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了, 如果隻是需要統計各處山民的人數,其實也不難,最難的還是在於他們的文化收錄。
而這又是個細致的活兒, 需要同那些寨子裡的老前輩們去學習記錄,反正是一點岔子出不得, 便是做了第一次記錄,但還要一次二次的審核抽查。
至於這些民族文化遺產,尤其是南眉河邊上金瓦寨玉滿寨主她們那能嚇跑山中野人的笛子曲目等一類,又有那各族彆的祭祀活動以及各種節日, 反正包羅萬象。
而就周梨現在所知曉的這些山民們的節日,七七八八加起來, 一年十二個月,沒有哪個月是空下來的。
如此, 這鴻臚院裡當然是要再另外雇人了,不然就從前那些個, 就算個個是千手觀音, 也不見得能忙得過來。
“周姑娘!”平湘蓮激動地朝周梨打招呼,又忽然想起她是自己的上司, 連忙又作揖行禮,改口喊著:“見過周館主。”
周梨在這裡看到她,同樣是意外的,前些日子她雖是忙,但也聽說了那平家的管事, 四處在活動, 意圖將這平湘蓮送去李儀的後院裡。
當然他是沒成功,然後又不死心在這城裡待了些日子,才啟程離開的。
但他能將這平湘蓮留下來, 周梨還是有些詫異的。
哪裡聊了兩句,方曉得這平湘蓮是趁著家中管事四處活動的時候偷偷跑出來的,這大抵是她這一輩子做得最出格又是最正確的一件事情了。
如今仍舊是有些心有餘悸:“我那時候借故將樣兒帶著出來,生怕叫他們察覺,也不敢帶行李,身上也沒多餘的銀錢,萬幸那些首飾折了不少銀錢來,不然怕是要去那酒樓裡刷好一陣子的盤子,哪裡還有空來參加這鴻臚院的招錄公考。”
她說得高興了,還說樣兒也在學認字,自己是將她帶在身邊,若是明年還有這樣的好機會,興許樣兒也有機會。
說起來,周梨對樣兒比對平湘蓮還要熟悉幾分,畢竟小丫頭那日在山坡上與自己帶著的那幾個小子問東問西的。
便也笑道:“叫她好生學著,什麼都是旁人的,唯獨這知識是自己的。”
到底是忙,便沒同她多聊,自顧去忙。
但平湘蓮卻是一整天都處於那種難以言喻的激動之中,回了她們暫租住的小房屋裡,興奮地拉著樣兒說道:“我今日在鴻臚院遇到周館主了,她人真好,當初我該膽子大些,下了馬車去同她多聊聊的。”
現在想找人家,卻是沒有那個機會了。
樣兒也十分高興,但很快就有些擔心起來,“二姑娘你今日在鴻臚院裡和周姑娘聊起來,其他同僚看到了,會不會誤會什麼?”比如覺得平湘蓮走後門等等。
平湘蓮聞言,頓時笑起來安撫道:“不會的,周館主十分平易近人,我們這一批新進去的,好些姑娘家都十分喜歡她,一個個同她打招呼,她都很耐心地回著。”也不單單隻和自己說話。
又說今日已經抽簽分了組,自己要去半月鎮那邊。
“去多久。”樣兒聞言,心裡已經做了決定,“二姑娘你若是去得久,這房屋我們就不租了,我找出一處刷碗洗盤的地方,人又管吃管住還有月錢,得了空我就繼續練字,咱把這租房的錢給省下來。”
平湘蓮聽了,心裡自然是感動樣兒這樣為自己節約,一面挺直了腰杆道:“你家姑娘如今也是朝廷的人了,哪裡還要你去洗碗刷盤子?不過房子是要退了的,我們這一次去半月鎮,我聽說最起碼也是一年半載才回來,我將你一並帶過去,大不了在那頭租房,而且我今日聽同僚們說,我們如果決定在這裡留下來,可到衙門裡去轉了戶籍。”
現在雖然城中人滿為患沒有空房子了,但是聽說可能下半年年底就要從東城那邊擴建,到時候有的是房屋,她倆即便是分不到房屋,但一畝三分是有的。
到時候等有了銀錢,自己蓋個小院子不成問題的。
樣兒一聽這話,一臉的激動,又難以置信,“若真如此的話,我以後豈不是不算平家的奴隸了?”
平湘蓮點著頭,“是這麼回事,但如果平家那邊往後拿著契約來尋,得酌情支付他們原來買你的銀錢。不過你彆擔心,當初家裡買你回來,一兩銀子都沒花到呢!”難道自己還給不起麼?
她這話好叫樣兒的心情起起伏伏的,最後聽得可能就隻要買自己的原價,不禁也長長鬆了一口氣:“嚇我一跳,若是隻要這一兩銀子,在這屛玉縣一點都不擔心,我聽說他們街上擺攤賣兩面的,兩天就能掙來呢!”
說完後,還一臉的難以置信,“這要是在外面,怕是一個月也就最多一二兩,還得是那好攤位。”不過此處稅賦並不高,所以她都很好奇,這裡的衙門靠什麼來維持?
修路鋪橋,倒是曉得乃是這天下第一富甲澹台家出的銀錢,那澹台家的公子還親自與路政司那位長得神仙一樣的挈炆大人負責了。
說起這個挈炆,她不禁又有些激動起來,“姑娘,那日你到底瞧見了沒?那個路政司的挈炆大人真的好好看,我第一次看到這樣好看的男子,心都怦怦跳著。”那時候她好怕自己的心忽然跳著跳著,就從自己身體裡跳出去了。
平湘蓮見她犯花癡,隻拿出今日給她布置的作業,“可彆犯花癡了,不如早些學個透徹,沒準往後你運氣好,祖墳上冒了青煙,走大運考到了路政司去,可不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又與她提了一句,那挈炆還沒成婚,又是李儀的表弟。
不過鑒於那路政司的活兒都不大輕鬆,所以那邊報考的女子很少,還不如賞罰司呢!因此總是被大家侃調,那就是個和尚衙門。
樣兒的眼睛頓時就亮起來了,立馬就規矩地坐到了桌前,“二姑娘你說的對,近水樓台先得月,從今天起我要努力!”
平湘蓮是沒有將她這話放在心上的,隻當是她一時興起,但見到她當前鬥誌昂揚的,也是十分高興,馬上就放下手裡的事情先來教她。
這一陣子,十二屬裡添了不少新鮮的血液來,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
又有不少官員被調往那各州府去,隻是那些個州府倒是暫時顧得上了,可下面連個縣老爺都沒有,更不要指望什麼縣城文書等了。
即便是那州府裡,也是知州老爺一人多用,也是難為個人了,眼下各處的知州大人們,那是十八般武藝樣樣都使了出來。
因此李儀和陳正良他們商議著,不若就提前舉行一次科舉,院試鄉試會試一並考,且男女皆可報名來。
但凡會試前一千名,皆可錄用。
可後虞這般大,幾十個州府在手裡,州府下面又是多少個縣城?所以即便是有了這一千個人,好似一把種子撒進了大海裡,激不起半點浪花來,也隻能是暫時解決燃眉之急,畢竟就是一個縣衙裡,該有的還是得有。
不過這招錄來的人不是放在十二屬的眼皮子底下,而是遠去各州府就任,到時候天高水遠,就怕到時候得了一幫欺上瞞下的。
所以就這品性之上,也要調查一二。
因此這件事情執行起來,可謂萬般艱難,也是如此,李儀這裡也隻能暫且將遷移回那上京的事情延緩。
與群臣全心全意將心思都放在了這第一屆科舉之上。
來來回回改了七八次,終於那皇榜也貼了出去,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連著十二屬好些人都欲欲躍試。
隨著第一道皇榜在屛玉縣裡貼出去後,也立馬快馬加鞭朝著各州府去。
但即便再這麼快,隻怕像是遠在東北方的連州完州等地得了消息,再做準備趕來這屛玉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所以這第一屆科舉也就將時間定在了明年三月底左右。
這一次能吸納多少考生來此,數量大家都不敢猜測,畢竟這一次是三試統考,皆在這屛玉縣舉行,所以這考試場地即便是現在就開始修,隻怕也摸不準,不知到時候夠不夠使用。
因此便商議著,若是考生遠超了大家的計劃,那邊將紫蘿書院騰出來做考場。
暫時給書院裡的學生們放假一陣子。
其實如果隻是那會試的話,完全不必擔心什麼場地問題,可問題是本來就是因為官員的短缺,才提前舉行了這一場科舉。
因此那地方州府上,壓根也沒有條件來舉行這院試和鄉試,也是如此隻能全都到這屛玉縣來參加。
但這樣一來,能考到第三場的倒是好,可若那院試就被刷下去的,連個秀才身份都沒有,對於他們來說,好像是不大公平。
於這件事情,那朝堂上是吵鬨不已。
最終決定,但凡來此參加的考生,到時候可得一部份補助。
然後這件事情才算是敲定,太常屬那邊又忙了起來,開始準備考試事宜。
不過周梨倒是發現了一個問題,十二屬搬出去後,那原來的衙門就成了商議這後虞大事的朝堂,但大家卻都還像是從前那般坐著商議,也不用跪下給上位者磕頭。
她覺得這樣很好,省得將時間都浪費磕頭喊萬歲上面,主要她自己也不想上一次朝就要磕頭一次,骨子裡反正是拒絕的。
又察覺出許多人似乎都打算長久留在這邊,便起了心思來,不如就勸了那朝中諸臣,不要想著遷回上京去了。
那上京有什麼好的?隔三差五還要遭風沙的洗禮,倒不如就在這裡屛玉縣,反正等著奇蘭鎮那邊雪山下的河道與半月鎮打通,再流經南眉河去,往後還怕那南眉河有和枯竭期麼?
到時候船隻隨時隨地可以來往,不必再看汛期過船,如此去往江南都比走旱路要近呢!
再說那皇城那樣大,又有什麼用?尤其是那後宮裡,到時候為了將那空蕩蕩的後宮填滿,還不曉得要選秀好幾次呢!
白白耽誤了多少女人的青春不說,還要許多人來伺候她們,這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這銀錢節約下來,還不曉得能修多少路多少橋呢!至於那空著的皇宮,倒不如往後在各處大門口設個收費口,供給平民老百姓們去遊玩,也有錢賺。
但這個事兒周梨知道自己不能再提了,且不說是拿皇城給老百姓們遊玩,還要收取費用,這可能對不少老古董們來說,那是大逆不道。
可她想著,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這樣想,因此是想試一試的。但那鴻臚院如今在忙著的山民族彆統計,正是自己提起來的。
算得上已經是天大的功勞,很是叫那各州府的山民們感激。
於是將主意打到了挈炆柳相惜還有遠在豫州的白亦初身上去。
所以與白亦初的信箋來往裡,也將此事提了一回。
反正就現在為止,這朝堂上,比原來前朝的朝堂都要完善不少,各科目都十分細致,且有著專業人來負責,可比原來的衙門要好多了。
官員也不少,每六七天的大朝會,參加的可是好幾百人呢!也沒有覺得那衙門不夠使。
因此的確沒有必要在這彆處浪費銀錢。
最先收到她這信的是挈炆,沒多久就回了自己的信,隻說她這主意好,皇帝也不見得就要住在皇宮,就李儀現在和各位大人一樣,有自己的院子,不也挺好的麼?有了皇宮倒是寬敞了,卻哪裡像是什麼家?怕是李儀自己也住不慣。
至於那安全問題,李儀身邊高手如雲,也不必擔心,更何況這屛玉縣裡,刑事案件比那流星還要難見。
所以,他是站在周梨這邊的,還主動說會勸著些相熟的官員們。
柳相惜亦是如此。
就差白亦初那邊的消息了。
這日莫元夕回來了,兩人在金商館裡碰了面,聊了半日,周梨便順理成章將金商館的大部份事情甩給莫元夕,轉身去了那鴻臚院裡。
這邊早就催得緊了,下面的人倒是沒有出什麼岔子,但上頭的管事卻不夠用。
甚至都將好些個早就從寨子裡退下來的老寨主們給請過來。
南眉河那邊的一部分山民們,經過商議,他們以自己的圖騰孔雀鳥來命名,又取了他們的文字孔雀鳥的意思,然後最終命名為巴曲族。
另外還有倮倮族、佤族、平眉族、長崖族等七八個族。
像是平眉族長崖族等這些族,文字已經丟失,隻能靠著寨子裡的老祖宗們口口相傳,因此就這文字之事,他們各自的寨子裡,也是有意創屬於自己的文字來。
至於南眉河這邊的各民族,雖說他們也有自己的圖騰和神靈,但都有一個共同點,便是信奉這紫蘿山鬼。
“周館主。”周梨剛進門,就叫人喚住。
她回頭看去,竟然是那金瓦寨的寨主玉滿,她如今將寨子的大權都交給了長媳,所以這一次也來了這屛玉縣的鴻臚院裡一起參與這山民統計大事。
周梨同她回了禮,就被玉滿給拉到了那一處院落裡,卻見裡面坐著的,皆是他們的這些被請來的老寨主們,大部份面前都捧著屬於他們的民族的書文。
隻不過材質不一,有的在是樹葉書,有的是竹簡,或是奇蘭鎮那邊的石板書和羊皮書。
周梨也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種類齊全的書籍,反正好像是那能用來記錄文字的,不管是動植物,都能為之所用。
但更叫周梨震驚的是他們這些書的材質,那石板書到底還好,最好保存,可問題是那些樹葉書,他們是怎麼流傳幾百年甚是上千年的?
當下是做寶貝一般來看,都不敢怎麼伸手去碰。
反而是玉滿見了,忍不住好笑道:“這有什麼稀奇的,在我們那南眉河,幾乎每個寨子裡都有好些呢!而且各家的族譜,也都是用這樹葉書譜寫,你若有興趣,過一陣子叫寨子裡的人給你拿一兩本空白的過來。”
周梨震驚的是他們對於這樹葉的保存,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植物的汁水泡過的,這防腐力居然如此強悍,甚至是有些遠超了自己那個時代的科技。
當下隻連忙問起玉滿如何製作這樹葉書?
玉滿見她感興趣,自然是如實相告,隻是奈何那用來製作泡製防腐藥水的野草,得去南眉河對面那有野人的山裡才能采到。
不過玉滿也表示著:“不過也沒什麼問題,我們隻要不往裡面去,驚動不了那些野人,采多少都沒問題。”
周梨關注的不是這個,她關注的是這植物防腐問題,且不說用來做什麼化妝品,但就用來做一幫的防腐,效果也奇好,絕對比火苗漂過的要好。“這草藥對於生長環境有要求麼?若是沒有,勞煩幫忙帶一些活株,我讓人拿去神農屬裡培育。”
玉滿他們從來沒有想著要種植這草藥,因為對於他們來說,這草藥就一個作用,製作樹葉書的時候,用來浸泡樹葉罷了。
但他們又不是經常製作樹葉書,哪裡需要許多?就隨便劃船去對面的林子裡外圍,都能采到。
“好。”現在玉滿是不知道周梨要培育這個來作甚,隻覺得他們能造紙,能用紙寫字印書,怎麼還對樹葉書感興趣了?
不過當下也沒有顧得上問,因為有奇蘭鎮那邊的老寨主問起周梨來,他們奇蘭鎮那邊一個大族裡又分出來七八支小族來,要如何命名才好。
如果單獨命名,好像就脫離了他們大族,可如果不單獨命名,好像他們分支的文化就會被大族給逐漸同化掉。
這個問題,半月鎮南眉河那邊,都有,所以大家一聽奇蘭鎮這邊問,也都齊齊朝周梨看過來。
大家都曉得,鴻臚院這一次山民統計,給予他們民族文化該有的尊重,是周梨提起來的。
所以自然是要問她的想法。
周梨一下就聯想到了自己那個時代裡,許多少數民族也有這樣的問題,最叫人熟知的,莫過於這苗族了,什麼花苗黑苗青苗白苗等,這是以他們服裝顏色來命名的,且還有那以地名來命名的。
所以周梨也是效仿此,與眾人說道:“可以從大族裡又在分係。”同樣也是提議用他們的居住地名和這服侍顏色上來做區分。
這最簡單最直接,也叫外面對他們不了解的人能一下就明了。
眾人自然是沒有異議的,又做了不少細節商議,她那裡也是將各位老寨主的提議們都一一用碳筆寫下來,隻等著回去的時候,順路送到衙門去給李儀。
反正那該改進的地方就改,能完善的儘量完善,也免往後再修修補補,勞民傷財。
隻不顧將這奏章送往衙門裡去後,她回家卻隻是換了一身衣裳,喂了貓兒們,就等著金商館那邊來的莫元夕,便去吃酒席。
今日是個難得的好日子,一來是羅孝藍和陳慕女兒的滿月酒,二來又是許多同僚家裡的大婚喜宴。
有那自己娶親的,又有娶兒媳婦嫁女兒的,反正全都聚集到一處了。
她倆商議了一回,餘下的地方都找人幫忙送份子錢,先去陳家這邊,再去大興商行的王家。
周梨的徒弟王洛清也是今日成婚,出乎意料,她也在這跳花節上尋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一個久茂寨的佤族人。
說起來,都是因那三月的跳花節,今年辦得盛大了不少,使得參加的漢人比去年多了十來倍。
如此一來,這大家的選擇多了,那因這跳花節成雙成對的也就自然不少,相處了這兩三個月,遇到這麼個好日子,也就舍不得放棄,趕緊將婚事辦起來。
他們是熱鬨如願了,可是十二屬裡不少人都在叫苦連天,這個月連帶著上月的月錢,都沒焐熱。
其實何止是他們那十二屬,那尋常人家也亦是如此,反正這天裡,衙門裡後來有好事者做了統計,最起碼成婚的有七八十家。
陳家這邊,也是有意辦一辦的,但實在是因為這天的日子太好,喜事太多,大家都在像是趕場一般,隻到各家送了份子錢,道了幾句祝福的話語,就趕緊去下一家,一個個比尋常都要忙的樣子。
最終各家將這客人們公平分配,一家還是得了十幾桌客人。
那陳進堂是沒能趕回來的,所以陳夫人和老太太在這上面,好像也是怕羅孝藍和陳慕多想,十分上心。
好叫羅孝藍有些擔心嫂子孟環君那邊有想法,等客人們散儘了,和周梨莫元夕抱著孩子在院落裡說話時,忍不住提起道:“我知祖母和母親是為了與我和孩子長臉面,可我是不在意這些的,孩子又還小,她可感受不到,反而如此勞民傷財,也不知道大嫂那頭是否會多想?”
周梨想逗她女兒,但奈何小丫頭才滿月,這麼大的孩子,除了餓了拉了的時候是睜開眼睛的,其餘大部份時候,都是在睡覺,所以也隻能圍在搖籃邊上看看罷了。
聽到她的話,“我看多想的是你才是,你嫂子是個豁達人。”
莫元夕也是這樣認為的,那孟環君可是在火羽衛當值呢!能去那邊的女子,哪個不是巾幗英雄,可沒有那般小肚雞腸的。也是說起她來,“莫不是你才生了孩子,韓大夫說的什麼你們身體裡那啥沒退下來,容易胡思亂想?”
韓知意早就開始研究這千金科,於女人的身體事情,他最是有發言權。
所以羅孝藍聽了,也是側著頭若有所思,“難道真是這樣?我以前可不會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周梨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見恢複得是極好的,興許再過三四個月,就能恢複成婚前的模樣了。於是給了她一個總結,“大抵的閒出來的吧,你要是腦子一直在忙碌,可沒工夫去想這些。”
這話一說,那莫元夕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那內宅後院裡的烽煙是如何起的。可不就是那男人不夠分,女人太多,男人陪不過來,大家閒著不就要窩裡鬥了麼?
這話是沒什麼考究,但也有那幾分道理。
三人已經很久沒有時間這樣聚在一處閒聊了,可惜那羅孝藍要自己奶孩子,周梨和莫元夕也沒好耽誤她休息,而且還要去王家那邊,也就告辭去了。
王家這頭,多來往的是生意上的人,周梨來得晚了些,但今日大家都能理解了。
畢竟要跑那麼多家。
她倆沒趕上酒席,隻見過了跟著嶽父王掌櫃一起給些親朋好友們敬酒的佤族女婿後,便去新房裡看王洛清。
王洛清早就已經練起來了,現在仍舊將自家商行在這屛玉縣經營得有模有樣的。
加上相公又是自己挑選來的,當然是沒有什麼小女兒家的羞怯,見了周梨和莫元夕,是埋怨了她們倆好一陣子的,嫌棄來得晚了些。
又問起那陳慕的女兒生得如何?多少斤?像爹還是像娘多一些?說了些瑣事閒話,方將那目光落到莫元夕的身上,“你這樣一副好皮囊,又有好腦子,不曉得以後要便宜了哪個呢!”不過又有些好奇,“我沒定下親事前,可沒少叫人在耳邊嚼舌根,閒言碎語更是不少,都說我是老姑娘,便是我爹娘也沒少叨念我,你就沒人說你半句麼?”
莫元夕冷笑一聲,“他們敢說麼?”
王洛清忽然想起當初在蘆州時候,莫元夕剛初掌起那茶行的時候,總有人去調戲她,但她性格潑辣,那些人不但占不到便宜,最後還要吃苦果。
所以聽到她這話,頓時就了然,“也是了,你這脾氣,那不要命的才敢到你眼前說你閒話。”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還是十分好奇,“到底是要什麼青年才俊才能入你的眼?”坦白地說,莫元夕真是有一張禍國妖姬的面容,即便現在她裝束很是樸素簡單,但那一雙風流媚眼,真是不能叫人多看,不然難免是心生蕩漾。
一面又朝周梨說道:“師父,你倒是給元夕上心幾分,你自己倒是有了夫君,可不能不管元夕。”
周梨哪裡有那閒工夫,更何況莫元夕也沒多大呀。但叫王洛清這麼一說,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要說我這手裡的資源,不管文的武的,都是能給你挑來一堆,你就真沒有一個能瞧得上的?”
而且這些個人,哪個不是正兒八經的青年才俊?
莫元夕扶著頭仔細想了想,最終給了周梨一個答案,“你認識的這些人,我也認識,要真有那意思,還能等到現在不是?同他們都處成了兄弟,難不成你還會和自己的兄弟成婚?”
周梨給了她一個白眼,覺得多半是沒得救了,“罷了,打光棍正好呢,把這一輩子都奉獻給金商館,省得像是孝藍一樣,成婚生娃,白瞎耽誤了這麼多時間不說,還苦了我撿這麼多事情來做。”
這說罷,又問起那王洛清來,“你這夫君我瞧見了,倒也是端正俊俏的,不過你們這成婚是不是有些著急了?”從跳花節到現在,也就兩三月罷了。
“哪裡著急,我早前其實去久茂寨的時候,便認識他了,多得他幫忙,那邊的生意才順利,隻是我不曾問過他的私事,哪裡曉得在跳花節上瞧見了,我便想著這多半是緣份,可不該給錯過了。”王洛清隻簡單解釋著,反正她自己是十分鐘意這個郎君的,人家又願意入贅,且在久茂縣那邊,還有好幾頭大象。
於是在她提到大象後,莫元夕和周梨便開起玩笑,說她就是圖人家有好幾頭大象,才和人成婚的。
不過玩笑歸玩笑話,也是說了些未來的發展,直至那喜娘在外面催促,說是新郎官要來了,她倆才念念不舍地告辭回去了。
走前也打趣了那王洛清一回,引得王洛清又氣又羞,隻追著她倆掐起來,引起陣陣笑聲。
這一日,滿城炮仗聲陣陣響,她倆回去的時候,還遇著好幾家特意將宴席開得晚了些照顧客人們的。
周梨忍不住好奇側身過去瞧,“這個行,宴席時間給錯開了,這個時候客人們正好宵夜呢!”
“不是吧,估計他們家看的好時辰,本就這個時候呢!”莫元夕瞧了一眼,覺得自己所說的這個極有可能性。一時又想起昨日朝堂上的消息,便道:“金商館這邊要人去一趟江南同崔家人共同商議分館之事,我去如何?”
“你去?”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周梨原本打算是科舉的事情和鴻臚院的山民統計上了正軌自己便去,哪裡曉得莫元夕竟然主動開口,“你可是曉得去了那邊,雖是有崔家的人幫襯,但必然是要同那安州的謝離枯接觸,而且那邊下面的老百姓們,可能不是很能接受女子來做這領頭羊。”
周梨雖沒有低看那謝離枯,將他做水匪頭子來看待,可這人脾氣暴戾那是眾所皆知的,周梨十分擔心到時候莫元夕受了他的欺負。
自己雖然也是姑娘家,但好歹有白亦初的面子,那謝離枯也不敢對自己如何的。
至於若是下面老百姓真對自己有異議,不接受女子拋頭露面,但自己臉皮厚,無所畏懼。
“自然是曉得。”莫元夕也是有自己的打算,這神農屬盧晉安早就完全可以獨當一面,又有不少擅於農耕之人在身邊幫忙,自然是不用周梨在那邊操心。
太常屬那頭,科舉乃國之大事,朝廷自然會重點關注,也不必周梨太忙碌。
但是這鴻臚院呢?山民統計,說起來就簡單四個字,但真要履行起來,少說是三五年才能完善的,如今正是開端,最怕出什麼岔子,周梨在的話,完全是可以起到調和作用的。
兩頭的人,不管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或是那些個山民們,大家都尊重她,到時候如果在這上面起了什麼分歧,還要看她呢!
因此便道:“姑娘,我知曉你是為了我好,生怕我到那鷺州去,叫人輕看。畢竟那一處,終究是比不得屛玉縣這般能接受女子在外拋頭露面,便是有崔家幫忙,但下面的人,怕也大部份都還不大了解我們後虞。”
訊息落後,沒辦法了。
若是沒有人專門像是藍州那樣有宣傳,自然是好。可偏偏上一次招收女子入學之事,出了烏龍,如今也不敢隨意就宣傳了。
隻希望這一次科舉告示貼布出去,大家能從中明白,女子既然能同男子一般參加科舉,入朝為官,那麼這三百六十行裡,她們自然也是能沾手的。
時代不一樣了,大家不該用舊時的眼光來看待嶄新的世界。
如此,不管是莫元夕也好,彆人的女子也罷,少在外面受些阻攔和責罵。
但莫元夕這話,讓周梨一下感覺到了這條路的艱難,忍不住歎了一聲,“不知什麼時候,天下的老百姓們能接受能明白。”
好在萬幸這屛玉縣的開端很好,靈州甚至周邊的全州磐州,方向也逐漸開始向屛玉縣這邊靠攏。
但要將整個後虞都給普及,隻怕少說也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