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蒸噩飲 嚎啕大哭(1 / 1)

墨息拄著拐杖, 沒走多遠,在一處低矮的岩台處停了下來。

她離開濕泥窟時,隻是繃著一張臉, 神情還算平靜, 但停下後忽然伸出手, 啪!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這樣泄憤還不夠,她四根手臂同時攥緊拳頭, 左右開弓掄向自己的腦袋, 乓乓、乓乓!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似的, 一拳比一拳用力,直接下了死勁揍自己。

謝靈見狀,立刻衝了過去, 但她過來時墨息又猛扇了自己幾個巴掌:

“住手!”

謝靈拉住她的手, 將她扯的半身都旋偏了過來:

“彆打自己了!”

墨息臉上火辣辣的, 又鈍鈍地疼, 她對謝靈的阻攔始料未及, 滿臉錯愕看向她:

“你是誰?!”

謝靈凝了凝神色,立刻冷靜下來道:

“我是巫藥師, 你方不方便跟我回一趟濕泥窟,我有話想對你說。”

墨息都不認識謝靈, 而且謝靈又自稱是巫藥師,她便產生了一絲警惕心理:

“你該不會是我的親族們找來說服我的吧?”

謝靈發現她的顧慮,便進一步表明身份道:

“不,我是青冥巫藥鋪的巫藥師,跟絳霞巫藥鋪毫無關係。”

墨息一時也想不到再問什麼,但還是很猶豫,奇怪道:

“可是你想對我說什麼話?我根本不認識你。”

謝靈這才找到機會, 解釋緣由:

“我想對你進行一次問診。剛才我已經判斷出你得了魂症,而且是第二類症狀,壓心如山,那時我就已經想找機會跟你談一談,但看到你剛才的行徑,我想你的病情遠比我判斷的還要嚴重。”

“所以,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問診。”

墨息聽到她是要給自己看病的,臉上頓時露出窘迫,為難道:

“算了,感謝你的好意,我還是不去了。”

謝靈通過她跟親族的吵架,隱約能猜出她不肯看病的緣故,便試著道:

“是我主動要你來的,這次問診不收錢。”

墨息之前不肯去巫藥鋪看病,就是因為需要花一大筆錢,而她手頭不但沒錢,還得攢錢為著將來的自立門戶,以及償還親族們幫她付的截肢求醫費。

所以她根本顧及不到自身的病情。

可這位巫藥師既然說了問診是不收錢的,那她或許……可以試一試,能了解清楚自己到底病到了什麼地步,也好。

墨息心知肚明自己的情況,她最近實在太不正常了。

謝靈見她神情有鬆動之意,便道:

“我們還沒吃飯,你一起過去,正好邊吃晚飯,邊接受我的問診。”

墨息再度被動搖,正好肚子早就餓的不行了,象征性猶豫了一下,便妥協道:

“好吧,那我跟你回去。”

回到濕泥窟,之前點的菜品也都上齊了。

墨息拄著拐杖,被謝靈攙扶落座,還有些不好意思,便撓撓頭道:

“剛才讓你們見笑了。”

昭燕連忙安慰她:

“不不,我們沒有笑,倒是你手腕上的傷,沒事吧?”

墨息聞言抬起手腕,對她們示意了一下,道:

“小傷,過兩天就好了。”

青冥剛才很是替墨息打抱不平,現在有機會說話了,便忿忿不平道:

“你的那些親族也太壞了,你現在還跟她們住在一起嗎?趕緊搬出來吧!”

墨息被她提到難處,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唉,我也想,可是現在還攢不夠錢,沒錢租賃洞窟,我哪兒都去不了。”

謝靈點的蒸噩飲這時也送來了。

蝦魔用木盤托著三隻粗陶酒盅,一隻扁口圓肚的粗陶罐,但見這塊岩原上又添了一位魔客,便連忙抱歉道:

“哎呀,我不知道還有一位魔客,我這就再拿一隻酒盅過來。”

謝靈解釋道:

“她是剛添進來的,這不是你的錯。”

但蝦魔作為夥計最怕招待不周,火速趕回廚房,又拿了一隻酒盅給墨息。

蒸噩飲盛在粗陶罐裡,看起來跟清水沒什麼區彆,謝靈用擱在酒水裡的木勺,舀了一勺倒進墨息的碗裡,但隻截到水盈盈的小半碗,便不再往下倒了。

墨息跟親族們大吵了一架,實在渴的慌,這會也沒心情跟謝靈三魔再客氣,端起酒盅,咕嘟咕嘟兩大口,直接將酒水一飲而儘。

蒸噩飲無色無味,看起來像清水,喝起來也跟清水差不多,但就是多了一絲似有若無的醇厚,入喉辣意微微泛開,絲絲縷縷往胸腹蔓延。

墨息伸手抹了抹嘴巴,意猶未儘道:

“我還想再來一盅。”

謝靈便又添了一勺給她,墨息如數飲儘。她隻覺得這酒水冰涼,喝下去很暢快,但不一會就感到喉間湧上來澀意,眼前也開始暈暈幻幻,影重光斜,有了醉意。

墨息受醉意驅使,漸漸忍不住心中委屈,眼眶酸澀地將它掀開了一角,自我撫慰的淚水,也很快將其盈滿。

因她是低垂著腦袋的,淚水凝聚成顆,便啪嗒、啪嗒直線往下墜落。

那淚流淌出來的一刻是滾燙的,但從她清澈的瞳仁往下落時,就已凝成了冷冰冰的水珠子:

“……我這段時間,實在是太累了。”

她壓抑許久的情緒,隨淚水一同洶湧,忽然抽泣了起來:

“我明明已經很努力……去變好了,可、可是為什麼,她們就是不肯理解我呢?”

“我隻是想遵從自己的意願活著,難道這是一件很過份的事嗎?”

“我都說了……我會把求醫費分文不少地還給她們,這是她們對我的付出,我還回去,那我就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主了,可這樣也不行、她們一定要對我不依不饒,一定要我按照她們安排的路走……那才是對的。”

“那樣、我才算努力,才算上進,除了做巫藥師,我所做的一些努力……都隻能是遊手好閒,玩物喪誌——”

“可是為什麼啊……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我的興趣就那麼一文不值嗎!?可明明我覺得很重要!是它們陪伴我長大,是它們幫我找到朋友,是它們給我安全感,讓我就算沒有親族庇護,也依然還能靠自己混口飯吃,即使它們被貶低的一文不值,可是任何東西、必須要有價值,必須要受魔尊敬,必須要獲得整個魔界的認可,必須要能攀登上整個魔界的高位才可以去喜歡嗎?!”

“我真的不明白,我也不喜歡!我很討厭做巫藥師,我也不想去上層洞窟,我喜歡野奴鄉,這裡有我最好的朋友……蘆逸,我絕對不會跟她分離的……!”

墨息開始隻是小聲抽泣,到最後遏製不住內心的痛楚,胸脯劇烈起伏,直接嚎啕大哭,但她仍舊在強忍,四根手臂死死捂住自己的臉,隻有淚水透過臂縫,不斷往下頜滲淌。

青冥見她突然就哭了,還哭的那麼撕心裂肺,一下慌張了起來:

“怎、怎麼回事,是不是這個蒸噩飲後勁太大了?”

謝靈從將墨息帶回濕泥窟,到她醉酒後崩潰痛哭,神情越發凝重,心中所診斷出來的也並不是一個好結果:

“不,是她的病情過於嚴重了。”

謝靈在此停頓,見墨息已經哭完,很冷靜地在給自己擦眼淚了,便特意提道:

“剛才還沒問,我該怎麼稱呼你?”

墨息情緒恢複的極其快,臉上平靜之餘,甚至染上了一絲輕快之色:

“我叫墨息。”

謝靈捕捉到她這個反應,神情又凝重了一分,道:

“你這段時間,是否常有痛哭之症,我指的是毫無征兆,突然沮喪、流淚,繼而情緒爆發,還有你剛才在濕泥窟外的做法,這種在自己身上宣泄怒氣的行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出現的次數大約有多少次?”

墨息微微愣了一下,仔細回想後,露出遺憾道:

“我記得不太清楚了,反正最近每隔三五天,我一到深夜就會突然哭起來,至於你說的在自己身上宣泄怒氣……”

墨息說到這個,有點難堪,但她也不是什麼害羞的性子,既然都被謝靈看見了,便直言道:

“我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做,但每次跟親族吵完架後,我心裡一憋屈,就會控製不住想傷害自己,而隻有這樣做,我才會感到暢快,火氣也跟著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