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試卷很簡單, 顧長雲也並非小學肄業，看了兩眼就開始下筆寫起來。
顧長雲心如止水。
一旁的程川柏卻是心裡突突的跳，他一邊想著“長雲肯定能行吧畢竟他讀過小學”, 一邊止不住的再次回想“那小學都是好多年前上的了，估計早就忘光了，隻看了這麼一下午的書就寫卷子, 長雲怎麼就答應了呢”。
作為好友，他應該相信長雲, 但是吧……這心心裡頭就像壓了塊大石頭一樣，沉甸甸的讓人忽視不了。
長雲也是突然之間找到奮鬥目標，要是因為考不好就打擊到他幼小的心靈，再想勸人好好讀書, 那不是就更難了嗎！唉！難！太難了！
他緊緊盯著顧長雲飛速寫答案的手, 再次在心底歎了口氣，瞧瞧，寫的這麼快，肯定沒有好好寫。
一瞬間悲從心來，長雲他……不會是看題目太難了所以直接擺爛了吧？長雲啊, 要不你再仔細看看, 說不定有幾道題是會的呢？
腦袋裡頭想了又想，最終化成一聲：“唉……”
程川柏默默看著顧長雲筆下刷刷的寫, 一點不帶停滯的。
他這邊還在擔心這個擔心那個，胡思亂想的功夫, 顧長雲已經把試卷翻了個面, 刷刷刷的寫完最後一道題，把卷子拍在了桌子上。
彆人不知道，但程川柏作為學校的助教老師還能不清楚嗎？周老師出的試卷, 向來能把那群學生們寫的吱哇亂叫，抓耳撓腮的。
學生們因為周老師出的卷子，不知道挨了家長多少頓毒打。周老師沒有突然間腦子抽搐的話，這次的試卷隻會更難，不會簡單。
程川柏心裡頭不由有些著急起來，唉，他得趕緊想想，等下長雲受了挫之後，他應該怎麼安慰對方。
“寫完啦？” 周老師湊上前去看。
試卷的難易程度，沒有人會比他更知道了，周老師親自出的卷子，不說難倒十裡八村，那也得讓家中常備柳條。不為彆的，為考不好的學生們吃一頓竹筍炒肉。
此刻，顧長雲就是這個即將吃上炒肉的“學生”了。
“學生”顧長雲一點不帶緊張的，自顧自寫好了卷子放好，直接打開了初中課本繼續學習。
周老師哽了一下，被這舉動差點氣到，轉念想想，哎，其實也沒多大事，等下他就知道自己錯了，應該要認真的打基礎的。
顧長雲這孩子，他是知道的，小時候家裡富裕，他爹還給請過私塾先生，專門教他啟蒙認字，後來不興這一套了，就把娃送到學校念了兩年書。
還沒念出個什麼名堂出來，得，顧家就被他爹給霍霍完了。
打那之後，周老師也就沒怎麼注意到顧長雲，隻知道這人越來越沒乾勁兒，年紀輕輕的，卻比村裡二爺爺乾的活都少。
周老師當時不止一次的想，這娃估計是被家裡頭的變故給刺激到了，瞧瞧，原本一個勤快的娃，現在都懶成什麼樣了！
他的目光充滿憐憫的看向埋頭看書的顧長雲，又用一種“我懂你”的眼神瞟了程川柏一眼。
在程川柏迷茫的目光中，倆人一塊兒看起了顧長雲剛剛寫完，新鮮出爐的卷子。
“……”
“……”
兩人沉默片刻，不約而同的從頭開始重新看了一遍，這下兩人對視，紛紛察覺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周老師艱難開口：“川柏，你早就知道的對吧，長雲他早就把小學課本學透了對吧？”
程川柏：“……”
我是應該說是，還是不是？
關鍵在於，長雲他以前真的很長時間沒有看過書了啊！前兩天碰上他，他還是拒絕讀書拒絕學習的態度，堅定的很，絕對不可能私底下偷偷學。
再說了，這也不是他的作風啊！
村裡人人皆知，顧長雲他乾完活就溜，從來不在工點多待一分鐘，出了名的懶小夥，怎麼可能會那樣。再者，長雲他好多年沒有上學，課本應該早就沒有了吧，不然他怎麼還會找自己借書？
程川柏的腦袋裡，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在他晃神兒這幾秒鐘，周老師已經自行腦補完成：“是了是了，長雲他肯定是私底下學了好久，才能夠有這樣的成績，唉，你這孩子，怎麼之前不告訴我呢，川柏你要是告訴我，長雲他也能有個答疑解惑的人，唉，他自己個不知道學了多長時間，遭罪噢！”
“唉？我初中數學放哪了，我找找。”
“川柏，你也彆愣著啊，快幫我找一下。”
程川柏隻得點點頭，但還是想解釋一番：“長雲他……”
周老師搶答：“我懂，長雲他肯定是私底下做了很多努力，唉，也就是這孩子心眼太實，不然他下了工來學校，想要念書，還能不給他念嗎！”
“……”程川柏艱難開口：“我的意思是，長雲他隻學了今天一下午。”
正在找書的周老師手頓了頓，回過頭來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知道啊，你看吧，這孩子剛找到機會，就抑製不住自己想要學習的念頭，迫不及待的重新看了一下午課本，唉，這些東西明明他早就會了的，還因為能夠看到書而廢寢忘食……對了，你倆吃飯了嗎，我看食堂應該快開飯了吧？”
腦補一切的周老師自顧自的繼續說：“不過食堂一直是那幾樣，都差不多，好像也沒什麼可挑的東西。”
“話說回來，長雲他這些年還不知道怎麼過活的呢，又要上工，又要讀書的，唉，真是太難了。”
發現一個勤奮好學的好學生，總能讓老教師興奮起來。
程川柏：“……”該說不說，我也挺難的。
看著答的非常漂亮的卷子，程川柏不得不重新看好友：……長雲他，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
可以說蘭花村裡有學曆的人真心沒幾個，除了下鄉的知青們能寫出來幾道題之外，村人大都將一腔熱血全都揮灑在了土地之上。
程川柏看看認真看書的好友，不由露出一點笑來。
這樣其實也好，長雲他讀書厲害的話，以後說不定真能如他所願的，每個月有五十塊的工資。
這可是長雲的目標啊！
作為好友，自然是要幫他的！
程川柏沒有太過糾結，很快眉目舒展，笑著點頭，一臉肯定的說：“沒錯！長雲他，就是這麼認真學習！！”
一旁狀似看書的顧長雲：“……”很好，我的好友。
腦補是個好事。
這不就把原主平時下了工就溜的行為洗的一乾二淨嗎。
翻翻找找的周老師從犄角旮旯掏出初中課本，一把全都放在了顧長雲面前，老臉笑的像朵大菊花：“長雲啊，想學就好好學！以後周老師再給你找其他書！”
顧長雲有些驚喜：“謝謝周老師！我一定會拿到五十塊一個月的工資！”
周老師臉上的大菊花慢慢消失，一臉嚴肅：“先學習！”
唉，這孩子一門心思的讀書，哪哪都好，就是心心念念著要那一個月五十塊的工資。
那麼多工資，可不好拿噢！彆說周老師了，就連城裡的老師們也拿不到這個數目啊。唉，肯定是年少時的執念了。
周老師安慰一番，為顧長雲詳細描述了讀書的好處之後，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學校，去食堂打飯去了。
待周老師離開之後，程川柏才忍不住問道：“長雲，你平時下了工自己學習過嗎？那試卷班上的學生都寫不明白，放在知青點，說不定還有人寫不出來呢，周老師出卷子特彆難！”
顧長雲一臉無辜：“沒有啊，我回去就睡覺了，上工那麼累。”
沒開玩笑，原主下了工吃了飯倒頭就睡，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工。
這麼能睡，某種角度上來說一般人還真做不到。懶，也是要有懶的資本。就像程川柏這樣的，天生覺少，睡不著就起來猛猛學習……原主反正不是很理解。
“……”程川柏嘴角抽了抽。長雲乾的活他是知道的，十裡八村除了他們蘭花村，沒一個村有這種崗位的，都說那是蘭花村為了長雲特意搞出來的崗位，工分不多，但足夠他吃喝了。
這種工，還累嗎？
程川柏激動的心仍舊平複不下去，因為他想到了一種可能：“那，你一下午就學會了書裡的東西？怎麼可能呢？”
滿懷激動的程川柏很快得到了答案。
“課本上不是有標注嗎？還有你的筆記，很簡單的，你不也這樣嗎？”
顧長雲拍拍他：“啥時候去吃飯？”
程川柏呆了：“我什麼時候一學就會了？”
作為主角的程川柏沒有一學就會的buff ，從前期考上高中，到後面白手起家，全靠一腔熱血衝勁。
長雲說的，他怎麼好像聽不懂了？
從來沒有這樣學習速度的程川柏在心底默默酸了一瞬間，立馬為好友高興起來：“你是天才啊長雲！這麼多知識點！照這個速度下去，應該很快就能結束小學課程了。
我早勸你好好學習，唉，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年！”
看著面色如常依舊一臉不解的顧長雲，牢牢拿捏住好友命脈的程川柏狀似無意，痛心疾首的補上一句：“要是早就學習，說不定現在長雲你就已經拿到一個月五十塊的工資了啊！！那可是五十塊啊！整整五十塊！”
真誠，老實，還懇切。
偷偷觀察對方的程川柏露出了然的微笑，他，是一個多麼為好友操心的好人啊。
在男主的注視之下，顧長雲神色變了又變，最終神色鎮定，痛定思痛，掏出一本書翻開：“我要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