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寒冷, 各個堂齋早有小僮將講堂四個角的大暖爐燒好,掀開門簾一進來就能感覺到一股暖氣迎面撲來,洗去了一身的寒冷。
江逸一進門先把狐皮大氅給解了下來交給一旁的小僮帶到隔壁房間放好。到了冬季, 隔壁休息的房間都掛滿了各式華貴的外套。
“逸哥兒!”
江逸才把大氅脫下正在整理裡面的衣裳就聽到一聲欣喜的叫聲。
他一回頭,見到了一個好久沒見的人。
顧子穆正與陳熙和章季青聊得火熱。
江逸也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穆哥兒,你怎麼來了?”
“嘿嘿,這不是想你了嘛,我好不容易才央求祖父同意讓我來國子監上學。”顧子穆。你走上來親熱地拉著江逸的手坐到位子上。
江逸一看他的座位,這家夥擠不走江逸旁邊的陳熙,也不知用什麼方法,把坐在章季青旁邊的杜衡給擠走了。
他順著顧子穆的動作坐了下來, 問道:“伯爺怎麼就同意了, 他那次不是還無論如何都不肯鬆口?”
“這個你就彆管了。你就說我夠不夠義氣?為了陪你我可費了不少功夫。”顧子穆睜大眼睛向他邀功。
江逸並不理會,而是拿出書袋裡的書放好,指著門口示意助教快要來了。
然後才對著他說:“你來了就好好上學, 可彆又讓信義伯怪我把你帶壞了。”
聽他說起這話, 顧子穆還沒有發言, 反倒是陳熙裝作驚訝的樣子說:“喲,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我們逸哥兒還勸起他人上進來了。”
江逸假裝沒聽到他的戲謔, 繼續做自己的事。
顧子穆張嘴也想說什麼時助教就進來了, 幾人這才安靜了下來。
這一整天江逸都在認真學習, 用功刻苦的程度讓所有認識他的人都跌破了眼鏡。
回到號舍,陳熙等人也跟著進了他的房間。
“突然這麼用功,這是在家又被你大哥教訓啦?”陳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理由。
“我倒是想,說不定以後大哥就不管我了, 想被教訓都沒機會。”江逸一時口快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我看你就是個沒良心的,瑾和哥哥對你不光是學業,連吃穿用度都樣樣上心,你還要說他不管你?”顧子穆聽後氣呼呼地替他的瑾和哥哥鳴不平。
“我說的是以後!顧子穆你跟我做朋友是不是其實就是想借機接近我哥?”江逸白了他一眼,這家夥就會維護他哥。
“以後?多久以後?難不成你成親了還想要被瑾和哥哥管。”顧子穆辯駁起來也有理由。
“跟你說不清楚!”江逸又不能把家事到處去說,隻能不做解釋了。
“好了,彆說了,我還有功課沒做呢,你們彆在這打擾我了。”
看到江逸以這個理由趕人,陳熙等人紛紛搖頭。
幾個人出門前還嘀咕,“這是中邪了嗎?過個年怎麼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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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的反常表現越來越多,陳熙幾人都有些看不懂了。
就連碰到再次回來上學的袁文良,他也繞道而行,不願與他正面衝突。
但江逸的主動避讓袁文良以為他是害怕了,反而更加助長了袁文良的氣焰。
一心向學卻不得其門的江逸還不知道袁文良憋足了勁要報複他。
“這…能行嗎?要是被他們知道了我們可就慘了。”袁文良的小弟之一聽了他的計劃後發出了如此疑問。
袁文良讓他去引開江逸身邊的那幾個人,讓他落單,然後趁機去背後打悶棍。可這引開的動作做的不好被識破他就死定了。
“你放心,我有辦法不被發現。”袁文良還真不是隨便說說的,他有著周密的計劃。自從上次的走馬街事件後就一心想著報複回來,尤其是父親還在慶國公府受了那麼大的羞辱,新仇舊恨,不得不報。
但他也知道,江逸被人打了悶棍他絕對會第一時間被懷疑。為了撇清關係,他找了一個絕對不會被懷疑與他有關的人引開陳熙,另外還想辦法動用了助教的關係來專門拖住章季青。
這回突然冒出來的一個顧子穆他一時沒想到好的人選,隻好找了這個平時不怎麼顯眼的跟班。
對方見袁文良胸有成竹,又礙於他的身份不敢不答應,隻得應下。
袁文良的計劃是很好,但他根本沒想到江逸身邊會換人了。
江逸最近嫌棄幾個好友與他在一起時,天天阻止他勤奮向學,打擊了他的學習積極性,於是要求他們三人在他學習期間遠離他身邊。
並且他還主動找到了學霸們取經,月考榜首的幾個人分彆都被他找過,所以江逸身邊的人雖然沒了那幾個好友,但就是沒有逮到他落單的時候。
就在他還在等待機會的時候就聽說江逸和太學學子衛珩被人打了悶棍,衛珩為了保護江逸手受傷了的事。
“誰讓你們乾的?!”袁文良生氣地對他找好的“打手們”質問道。
“我們沒乾呀!”幾人也是很無辜,他們聽了袁文良的話這些天每天跟著江逸尋找機會,但每天都沒找到機會。
要是袁文良質問他們為什麼沒乾,可能他們還會有點心虛,因為他們怕事情暴露被慶國公府找上門來幾乎每次都在心裡默默的祈禱江逸不要落單。但袁文良質問他們為什麼乾了,他們就理直氣壯了。
“我們真的什麼都沒乾!”幾人異口同聲說道。
袁文良聽了更生氣,這江逸到底為什麼運氣這麼好,被打時還有人替他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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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在小爺頭上動土!”江逸聽大夫說了衛珩的手要養一段時間的傷後就氣得叫嚷著要把那些人找出來手全打斷。
他見到那些故意蒙著面的人時就知道這幫人是衝他來的。
這跟他和陳熙開學對付的那個嘴臭的人的套路一模一樣,明顯就是學他。這回要不是衛珩在,他雙拳難敵四手免不了要吃虧。
“你冷靜點。”陳熙見他沒事便建議先查清楚再說。
“我冷靜不了,要不是衛珩,現在受傷的就成我了。”江逸現在就想找到罪魁禍首暴打一頓。
他本就因為身世的事情覺得自己以後恐怕是要夾著尾巴做人了。可現在這件事情還沒有暴露出來,自己就要忍氣吞聲,這讓他如何受得了。
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反正現在已經得罪了一大堆人,與其等著以後落魄了被欺負得淒慘,還不如現在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一個也彆想逃。
“那也要找得到罪魁禍首再說,像你說的,最近得罪的人全部都找上門去對質這種做法是不是有點太魯莽了?”陳熙揉了揉額頭。
他真感覺江逸最近多少有點毛病,先是在遇到袁文良的時候避其鋒芒而行,還跟他們說自己這是大人有大量。
現在突然又像變了一個人,也不管有沒有證據,就要打上門去。
“我看你要不要告訴瑾和哥哥,他這麼聰明,一定能幫你找到這個躲在暗地裡的小人。”顧子穆見兩人爭執不出個一二三,提了一個自認為中肯的建議。
江逸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你是我哥的迷弟,你也不用每句話都體現地淋漓儘致吧。
江逸並不同意這個做法。但他不知道,這一切剛好被奉命調查他最近反常表現的白楊稟報給了江慎。
但此時江慎更在意的已經不是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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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慎在命人查弟弟最近接觸的人事時,敏銳地發現了江逸變化的時間點是在上元節送了花燈給江雲珠之後。
有些事本來就不是秘密,更何況是他想查,而楊嬤嬤也真好心懷鬼胎。
“老奴說的都是真的,這不是老奴捏造的,當時莊子上的產婦確實不隻夫人一人,此事世子爺可以去查證。”
楊嬤嬤慫恿朱姨娘在國公爺面前漏漏口風的事失敗,又因三小姐勸住了朱姨娘,原本已經打算不再提起這事。
但當被世子爺的人壓到前院時,並聽到世子爺問起她和方姨娘為何三番五次找人打聽當年莊子上的事的時候,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機把這個事情捅了出來。
“一派胡言!”江慎聽到她們說出弟弟非國公府骨血的時候已經怒不可遏。
楊嬤嬤還不知死活地說:“世子爺明鑒,此事是不是真的,世子爺隻要一問夫人便知,夫人…”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慎扔過來的玉雕鎮紙砸到了額角。
咚的一聲,玉雕的鎮紙掉落在地,一角已經碎裂。
白楊站在一旁恨不能縮成一團,減少存在感。這種事關世子爺最在乎的兩個人的大事,他聽了都怕被世子爺滅口。
哪想到這老虔婆還敢三番五次說這種話,不知道該不該讚她一聲忠心為主,連命都不要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世子爺生氣到隨手扔東西。
仔細一看這鎮紙還是二少爺送的。好了,這下這個老虔婆的罪名又多了一條。
楊嬤嬤顯然也被這一下給嚇到了,突然有了實質的命不久矣的感覺,一下子跪伏在地口中拚命求饒,“世子爺饒命,世子爺饒命啊!”
江慎使了個眼色給白楊,白楊立刻會意地將她的嘴堵了起來。這個事情本來就不能讓人知道,這老虔婆聲音還如此大,真不知道她是求饒還是想早點投胎。
等楊嬤嬤的聲音消停了後,江慎讓白楊把她找個地方關了起來。
又接著交代:“這事知道的人多,你找個理由把她們的院子看管起來,不要讓人與她們接近。”
白楊離開後,書房隻剩江慎一人。他緊緊地抿著唇,心裡同樣不平靜。