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第 136 章 三合一(1 / 1)

莫元夕意欲往江南鷺州去負責這金商館分館之事。

然這件事情周梨沒自己做決定, 是後來同陳正良幾人商量之後,李儀那邊才下了旨意來,讓莫元夕帶著旨意, 從南廣場紫蘿神廟門口的清嘜河,一路往南眉河去。

便走這水路去往儋州,再從儋州去往那安州。

至於那邊,周梨已經提前寫信去了崔家和謝離枯,隻希望這金商館之事, 兩方都鼎力相助。

她去了,羅孝藍又還沒回來金商館, 周梨便將手底下來了三年的瓏州南門照月和連州裴臨安提拔了上來。

說起來那裴臨安和白亦初還是同一年的進士, 卻是因那一身清冷俊逸的氣質, 引得了一位官家小姐垂青,隻奈何他家中已有妻兒, 便謝絕了小姐厚愛。

這本沒有什麼,但不知為何, 他即便是中了進士,卻長久不得上頭的派任,於是托人去打聽, 方得知原來是因自己拒絕那位小姐的緣故。

對方覺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勢必是要給他些顏色瞧。

他卻不肯低頭去求, 反而是自己辭了,回連州老家去開學坐館做起了教書先生來。

但他們地方官員也不知怎的就打聽了他回鄉的緣故, 有意巴結那位大人, 三番五次找麻煩,也是叫他這學館也沒法繼續開下去。

於是便改行做起藥材生意來,不過長了記性, 也不敢在本地,便將家業都給收整變賣,領著妻兒到了彆的州府去。

然後結識了太常屬的第五先生,便早早跟著第五先生一起來了這屛玉縣。不過這短短的一段行商經曆,也叫他看清楚了,自己做不得那教書育人的先生,反而更合適行商,所以最後便轉到了周梨這金商館來。

他的學識擺在那裡,本人又願意吃苦上進,周梨沒有道理不將他提拔起來。

而另外一人南門照月,卻是個江湖上討生活的,因此她經殷十三娘的介紹來了這金商館後,那與江湖人有關的生意,一直都是由著她來接洽。

後來人手不夠用,周梨又好幾次出門辦差,一去就是半年一載的,所以她手裡分管的事情也就越來越多。

周梨回來後,發現她能力不錯,手裡的事情都辦得極好,如此自然是沒有繼續將這等人才埋沒了的道理。

將這兩人提拔了上來,周梨的確是輕鬆了不少,也就能勻出一部份時間到鴻臚院去。

這日因那奇蘭鎮古抜寨子次仁來,周梨接待了他,回去的時候便晚了些。

陰十三娘正好忙完,就走路過來尋她。

周梨想著也是坐了一天,決定走著回去,順道在路上將晚飯給解決了。

正說著她姐姐惋惜沒能參加三月的跳花節,最近打算給若素相親之事,便聽得前面傳來了一陣爭吵。

這個時候正當時夜晚熱鬨之際,街上的小攤位與店裡,都擠滿了客人,屛玉縣又幾乎沒發生過那些驚天動地的大案子,以至於街上現在發現有人爭吵,立馬就引了好些人圍了過來。

周梨和殷十三娘也是不能免俗,更何況這都遇著了,哪裡不去瞧?便也是擠了過去。

當然,看熱鬨是小,最為重要的是怕人太多,到時候會出現擠壓踩踏,所以想將人給勸開。

卻見是一個滿臉疤痕的淨城司女工緊緊地拽住一個年輕婦人,沙啞的聲音裡,不難辨彆出她因憤怒無法隱藏的恨意:“你,你為何還活著?”那種感覺,分明就是眼前被她拽住的年輕婦人,早就該死了一般。

周梨第一反應,卻是覺得那年輕婦人比較眼熟,好像前一陣子才見過一樣。

正要和殷十三娘說,但殷十三娘先開口了,“那是何姑娘,聽說她最近考去了太常屬。”但怎麼就惹上了這淨城司的女工?

周梨聽得這話,恍然大悟,竟然是何致藍,一面又看朝那氣得渾身發抖淨城司女工,“你先將何致藍給拉開,問一問這是怎麼鬨起來的?”

然而她話音才落,那淨城司的女工竟然就朝著眾人大喊起來:“她是逃犯,她是逃犯!”

聽得逃犯幾個字,大家的目光不由得都齊齊落到了何致藍的身上去。

這可是個大料啊,尤其是在這沒有什麼刑事案件的屛玉縣裡,一下就奪取了無數的目光。

何致藍也沒料想到她會這樣喊出來,一時也慌了神,尤其是見有人認出她是太常屬的女官,便急得忙解釋道:“我不是,那都是前朝的事情,與我無關。”但這解釋卻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情急之下,她隻能將矛頭都轉到了身邊這女工的身上,滿腔的憤怒:“整個長慶伯爵府被那李晟下旨抄家斬首,還不都是因為你麼?你從前口口聲聲叫祖父父親,卻親手將他們推入深淵裡。”

吵吵鬨鬨的人群裡,大家不明白何致藍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周梨一下就反應過來了。

隻不過實在是難以置信,眼前這個淨城司的女工,居然是何婉音?她一時間又想起早前聽說那何婉音叫晴兒毀了容,挑了腿筋,便下意識地朝眼前抓著何致藍不放的淨城司女工的腿看去,果然是有些不正常。

“將何婉音帶走。”她朝殷十三娘道了一句,然後也開口朝何致藍喊著:“何姑娘,借一步說話。”

何致藍叫何婉音拽住不放,又因那些話引得大家議論紛紛,正是著急,自然是沒有發現人群裡的周梨。

眼下聽見她的聲音,如得天神相助,長送了一口氣,又借著殷十三娘上前,單手就擒住了何婉音,連忙將何婉音甩開,朝著周梨跑來,滿臉的心有餘悸,“周姑娘。”

眾人一看周梨發了話,便曉得那淨城司的女工怕不是什麼好人,更何況又提了什麼前朝皇帝李晟的名字,還什麼伯爵府,就曉得怕是前朝的人。

周梨這裡又叫大家紛紛散了,隻在前面一處小巷子裡的清淨酒樓裡要了一個雅間。

何婉音不知自己是怎麼被拖進小巷子裡,又怎麼被拽進了那雅間裡的,反正她整個人都因周梨的出現震撼不已。

事實上她倆這是第一次面對面,在此之前,彼此都不曾見過對方。

何婉音曾經美貌傾城,卻不曾想,怎麼也沒有料想到,如今她再見到周梨,竟然是以這一副醜陋的殘軀。

這種巨大的不甘讓她一下就忘記了那何致藍為何還活著的憤怒!

她恨何致藍是真的,尤其是想到何致藍還活著,那麼何致藍這個賤人的母親,是不是也還在?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心中的恨意忽然如潮水般猛烈洶湧的升起來,隻拿一雙滿是仇恨的眼睛看著何致藍。

更覺得老天爺的不公平,為什麼這母女倆如此歹毒還能活著?要不是何致藍的母親,自己的娘怎麼可能早早就抑鬱而終?

早前還以為她們都死了,自己也算是替母報仇,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何致藍不但還活著,方才聽那些人說,她竟然還去了太常屬。

這是還做上了女官!

她憑什麼啊?

何致藍被她這樣凶悍的眼神一盯,有些害怕地朝著周梨靠近了兩分。

這又讓何婉音將怒火轉到了周梨的身上。

隻是何婉音怎麼都沒有想過,這個改變自己命運的周梨,看起來是那樣平平無奇,既沒有當初自己那傲人的身段,也沒有當初自己絕美傾城的容顏。

所以何婉音十分想不通,就這樣一個什麼都沒有的鄉下丫頭,憑什麼?可事實上現在淪落到這個地步,與周梨又有著莫大的關係,要不是她還活著,那白亦初怎麼可能不去戰場?

白亦初若是去了戰場,一切都將不一樣,李司夜一切順風順水,哪裡還需要自己傾儘全力去幫他?

所以她發出尖利的聲音,“是你,是你毀了我!賤人,我要殺了你!”整個人也瘋狂起來,四肢並用著,想要朝周梨撲過去。

但她那腿上的缺陷,並不支持她忽然的劇烈動作,因此使得整個人都不平衡,當場就摔倒在了旁邊的凳子上。

何婉音不甘心,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打掃了將近兩個時辰左右的她,發鬢已經有些淩亂,抬起頭來的一瞬間,那滿是疤痕的可怖臉上,不難看出滔天的恨意,但同樣給人一種喪家之犬的錯覺。

如果何婉音對於何致藍母女的憎恨,是因為她母親的鬱鬱而終,她給轉嫁到了這何致藍母親身上的緣故。

但對周梨恨,卻是無法用言語來衡量了。

何致藍的母親隻是造成了何婉音失去母親罷了,但周梨的出現,卻將何婉音的整個命運都給改變了。

致使她辛辛苦苦花了那麼多年建立起來的基業都毀於一旦。不但如此,身邊的人走的走,叛的叛,死的死,眼下就剩下了她這樣一個孤家寡人不說,那引以為傲的修長雙腿卻殘廢了,傾城的容貌也毀了。

什麼都沒有了!

何致藍卻不知道什麼命運,因此不理解何婉音對於周梨這忽如其來的憎恨。隻當她是瘋了,嫉妒周梨,便拉著周梨退開了兩步:“你不要理會她,她大約是瘋了!”

周梨的確沒有理會何婉音,而是看朝何致藍,關心地問道:“你母親可好?”

何致藍心中感動,想著她如今日理萬機,還能掛記自己的母親,“還好。”忍不住看了那又被殷十三娘按在凳子上動彈不得的何婉音,心裡還是憎恨這何婉音的:“隻是被她折磨了這些年,身體大不如從前,氣血虧損得厲害,又不能一次大補回來,到底還是要慢慢養。”

萬幸自己這丈夫雖是個屠夫,但卻是個孝順善良的,小叔子也爭氣,在書院裡讀書時常得先生們誇讚。

她是有一種熬出了頭的感覺,但是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今兒忽然在街上叫這何婉音給抓住,著實給她嚇了一回。

一開始她真沒認出來,這個又瘸又醜的女人是何婉音,直至對方開了口,何致藍才確定的。

而眼下周梨聽得她這話,其實也不難想象這何致藍母親的身體狀況有多差了。畢竟當初這何婉音不但將這嫡母關在佛堂裡,還要隔三差五讓其放血在墨裡,一起融了給她母親抄錄佛經。

要真是有菩薩的話,不曉得何婉音這是親手給她親生母親平添了多少孽呢!

“既如此,你先回去吧,好生照顧你母親,這才苦儘甘來呢!”便叫何致藍早些回去。

科舉之事,太常屬一手操辦,全員加班那是近來常有的事情。所以現在本來就晚,何致藍也就沒有多留,生怕家中丈夫和母親擔心,隻朝周梨告辭:“今日之事,再欠了周姑娘你一次恩情,若有可用之處,儘管開口。”

她這要走了,那何婉音似不甘一般,掙紮著想要去朝何致藍動手。

周梨看著她在殷十三娘單手下,如同那垂死掙紮的螻蟻一般的何婉音,“沒用的,她和她母親往後都會活得很好,至於你……”今日之事後,周梨不可能再叫她在淨城司待著了。

彆到時候她做出什麼投毒或是當街行凶的瘋狂事情來。

去臨淵窪和阿姊山挖礦都不錯。

何婉音被獨臂的殷十三娘按在凳子上,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半張臉都貼在凳面,使得她從脖子以下的身軀,不得不自己來掌控平衡,以此來減輕頭部的壓力。

但現在她眼見著何致藍就這樣走了,還聽到周梨這略帶著些挑釁的話,憤怒地掙紮扭動起來。

不過並沒有什麼效果,反而使得她腿上被晴兒那個叛徒調筋後的傷處傳來一陣陣痛楚。

頓時那滿是傷疤的臉便應這疼痛而扭成了一團,發出憤怒又痛苦的聲音。

叫人聽了,很是容易就產生了同情心。

但周梨和殷十三娘知道她是什麼人,她們倆的同情心可以給予貓貓狗狗,卻如何都不會給她這個人間禍害的。

“你應該好好珍惜的,淨城司願意給你一個做人的機會,可你為什麼還不珍惜呢?”現在好了,這麼一鬨,淨城司也不可能留她了。周梨一邊說著,朝殷十三娘道:“你封住她的穴道,去火羽衛那邊一趟,叫兩個人送她去阿姊山挖礦吧。”

殷十三娘自是應了,甚至覺得還有些便宜了何婉音,她這樣歹毒的女人,應該給直接淩遲了才是。

她去了,何婉音卻保持著剛才的動作,跪在地上撅著屁股,頭卻側枕在凳子上。

側著的臉上,一雙充滿仇恨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周梨:“你不得好死!你以為你能贏麼?不,不可能的,你等著吧,等著那李儀真正掌管了天下,你以為你又能得到什麼好下場?”

“我有沒有好下場,不勞你操心,反正你也看不到,但你的下場,我能看到。”周梨當然比誰都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所以她一直在想辦法給自己留著後手。

眼下的表哥還是桐樹村那個表哥,但往後卻不知了。

不過就現在這個忙碌而言,表哥也沒有什麼機會去享受榮華富貴,他連個醉生夢死的機會都沒有,反而如同老牛一般努力為新的國家耕耘。

人啊,忙點好,忙到都沒工夫去想彆的。

何婉音以為,自己將這亙古不變的道理說來後,應該是能從周梨臉上看到些許不一樣的表情。

可哪裡曉得周梨一直都很冷靜,這種冷靜讓何婉音產生了一種反感,但是更叫她心裡不舒服的,還是周梨那漠不關心的口吻。

所以她覺得周梨都裝的,她不信周梨的心理素質真那樣強韌,“你難道真的不怕麼?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你也不會有什麼好結局的!”

然而周梨卻沒有理會她,而是朝著門外看了一眼,確定沒人後,便在何婉音旁邊的空凳子上坐下來:“你是不是有一個係統?”她想,要是沒有係統,這何婉音此前的種種行為,實在不像是她一人之力就能辦得了的。

而她這‘係統’兩個字說出口後,何婉音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碎裂開來,整個眼珠子都在眼眶裡劇烈地晃動著,難以置信地問:“你,你還知道什麼?你也有?”

周梨搖著頭:“沒有,但我有一幫誌同道合的朋友。”果然是有係統的,但是周梨卻發現自己一點都不驚訝。

想來也是了,有係統何婉音還落到了現在這副樣子,可見那係統金手指也不是萬能的。

又或者說,靠這些歪門邪道,就想坐享其成,終究是不靠譜。這人啊,還是得靠自己努力腳踏實地。

何婉音此刻整個人都處於一個懵了的狀態中,心裡不信周梨的話,她要是沒有,怎麼知道自己有係統呢?必然也是有的。

但想著想著,又覺得不對勁,她若是真沒有,怎麼會曉得‘係統’這個詞兒呢?因此一個可能性便從她腦子裡冒出來了,她不敢相信地發出聲音:“你,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周梨側過身來面對著她,微微一笑,算是回了她的話。

這讓何婉音忽然激動起來,“你也是穿……”但話音還沒落,就被周梨個打斷了,“不是什麼稀奇的,這個世界,很多。”

何婉音怔住了,甚至莫名其妙產生出了一種絕望來,以往都有優越感瞬間全無了。周梨那話的意思,不止是自己和她,甚至還有彆人。

所以她從來不是什麼獨一無二。

她沒有半點懷疑,忽然覺得這十二屬的出現以及女子可入朝為官之事,都變得理所當然了。

因為那暗中有一堆穿越者在試圖改變這個封建時代。

但明明時代在變好,可何婉音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她覺得這些本該都是屬於自己的榮譽,卻平白無故讓彆人占了去。

她開始回憶起係統消失前那幾次說的話,那意思分明就是這個世界上,明明隻有自己才是王者,天下怎麼變化,都是由自己的掌握的。

可為什麼現在會變成了這樣?彆說這整個天下了,她連自己的命運都沒有辦法掌握,不甘的哭聲和嘶吼夾在在一起,從她嘴裡嗚嗚咽咽地發出來,然後開始無休止地抱怨著老天爺的不公平。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穿越者?

其實也沒有幾個,除了野心勃勃但又不夠聰明的她之外,就隻有努力想要改變自己和大家命運的周梨,以及那個低調卻一心隻想賺儘天下銀錢,卻沒能做個好母親的澹台夫人罷了。

殷十三娘和火羽衛的人來時,何婉音還嘴裡還在罵天罵地,罵李儀周梨白亦初,反正她能數得上名字的,一個沒有落下。

但讓周梨大為震驚的,並不是她開口罵人,畢竟可以理解,現在她除了憑著一張嘴罵人出出氣之外,的確彆無他法了。

她吃驚的是何婉音那粗鄙臟話隨口就來,實在是顛覆了她對於辱罵的認知。

殷十三娘也是大為吃驚,等那火羽衛的人將人押走了,還聽到罵聲從樓梯口方向傳來,忍不住嘖嘖出聲:“這罵得可真臟,她怎麼好意思將那些粗鄙的字眼給說出來的?”

周梨想著,多半是破罐子破摔吧。反正人命都在她眼裡都不值一提,隻能看有用或是沒有用,現在都到了這地步,那麼罵人對於她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經她這一場鬨劇,周梨和殷十三娘回到家裡,已經不早了。

但出乎意料,今晚貓兒們都沒迎出來。

按理就算是阿黃越來越懶,都是由著他的兒孫們聽著開門聲迎出來,或是直接在牆頭上坐著等。

但今日實在是奇怪得很,彆說是牆垣上沒見著半根貓毛,就是開門進了這院子,也一陣出奇的安安靜靜。

殷十三娘一下就防備起來了,緊張地將周梨攔在門外,甚至示意她到隔壁衙門裡去,自己則緊握著長鞭朝裡探去。

實在是太反常了,周梨也有些緊張,然而殷十三娘才進去沒幾個呼吸間,聲音就從裡面傳來:“阿梨,你快來!”

聲音裡是有些驚慌甚至是驚恐,但周梨卻能感覺到好像吃驚更多一些,並沒有那種危險的感覺,反而像是那種見了什麼稀奇古怪的場面發出的聲音。

於是也是沒多想就跨進院子裡,隻見殷十三娘站在家裡常吃飯的小花廳門口,她腳下幾隻貓貓的眼睛在夜色的燈火下反著光。

看到貓還在,她鬆了一口氣,快步上前。

然後便借著月光,看到滿屋子的貓兒,飯桌上椅子上,地毯上,都坐滿躺滿了貓兒。

至於誰是誰,周梨卻無法分辨,因為入目都是密密麻麻高低錯落的眼睛。

“這是?”周梨現在能體會出殷十三娘為什麼站在門口而不進去的原因了。

一來是無處下腳,二是奇怪,畢竟這些貓兒可以在樹上樹下,牆上房頂上,或是上官飛雋的房間裡,要不就是院子裡的花蔭中。

但絕對不可能到花廳的。

所以它們此刻像是開家族會議一般全部聚集在這裡,能不叫人震驚麼?

“阿黃?”周梨壓住心中的疑惑和驚駭,試探地喚了一聲。

然後阿黃回了她一聲‘喵嗚’,但這聲音小小的輕輕的,好像是生怕驚擾了誰一般。

而周梨聽到阿黃在,鬆了一口氣,彆說這場面她還真有些擔心是阿黃大限將至,一幫兒孫後代在這裡給它舉行追悼儀式呢!

一面示意殷十三娘將房簷下的燈籠摘來,兩人點了燈火。

隨著火光從花廳門口朝裡照亮的那一瞬間,周梨看清楚了,果然家裡所有的貓貓都聚集在這裡。

但現在她們兩個已經不會因為這貓而吃驚了,因為就在那飯桌旁邊,竟然多了一個小孩兒家的竹搖籃。

周梨一看那款式,分明就是景家村近來才推出的新款,可以足夠兩名剛出生的小嬰兒睡到兩三歲。

而搖籃裡,有兩個七八個月大小的孩子正睡得香甜。

周梨和殷十三娘相互看了一眼,立即明白過來為什麼今兒貓貓們全守在這裡,且還這樣安靜沒有發出一絲吵鬨。

甚至是阿黃答應周梨的時候,都有一種小心翼翼。

這分明就是生怕吵到那搖籃中熟睡的孩子們。

眾所皆知,貓就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上敬老,下愛小,逮著中間使勁撓。

所以阿黃全家都守在這小孩子的身邊,周梨相當理解。她不理解的是這孩子哪裡來的,房門分明沒有被破壞掉,所以這孩子連帶著搖籃,都是人翻牆越門送進來的?

不說那麼大的搖籃對方是怎麼悄無聲息搬進來的。

就是,這倆孩子是誰的?

“你知道麼?”她朝殷十三娘問。

殷十三娘搖著頭,“我比姑娘你還好奇呢!”她說著,一面大膽地走到搖籃邊上,“彆說,這倆孩子挺可愛的,珠圓玉潤的,瞧這眉毛多濃頭發多密,怕不是=小子?”

但又覺得這其中一個孩子皮膚白,眼睫毛也長,男孩子沒這麼好看,便說這個可能是女娃兒。

她這般認真點評,試圖根據他們的可愛外貌就辨認出性彆來,周梨也忍不住好奇,輕腳輕手地走過來,而阿黃見她倆人的舉動,竟然是表露出了幾分不放心的樣子,升起前腿搭在搖籃上,也將腦袋湊了過來瞧。

它的一乾大小老婆見了,也都齊齊湊過來,也是難得這樣和諧相處了一回。

“咦,這裡有封信。”殷十三娘將那薄薄一層的小被子拉開一角,信箋的全貌也就露了出來。

周梨見此,連忙伸手要去拿,卻被殷十三娘先一步:“彆,小心有詐。”

隻不過信箋她拿在手裡,卻發現沒毒,搖籃裡也沒有什麼機關,於是就更納悶了,隻能將目光落到這信箋上來,卻見上頭大大地寫著四個字,‘周梨親啟’。

於是她眼神懷疑地看著周梨:“姑娘,你什麼時候偷偷在外頭生了孩子?”

周梨滿目驚恐,“十三娘,咱可不興隨便亂說,我還是個姑娘身子呢!”而且一口氣生倆孩子,這肚子得半年才恢複得了吧?她也沒那時間。

再說她和白亦初那相處時間本就少得可憐,也最多就是拉拉小手親親臉罷了。

不過有一說一,一個小娃兒就可愛得要命了,這裡還有兩張一模一樣的,這下她也是可以理解為什麼阿黃一家子今晚這樣安靜。

一面急忙在殷十三娘懷疑的目光中將信箋拆開,眼睛先朝最末尾看去,見著了那名字。

這舉動讓殷十三娘一下就看出來了,連忙好奇湊過來,“誰呀?”但是話音剛落,就看到了下面的千瓔倆字,一時驚駭不已,“千瓔的孩子?”還是千瓔在外撿來的孩子?

她並不知道那柳相惜受李司夜下藥,與千瓔發生了那段不可描述的關係。

周梨卻因這千瓔兩字,也顧不得去看信中的內容,隻在心中算起時間來,還真是和眼前這孩子能對得上的。

而且倆孩子嘛,千瓔和千珞,不也是雙生麼?這遺傳得可真好。

忽然就有些激動起來,又忙看那熟睡中的孩子們,又忙著看信。

果不其然,千瓔在離開柳相惜兩個多月後,才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她第一時間反應當然是不要。

但可能又是天意,剛好叫她看到了一對年輕夫妻艱難求子,在那觀音廟前跪了又跪,求了又求,便覺得自己不該這樣不珍惜。

哪怕這孩子來得有些意外。

所以最終決定留下來,想著以後不管男女,她都要親手撫養長大,教授武功,將來帶著行走江湖。

可問題來了,肚子越來越大,根本和她預想的不一樣,竟然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一個奶娃娃或許她能招架得住,以後還能給背著繼續行走江湖,但這是兩個啊。

後面已經背了一個,前面再抱一個,她走路都成問題了,還怎麼行走江湖?

她仗劍天涯的夢想就這樣折了,又剛好遇到以前的仇人,最終思略再三,將孩子給送來了這屛玉縣,交給周梨,托周梨交給那柳相惜,隻在心裡說若是柳相惜不認,就請周梨幫忙找奶娘撫養,她會隔段時間將所花費的銀錢寄過來。

殷十三娘和周梨一起看完,“這哪裡需要她寄銀錢?那澹台家缺銀子麼?不過她什麼時候同柳公子在一起的?”

“這說來話長,不過時間倒是沒錯,孩子是我這義兄的。”周梨將信收起來,從這信中已經判斷到,千瓔多半是躲到什麼偏遠的小山村去,不然的話,怎麼沒叫澹台夫人的人給找到?還將倆孩子一手帶到這麼大,給偷偷送來了這屛玉縣。

想到這裡,忽然意識到可能千瓔還沒離開,欲讓人去找。

但轉頭一想,人海茫茫哪裡去尋?那穆滿星又不在縣裡,正是為難著,忽然聽得一聲“哇啦”,搖籃裡的其中一個孩子哭起來了。

雙胞胎都是有心靈感應的,一個哭,另外一個即便是還沒醒,也立馬跟上節奏,頓時一幫貓兒嚇得連忙退避三舍。

那表情分明是在告訴周梨,和它們無關。

周梨和殷十三娘兩人分彆將孩子給抱起來,但是卻一籌莫展。

兩人都不了解怎麼照顧小孩兒。

而且這當頭,上哪裡找奶娘去?若是元姨和姐姐在,興許她倆還能有法子。

兩人也是急昏了頭,孩子哭不見得是餓了,也有可能是拉了。再何況這七八個月大的孩子,是能吃輔食,那面湯迷糊都能吃。

“怎麼辦?”殷十三娘看朝周梨,等著她拿主意。

周梨也很懵,“我,我現在去買頭羊?”

“你會擠奶麼?”殷十三娘問她,難不成就這樣抱著孩子去母羊肚子下吃奶?

“那,那我們去孝藍家裡。”羅孝藍還在哺乳期,雖然她的奶水可能不合適七八個月大的娃兒吃,但她家裡肯定不缺會照顧奶娃娃的人。

兩人這一商議,當下將孩子暫且交給周梨看著,殷十三娘去套馬車。

很快兩人就將孩子抱到馬車裡,一路往陳家去。

這時候不說是什麼半夜三更,但正經人這個時候肯定都睡下了。

所以陳家的大門被她敲響,嚇得給連忙起來,連老太太都給驚動了,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情,要周梨親自來通知。

哪裡曉得周梨和殷十三娘到門口,將馬車直接甩給陳家的仆從,兩人便抱著孩子朝著羅孝藍的院子去。

等陳夫人和陳老太太聞聲穿戴好過來,“怎麼還聽到孩子的哭聲了?”他們家小丫頭,可沒這樣大的聲音,而且好像還不止一個呢!

便聽下面的人說:“周姑娘和十三娘一人抱著個孩子,朝著二少夫人那邊去了。”

陳夫人和陳老太太都一臉疑惑,那陳慕的大嫂孟環君也披著衣裳過來,得知是周梨和殷十三娘抱了兩孩子來,忙不迭地扶著兩位長輩朝著羅孝藍的院子趕過去。

羅孝藍這會兒才休息下,她家這閨女每隔一個時辰就要醒來一次,要麼吃奶要麼就是換尿片,即便換尿片不用她操心,但到底是做母親的,和孩子心心相通,孩子一醒,她就自然醒來。

因此近來都沒能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