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第23章】掌教首席 鬥魁日觀琉璃傳……(1 / 1)

這世上最暖人心的, 莫過於煙火。

煙火讓人想起食物,煙火讓人想起人家。即便鬥轉星移、時過境遷,仍有一些記憶與畫面會銘刻在靈魂中, 成為一種觸動心靈的本能。

從樓船步入港口,映入眾人眼簾的一幕便是萬千燈火升空。無數精致玲瓏的天燈飛上夜空,被看不見的絲線牽引著, 上下浮動地停留在天幕之上, 如一顆顆落入凡間的星辰。自港口而始, 繁華的街道便如鋪陳開來的金色絨毯。熙熙攘攘的人群與熱火朝天的景象,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是誤入了凡間界某個地方的廟會。抬眼望去,到處都是雲鬢花顏、結伴出群的少女、風度翩翩的公子與衣著華貴的富商。

樂聲盈耳,笑語不絕。此情此景,當真讓人想起辛棄疾那首《青玉案·元夕》。

“……鹹臨國附近沒有這種港口啊。”楚夭看著周圍熱鬨的景象,卻隻覺得心裡發毛。

她下意識地靠近安全感最強的宋從心,嬌俏地挽著她的手臂。

“……”宋從心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般親近過了, 無論是宗門內穩沉可靠的大師姐,還是行走在外孤光照雪的拂雪仙君, 她在彆人眼中都是頗具疏離感的存在。雖然有些不太適應楚夭的自來熟, 但宋從心不討厭這種類似前世閨蜜之間黏糊的舉動,便也隨楚夭去了。

和三人預想中的不同, 這座以“癡絕”為名的城市並不是什麼紙醉金迷、窮奢極欲的銷金窟。行走在街道上, 街道巷尾隨處都可看到吹糖畫的、賣糖葫蘆的、捏泥人的、做各種特色小吃的……小販的吆喝與少年人的嬉笑聲不絕於耳。街上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穿著富貴, 有人衣著樸素。但在明亮的燈火之下,那一張張安樂的面容無疑會讓人想起久違的盛世,隻有和平年代的人們, 眉宇間才不會有過深的褶皺。

幽州北部這等荒涼之地不可能有如此繁華安樂的城市,但行走在這條漫長的街道之上,依舊讓人感受到一種源自紅塵的暖意。

楚夭被路邊一家為名“王婆包子鋪”的香氣吸引,跑去買了三個包子,分了宋從心和梵緣淺一人一個。修士不食凡塵煙火,但偶爾滿足一下口腹之欲也沒什麼。宋從心見楚夭咬了一口鬆軟的包子皮,竟露出了魂飛天外般的神情。

怎麼了?有毒嗎?宋從心心生警惕,她捏著包子,正準備上手給楚夭來一套專業的催吐。一旁的梵緣淺也看向了楚夭,雖說修士不懼凡塵的劇毒,但外道想要害人,可從來都不必用毒……

“……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包子。”楚夭擰著眉頭,嘴裡的食物還沒咽下便又焦急了咬了一口,“太厚吃了,呼哈,唔以前吃的都是豬食嗎?”

她被熱氣騰騰的包子肉汁燙得齜牙咧嘴,抬頭看著如臨大敵的宋從心和梵緣淺,不明所以地道:“泥萌不次嗎?不次闊不闊以給我?”

宋從心緊繃的身體突然又放鬆了下來,她看似冷淡實則泄氣地低頭咬了一口包子,心想,誰能想到呢?梵緣淺這個靠譜的隊友與她這個看上去還算靠譜的人之間不過是多了一個楚夭,整個團隊的氛圍就諧了起來。

漫不經心的第一口咬下去,宋從心便知道楚夭為什麼會這麼說了。

在宋從心的前世,現代工業化的食品製造以及廉價的香精料為人們提供了多樣化的食物與各種豐富的味道。與這個連鹽都未曾提純、多多少少帶著些苦味和澀味的時代相比,宋從心幾乎可以拍著胸口說自己上輩子過的日子連許多國家的天子都無法媲美。但不管是前世今生,宋從心都覺得這真的是自己吃過的最好吃的包子了。鬆軟且柔韌甜香的面皮,滋味醇厚且肉汁豐盈的內陷,隻一口,連修士早已麻木淡卻的味蕾都被喚醒。

宋從心回頭,看向那家“王婆包子鋪”,擺著小攤的是一名面相嚴肅、右手缺了兩根尾指的老婆婆。蒸籠氤氳著雪白的煙霧,她梳著一絲不苟的斑白發髻,自帶苦相的覆舟唇緊緊地抿著。雖然她年事已高,但手下揉著面團時,其眉宇間卻藏著一股年輕人都少有的神氣。

無端中,宋從心竟能從那張蒼老的面容上看出幾分向道的虔敬。

她端詳了半晌,突然轉頭去看街道兩旁的其他小販。包子鋪的旁邊便是畫糖畫的“蔡糖燈”,隻見那瘦削的老頭提著小小的銅爐在火上上上下下,抬手動作看似粗放,落下的糖汁卻粗細有度,連綿不絕,沒過一會兒便畫出了一匹神駿的馬兒,遞給了一旁苦苦等待的孩童;街角的對面,瞎了一隻眼睛的青年正捏著一塊黃泥巴,靈巧的十指飛快地□□,幾乎隻能看見殘影,也不見他有其他什麼工具,一個精細的泥人便逐漸成型。

宋從心極目遠眺,遠處燈火闌珊之處,“癡絕城”的石碑安靜地林立在光影的暗處,讓人看得有些不分明。

“這裡的商販都是癡絕城的人嗎?”

“是的。”隨侍一旁的半見笑道。

“原來如此。”宋從心平靜道。癡絕城中儘是癡絕人,這倒是很合理。

凡人壽命短暫,數十年的光陰隻為追求將一事做至巔峰,這當然能被稱為“癡絕”。

宋從心伸手摸向懷中的粟米珠,從中取出一物,隨意地掛在了腰側。

半見看見這件事物,淺笑盈盈的表情頓時破碎,她面色驚變,竟是膝蓋一彎便想跪下:“您——”

宋從心嚇了一跳,她本來也隻是抱著僥幸心這麼一試,沒想到半見的反應居然這麼大。她眼疾手快地攙扶住了半見,沒讓她真的當街跪下去:“我想與你們做一樁生意,交易之物卻並非金玉,可否請你為我等指引一下明路?”

“當然,尊敬的閣下。”半見被攙扶著站定,眼角的餘光卻還克製不住地往她腰側的佩物上瞥,“請您隨我來。”

梵緣淺拉著還對包子鋪念念不忘的楚夭跟上了宋從心,三人被半見帶著偏離了主乾街道。癡絕城內燈火通明,不存在偏僻昏暗的巷角,但隨著半見越走越深,人流越來越少,出現在三人眼前的建築風格也開始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我以為先前看見道士和尚幫人調解愛恨情仇已經夠離譜了。”楚夭一左一右地摟著宋從心和梵緣淺的手臂,將自己擠在中間汲取一些稀薄的安全感,語氣複雜難辨道,“……但我真的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跟和尚和道士一起來逛勾欄。”

宋從心:“……”

梵緣淺:“……”

“勾欄瓦舍”本意其實並不是風月場所,而是指修建在樓閣旁側的欄杆平台,那通常是戲子唱戲的地方。“勾欄瓦舍”一詞原本指代的也隻是娛樂場所,但因為這個時代的戲子地位不高,再加上一些尋歡作樂之人為了自身顏面而喬裝粉飾的“風雅”,這個地方在民間便逐漸風月化。

此時三人行走的這條街道,熱鬨程度更勝先前那一條街道。而且行走其間的多出了許多精心打扮、容貌姣好的郎君與女郎,這些人給人的感覺和船上的那些人十分相像。雖說心正之人不見淫-邪,但風月出身的人和尋常長得好看的美人終歸是一些不同的地方。

他們的美不僅僅在於皮相,體態、舉止、神情、話語,所謂的一顰一笑皆是風情,背後往往代表著大量的訓練與汗水。他們已經將“表現美”的技能浸入骨髓化為一種肢體的本能,就連一個抬手撩發的舉動,眼波流轉之際都顯得無比勾人心腸。

這些人將“美”視作一種武器,恃美逞凶,幾近猖狂。

……宋從心三人行走其間,就像強行擠進橘子裡的蒜瓣兒一樣,不說獨行特立,但也絕對格格不入了。

宋從心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掃射過來的似有若無的目光,被這麼多的蛇蠍美人盯上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但宋從心的心法已至“慧劍懸心”之境,情緒波動起伏越來越少。即便被人這般打量,她依舊氣定神閒,心無旁騖,哪怕楚夭已經快要整個人掛在她的身上了。

“方才走過去的那個姐姐可真好看……”楚夭戀戀不舍地張望,“美得張狂又理所當然。唉,你們長得也好看,但太素了,都不是我的菜啊。”

“……”宋從心有那麼一瞬很想把她撇下。

三人本以為半見會將她們帶進某座建築,卻沒想到她邀請三人直接登樓,環著樓閣外側的長梯向上,最終在一間蒙了一層薄紗、視野極好的露天雅間中坐下。從高處往下方望去,宋從心才發現此處的街道竟呈現一個半攏的環形,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戲台。她們所處的雅間是一處寬敞的亭子,四周掛著天水碧色的輕紗。拂面而來的風涼爽舒適,一旁的桌上擺放著水果與茶點,邊角處的爐上還染著清淡雅致的香。

“諸位貴客來得正巧,今日正是‘鬥魁日’,這可是三月才有一次的盛典啊。”

待三人入座,半見不見了蹤影,一個滿臉精明、眼眸細長的青年前來招呼她們,一位粉衣女郎抱琴而來,一位青衣麗人為她們烹水煮茶。

千金一兩的“西子”盈盈入杯,如一泓覆雪的翠水。青衣女郎十指纖纖,奉茶遞上。然而連正道魁首泡的茶都喝過的宋從心沒有對此生出什麼感想,隻是頷首接過茶杯,問道:“鬥魁日為何意?”

那精明的青年穿著繡有銅錢的長袍,笑眯眯地解釋道:“是我們這兒最好的角兒登台獻唱的日子。”

宋從心想說自己一行人並不是來聽戲的,但是話未出口,她便生生忍住了。

倒是楚夭,對這位“最好的角兒”很感興趣,向那位青年詢問道:“你們這兒最好的角兒是誰呢?”

青年笑嗬嗬地打著太極:“客人一會兒就知道了。”

楚夭:“那你們角兒唱的是什麼曲兒?”

青年:“這要看那位的心情了。”

楚夭:“……那你們角兒是男是女的總能說了吧?”

青年:“嗬嗬,那位的事,誰知道呢?”

青年一副脾氣很好但油鹽不進一問三不知的樣子,楚夭泄了氣,坐回席位上開始掰手指玩。

青年打發了心事都寫在臉上的楚夭,眼角的餘光卻狀似不經意地瞥向一旁闔目靜坐的馬尾女子。這位攜帶那位信物而來的客人才是青年的重點關照對象,但很可惜,對方問過一句後便一直閉目養神,此地繁華於她而言皆不入眼,她僅僅隻是沉默端坐,就仿佛離世俗很遠。

青年身為此地的管事,慣來便是個擅長察言觀色之人。即便他根本看不出對方易容的痕跡,他也認定了此人展露的面容並不是對方的本面。

否則那位又怎會對頹廢無能之人另眼相待呢?

“我名‘東方既白’,諸位若有需求,可隨時喚我。”青年淺笑告退,隻留下兩名女郎在此隨侍。

粉衣女郎彈奏著舒緩柔和的樂曲,青衣女郎也沒有開口說話,這間露天的包廂內隔絕了下方的喧囂,讓人浮躁的心緒都逐漸平和了下來。

——直到,戲目開場。

突然,眾人隻覺得眼前一暗,滿城的燈光都在頃刻間同時熄滅了。閉目養神的宋從心睜開眼,卻見舞台四周厚重的幕布緩緩拉開,一個清瘦頎長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台上,正靜默地肅立著。以宋從心如今的修為境界,居然也難以捕捉對方的氣息與存在。

幕布拉開,樂聲響起,舞台後方是以燈影戲為原理製成的背景幕布,也不知是哪位國畫大手親自下場繪製的墨寶,那山水連綿,白鷺驚飛,當真有“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的意境。

伴隨著花鼓響鑼之聲,那人邁著輕盈優雅的碎步緩緩朝外走去。長長的水袖攏在兩側,抬起的一隻袖子掩著唇,低眉順眼,看不清神情。

宋從心所在之處的視野最好,然而戲台的四周還掛著一些小型的皮影戲幕,似乎是為了照顧一些隔得太遠看不清戲台的人。宋從心看見這些皮影戲幕時便忍不住眼角一抽,心想癡絕城真的是裝都不裝一下,最上等的留影石便這麼大咧咧地拿出來拍戲,也真是財大氣粗,心寬得不行。

宋從心的失神也隻是刹那,漫長的樂曲前奏烘托出晨光熹微的醉人意境,隻見那低垂著頭顱的青衣緩緩抬頭,薄唇輕啟——

難以想象其高亢清亮的長音直衝雲霄,驚起樹上撲騰的飛鳥,直到那人開嗓的瞬間,所謂的“天籟之音”便有了具體的形意。有人情不自禁地站起,有人則難以自製地哆嗦了一下,酥麻之感順著耳根攀上頭皮,細細密密的疙瘩自脖頸的皮膚上泛起。

而就在此時,隨著唱腔攀升至頂峰,四周黯淡的燈火瞬間亮起。璀璨的燈光映入那人的眼中,如東升的旭日點燃了那雙秋水般的明眸。

長街漫漫,燈火如晝,整個盛世的光輝都流淌在他的眼底。

若人不在現場傾聽,恐怕難以想象這種宏美的氣勢與振聾發聵的感染力。

這一彆出心裁的驚豔開場便讓現場陷入了一片寂靜,台上人唱著婉婉的戲腔,一首定場詩唱罷,幕後的燈影便現出了三個飛鳳般的墨字。

——《琉璃傳》。

幕布落下,序幕結束,宋從心正思考著什麼。一旁停止撫琴的粉衣女郎卻好似看入了迷,她一時間竟忘了有客人在旁,癡癡道:“城主已有三十年不曾再唱這首《琉璃傳》了吧?”

她說完,回過神來,正想告罪。楚夭卻突然好奇道:“《琉璃傳》,我好像沒在彆處聽過?”

“自然,那是城主自創的曲目。”青衣女郎掩唇輕笑,“這世上也唯有城主,能唱這一曲《琉璃傳》。”

她話音剛落,幕布便再次拉開,青衣女郎連忙收聲,將視線投注過去。序幕結束後,幕布便換了一個場景,大雪紛飛,伴山古寺,一個穿著單薄衣裳的老旦登上戲台,抱著一個繈褓。她在鵝絨大雪中哭訴著蒼天的不公,用一段唱詞來講述了王國的毀滅,遠嫁他鄉的和親公主為了保住腹中的胎兒不惜落發為尼,偷偷誕下孩子後便讓奶娘將之遠遠送走。苦熬骨肉分離之痛,隻為保住孩子的性命。

公主為這女童取名為“琉璃”,取自《藥師琉璃光本願經》中“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之意。

奶娘離開了公主所在的窮苦寺廟,帶著最後的盤纏去尋公主的舊友,求她為公主的骨肉尋一祥和的人家,讓這名為“琉璃”的女童過上安樂的生活。公主的舊友得知公主的遭遇,與奶娘抱頭痛哭,她告訴奶娘,自己與夫君多年無嗣,但感情甚篤,他們願意將公主的孩子視為己出,不告訴她真實的身份,如公主所願,讓這孩子度過平靜的一生。

奶娘本就年事已高,跋山涉水重回故地,完成公主的心願後便一病不起,沒過多久便溘然長逝。琉璃的養母遵守約定,對琉璃視如己出,因此童年時,琉璃度過了一段堪稱無憂無慮的日子。因為脾氣溫和的養母養父的嬌慣,琉璃甚至有些嬌氣以及任性。

一個好的故事,總是要欲揚先抑。

《琉璃傳》並沒有像一些接底層人物的遭遇從而批判社會的故事一樣從頭苦到尾。創作這戲劇的人對整個背景的塑造都很“淡”,無論是愛子深切的公主還是忠心耿耿的奶娘,溫柔親切的養父母還是窮凶惡極的反角,在他的故事中都是輕描淡寫的一筆。

在他筆下,能被他耗儘筆墨、極儘愛憐去描寫的人物唯有“琉璃”一角兒。

等到十二歲的琉璃登場之時,宋從心總算知道為什麼“唯有城主能唱這一曲”了。

紮著雙丫髻跳上台來的少女面目稚嫩,玲瓏可愛。楚夭見了卻突然“嘶”了一聲,忍不住湊到宋從心耳邊道:“這年頭當正旦還得學縮骨功了嗎?”

宋從心心想,這算什麼,“琉璃”序幕時登場的那步法在天書的標注裡是至少“地階”的身法呢。

再次登場的“琉璃”這回唱的是花旦,他將一個古靈精怪、調皮可愛的少女形象詮釋得活靈活現。其中,戲曲還添加了許多令人啞然失笑的片段與細節,比如這個生來美麗的女孩總是喜歡照鏡子,在被養父母調侃時總是理直氣壯地反駁“天生麗質難自棄,自晦莫如負天資”;被鄰家的男孩欺負時以智相鬥,令他當眾出醜;第一天去上私塾回來時噘著嘴,養母問“今天先生說了什麼”,琉璃扁著嘴說“先生說不要哭”……

那時的一切都是很好很好的,但顯然,這些美好最終都是為了摔碎給觀眾看的。

琉璃十二歲那年,大旱,饑荒,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席卷了城池。在這場“晝死人,莫問數;夜死人,不敢哭”的人間慘劇中,琉璃家破人亡,她拿著養母臨終前給她的生母的信物,一路顛沛流離。行走在這滿目瘡痍的亂世,她四處流浪時,餓極的災民想把她丟進鍋裡煮成一鍋爛肉。在生死一線的刹那,被難民摁在水中險些窒息琉璃,看見水中浮現出了“另一個自己”。

當身著“青衣”的琉璃和身著“花衫”的琉璃手牽著手站在戲台上時,底下的觀眾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驚呼。這並不是沒有預兆的,先前的每一處戲目中,琉璃出現的地方都會有一面鏡子,鏡子中的琉璃一直都身穿青衣。但當時人們隻以為這是琉璃“愛美”的天性,沒去思考其中的深意。

青衣琉璃比花旦琉璃更為狠辣,“她”將花旦琉璃拽入了水中,趁著難民下河尋找琉璃時,用水草將其絆倒,用石頭將其砸暈、淹死。而後“她”又回到那些討論著如何把琉璃吃掉的難民棚裡,借他們煮水準備烹她的火種點燃了草棚,設下陷阱讓這些餓得跑不動路的難民全部燒死在火海裡。在那之後,青衣琉璃便帶著花旦琉璃四處奔波,“她”隻在琉璃遇到危險時出現,就像一個沉默寡言的影子。

不明真相的觀眾隻會覺得那是兩個長相相似的小女孩在對戲,但對宋從心而言,她隻能靠不停喝茶來緩解跳動的眉心。

……宋從心覺得,她可能真的無法理解這些大能。莫非對方苦心修煉至此,就是為了能分神出來同時唱花旦和青衣嗎?

就在這時,被青衣琉璃拽著的花旦琉璃似乎感覺到了宋從心的心中所想,他抬起頭,看向她們所在的方向。

隔著燈火的距離,宋從心臉上的易容未卸,可那人卻好似發現了她一般,突然對宋從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宋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