。

“就在那裡。”

那是蘇白清所在的房屋。

黃發傭兵臉色很差。

伊甸的重要隊伍，必定配備擁有各方面能力的進化者。

集落居民發現不了兩個畸變者，但伊甸的人可以。

“等等。”黃發傭兵叫住要對少年開槍的進化者。

事已至此，蘇醫師被發現是定局，不能再讓少年送命。

“他還有救。”

面對彆人詫異的目光，黃發傭兵說：“你們沒發現，我們身上的汙染格外少嗎。”

說到這件事，黃發傭兵面上浮現狂熱。

*

集落裡最豪華的房屋屬於首領。

傭兵們本想給出更多物資，讓集落首領把房子讓出來兩天，他們好給蘇白清住，但他們帶著畸變者，不方便太過招搖惹人注意，隻能作罷。

現在他們住的屋子也算不錯。

門窗齊全，不會漏風，還有柔軟的被褥。

不過，房屋如今被伊甸的人團團圍住。

繁盛景帶人走進去。

這些傭兵在繁盛景看來，素質稱得上優秀，應該經受過隊長嚴格的調教，但還是不擅長偽裝自己的情緒，編造邏輯縝密的謊言。

他們身上本就有疑點，首先廢棄大樓所在的汙染區，距離這個集落不近，他們沒有車輛，能這麼早來到集落就很奇怪。

而且，他們能從廢棄大樓逃出來，也是奇跡。

他們甚至還能在大樓內生火做飯。

那本該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們的隊長救了他們。

黃發傭兵說他們和蘇白清失散的時候，繁盛景就十分懷疑，聽到他們窩藏了兩個畸變者，繁盛景立刻覺得，其中有一個必然是薑緒，但實際看到蘇白清安然無恙被兩個畸變者夾在中間的畫面，他還是感到吃驚。

年夕哲立刻上前，擋在蘇白清面前，隔開他與兩個畸變者，臉色發白，胸膛微微起伏。

雖然聽過傭兵的講述，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目睹兩名危險的畸變者離蘇白清這麼近，還是刺激到了他的神經。

“年夕哲，你乾什麼。”

森鬱微微皺眉，對年夕哲的舉動感到不滿，握住年夕哲的手臂想將他從蘇白清身前拉開，結果年夕哲反過來抓住了他的手腕。

“森鬱。”年夕哲看著森鬱，眼神有些陌生，“你都做了什麼。”

“我救了你，蘇白清救了我。”森鬱微微歪頭，“蘇白清快要死了，我就把你們帶到巢穴，治好他的傷。”

“我不是指這些。”年夕哲語氣加重，“我是問，你對蘇白清做了什麼。”

“咳。”

怕森鬱說出親吻的事，蘇白清發出咳嗽聲打斷。

繁盛景說：“拿下他們，慢慢審問。”

蘇白清不讓兩個畸變者傷人。

一旦傷人，他們在人類社會更沒有立足之地。

薑緒與森鬱隻能束手就擒。

“彆傷害他們。”蘇白清說。

“你竟然會為畸變者說話。”繁盛景來到他面前，“我聽那些傭兵說，你擁有淨化的能力，這件事實在太過重要而且不可思議，雖然你獲得淨化能力，就可以解釋很多疑點，但沒有親眼看見，我無法完全相信，希望你諒解。”

“聽說你在出現魚尾的時候，才能使用淨化能力，在那之前，先講一下你這段日子的經曆吧，許多人都很擔心你。”

“不要盤問蘇醫師。”黃發傭兵十分不滿，“你們見到蘇醫師，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彌補他這些日子在外面受的委屈。”

繁盛景說：“住口。”

年夕哲知道，老師太心急了。

急於想了解蘇白清的具體情況。

在有關人魚的事情上，他很容易衝動。

年夕哲的心情則是複雜。

不同於繁盛景心裡還有些懷疑，他已經相信傭兵的話。

擁有魚尾的蘇白清，不是他的幻覺。

都是真的。

“老師。”年夕哲提醒道，“冷靜點。”

繁盛景閉上眼，微微吸了口氣，等待蘇白清的答複。

然而，蘇白清沒有說話。

他的雙腿忽然很不舒服。

這次的不適感與以往魚尾每次出現都不一樣，來勢洶洶，蘇白清坐著都感覺到體力劇烈被消耗。

繁盛景了解蘇白清，他身體不舒服的時機太巧，很像是假裝這樣以逃避他的問題。

繁盛景現在非常患得患失，見狀懷疑不由得加深：“逃避是沒有用的，早點坦白，就算你實際上不會淨化，而是借用了彆的東西也沒事，否則拿人魚的事情蒙騙彆人，你知道會有多嚴重的後果。”

“彆問了。”森鬱著急道，“蘇白清不舒服。”

他掙開進化者的鉗製，剛朝蘇白清靠近一步，就被伊甸的進化者重新拿下，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他。

下一刻，繁盛景面露驚詫。

他的身體不受控製，面朝蘇白清重重跪下，膝蓋砸在地面，發出沉悶的響聲。

繁盛景滿臉不可思議，他受到了壓製。

純血人魚與人魚混血之間，有著上下位的關係，人魚可以壓製混血，操控混血的想法與行為。

就像高等級的畸變者，能用汙染控製低等級的畸變者一樣。

繁盛景倏然抬頭，看見魚鱗從蘇白清的褲擺延伸出來。

雙腿變成魚尾的同時，蘇白清的體力被全部抽空，感到極度困倦，眼睛一閉直接睡過去。

房間內安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畫面驚住。

聽彆人轉述，與親眼見證的衝擊力截然不同。

繁盛景呆呆看著蘇白清的魚尾，有生以來第一次露出能用癡傻來形容的表情。

年夕哲曾在半夢半醒間見過蘇白清的魚尾，也被眼前的畫面衝擊了心神。

而繁盛景發呆的時間，甚至比他更久。

直到睡著的蘇白清身體一歪，繁盛景條件反射接住他。

年夕哲晚了一步。

看著老師維持茫然的表情，輕手輕腳將蘇白清放倒在床上，年夕哲收回伸到一半的手。

房間響起混亂的聲音。

因為蘇白清閉上眼睛倒下，薑緒躁動掙紮，其餘進化者竭儘全力才控製住他，給他注射鎮定的藥物。

所有人都以為，繁盛景忽然下跪，是因為蘇白清。

蘇白清本就脾氣不好，身體不舒服的時候還被繁盛景盤問，針對他再正常不過。

唯獨一個戴耳釘的青年若有所思，看向被鉗製著的森鬱。

森鬱直勾勾注視著蘇白清，藍紫色的眼眸盛滿關心，眼眸顏色相比之前變深了些，還殘留著對繁盛景的敵意與不快。

繁盛景叫隊醫過來檢查，隊醫忍住不去看蘇白清的魚尾，小心翼翼檢查完說：“蘇白清體力消耗太大，睡著了，不要打擾他，讓他好好睡一覺。”

“他脖子上的傷，不知道是怎麼好的。”年夕哲說，“有沒有後遺症？”

“沒查出後遺症。”隊醫搖頭，“他的身體很健康。”

見森鬱安靜下來，繁盛景說：“把兩個畸變者隔離起來。”

接著，他看向年夕哲：“你和森鬱是朋友，還有話想問他，也過去吧。”

年夕哲點頭，最後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蘇白清，轉身離開。

蘇白清迷迷糊糊間聽見，不停有人想進來探望他，都被攔在門外。

醒過來的時候，蘇白清對上一雙黑色的眼睛。

一位長相俊俏，打著單邊耳釘的青年，正彎腰看著他。

“齊舟。”

“沒想到蘇醫師記得我的名字。”齊舟笑著說，“真榮幸。”

齊舟是伊甸的進化者，擁有雙序列的進化能力，其中一個很特殊，能將他看見的畫面，聽見的聲音傳遞給彆人。

更重要的是，殺了原主的就是他。

原主哄騙森鬱被拒絕，對森鬱糾纏不休，齊舟愛慕森鬱，就殺了他，導致原主死得比劇情裡早太多。

現在，齊舟應該見過森鬱了，不知有沒有喜歡上他。

蘇白清也不確定，齊舟有沒有得知他和森鬱的關係，進而產生殺意。

他坐起來，身體往後靠，有些戒備，齊舟語調輕快解釋道：“不用緊張，你失蹤這段時間，城裡的幸存者都很擔心，我來帶他們看一看你，否則要是再晚些時間，他們估計會炸。”

齊舟轉頭看向身後的繁盛景。

“領隊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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