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柏想了想, 覺得不能就這麼打擊好友剛開始學習的熱情心：“靠譜！絕對靠譜！”

看著好友興高采烈的開始抄書，他突然就覺得有些心虛了起來。程川柏默默盯著手上的教案，恨不得一頭紮進去。

也不算騙人, 學習嘛，學到一定程度, 尤其是為國家辦事，那肯定就會自然而然的有錢。嗯，不算騙人, 不算騙人。

學習的事兒, 怎麼能叫騙人呢。

程川柏笑容真摯，對顧長雲說道：“對，沒錯，好好學習，面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顧長雲皺了皺眉毛, 一臉為難, 有些猶豫：“我不要面包啊, 那玩意不是外國人吃的大饅頭嗎, 不樂意吃，我就想要錢。”

程川柏：“……”

他費勁解釋：“我的意思是, 錢會有的, 好好學習, 一切都會有的！”

顧長雲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對，我就想要工資, 其他什麼都不要。”

“好！長雲你上過小學，重新拾起來小學知識應該不會太難，我平常不算很忙, 下了課我就教你。”

在蘭花村待的時間門久了，程川柏還不是後文裡和家人鬨翻鬱鬱寡歡的憂鬱男主，年紀輕輕的他剛來到蘭花村，就覺得這兒比家裡好多了。

事實上確實如此，蘭花村比不得城裡的條件，但是程川柏在這兒待的很是舒心，沒有家裡頭那幫亂七八糟的事煩著，他感覺上課都變得更加高興。

尤其是他還認識了顧長雲這個好友，程川柏想，好友他不愛說話，有些懶散，但是實際上——程川柏認為，世界上沒有懶惰的人。

世界上所有懶人，全都是沒有找到努力的動力！

就比如說面前的好友，這不就歪打正著，找到了動力的嗎？

顧長雲感受到他的目光，好奇抬頭，而後神情堅定，再次確認：“怎麼了？我一定要考上大學！川柏你快學習！不要浪費時間門！”

程川柏點頭，刷的一下掏出課本：看吧看吧，他就說，就是這樣的！

顧長雲的事情，不光是村裡人知道，就連知青點的知青們在勞動時也都聽說過。村裡頭沒什麼事，大家最大的樂趣就是今天說說這家八卦，明天講講那誰的糗事。

唯獨提到顧長雲，村裡人隻搖搖頭感歎兩句，就不再多說。

程川柏聽見過他們的話：“哎呦，長雲那娃，倒也不壞，估計是當年受了點刺激，越來越懶了，哎，工都不上，以後吃飯都成事了！”

從那往後，每次在村裡見到顧長雲，他都會想起這番話。不免好奇村人口中的“當年”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一個勤快的人越發懶惰。

成為比較相熟的朋友之後，程川柏仍舊沒有問。他低下頭看書本，哎，他自己家的那些糟心事還不樂意告訴彆人呢，何況長雲呢。

兩人埋頭苦學，時間門飛速而去。顧長雲很快抬起頭：“川柏，初中的課本你有嗎？”

“沒有，不過我聽說劉知青那裡好像有一本語文，你要是用，我就去借…………等一下。”

顧長雲已經把手上的課本和筆記收了起來，歸納整齊：“怎麼了？”

怎麼了？程川柏本人現在有點懵，他沒記錯的話，這才剛過去沒幾個小時吧？甚至連問題都沒有，埋頭看了一會書，就放下小學準備學初中的知識，還問怎麼了！

“長雲啊，就是，我們學習知識得一點一點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一口吃不成個大胖子，小學的知識沒有學個明白，借來初中的課本也是看不懂學不透的。”

程川柏斟酌著用句，生怕將這來之不易的學習勁頭給打下去：“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知青們大都讀過書，可最高也就是高中學曆了，大多數人都隻上完了小學。小學五年，就這還有人學不透課本上的知識呢！

不是程川柏擔心，而是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啊。

騰的一聲站起來，越過桌子，程川柏走到顧長雲身邊重新坐下。

顧長雲：“？”

還沒等程川柏想好接下來說的話，就猝不及防的被噎了回去。

顧長雲說：“我學會了啊！”

“……咳！咳咳！”被水嗆到的程川柏一臉問號的放下陶瓷杯：“啥？”

顧長雲再次重複：“學會了。”

“小學之後，不就該初中了嗎？”

程川柏：“？？？”

倆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間門，整間門屋子陷入了詭異的沉靜。

“你倆這是乾啥呢？”

門吱呀一聲響了，周老師下了課，拿著水杯和書本回到屋裡，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他在門口等了幾秒鐘，倆人硬是沒發現，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程川柏正想說話，就看見好友拉開椅子緊緊盯著頭發花白的周老師，低聲問他：“周老師當了好多年教師，工資應該不低吧？肯定有五十塊吧，真好。”

…………這話怎麼感覺味不太對？

程川柏起身：“周老師。”

頭發花白的周老師此刻也看到了他們面前的還翻開的課本，有些驚訝的看了眼顧長雲。

他是真的沒想到。

也是，任誰也想不到，在這樣一個平常的日子裡，一個知青和村裡出名的懶娃在一塊認真學習。

懶娃顧長雲問：“周老師，您這有初中的課本嗎？我要學習。”

這下不止是程川柏，周老師也默然了：“……”

周老師腦袋裡彎彎繞繞轉了一大圈，問：“要初中的書做什麼？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小學學曆吧，是小學課本學完了嗎？”

程川柏沒攔住，眼睜睜看著好友點了點頭：“是啊，不過隻看完了語文，其他科目還都不太會。”

程川柏鬆了口氣。

他解釋：“長雲他是拿了我的課本和筆記，他自己之前也上過學，有一點基礎，所以重新學習應該是很快的……”

就是，一個下午也太快了點。

但是在周老師面前，性情比較孤僻的長雲肯定不願意被那麼直接的說出來。作為長雲的好友，程川柏認為自己有必要守護好友的自尊心才是。

美化一點，怎麼了？

周老師更加訝然：“真的啊？學習是件好事，不過還是彆太著急看初中高中的課本，先打好基礎，把小學的知識學透徹。”

程川柏：“……”怎麼感覺，這些話有些許的熟悉。他剛剛是不是說過一模一樣的？？

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看著好友一臉認真，好像沒有在開玩笑的樣子，到喉嚨裡的字又給吞了下去。哎，他可真是個懂事的朋友。

“啊對，周老師，長雲他這是熱愛學習，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周老師狐疑的眼神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那挺好的。”

他坐下，拉開抽屜尋找初中課本。村裡的孩子們都還是小學階段，目前為止還沒有去考初中的，大都是認識幾個字，至多小學畢業後就得回家幫忙去。

再說現在也不讓高考了，讀完高中或者中專之後，確實是能有更好的工作，但是誰不知道這有多難？再說了，蘭花村不是什麼富裕的村子，吃飽穿暖就不錯了，哪兒還能有閒錢去讓娃考那麼遠呢。

村小學收費不高，完完全全是蘭花村自己搞出來的一處學校。教師周老師更是工資不高，至少沒有其他人想象中那麼高。

周老師將初中語文課本遞給顧長雲，歎了口氣：“哎呦，多讀點書總是好的，能學多少就學多少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複高考呢！周老師內心也是非常清楚，國家百廢待興，早晚會有這麼一天，隻不過誰也不知道這一天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

甚至於很多人已經放棄了考大學的打算，認為不會在有高考了。可周老師年長一些，他相對於年輕的知青們來說，更加堅定的認為，高考，總有一天會恢複的！

晃晃腦袋，把這些雜七雜八的想法都晃出去之後，周老師笑著說道：“既然想學，那就大膽的學！”

有句話說得好，知識改變命運。好好學習，蘭花村土生土長的娃兒們，說不準就能走到更好的地方去。

作為教師，他肯定會支持所有想要學習的學生。

顧長雲點頭：“嗯。我還要考大學，畢業了拿五十塊的工資！”

周老師面帶笑容。

笑容突然裂開。

“你說啥？”

顧長雲一臉迷茫：“好好學習，考上大學，拿一個月五十塊的工資啊。”

周老師被程川柏拉到一邊，低聲解釋起了這件事情的起因。

周老師一邊聽一邊點頭，順帶還能看看旁邊低頭看書的顧長雲：“原來是這樣啊，沒事沒事，我生什麼氣，誰不想找個好工作，哎，我懂我懂！”

其他他都懂，但是……一個月五十塊的工資，應該不是很好拿吧……？

彆說一個月五十塊了，蘭花村村人一年下來，滿打滿算還不到五十塊呢！這還是沒算上一家人吃吃喝喝花的錢，把這些拋下，一年攢下幾十塊了不得了。

長雲同誌他，還挺能想的哈。

周老師隨即又打起精神。沒關係，年輕人嘛，就是要讓他敢想。長雲以前可就沒有這種奮鬥的激情。

人活躍起來，不也蠻好的嘛！

周老師在腦袋裡過了一圈，終於鬆了口氣。這瞬間門他突然想到什麼，又問：“小學語文都看完了？”

顧長雲頭也不抬，正專注的看初中課本： “嗯。”

周老師不生氣，反而笑眯眯的問：“我這兒才給學生們出的試卷，你要不要試著做一下？就當檢查成果了嘛！”

看，如此機智的他瞬間門想到，學習是件好事，但不能盲目學習，也不能悶頭不理窗外事。川柏剛剛不是說了，長雲他隻學了這麼一個下午，估計也就草草看了一遍。

簡單看完小學書本，就想著趕緊學初中知識。

這怎麼行呢？

這樣緊趕慢趕的學習方法，不僅學不到什麼東西，還浪費了自身的時間門。沒有學習計劃，像個無頭蒼蠅一般想到哪裡學到哪裡，不行，絕對不行！

對於這類突然找到奮鬥目標的學生來說，在周老師眼裡和班上為了小紅花而努力做作業的同學沒什麼不一樣。

很容易心理浮躁，為了小紅花而寫很多很多作業。兩相顛倒，很容易就會產生厭學心理！

作為老教師，周老師掏出剛寫完的試卷，放在了顧長雲面前：“如果你把這張卷子考好了，我就把小學數學和初中課本都拿給你，隨便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