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清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感覺男人的尊嚴遭到了侮辱。
“夠了。”蘇白清冷聲說,“給我下去。”
聽見蘇白清帶著怒氣的冰冷聲音,薑緒像被當頭一棒,眼裡野獸的欲望消退,握著蘇白清腿部的手微微一抖,緩緩放下。
“出去。”蘇白清說。
薑緒停頓了半晌,起身離開。
蘇白清穿好衣服,薑緒也沒再回來,黃發傭兵打開門進來,紅著臉緊張道:“蘇醫師,我來守夜。”
很多傭兵對蘇白清說話,都容易激動到臉紅。
他們對蘇白清也過度保護了,在外面守夜還不夠,得有一個人看著他才放心。
蘇白清問:“薑緒呢。”
“在外面。”黃發傭兵回答。“客廳裡。”
黃發傭兵小心觀察蘇白清的表情。
不知道隊長與蘇醫師發生了什麼,他從來沒見過自家隊長忐忑失落的樣子,何況隊長已經畸變,本該沒有那樣的情緒。
他進來前,隊長緊盯著蘇白清的臥室,又不敢讓蘇白清看見自己的樣子,竟然有點可憐。
但隊長今天一直與蘇醫師形影不離,他羨慕都來不及,也產生不了同情。
反正肯定是隊長做了什麼,惹蘇醫生不高興。
黃發傭兵看著蘇白清躺在床上,陷入夢鄉,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看得出神。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蘇醫師,也沒有妄想,蘇醫師是幸存者的希望,能有靠近保護他的機會,已經是莫大的幸福。
*
天剛蒙蒙亮,蘇白清就被腿部的灼燒感驚醒。
他被褥下的雙腿重新變成魚尾,昨晚新換的褲子被撕開,裂成碎片。
真費褲子。
蘇白清轉過頭看向床邊,黃發傭兵已經離開,換了另一個傭兵來守他。
“叫你們的隊長進來。”蘇白清說。
傭兵開門出去,蘇白清看見客廳十分擁擠,幾乎裝不下那些身高體壯的傭兵,臟衣服與打滿補丁的舊被褥亂糟糟鋪在地上。
從他的角度,看不見外面的薑緒。
薑緒有意待在他看不見的位置。
薑緒不知道自己昨晚的所作所為意味著什麼,但潛意識感覺,蘇白清不會想看見自己。
蘇白清昨晚是生氣,但氣性沒大到過了一夜還計較的地步,等薑緒進屋,就繼續給他淨化汙染。
這次淨化完,薑緒坐在地上沒有動彈,眼神時而清明,時而混沌,陷入自己的記憶。
可能是要恢複的征兆。
傭兵把早飯給蘇白清端進來,蘇白清吃東西基本不會發出聲音,也打擾不到薑緒整理思緒。
這次魚尾維持的時間很短,剛吃完東西,蘇白清的魚鱗就開始脫落,薑緒一直垂著頭,對外界沒有反應,蘇白清快速找了條新褲子。
換好的下一刻,薑緒剛好抬頭。
床上的布料碎片立刻勾起他昨晚的回憶。
薑緒倉皇抬起爪子捂住臉孔,僅露出一隻血紅的眼睛和下面的小塊皮膚,那一塊皮膚已經紅透,蜂蜜一樣的膚色起不到多少遮掩作用。
“我都想起來了。”薑緒竭力保持沉穩,掌心下傳出來的聲音有些悶,“感謝醫師救了我,還有我的隊員,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
“你幫我找到森鬱就可以。”蘇白清說。
“好。”薑緒說,“醫師要找的人,我一定會找到。”
語氣僵硬說完這些,薑緒的喉結滾了滾,他還想為昨晚的事謝罪,但難以啟齒。
薑緒常年在外與畸變者打交道,懂得無數擊殺畸變者的方法,卻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該怎麼辦,他昨晚那樣褻瀆蘇醫師,不能不賠罪,但蘇白清現在看起來心情還可以,他怕重新提起那件事,會令蘇白清不快。
薑緒從隨身空間裡取出一柄軍刀,遞給蘇白清。
“我神誌不清的時候,會做出不恰當的舉動。”薑緒說,“蘇醫師可以攻擊我,我不會還手。”
頓了頓,薑緒補充道:“什麼時候都可以。”
現在拿刀刺他,也沒關係。
蘇白清接過軍刀,拿在手裡打量。
軍刀的外形冰冷淩厲,蘇白清很喜歡,還可以用作防身。
他收下了刀,除此之外就沒再說什麼,也沒對薑緒做什麼。
薑緒心中忐忑,不確定蘇白清有沒有原諒他。
冒犯了人魚的負罪感依舊纏繞著他。
何況,蘇白清救過他兩次。
之前一次,還有一年前的那次。
蘇白清說:“我們可以出發了。”
薑緒神思不屬點頭,伸出雙臂抱起蘇白清。
蘇白清皺眉:“我現在有腿,可以自己走。”
薑緒的身體頓時僵硬。
之前蘇白清的魚尾維持了兩天,一直都是靠薑緒搬運,他還保持著沒有神智時養成的習慣,不假思索就按本能去做,伸手之前都沒問蘇白清一聲。
“對不起。”薑緒感覺自己的道歉很蒼白。
他還是惹蘇白清不高興了。
薑緒的手臂僵硬至極,穩穩將蘇白清放下。
“你的隊員都在外面。”蘇白清提醒,“他們知道你恢複記憶,應該會很高興。”
薑緒近乎是落荒而逃。
傭兵多是年輕小夥子,看見隊長開門出來,正常說話,發出興奮的歡呼,還有人要衝到蘇白清房間道謝,被薑緒伸出手臂擋住。
發現隊長臉色不好看,傭兵的歡呼戛然而止。
“蘇醫師救了我們的命。”薑緒說,“以後我們為他效力,你們應當沒有異議。”
其他傭兵沒有意見,這就是他們渴求的。
“沒發現隊員被寄生,險些殺了你們還有蘇醫師,都是我的過錯。”
傭兵們七嘴八舌安慰。
“當時隊長在對抗汙染,怎麼能怪你。”
“要說錯也是我們的,我們眼力不到家,沒發現隊友的異樣。”
“你們的本事確實不到家。”薑緒聲音變冷,掃視亂成狗窩的客廳,“看你們這亂七八糟的樣子,快點收拾。”
傭兵們汗毛一豎,找回了以往被隊長教訓的感覺,立刻開始收拾。
這些大老爺們平時不講究慣了,他們白天在蘇白清面前努力維持形象,裝得很累,夜裡和蘇白清不在一個房間,就有些放縱,再加上剛才看見隊長恢複神智,有的傭兵驚喜之下,把早餐掉在了被褥和衣服上,弄得更亂,直到蘇白清出來都沒收拾好。
被蘇白清看見自己不講衛生,傭兵們臉色發白,眼神驚恐。
而薑緒覺得難堪。
手下隊員丟臉,也意味著他丟臉。
“愣著乾什麼。”薑緒都不敢看蘇白清,聲音更嚴厲,“收拾你們的東西。”
所有人緘默不語,在寂靜的籠罩下快速收拾完,就啟程出發,帶蘇白清前往附近的水域尋找森鬱。
昨天進集落的時候,薑緒的畸變者外表不能被看見,而且他與蘇白清寸步不離,導致蘇白清也沒出現在人前。
蘇白清的魚尾,同樣不適合被看見,否則被引發巨大轟動。
現在蘇白清恢複雙腿,依然避開集落的人,如果他們看見傭兵隊伍裡多出了一個人,肯定會產生懷疑,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離開後不久,一支車隊靠近這個幸存者集落。
半履帶的裝甲車堅不可摧,可以在多種複雜的地形行駛,代表廢土最前沿的科技,集落裡的幸存者紛紛出來圍觀,小孩子張大了嘴巴,眼睛發亮。
“打聽一下,這裡有沒有蘇白清的線索。”坐在車裡的繁盛景說。
他看向車後座,那裡坐著在廢棄大樓放棄蘇白清等人離開的人魚混血。
“跟我下來。”繁盛景對他說,“和蘇白清一起的傭兵長什麼樣,你對集落裡的人描述一下,看他們有沒有見過。”
車裡的氣氛並不好。
薑緒的傭兵分成了兩隊,一隊那晚留在廢棄大樓斷後,另一隊護送人魚混血逃出來的時候,受了不少傷,他們一路東躲西藏,沒帶食物,腳程也慢,受傷的人汙染加重,人魚混血安撫他們的效果微弱,感覺他們時刻遊走在失控邊緣,下一刻就會畸變撲向自己,心驚肉跳。
人魚混血要拋棄傷者,其他傭兵堅持不願意,人魚混血氣急,說不拋棄傷者,那他就走。
留在廢棄大樓的隊長與同伴全部死亡,傭兵們本就心情悲痛,人魚混血還要無理取鬨,他們耐心告罄,為了不讓人魚混血亂跑,把他綁了起來。
人魚混血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這個時候,他們遇到了伊甸的隊伍。
繁盛景帶隊尋找蘇白清,他們最優秀的科研人員與器材都留在人魚鄉,沒探測出這裡已經成為新的汙染區,還打算穿過這裡。
人魚混血大聲呼救,繁盛景停車,把他從傭兵手裡救出來。
餘怒未消的人魚混血說那些傭兵綁架了自己,要把他們拋棄在原地。
冒犯他的人都該死。
他本以為,就算繁盛景的隊伍裝備精良,也該對他百依百順,為他的遭遇討回公道,但繁盛景並沒有聽信他的單方面說辭,而是向其他傭兵詢問完事情的經過,就帶他們上車,連給他們一個教訓都沒有。
人魚混血十分不滿,卻得知繁盛景就是人魚混血。
他憋屈閉上了嘴。
這也是繁盛景當領隊的必要性。
進化者很容易對人魚混血妥協,人魚混血也不願意服從他們,換成繁盛景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繁盛景拿出蘇白清的照片,問:“見過這個人嗎。”
人魚混血驚愕過後,臉色瞬間慘白。
能讓這樣的隊伍興師動眾尋找,蘇白清的身份必然很重要。
而他們把蘇白清扔在了廢棄大樓,蘇白清估計早已被畸變者撕碎。
繁盛景觀察著他的反應:“看來你見過。”
人魚混血囁喏道:“他死了。”
下一刻,他的衣領被人用力拽住。
年夕哲臉色糟糕,手上還打著點滴,聲音從咬緊的牙縫溢出來。
“怎麼可能。”
“冷靜點。”繁盛景按住年夕哲,向人魚混血詢問了前因後果,帶隊進入汙染區的廢棄大樓,查看情況。
“這裡沒有死人,還有他們生活的痕跡。”繁盛景看著地上熄滅的火堆,“雖然不知道他們怎麼逃過一劫的,但他們還活著。”
滿身冷汗的人魚混血長舒一口氣。
蘇白清活著就好。
聽到他的所作所為,這一路上,周圍進化者的目光快要將他淩遲。
人魚混血毫不懷疑,要不是繁盛景壓著,還需要他提供線索,他已經被碎屍萬段。
他也有些憋屈,蘇白清自己不說,他哪知道蘇白清是人魚混血。
作為人魚混血,怎麼會淪落成那副樣子,還和畸變者待在一起。
雖然蘇白清是人魚混血,但他也是。
不知道蘇白清做了什麼,搞得這些進化者死心塌地,完全不顧他的身份,對他毫不客氣。
繁盛景通過線索推測,那些傭兵帶蘇白清離開了汙染區。
隊伍繼續出發,尋找蘇白清,來到這片幸存者集落。
進入集落,他們很輕易就打聽到另一隊傭兵的消息。
“那些傭兵今晚還會住在這裡,明天才會走。”集落的首領說,“他們好像要找什麼人。”
然而,集落的人都沒見過蘇白清。
他似乎沒和傭兵在一起。
“我們先待在這裡,等那些傭兵回來。”繁盛景說,心情有些沉重。
他們兩度以為蘇白清死亡,緊接著又發現希望,蘇白清負責的進化者經曆這些波折,精神狀況已經十分糟糕,繁盛景能做的安撫也有限,經受不住再出一次岔子。
還有年夕哲。
他的精神狀況也不太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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